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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乡亲多悲歌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7-01-25 08:47:23      字数:18888

  日伪军的队伍来到山口,石井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一个伪军跑过来报告:“杏树沟没发现情况,只有几个民兵在巡逻。”
  石井一挥手命令道:“悄悄地开进。”日伪军立即展开队形,分多路向杏树沟摸过去。
  一个民兵发现有人影晃动,喊道:“啥人?口令!”一个伪军冲着他就是一枪,民兵马上还击,并对另一个民兵说:“快!去告诉乡亲们,鬼子摸上来啦。”
  另一个民兵撒腿就往村里跑,边跑边喊着:“乡亲们,快跑啊!鬼子进村啦。”
  石井见状大喊一声:“统统出击!”立刻,枪声响成一片,鬼子、伪军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向村子冲去。
  听到枪声,苏大娘抱起志新,红玉拉着小宝跑出院门。村长杨大伯正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苏大娘赶紧扶住他。杨大伯说:“快,顺着山路往山上跑,我去看看孩子们。”
  淑媛、雪梅、小雨也跑出来,杨大伯一见她们松了一口气,喊着:“快往山上跑,快!”村里的小路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乡亲,子弹划着闪光不时向他们打过来。有人被打中,有人摔倒……“哒哒哒”敌人的机枪响了,压的乡亲们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杨大伯看到落在后边的乡亲已经被鬼子抓住,心急如焚。他返身冲向鬼子,叫着、喊着:“乡亲们,快跑,不要怕。俺来对付这群狗杂种!”他掏出手榴弹扔向敌人,同时,也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倒地身亡。进山的路上也响起了枪声,跑在前面的几个乡亲应声倒下。雪梅被倒下的人绊倒,忙去搀扶倒在地上的苏大娘。这时,人们转身又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到处都是端着枪的日伪军。没跑出去的乡亲们被赶向村口的打谷场,鬼子伪军举着火把,把打谷场照得通亮,到处是一片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喊叫的声音……
  垭口伏击阵地,民兵和区中队严阵以待。孟书记、金玥他们紧盯着沿河滩的小路,一个民兵过来报告:“来了。”
  孟书记悄声命令道:“准备战斗!注意,自己人裹在里边,一定要看清了再打。”转身对金玥说:“你们救援组靠过去,等地雷响了,你们就往上冲。”
  金玥说了声“好”,就带着三升、黑子等人开始往路旁的水沟运动。很快,路上的敌人进入了伏击圈。前面是伪军,后面是鬼子。孟书记一挥手,区中队员拉响了地雷,“轰隆隆”的爆炸,把几个伪军掀倒在路边。
  孟书记大喊道:“同志们,冲啊!”民兵们呼喊着冲出阵地向敌人扑过去。金玥、三升他们趁着地雷爆炸的硝烟,很快冲到敌人跟前,一边寻找着彩珠和秀儿,一边向敌人射击,三升两支驳壳枪一齐开火,在他眼前的敌人纷纷倒下。
  边木从地上爬起来,指挥着鬼子用机枪一边向冲来的民兵射击,一边命令道:“撤,快快地撤。”敌人交替掩护着开始后撤。边木踢了几个抬担架的鬼子一脚喊道:“统统都扔掉,撤退!”鬼子把担架一扔,迅速往回跑。
  三升抢先冲过去,掀开担架的棉被一看,被子盖着的是一棵圆木。气得他飞起一脚,踢开圆木。
  金玥、黑子赶过来一看也吃了一惊。金玥说:“不好,咱们上当了。敌人并没有押送她们。”
  孟书记赶过来,指挥着民兵们:“快,打扫战场。马上撤出战斗。”
  金玥对孟书记说:“敌人是为了消灭我们,还是另有企图呢?”
  孟书记说:“现在情况不明,得马上撤退!”
  金玥说:“好吧。”
  大家开始捡死亡鬼子的枪、子弹等物品。孟书记喊道:“同志们,赶快撤退,到这集合。”队伍很快集合起来,往山上转移。
  金玥、三升等一脸凝重,一声不吭,跟在队伍之中行进在山路上。孟书记说:“从敌人的架势上看,敌人像是把押送做成诱饵,引咱们上钩,可敌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金玥说:“没想到敌人这么狡猾,会不会企图设伏,消灭我们呢?”
  孟书记说:“我看不大像,敌人是为了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一定还有大的行动。通讯员!”听到孟书记的召唤,通讯员马上跑过来,孟书记说:“你马上和区政委取得联系,通知情报网,用‘飞线’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通讯员正要离去,一个民兵从路上迎面跑过来,喘着粗气报告道:“孟书记,咱们的内线报告,说有大队的鬼子、伪军往关家山方向去了。”
  “关家山?”金玥吃惊地说:“敌人可能要袭击杏树沟。”
  孟书记说:“我看有这个可能。通讯员,你马上通知区委用‘飞线’通知附近的民兵马上赶往杏树沟参加战斗。”通讯员转身消失在夜幕中。孟书记说:“大家跑步前进,从小路插过去,要尽快赶到杏树沟!”队伍马上沿着山路跑起来。金玥心急火燎地说:“快呀!”三升和黑子拉过来驮着物资的马,卸掉物资,飞身上马向杏树沟方向疾驰而去。金玥喊着:“三升,你一定要快呀!”
  杏树沟的打谷场上,敌人架起干柴点燃一堆堆篝火,端着枪的鬼子分布在人群四周。石井狞笑着看着被俘的乡亲们,皮笑肉不笑地说:“各位乡亲,我们到这里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因为共产党、八路军长期占据这个地方,让大家受苦啦。我们来把他们赶出去,是为了让乡亲们更好的生活。你们和皇军合作,皇军会在各方面帮助你们的,帮助你们从贫穷走向富足。现在,我请大家指出谁是共产党,谁是八路军,谁是八路军的伤员,你就大大的良民。皇军一定会给他奖赏的。谁能说出八路军的化学武器,那个辣椒粉的加工厂,皇军也会给他奖赏的。奖赏什么呢?一个是金票,一个是土地,还有耕牛和农具,保证你们太平无事。”
  崔七恶狠狠地说:“谁要是不说,皇军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枪挑,活埋,喂狗……你们随便挑。所以,奉劝大家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瞪着眼睛打呼噜,假装听不见呢。谁先说呀?啊,都他娘的哑巴啦。”
  石井说:“大家不要怕,皇军是来搞亲善的,是友好的,放心大胆的说,没人敢报复你的。皇军说话算话。”
  崔七说:“快说呀!”说着用枪指着儿童团的虎子说:“小孩,你给我出来。”
  石井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孩,你说,村里有没有八路?只要你说出来,皇军给你糖吃。”
  一个鬼子递过来几块糖,石井把糖放在虎子手上:“唔,慢慢地说,你指出来,奖赏大大的,唔。”
  虎子猛地把糖甩在石井的脸上。
  石井刚要发作,又装出笑脸说:“小孩,你的很勇敢……”石井的话还没说完,虎子的头猛地向石井撞去,石井一闪身,一个鬼子小队长抽出战刀迎面向虎子一抡,虎子倒下了。人群开始骚动。王大娘冲出人群,扑向鬼子。她嘶叫着,凄惨的哭声,如刀剜心。
  崔七盯着红玉,仔细打量着说:“你可够能生的,这孩子是不是八路的种儿?”
