第14章

　　水香离开向阳宾馆，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想同认识的代理商文远先生多侃谈一会，却不料半道里杀出个程咬金。那宾馆保安很不友好地谢绝水香入内，说文远先生有急事要离开，把那日记本塞过来就撵人，好像水香是拉客的妓女似的。
　　水香又吵又嚷，那保安无奈叫小胡子出来送走水香，两人都有千言万语，但不知从何说起。小胡子看着光彩照人的水香，掏出一个小本子说留个纪念，天生有缘，后会有期，洒泪而别。
　　
　　水香一手握着小胡子赠的笔记本，另一个手里还握着物归原主的日记本，走在背街处，小心地翻开被手心里汗水渗湿了不少的小本子，几行小字映入眼帘：
　　“你如果做了我的妻子，
　　好像是我细心地欣赏婚纱的故事。
　　我爱你并不是神差鬼使，
　　拥有了你叫我有享不完的甜滋滋。
　　你轻飘飘美过任何仙子，
　　何不领着我游一游天上的街市?
　　我做了你心上的白马王子，
　　应该说也是一首绝妙的诗。
　　让王母看见了不要再自私，
　　所有的有情人都愿同生共死。
　　你做了我温柔可爱的妻子，
　　算我真真占有了地利天时。
　　让我快快揽住你的腰肢，
　　去参加牛郎织女举行的婚事。”
　　
　　水香连读了两遍，一查十四行，“爱情十四行诗?”水香脸红心跳，汗流满面，心中说不出酸辣苦甜。眼往两旁扫了扫，街上行人不多，况且也没有人注意自己，水香这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关于爱情，水香憧憬过，思索过。少女到了怀春的年龄，犹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过水香心里有个志向，考不上名牌大学，闭口不谈恋爱。见了小胡子，不知怎么总想接近他，听他扯东唠西，这是爱情吗?水香心里闹不明白，凭这不知是他哪儿抄的还是他自己想的一首诗就断定是谈恋爱吗?可惜那小胡子走了，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没有缘份见面，水香说不清楚，合上那小本子随手翻开铁锤相送的日记本，一首长长的《相思曲》让姑娘慢慢地品读起来：
　　“我握着信纸向天祈祷，
　　这已是我又一次写信给你观瞧。
　　又一次写信又一次撕掉，
　　又一次诉说又一次焦躁。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撕，
　　你无论如何得谅解我这一次。
　　这一次虽说不出我的满腹心事，
　　但愿它能拉出你好长好长的丝。
　　也许现在你正皱起眉头，
　　你莫忘了我对你情深意厚。
　　我身高虽不及一米七五，
　　男子汉也会为风流作羞。
　　可为了你我不得不这样去做，
　　你应该谅解我信口开河。
　　对我的表示千万不要冷漠，
　　那样做就没有了情如当初。
　　我夜里有过许多许多的梦想，
　　一万条词语一万条荒唐。
　　口念咒语赛过取经玄奘，
　　双目紧闭竟不知吃着一碗迷魂汤。
　　迷魂汤也愿吃千碗万碗，
　　悔心事还愿做千遍万遍。
　　一万次黎明逐散我的梦幻，
　　春风燕语搞得我狼狈不堪。
　　堪然回首已走过人间苏杭，
　　苏杭二州是那鸟的天堂，
　　一对对鸟儿彼似鸳鸯，
　　尽情嬉戏使那群花飘香。
　　面对着如此这般的情景，
　　你应该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并不是我对你无动于衷，
　　难道你还没到怀春的年龄?
　　面对春天你应该化作飞燕，
　　双翅一扇已经到了我的身边。
　　燕儿的神态极其自然，
　　碰到意外竟也是忙中不乱。
　　我想你有一双燕的翅膀，
　　任何风雨挡不住你自由飞翔。
　　可你如小燕子恋窝在二梁，
　　来往穿梭只得叫我更加失望。
　　我嘴边曾千万次对你呼唤，
　　企望你扭头看上一看，
　　可你如燕儿翩翩，
　　忽高忽下离我又老远老远。
　　你叫我好一阵精神恍惚，
　　没有生机怎么叫我迈开双步?
　　天空好似一下子凝固，
　　大地上唯有我一人孤苦。
　　哪有人为我增添血液?
　　而你还在叫我精疲力竭。
　　初夏的花儿就要凋谢，
　　抛弃春天真叫我恋恋不舍。
　　燕儿作为春的使者，
　　马上就要到别处安歇。
　　我好似云中的星星忽明忽灭，
　　一阵风也能使我全身气泄。
　　可燕儿已经把春季带走，
　　剩下的日子已是这般酷暑。
　　蝇儿嗡嗡使我难以咽食漱口，
　　蚊子哼哼趴我身上吃饱喝足。
　　我盼望良医快把我解救，
　　可小燕儿你何时回头?