  红玉说:“孩子是俺的,跟别人有啥关系?”
  崔七说:“这两个孩子,咱做个实验,要是你的你会哭,不是你的你就不会哭。”说着伸手拉过小宝。
  苏大娘挺身拦住喝道:“畜生!一个大男人,干啥跟孩子过不去,有本事跟八路去打打试试,怕是你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崔七说:“嘿,他娘的,一看就是八路的家属。说,你儿子呢?”
  苏大娘一捋头发,微笑着说:“俺儿子正在给你这有人生没人养的汉奸掘坟呢。”
  石井冷笑着说:“老人家,你把儿子送去当八路,就等于把他推进了火坑,跟皇军作战无谓的去死,太不值得啦。你这个做老人的也太无情无义啦。”
  苏大娘“呸”地吐了一口,冷冷地说:“儿子当八路,打鬼子,是为了保卫国家,为了保护他自个儿的家乡和爹娘。这样的儿子就是战死了也死的光荣,俺这做娘的没白养活这样的儿,为他骄傲。子孙后代都不会忘记他。你们也是父母生养的,为什么闯进别人的家来捣乱?难道你们老人教给你们杀人放火,禽兽不如吗?拍拍你的心口问问自个儿你也拍说人话吗?”
  石井说:“老人家,儿子不在家里尽孝,出去送死,全是八路的赤化宣传,你们上了八路的当了。”
  苏大娘“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他能保卫国家尽得是最大的忠,能够多杀鬼子尽得是最大的孝,这些你们这些禽兽懂吗?”
  石井恼怒地吼道:“八嘎!你这个老八路,顽固不化,就不怕皇军杀了你吗?”
  苏大娘说:“怕?怕死就不当八路军,怕死就不拿起枪来和你们斗。来吧,看看中国老太太眨一下眼吗?”
  崔七骂道:“那这个老东西。”说着举起枪来,石井一摆手,拦住他。让一个鬼子兵端着枪站过来,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枪看着苏大娘。苏大娘双目瞪着他。石井一挥手,鬼子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闭眼,大叫着“呀!”刺刀捅进苏大娘的肚子,鲜血沥沥而下。
  苏大娘用力昂起头吃力地说:“小鬼子,俺就是变成鬼也要吃了你们。”说完,眼一闭,倒在地上。红玉和乡亲们围了上去。崔七一把抓住小宝厉声问道:“说!你是不是八路的狗崽子?”
  小宝挣扎着哭骂道:“汉奸,你才是狗崽子呢!”
  气急败坏的崔七把小宝扔在地下,用皮靴踩向他的脑袋,几个鬼子过来用皮靴、枪托打小宝。红玉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敌人冲上去,往崔七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急忙抱起孩子。崔七一声怪叫,朝天“叭叭”就是两枪。在人们惊异的瞬间,崔七一把抢过红玉手中的孩子,高举起来,就要往地上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雪梅大喊着:“住手!”挤出人群,大步走到石井、崔七面前。崔七一愣,红玉趁机把孩子又夺了回来,受到惊吓的孩子大哭起来。石井打量了一下雪梅问:“你是八路?”
  “是。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八路军。”
  石井说:“那你愿意告诉我还有谁是八路,谁是伤员吗?”
  崔七说:“还是姑娘聪明,说吧!太君不会亏待你的。”
  雪梅说:“好吧,我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
  崔七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越多越好,比如粮食,还有……”
  雪梅“呸”了一口说:“真是,白日做梦。你这个民族的败类,不知羞耻的狗汉奸。告诉你,粮食都运走了,伤员都转移了,工厂都坚壁了。你们休想得到一点儿情况。”
  崔七上前抓住雪梅的衣襟,狞笑着:“我今儿个就让你知道老子到底是谁。来呀!把她的衣服扒光。”
  雪梅冷笑着:“来吧,你靠近点,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说着把手伸进衣襟拉燃了手榴弹。
  崔七惊恐的张着嘴还没喊出来就“轰”地一声,围在雪梅周围的敌人被炸倒一大片。石井的脸也被弹片刮破了皮,他捂着脸站起来,疯狂地喊着:“统统是八路,统统杀掉!”顿时,机枪、步枪向乡亲们扫射着,人们纷纷倒下。满双奋力向敌人投掷着石块,大栓、二栓冒着弹雨呼喊着冲向敌人,二人奋力夺下一个伪军的枪,放出一枪后,竟不知如何拉枪栓,焦急地摆弄着,迟疑间被子弹击中。
  一个老汉拉起中弹负伤的儿媳喊着:“孩子,不哭,站起来,咱和这群乌龟王八蛋拼啦!”乡亲们前赴后继愤怒地冲向前去,一个中年汉子掐住一个鬼子的脖子,扭打着,他身后窜上来几个鬼子,把刺刀插进他的身体,中年汉子颤抖的手一直掐着鬼子,用最后的力气骂道:“小日本,我操你十八辈祖宗!”
  红玉回过身来,望着苏大娘和小宝也中枪倒下。枪声过后,打谷场出奇的宁静。鬼子开始对受伤的但没死的乡亲用刺刀逐个捅杀着。红玉扑在尸体上,紧紧地抱着小志新,一个鬼子冲着她的后背又刺了两刀,红玉口吐鲜血,闭上了双眼。
  石井擦着脸上的血,一个日军小队长过来报告“是否离开这里”,石井咬牙切齿地说:“烧,把这里的房子统统烧光。”日伪军开始烧房,杏树沟顿时火光冲天,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天际,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随着奔马的嘶鸣,一声声枪响在杏树沟附近不断响起。三升骑在马上挥动着双枪,黑子举着大刀向敌人冲击过来,敌人纷纷倒下。石井听到枪声叫道:“命令部队,马上集合,迅速撤退。”
  孟书记、金玥率领着队伍也从山上冲下来,敌人只顾撤退,随着队伍往村外跑去。几个贪财的日伪军扛着包袱、抱着花瓶,落在后面,被追上来的民兵撂倒在地。金玥和孟书记冲进村,一边安排民兵扑火,一边奔向打谷场。
  来到打谷场,大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那燃烧着的篝火还在冒着青烟,眼前横七竖八的躺满乡亲们的遗体,硝烟、血腥、烧焦的尸体味扑面而来。人们翻开一具具尸体,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苏大娘、小宝、雪梅、虎子……最后发现红玉嫂,翻开她的尸体,她头朝下,怀里紧紧地抱着小志新,小志新嘴里还喊着红玉嫂的乳头熟睡着,而红玉嫂不但中了枪,后背还被敌人刺了两刀。
  金玥抱起小志新哽咽地说:“孩子,是你的亲娘用生命保护了你啊。”孩子受到了惊吓,一声声凄厉的嚎哭震撼人们的心,王大娘拖着受伤的腿,在虎子身边哭泣着。
  金玥扑上前去说:“娘,我们来晚了。”
  民兵们看着眼前的惨状都掉了泪,孟书记激愤地说:“同志们,要记住这笔血债,一定要让敌人加倍偿还!”战士们咬着牙喊着:“为乡亲们报仇!向敌人讨还血债!”
  
  在晋察冀根据地,英雄的母亲又何止成千上万。那披麻戴孝的母亲带着孩子来顶替刚刚牺牲的丈夫,那位王大娘用旧席子卷好牺牲了的儿子,大哭一场,便又拿起儿子的红缨枪到村口去放哨……根据地的母亲养育了我们,更用她那不屈的精神感动着我们。不久,主力部队的一个连队来到杏树沟,准备和区中队一起营救我的战友彩珠和秀儿。
  
  八路军战士们帮助老乡们搭建着被鬼子烧毁的房屋。连长李光顺扛着木材走进来,黑子连忙接过来说:“哎呀,李连长你咋扛起大个儿来啦,这哪行啊?”
  李连长擦了把汗说:“唉,咱八路军都是苦出身,扛起枪来能打仗,拿起家伙能干活呀。再说咱们是人民子弟兵,就是专给咱老百姓服务的。”
  黑子说:“连长,这次鬼子在村里制造的大屠杀,除去俺带出来的十几个民兵和趁乱跑出来的乡亲,三四百人的村庄,老老少少就剩下三十来号人啦,杏树沟已经没什么人啦,俺想跟着你干八路啦,总比守着这空村子强啊。”
  李连长说:“黑子,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一走这杏树沟就更没有主心骨了。听我的,先在地方好好干着,等有合适的人能替你了再说吧。”
  黑子不甘心地说:“连长,你是不是嫌俺水平低,不够格呀?”
  李连长说:“你的素质很高,是个合格的好战士,可是现在杏树沟不能没有你啊。”
  三升跑过来问:“连长,见着金玥姐了吗?”
  李连长说:“我还要问你呢。从部队昨天到这,我和她打了个照面,就见不着人影儿啦。你是专门负责她们的,还来跟我要人,大半夜里收棒子,瞎掰呀你。赶快去找啊。”
  三升沉重地说:“自从我们从垭口回来,她连话都不说了。不吃不喝的,俺心里也怪难受的。”
  李连长说:“是啊,战友被俘,亲人遇害,和她亲如母女的苏大娘,红玉嫂都牺牲了。这样沉痛的打击让一个孩子心里像压了铅砣似的,一时怕缓不过劲儿来。咱们要多关心她,一个女孩子经这么大的事儿确实不容易。要想法让她坚强起来,咬牙挺过去,重新投入战斗啊。”
  三升点点头说:“可是……”
  李连长说:“可是什么呢?走,我跟你去找找,一定要让她振作起来。”
  三升说:“连长,有你帮忙真是太好了。俺想劝又说不出个道理,正犯愁呢。”
  李连长说:“你这个小鬼,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水平还不见长啊,真是狗熊扛扁担,光混饭吃啦。”
  三升摸着脑袋说:“哪能呢,就是长得慢点儿。”
  
  金瑛和伤员及乡亲们在壕沟里躲了大半天。天快黑的时候,有人说,看,咱村让鬼子给烧了。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望着村子里升起的团团烟雾,有人叫骂,有人哭泣,有人叹息,一辈子省吃俭用盖起来的房子,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啊,一个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声,把人们的激愤情绪燃烧到极点。人群开始涌动,情绪难以控制。金瑛和几个士兵堵在人群面前,劝阻人们留下来。金瑛说:“乡亲们,小鬼子是禽兽,是杀人的魔鬼,他们就是要杀尽咱们,现在已经疯了,正举着屠刀等着咱们回去呢,乡亲们,万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乡亲们得忍住,不能把生命白白的给了小鬼子。这笔账,咱们早晚要跟他们算清楚!”