　　盼盼还是我一人在房，
　　不自禁想起了昔日同窗。
　　那时节真是风流倜傥，
　　十七八的年华奔腾豪放。
　　我扬言而立之年白手起家，
　　把同窗羞得如一瓣桃花。
　　那桃花随即被风卷走，
　　而我竟不知多了一道鸿沟。
　　不知不觉又几度春秋，
　　而你已经是花满枝头。
　　你应该知道我满腹的心事，
　　不应该再叫我白废墨纸。
　　你已经叫我吐尽辛酸，
　　为什么还不来到我的眼前?
　　我迎接的是你温柔的春风，
　　我吻的该是你微闭的眼睛。
　　整个世界里只有你我两个，
　　整个天下就是咱俩的王国。
　　请你快快贴近我，
　　激起我胸中浪花朵朵。
　　我呼唤你一次又是一次，
　　我写给你一首又一首诗。
　　可你为什么不对我表示，
　　搞得我像一只疲倦的鸽子。
　　呼呼的风拍打着我的门窗，
　　溜溜的风熄灭了我的灯光。
　　两眼里读着月儿彷徨，
　　一滴泪渗湿了我的衣裳。
　　这时候该有你同我做伴，
　　风声还会把那残云驱散。
　　何况你有一双迷人的凤眼，
　　竟然觉察不出我心中的恩怨。
　　风声过后星光稀稀，
　　整个天下只是我孤苦的自己。
　　风儿也会告诉你，
　　露水为何会把你的秀发打湿?
　　我心里有着无限的惆怅，
　　一个人好似黎明的月亮。
　　没有一颗星星伴我身旁，
　　东方只有欲出的太阳。
　　假若那太阳就是你，
　　你一出面就是鸟儿唧唧。
　　而我目睹着你，
　　你叫我更加不得矫饰。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小蜜蜂围着花儿来回的绕。
　　你应该朝我笑上一眼，
　　我见了你真不该躲得远远。
　　一次梦做过又一次梦，
　　哪个梦都有吻你的情景。
　　我为自己的大胆感到疯狂，
　　一觉醒来却还是凄凉彷徨。
　　不自觉眼里涌出眼泪，
　　不喝酒却还会自己装醉。
　　反反复复千万次沉睡，
　　我还是空吻着一朵花蕊。
　　唧唧喳喳是天子云雀，
　　我还真不如变作鸟雀一个。
　　那时候我可以在你门前啼叫，
　　我还敢对着你来回飞绕。
　　直至你梳理住抖乱的羽毛，
　　直至你说一声是可爱的小鸟。
　　我真不相信自己已经二十多岁，
　　年年轻轻竟这般憔悴。
　　我也曾怀恨过你的残酷，
　　孤独中也曾学着交际舞。
　　并不是没有花落在我的怀抱，
　　并不是没有蜜蜂在我跟前飘飘。
　　我认为那花太不自然，
　　阳光一照不能神光闪闪。
　　那只适合阴暗的角落，
　　那只适合于几曲迪斯科。
　　我的话也许你似懂非懂，
　　那都怪你没有达到我的处境。
　　请你耐心地听一听，
　　千万不要当作演一场电影。
　　不耐烦一眼扫上日历，
　　谁知日子又到了五一。
　　五一节可是花的海洋，
　　莫忘了咱们处在花的故乡。
　　这一天你应该邀我结伴同游，
　　你也该拽住我加入爱的人流。
　　不用你费上多余的一眼，
　　你就会知道这一天该有多么留恋。
　　想了又想只是一派胡言，
　　你怎么会敢同我并肩在花的乐园?
　　怔一怔我又想起清明节，
　　那天我去瞻仰慕名的英烈。
　　墓碑四周有数不完的花瓣，
　　不由得我信口拈诗一篇。
　　几个女学生握笔留念，
　　我竟然与她们有一样的同感。
　　何况你已是怀春的人，
　　难道还体察不出我的内心?
　　我又想即刻把你忘掉，
　　混天聊日去同别人取笑。
　　可见了别人我就无精打采，
　　别人混有别人的王牌。
　　我混的王牌若是你，
　　你嫁了别人还是我孤苦的自己。
　　你为什么那样神采奕奕?
　　天神真不该叫我对你始终如一。
　　我真想对天大声狂叫，
　　我爱她难道能不知道?