  听了金瑛苦口婆心的劝说,乡亲们渐渐稳定了情绪。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老天爷竟下起雪来。人们抱怨着,咒骂着,又蠢蠢欲动起来。金瑛已筋疲力尽,怀胎三月,口渴难耐,勤务兵小毛把水壶递给她,她抿了一口清凉的水,心里还是焦躁不安。她挣扎着倚着沟沿,勤务兵扶住她,金瑛顽强地向激动的人群劝解着,可收效甚微,难以控制激愤的人群。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李老铁带着武工队赶过来了”,金瑛松了一口气。老乡们像见了亲人一样,和武工队诉说着鬼子的暴行和人们心中的郁闷。李老铁问金瑛:“怎么就你们几个人?”金瑛答道:“参谋长带着一个排去阻击鬼子,掩护乡亲们转移,现在情况还不明。”李老铁气愤地说:“这次鬼子采用的是马队突袭合围的战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游击队。鬼子是找不着人了,才气急败坏的烧毁了村子。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情况了,如果鬼子不走,咱们就向柳辛庄转移,不会让大家在这大野地里挨冻的。”正说着,小秃子浑身带着硝烟,穿着撕破的衣服,从壕沟另一边钻出来,见到金瑛便哽咽着哭起来,金瑛好不容易把他的情绪稳定住,小秃子摘下挎在脖子上的望远镜,诉说着村里发生的情况。
  原来参谋长带队向东转移后,就被鬼子的骑兵追上,在没有阵地、跑步行进的情况下,鬼子的骑兵得到了充分发挥,士兵们被鬼子撵的来不及还击便被劈于马下。参谋长看到一片枣林,下令撤到林子里去再同鬼子较量,没有合适的地形作掩护,只有利用树林才能暂缓鬼子骑兵的进攻,参谋长带着仅剩的几个人,撤进树林,被鬼子团团围住。在弹药殆尽的情况下,用刺刀、树枝和鬼子搏斗,最后拉响仅有的一颗手雷,全体壮烈殉国。小秃子在林子边上拾起参谋长的望远镜,偷偷跑出来。金瑛听着小秃子声泪俱下的述说,泪水无声地滴落下来。李老铁哭了,伤员们哭了,乡亲们都哭了。此时,热血的激荡赶走了凛冽寒风的侵袭,化成复仇的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李老铁抹了抹眼泪说:“乡亲们,不要怕,鬼子是没活路了才跟咱们拼命。咱们中国地大,人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小鬼子。他烧咱的房,咱端他的窝;他杀咱的人,咱让他死也回不了日本,叫他加倍偿还!咱中国人有的是,我就不信打不过日本鬼子。咱们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咱中国只要有人影,就非灭了这群王八操的。”人们喊着:“跟这群兔羔子拼了!”“回去杀鬼子,把家伙拾掇拾掇,把他们杀回老家去!”李老铁接着说:“乡亲们,有咱共产党八路军在,小鬼子是河里的泥鳅,翻不起大浪来。眼下,鬼子烧了咱们的村子,天寒地冻的,我们已经让邻村安排妥了,天下的百姓是一家人。咱们是君子报仇,不在乎这几天。乡亲们,咱们走吧,到柳辛庄去。不能还没杀了鬼子先在这里冻死,是不是啊?乡亲们。”大部分人应和着跟着李老铁顺着壕沟走着,而有些舍不得的家的乡亲们则往村里走去,李老铁劝说不住,只好作罢。金瑛拉着孩子们,勤务兵小毛搀扶着她汇入滚滚的人流中。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大地上。村口的小溪边上,没有一丝风,充满了阳光,溪边的积雪慢慢地融化着。河滩的小路上,金玥正扶着小志新学着走路,她一松手,小志新就趔趄着喊着:“妈妈。”
  金玥用一只手扶住摇摇晃晃的小志新鼓励道:“好哇,再走一步,倒不了,往前走,往前走……”
  李连长和三升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们,小志新没站稳一下子摔倒了,咧了咧嘴。金玥忙扶他起来哄着说:“走,咱们再走几步。”
  小志新不干了,抱着金玥的腿就是不撒手。金玥无奈地说:“唉,真拿你没办法,笨死啦。”
  李连长和三升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金玥转身看到他们招呼道:“噢,李连长,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李连长说:“听到你的笑声就找过来了。”
  金玥沉下脸说:“谁还笑得出来呀。”
  双方一时无语。沉默了片刻,李连长抱过小志新逗着她说:“志新呢,想不想跟叔叔骑大马呀?”
  金玥说:“还是我抱着吧。”
  小志新推着李连长稚嫩地说:“找妈妈。”
  金玥接过孩子说:“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被鬼子杀害了。你是她用生命换回来的啊。”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三升、李连长的眼圈也红了。
  李连长沉重地说:“乡亲们为保护咱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些咱们都会铭记在心的,只要活着就要为他们服务,努力工作,报答乡亲们的大恩大德呢!”
  金玥擦着眼泪说:“是啊,可是我现在做不到了。”
  李连长接过孩子递给三升,对金玥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出这样的话。你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赤崖口弹尽粮绝没有吓到你,‘十路军’险遭暗算没有压垮你,单翅岭孤军奋战没有征服你……一次次遭难你都挺过来了。战士们士气低落时见到你就振奋,伤员们心情忧郁时见到你就有信心,乡亲们无助时见到你就看见希望。因为他们把你看作天使,飞翔在天堂与人间的天使,他们需要看到你,历尽千辛万苦而仍然从容的微笑的天使。说实话,你的微笑还曾经打动过我。重新振作起来,金玥,你是勇敢、坚强的革命军人,任何困难都打不垮你,压不倒你。你是人们的希望,你不会忘记光明,更不会忘记微笑。”
  金玥沉痛地说:“这么多乡亲、战友都离开了我们,怎么能一下子就忘了?一闭眼就出现他们的身影,脑袋里一遍遍不停地闪现着乡亲、战友们的音容笑貌,一刻都不停。心里真压得难受,一合眼是大娘送来姜汤的情景,一睁眼穿上红玉嫂为我精心缝制的鞋子,一伸手拿着雪梅留下的梳子……她们一个接一个的都走了,我的心都被撕碎了啊。”金玥抽泣着。
  李连长说:“哭吧,你放开了哭。你看人家王大娘大哭一场,又替死去的儿子去站岗放哨了。这是何等的胸怀,这是何等的伟大,这样的母亲难道还感动不了你吗?金玥,如果你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就不会有做事的动力,也是死去的乡亲、战友不希望看到的,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哭泣,而是做事。是完成乡亲们的遗愿,是完成我们的责任,是消灭敌人夺取反‘扫荡’战斗的胜利!”
  金玥精神一振激动地说:“放心吧!我会坚强起来的。我会牢牢记住自己的使命,我们是天使,会用微笑唤醒人们从灾难走向光明。因为,自然界有了阳关,万物才能生长。人们有了阳光,才有生存的希望。我们是阳光天使,使人们的希望啊!”
  李连长拍拍她的肩膀说:“好样的。我就说嘛,就是谁倒下,金玥也不会倒下。因为任何困难也吓不倒她。”
  金玥笑笑说:“李连长,你就别夸了,我都无地自容了。”正说着,三升领着负了伤的淑媛和几个学员过来,大家抱在一起悲喜交加。
  金玥猛然喊了一声:“集合!”三升、淑媛和几个学院排成一列。金玥喊着口令:“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二、三……五……”李连长也站进队伍喊道。
  金玥说:“同志们,战斗还在继续,我们还有学习、战斗的任务。我们是八路军,是打不垮、压不烂的钢铁队伍。从今天起,我们要恢复学习课程,还要配合主力营救我们的战友,用我们的胜利告慰死去的父老乡亲。用我们的行动粉碎敌人的‘扫荡’,迎来灿烂的阳光。”说着双手一举激昂地唱道:“黄河之滨,预备,唱——”
  歌声又重新回荡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整修房屋的战士们抬起头来,正在磨砍刀的黑子和民兵们纷纷站起身眺望着。王大娘和一个妇女手持红缨枪站在村口威风凛凛地注视着远方……
  
  日军据点,石井正在召开军事会议。石井说:“司令部来电,这次我军近三个月的‘清剿’任务已经完成,达到了消灭八路军主力,摧毁他们的工厂、学校、医院的目的。根据各部提供的战报,共经过大小战斗三百多次,消灭八路军主力和游击队共两万九千余人,狠狠地打击了共产党八路军的气焰。这就是说,皇军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和‘清剿’战斗的胜利。司令部同时命令各部开始撤离。要求各部严密有序地撤离,防止小股八路军和游击队的袭击,圆满完成这次‘清剿’任务。各位,有何高见?请发表。”
  边木说:“撤军问题很关键。八路军和游击队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用他们惯用的游击战术袭扰我们。埋地雷、打冷枪,消耗我军的的军力。自上次成功摧毁八路军杏树沟兵工厂后,八路军正在寻机报复。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对撤军计划要做出周密安排。”
  一个伪军军官说:“八路军虽然狡猾,但皇军更加英明。上次我们用声东击西的战术,让他们两头扑空,损兵折将。这一次还要仰仗皇军的军威,用出奇制胜的战术迷惑他们。保证撤军行动的顺利。”
  石井说:“很好。对付八路军的办法越来越多,计谋越来越妙,不过,这样的兵法还是在中国图书中学到的,很有实际效果。而八路军拥有这样好的资源,却不知道利用、借鉴,真是太愚蠢啦。”
  伪军军官说:“八路竟是些泥腿子,大字不识一箩筐,别说读书学谋略了,能把自个儿的名字写出来就不错了。他们就是凭着蛮力和咱们较量,哪有不败的道理呀。”众人一起笑起来。
  石井示意大家安静,诡秘地说:“这次我要唱一出‘空城计’智退他八路的百万兵。什么是‘空城计’?虚者虚之,疑中生疑,刚柔之际,奇而复奇。诸葛亮一生谨慎,无奈才取此‘险策’,其实‘空城计’并不空。并不是完全靠虚来退敌的,而是他惯用的疑兵之计。诸位,具体计划是这样的……”副官展开地图,众人站起身围拢过去。
  
  金瑛病了,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李老铁请来一位乡村郎中,为她把了脉,再开上几服中草药,房东大娘为她煎好药,喂她喝了,出了通身的大汗,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金瑛挣扎着谢过李老铁等人,让勤务兵小毛回去休息,说要自己安静一会儿。众人纷纷退出屋子,李老铁把水缸放在金瑛炕头上,悄悄地走出屋去。金瑛紧裹着被子,蜷缩在炕头,眩晕的感觉让她飘飘然,一幕幕生活的片段如同乱了剪辑的高速电影,杂乱无章地播放着。昏睡了许久,脑海渐渐清晰了一些,环顾四周,深感悲凉,难以喘息的孤独与寂寞占据了心头。她想丁啸虎,想姐姐金玥,想白煜……泪水止不住的浸湿了枕头。
  她恨丁啸虎,渴望他出现在自己跟前。参谋长牺牲了,战斗小队阵亡了,只剩下她和五六个士兵以及十几名伤员。声誉显赫、声震一方的国君冀中游击队就这样消亡了吗?……丁啸虎你在哪里呀?你扔下结发不足月余的娇妻,太残忍了。病痛、心痛又一次袭来,金瑛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动,她多想躺在丁啸虎宽厚的胸怀里,任他的手抚摸自己,爱护自己,抚着她的腰、肩膀、粉颈……难耐的苦涩让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嘤嘤的哭声惊动了蹲在院里抽烟的李老铁等人。勤务兵小毛站起身来,李老铁一把把他拉住,示意他安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说:“闺女家,该哭就让她哭吧,哭出来心里才好受些。”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再吱声了。李老铁望着黑蓝色的夜空,几颗孤零零的星星隐现着清冷的光,他自言自语道:“自家的闺女,咱不能扔下不管呀。”说着拍拍腿站起来,招手让饼子和他走远门,对饼子说:“你在这照应着,我去军区汇报一下情况。”饼子说:“队长,真么晚了,您一个人?”李老铁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咱是谁呀?”说着一指院里:“记住:给我照看好了。”说完一转身,甩开大步消失在暮色中。
  金瑛挣扎着扶着墙坐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撩被子从炕上下来,一阵眩晕差点让她跌倒。她扶住炕沿,踉跄的去找挎包。小毛在门外听到屋里的响动,急忙推门进来,看到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的金瑛,吃惊地问:“你?……”他扶着她坐在炕沿上,金瑛吃力地说:“纸,笔。”小毛点点头说:“好,我马上给你找。你还是快躺下吧,再着凉了,还不让李队长把我骂死。”说着扶着金瑛躺好,给她盖好被子,从炕角找出挎包递给金瑛。金瑛点点头慢慢合上双眼,小毛为她掖了掖被子,说:“金姑娘,你好好躺着,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说着蹑手蹑脚的往外走,一不小心碰倒了小凳子,他回头看看金瑛没动静,轻轻把凳子挪开,自言自语地说:“越注意越出差,哈巴狗逮耗子,像猫没猫的能耐。唉……”说着悄悄溜出屋去。
  金瑛听着,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她打开挎包,掏出笔和本子来,卧在被窝里,嘴轻轻咬着笔杆沉思了一会儿,急速写道:“亲爱的姐姐,见信如面。自打干训班分手后,便失去各自的音信,我和白煜分到文工队后,一直忙忙碌碌的,今年春天我们奉命来到冀中,途中和鬼子遭遇后,我们就被打散了,幸亏碰到国军游击大队的丁队长把我们救下来。回到文工队后,一直不顺心,有个姓池的队长要跟我处对象,追的我没处藏没处躲的。唉,这个男人追女孩的手段太低,一点层次都没有,搅得我实在没法儿干下去了。所以,我就来找丁队长,途中还被汉奸抓了俘虏,又是丁队长带人冒死把我救出来。我们相互爱护,相互关心,终于结成连理。婚后,他一直在外执行任务,我们留守的队伍又遇到鬼子的偷袭,伤亡很大,现在既联系不上丈夫,又无上峰命令,部队名存实亡。我思量再三,决意前去找你,你我姐妹不能再分离了,宁死也要死在一起。等我。妹妹金瑛。”金瑛放下笔,抹了一把虚汗,无力地瘫在炕上。她闭上双眼,憧憬着渴望的一切,她笑了,笑得竟是那样灿烂,那样甜蜜。
  
  清水正一派人叫来彩珠,对她说:“部队要撤军了。‘清剿’作战已经结束了。”
  彩珠说:“这么说反‘扫荡’已经接近尾声了,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处置?”