　　我多想同她相视而笑，
　　请老天不要再设圈套!
　　白天不是我拥有的乐园，
　　男子汉的诺言不易轻谈。
　　唯有到了夜晚，
　　伴随着我的该是一包香烟。
　　外边若是静静的月夜，
　　花前月下不能轻描淡写。
　　我们只有在一起散步，
　　才不会把这月夜辜负。
　　现在的月夜却很阴沉，
　　几颗小星星还时现时隐。
　　我不敢信手再拉窗门，
　　让寒冷的夜风扑上我的衣襟。
　　应该让我好好地想上一想，
　　想一想同我相会的姑娘。
　　可窗外的风哗哗啦啦，
　　我身旁却还是没有一杯热茶。
　　一根烟能使我喷云吐雾，
　　一声叹却还是满肚子苦楚。
　　烟啊你应该让我安下心，
　　为什么飘飘袅袅增添忧闷的气氛?
　　一缕缕烟雾如翻滚的云，
　　而我又接住抽烟一根。
　　常言说云彩往南雨涟涟，
　　而我吐的雾啊已聚到窗前。
　　窗外本是阴沉的夜，
　　我的苦闷为什么不得安歇?
　　人常说爱子莫过于父母，
　　可父母却不知道我的苦楚。
　　一味地进行他们的家教，
　　却不瞧瞧我这隆起的眉毛。
　　既然能给我搭配漂亮的女子，
　　为什么就不想想我的心思?
　　叹来叹去只能叹我自己，
　　也真枉有了这五尺躯体。
　　读那么厚的书还不能耳清眼明，
　　上那么多年的学校有什么用?
　　人常说学问愈深见识愈广，
　　而我竟然不敢开口爱一位姑娘。
　　我真该大胆地向你走去，
　　你也应该扬起手臂进行呼吁。
　　我们不应该屈从于风俗，
　　我们要做埋葬旧观念的火炬。
　　让我们的热血快快沸腾，
　　让我们爱的暖流早早相逢。
　　让你紧盯着我的眼睛，
　　称一称我爱你的份量有多重?
　　姑娘姑娘你可听见，
　　夜的长风正在对着你呼唤。
　　风里边饱含着我的思念，
　　你出门会猛然打个冷颤。
　　我想你会第一次把我原谅，
　　拽住我的手倾诉你的衷肠。
　　可这样的情景在何方，
　　是不是出现在中秋节的晚上?
　　我应该对你说上一句，
　　和你约会你去是不去?
　　我不会叫你有一点儿委屈，
　　伴随着你的照旧是春风燕语。
　　那时节你会动情地喊我一声哥，
　　我也会止住眼里的泪水把你抚摸。
　　直至你的泪水染湿我的手掌，
　　直至我动口说出你是我所爱的姑娘。
　　让整个大地都为你我沉醉，
　　让整个天空都饱含咱们的泪水。
　　让风儿告诉山南海北，
　　让露珠洒向万物植被。
　　我想啊想啊不觉又是个黎明，
　　可还是吐诉不尽我的赤诚。
　　窗外的曦日你应看见，
　　眼前的我啊该有多么厌倦。
　　厌倦白天我神态恍惚，
　　厌倦夜晚我一人孤苦。
　　我不能再对自己折磨，
　　我也该把爱的大火赶快燃着。
　　一口气记下了这篇诗歌，
　　不知我寄托的鸽子能否遇到仙鹤?
　　我编织的鸽子展开了翅膀，
　　那上面有着我痛苦的渺茫。
　　我的纸鸽子若不能长久飞翔，
　　那都怪你不能同我一样。
　　我对你的爱犹日月长久，
　　一句句诗记在了我的心头。
　　我爱你爱得山清水秀，
　　可叹你不能同我一同风流。
　　我的心能够对爱奉献，
　　你对我难道没一点思念?
　　可叹你就不会编一只小燕，
　　飞一飞呈献在我的面前。
　　我伸开双手扬起手臂，
　　两行泪水涌至一鼻。
　　我爱的人儿就你自己，
　　到现在你叫我竟是这般失意。
　　看一看外面又是阴沉的天，
　　摸一摸泪水又沾我一脸。
　　叹一叹难做一条大汉，
　　想一想自己竟这般可怜。
　　
　　水香一口气读完铁锤的“相思曲”，字字句句，肺腑之言，赤诚之心，无可挑剔。然而，水香的理想还远远没有实现，这能走入花前月下吗?
　　
　　水香疲惫不堪地回到学校，传达室老头说水香的父亲打来电话，叫水香火速归家，说她母亲病重欲亡，把水香惊得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