  清水正一说:“当然要和我们一起撤回拜保定,不过我会设法救你出去的。虽然我们之间存在很多不理解,信奉的主义也不同,但我对你的为人,也就是说人性是很佩服的。基于这一点,我会冒险放了你。”
  彩珠说:“谢谢你的良苦用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守护在我的战友身边的。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放弃我的战友。至于以后会遇到什么,我有心理准备,大不了一死……”
  清水说:“你的人性我已经领教过了,你宁愿放弃个人自由的机会,甘愿和战友一起受苦,让我对你有了更深的认识。我只想说,困难并不能挡住你的美丽的光辉。不过,到了保定,我也就无能为力了。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多跑出一个人,就多了一条生命。况且,八路军那边也很需要你。难道你非要这样无谓的付出生命吗?”
  彩珠说:“清水君,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能这样做,为了救战友我宁愿牺牲自己。你知道吗?抛弃战友是可耻的行为吗?”
  清水说:“这不是抛弃她,只有你现在有这个机会。以后,你们可以再想办法营救他嘛!你不知道,我本人也有个像你这样的妹妹,她是为了我而死的。自从见到你,心里总有个愿望,就是认下你这个妹妹。当然,我知道这个想法是愚蠢的。可我把它作为希望。希望,你懂吗?就是有活着的希望,美好的希望。”
  彩珠说:“清水君,你的希望会实现的,但不是现在,因为你和其他日军不一样,心里还有一颗没有泯灭的良心。你是个好人,真的。”
  清水含着笑说:“真的,你是在说我吗?”
  彩珠说:“是啊,你是个好人,一个称职的兄长。”
  清水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彩珠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忽然,她兴奋地说:“清水君,你忘了我们俩人都是医生啊!就不能在医术上想想办法把秀儿和我一起救出去吗?”
  清水也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袋说:“一时性急忘记了智慧。我真糊涂。”
  彩珠说:“你呀,以后还要冷静,让智慧闪出光来。哎,你看咱们是不是这样……”
  清水听完说:“可行,可行。你替我想的很周到。我马上去做准备。”
  彩珠握着他的手说:“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那样你才有光明的前途。”
  清水说:“跟你走?参加八路,这个我还没考虑好。你虽然把八路说得很好,可我不那么认为,八路总是偷偷摸摸的干,哪里像正规军人,他们在你的驻地,敲锣放炮,从不让你安稳的睡觉,待你疲惫不堪的时候,放一颗魔鬼炸弹,把人都炸成黑鬼一样,我挨过一次炸,虽说是受了点轻伤,可耳边一直嗡嗡做响,现在还不能安静下来。八路不好,我不愿意投八路。”
  彩珠笑着说:“这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我们没有好武器,只好用土办法和你们干了。这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明白吗?”
  清水摇摇头说:“不明白。”
  
  李连长正在召开部队、民兵联席会。孟书记、三升、黑子、金玥也参加了会议。李连长说:“根据军区首长的指示,利用各自的条件要对敌人‘扫荡’部队,进行最后的打击。敌人是要撤了,咱们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拔据点,打伏击,消耗他的有生力量,夺取反‘扫荡’战斗的最后胜利!”
  孟书记说:“也就是说,小鬼子跟咱耗不起了,想回家歇息了。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咱不能让他们安生喽。敌人的机动部队跑得快,可他的后勤部队就慢了,打了他咱也好补充补充。对敌人的据点,能围的围,能端的端,让他们湿手抓面粉,想甩都甩不掉。”说的大家都乐了。
  金玥说:“驻守县城的石井大队,残害了杏树沟几百乡亲,咱们决不能放过他们,要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另外,咱们还有两位同志被他们关着,要想方设法,把她们营救出来,要是她们被鬼子带到保定去就麻烦了。”
  孟书记叹了口气说:“上次上了鬼子的当,使乡亲们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痛定思痛,对付这群狡猾的敌人,一定要多一个心眼,多出几套方案,既要消灭敌人,又要保护好自己。”
  李连长说:“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说,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嘛。经过战争的磨练,就是要磨练出智慧来,用智慧的火眼金睛识破敌人的诡计,才能有效的消灭敌人。”
  黑子说:“还是首长水平高。经你这么一说,俺这心里就敞亮多了。敌人再狡猾他们也是孤立的,而咱们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小鬼子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头了。”
  这时,臭货被一个战士带进来。他从鞋帮里取出一个纸条,交给孟书记。孟书记看完后递给李连长。孟书记说:“敌人撤退的速度很快呀,县城只剩下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中队的伪军,对我们拔除这个大据点倒是个有利的时机。老李,你看呢?”
  李连长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纸条,说:“敌人撤退的速度这么快,他们什么时间撤走的,撤走了多少部队?后勤和给养为啥全留在县城,我看这里头有问题。”
  黑子说:“鬼子被咱们打怕了呗。所以顾头不顾腚,赶紧着跑呗。”
  李连长说:“问题没那么简单。”转身问臭货:“你看见敌人是什么时间出的城?”
  臭货说:“昨个儿半夜,听见他们的队伍跑步出城了。”
  李连长又问:“有没有拉炮的车辆?”
  臭货说:“没有。就是排着队伍出县城的。”
  金玥问:“咱们被俘的同志也带走了吗?”
  臭货说:“没有。俺二叔打听了,好像还在兵营关着,别的俺就不清楚了。”
  李连长说:“我看鬼子是在耍花招。”
  孟书记也说:“是啊。我也琢磨着不大对劲儿。情况要是真的,对咱们倒是个好时机。可情况要是不属实,咱可就又上了敌人的当了。”
  李连长忽然兴奋地说:“咱们也来个将计就计怎么样?”
  孟书记说:“你说说看。”
  李连长来到地图前,说:“敌人明摆着是跟咱们捉迷藏。根据我的判断,敌人的大队并没有动,而是在引诱咱们攻城。他们会使用重武器给我们造成最大的杀伤,在我们无力截击他们的时候,敌人则是采取蛇蜕皮的办法,趁夜间逃跑,放心的上路。因为,他们避开了最大的危险——我们的伏击战。”孟书记说:“老李同志,到底是正规军,我看分析的在理。”
  黑子问:“那咱们咋办呢?”
  李连长说:“今天不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吗?你就把耳朵竖起来听吧。”
  黑子摸着脖子说:“咋的,听喝?”大伙都被他们的嘎样儿逗乐了。
  
  石峪口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上,大批日伪军正在休息。石井和几个日伪军官站在一起,眺望着县城的方向,有的不时看看腕上的手表。清水正一急匆匆走过来向石井报告:“一个八路的伤口感染后引发了疟疾的症状,另一个也被感染,士兵们很恐惧怕传染上病毒。特想长官请示是否把她们扔掉?”
  石井苦笑着说:“清水君,你的花儿这么早就凋谢了,实在可惜呀。扔掉也没什么,只是连你的军功也一起扔掉了。还没有别的办法挽救一下?清水君,你是帝国医学界的高材生,想想办法吧。”
  清水说:“我是医生出身。可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会伤害士兵造成危险的。再说我们匆忙撤退,没有治疗的药品,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石井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迅速处理掉。你去派人把她们埋掉,不就无忧无虑了。”
  清水一怔,还是镇定下来说:“是!我马上去把她们埋掉,不留后患。”
  石井摆摆手。清水刚走,县城方向传来一阵阵隆隆的炮声,两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石井对军官们说:“八路开始攻城了,让边木用火炮去解决他们吧。”他低头看了一下表,轻蔑地说:“知道八路会选择这个时间,便于他们的夜战、近战。集合队伍,马上通过石峪口,让这条博望坡变成我们的华容道。出发!”说着跨上战马带队向石峪口进发。
  清水带着几个士兵和民夫,把两具担架抬到一片河滩地上,民夫和士兵挥动铁锨和铁镐,开始挖坑。他们身边不时有队伍通过。不一会儿,坑挖好了。清水对日军士兵说:“你们快去追赶队伍,这里由我来处理。”
  一个士兵说:“长官,你能行吗?”
  清水边戴口罩边说:“这个病传染的很厉害,很危险,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士兵们感激的向他施礼,跑步离去。清水和民夫把担架放进坑里,又对几个民夫说:“你们也快快离开,传染病会要你们的命的。”
  民夫们一听,马上爬出坑来说:“太君,你真是大好人呢。那俺们可走啦。”
  清水拔出手枪一挥说:“啰嗦什么,快快地离开!”几个民夫像受惊的兔子,四散奔逃。
  清水迅速跳下土坑从彩珠衣兜里掏出针管,捋起她的衣袖把针剂注入静脉,马上又从秀儿身边拿出针管注射着。注射完针药,清水低头看了看手表,计算着时间。过了一会儿,彩珠昏沉沉地睁开双眼,清水摇着她说:“彩珠,我们成功啦。”
  彩珠无力地笑笑,点点头。清水嘱咐着:“你的衣袋里有口服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记住,千万不要忘记服药。再见啦。期待我们再见!”彩珠挣扎着坐起来说:“谢谢你清水君,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也多保重!再见。”
  清水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又蹲下重新握了握彩珠的说:“再见!”而后,站起身来转身向石峪口方向走去。彩珠向他挥手告别。
  突然,一个躲在路边换了老百姓衣服的伪军军官走了过来,冷笑着对清水说:“想不到清水君还是个性情中人,怜香惜玉呀。告诉你,石井太君早就对你有怀疑了,特意派俺来监视你。刚才的一切俺可全看清楚啦。走吧,石井太君在前面等着你呢。”
  清水说:“无耻小人,竟敢如此对待我。”说着要掏枪。
  伪军军官用枪逼住他说:“清水太君,你玩医术俺玩不过你,要论玩枪,你可就不是俺的对手啦。来人,把清水太君和那两个八路都带走!”
  路旁呼啦啦站出几个端枪的伪军。彩珠清醒过来,虽然身体元气还没恢复,但脑子很清醒,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想既然已经暴露了,被抓回去也没什么好,不如拼了,或许战死还能让受连累的清水留有余地。她吃力地从身下拿出手枪,把子弹顶上膛,装作昏睡的样子躺在担架上,几个伪军拄着枪跳下土坑,靠进彩珠去抬担架,彩珠猛地挺起身来“叭叭叭”就是几枪,几个伪军不防备应声倒下。趁着敌人一愣,清水拔出枪来向其余的伪军射击。伪军军官反应很快,几支枪一阵对射,伪军军官中弹丧命,清水的肩膀也被击中受伤,跌坐在地上。彩珠跃起身来,向其余的伪军射击,清水也艰难地举枪射击,剩下的伪军见长官已死,也无心恋战,便向石峪口方向逃走。
  彩珠来到清水身旁,用牙撕开衣角,扯下一条布来为清水包扎伤口。清水愤愤地说:“石井这个老狐狸,闹了半天,他根本就不信任我,简直是无耻至极。”
  彩珠说:“是咱们太轻敌了。总算还好,咱们总算摆脱了敌人。”
  清水气愤地说:“我要去找石井算账,处死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彩珠说:“万万不能。你去还不是白白送死吗?咱们摆脱了他们就是胜利。清水君,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你既然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跟我走吧,到根据地去,那才是你的光明和希望啊。”
  清水还是摇摇头说:“我不能离开我的部队。”
  彩珠说:“糊涂,那是支什么样的部队,值得你去留恋吗?你是个有正义感有良心的人,怎么能回去帮他们继续残杀中国人?再说石井对你已经有了怀疑,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清水君,请你相信我,在我们八路军队伍里有很多日本人,过去受了欺骗,现在都醒悟过来了,在和我们一起参加反法西斯的斗争。放心吧,在那里你不会感到孤单的。清水君。”
  清水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彩珠握着他的手说:“欢迎你,清水同志!”
  清水不知所措地问:“什么,同志?”
  彩珠说:“是啊,共同战斗、志同道合的同志。”
  清水略有所悟地说:“共同战斗,志同道合。”
  彩珠说:“以后,你要懂的东西多着呢。咱们走吧,此地不能久留。”
  清水说:“走!”说着俩人吃力的从抗中抬出担架,秀儿还在昏迷中。彩珠问:“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没醒过来,不会有事吧?”
  清水说:“她的身体条件跟你不一样,伤很重,体质很虚弱。但不会有危险的。”
  彩珠摸摸秀儿的脉搏,抬起头来说:“咱们走吧。”两个人抬起担架艰难地走着……
  
  战火肆虐过的村子,处处是断壁残垣,燃烧过的树被撕下细枝和树冠,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带着一块块焦黑的疤痕。村民们不顾寒冷,开始清理残砖断瓦,拆下破损的门窗,暴露在外的屋顶檩条。金瑛一副农家打扮,头上扎着毛巾,穿着冀中妇女特有的素花袄,勤务兵小毛背着行李跟在她身后,李老铁叼着旱烟袋从村子里走过来。李老铁说:“军区首长挽留你,让你还是留下来,给你安排适当地工作。等形势好转了,再送你回文工队。可你这非要走,让我咋跟首长交代呢?”金瑛说:“不麻烦首长了,谢谢李队长。在冀中这半年亏了有你的帮助,你对我的好处,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的。我只是觉得,啸虎连一点音信都没有,部队现在落成这个局面,又幸亏你们把伤员们都安置好了,我也尽心了。所以,我去找姐姐,到那同样是参加抗日工作。”
  李老铁磕磕烟灰说:“闺女,在冀中这大半年你也没少受罪,自打鬼子经过这几次大‘扫荡’,把咱冀中根据地几乎打成了游击区,形势很残酷也是前所未有的。有些乡亲被打怕了,他们有顾虑不敢和抗日人员接近,有时候害得我们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有的汉奸控制的村子甚至把咱们的伤员都交给了鬼子汉奸。躲在哪里都不安全,真是鱼离开了水,就要干死,可咱共产党八路军不怕,军区首长说这是暂时的,是黎明前的黑暗。咱会想法克服困难,你这着急走,我也拦不住,我老铁跟你打保票,等你明年回来,形势一定会有大变化。小鬼子有啥?他再长三个猪脑子也斗不过咱。”金瑛笑着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还得给我讲你们是怎么智取炮楼的。”李老铁得意地说:“那不含糊,端个炮楼还不容易。两只烧鸡,一瓶衡水老白干就齐活了。”金瑛说:“您可真逗,我要是有机会,还是跟您干武工队得了。”李老铁说:“那怎么行啊,你一个千金小姐可受不了这份洋罪。”金瑛一撇嘴说:“哼!小看人。你忘了,我还教育过伪军投降反正呢。”李老铁装作惊讶的样子说:“哎呀,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忘了呢!你还策反了三十多个伪军呢,这上了军区通报的事儿,看来这聪明人到哪儿都发光发热。”金瑛说:“聪明人从来不说自己聪明,比如说我吧……”李老铁笑的直猫腰,他指着金瑛说:“这丫头,真不谦虚。”金瑛说:“李队长,就知道笑话别人,真是的。”李老铁止住笑,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来,塞到金瑛手上说:“孩子,你走的突然我这也没准备。这个你带着,路上也算个救济。”金瑛推辞道:“老铁叔,我不用。”李老铁脸一板说:“这丫头,听话,你不收我这心里就更不落意了。好了,饼子把你们送到七里铺,再往前我再派人联络你们。”说着又拍拍小毛的肩膀,说:“一定要注意安全呢。”金瑛上前一步拉住李老铁的手,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她说:“老铁叔,我……”李老铁拍拍她的双臂,扭头就走。金瑛流着泪叫着:“老铁叔——”李老铁低着头回过身来,抹了把眼泪说:“你这孩子,竟整这感情的事儿。”说着拉起金瑛的手,边走边说:“闺女,这人有几大伤心的事儿,好像是金榜题名时……嗐,全让你给搅糊涂了。哎,你猜猜咱冀中明年咋个变化法?”金瑛说:“那还用说,咱主力从山上下来了呗。”李老铁摇摇头说:“军区首长让咱们动员冀中的老百姓,把‘猫耳洞’、‘藏身洞’改造成能打能藏,能住能防的地道网,和小鬼子打地道战嘞。”金瑛喜悦地说:“是吗?那太好了。咱这冀中大平原,无险可据,无山可依,敌强我弱的,这是谁的主意?”李老铁说:“这还用问,人民群众呗。”金瑛点点头。李老铁说:“好了,不多说了。咱们明年见。”“明年见!”金瑛和李老铁握了握手,就和小毛一前一后走上河堤。李老铁招着手说:“明年一定回来,老铁叔给你留着醉枣呢。”
  金瑛已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是用力招着手。沿着河堤走着,河面已冻上了一层薄冰,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晶莹透亮。金瑛控制了一下情绪,对小毛说:“咱们也别这么闷着了,猜个谜语怎么样?”小毛说:“好啊。你说吧?”金瑛说道:“身体很轻柔,逍遥漫天游,风来它就躲,雨来它带头。”小毛眨眨眼答道:“该不是龙王爷吧?”金瑛咯咯笑着。这笑声,在旷野中传出很远,很远……
  
  天快亮的时候,彩珠和清水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村庄,已经筋疲力尽,又渴又饿。清水的伤浸出的血洇湿了他的衣袖,在村口的一个僻静处,俩人放下担架。彩珠说:“你现在这儿歇会儿,我去找点水喝。”清水点点头,无力地垂至胸前。
  彩珠进了村,找到一户人家就敲起门来。一位大爷探出头来,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农村姑娘,衣衫残破,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大爷问:“姑娘你这是……”
  彩珠说:“大爷,我一天没吃没喝了。方便的话,您老给我点水喝。”
  大爷没说什么很快拿着碗端来一碗小米粥,说:“姑娘,都是鬼子闹的,咱这也没啥好吃的,你先垫垫吧。”
  彩珠说:“谢谢大爷。”端起碗来,刚喝了一口,忙对大爷说:“大爷,您的碗我先用一下,一会儿过来还给您。村口还有我们个同志,我先……”
  大爷说:“不打紧的,姑娘你先用吧。喝完了俺再给你盛。”
  彩珠深深鞠了一躬,说:“大爷,这就行了。不用给您添麻烦了。”说着转身往村外走去。
  彩珠走近他们隐蔽的地方,发现几个背枪的人正在捆绑着清水,便迅速闪到一边。心里琢磨着是汉奸,还是民兵?一时无法判断。可眼看着清水就要被他们抓走了。怎么办?彩珠正在焦虑中,这伙人推推搡搡的走过来。彩珠拔出手枪横在路上,喊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背枪的人说:“嘿,刚逮住个日本军官,顺便又来了个女汉奸。你放下枪,我优待俘虏!”
  彩珠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站住开枪啦!”一个小个子说:“俺们是区中队的。咋着?”
  彩珠欣喜地说:“同志……”
  “谁跟你是同志,汉奸!”没等彩珠说完,几个人从身后扑上来,夺下她的枪,七手八脚被捆起来。彩珠没有反抗,强打着精神说:“同志,你们误会了。我是八路军白求恩学校的。”
  一个大个子上来不容分说的推了她一把,说:“你是白求恩学校的,俺还是独立团的呢。走吧你!”他们被带到村中一个大户人家,门口站着哨兵。大个子说:“区委孟书记在吗?俺们又抓了三个俘虏,还有个日本军官呢!”
  哨兵说:“孟书记在呢。真有你的大个子。”
  众人把彩珠、清水推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人面前,报告说:“孟书记,这就是俺们抓的鬼子和汉奸。”
  孟书记打量着他们。彩珠竭尽全力喊着:“孟书记,我是八路军。”
  孟书记一愣,仔细辨认着问:“你是……”
  彩珠说:“我是八路军白求恩学校的,半个月前被鬼子捉住的。这位是清水,是他帮助我们跑出来的。”
  孟书记问:“噢,你是韩彩珠,咱们见过面。还有一个叫什么秀儿的同志呢?”
  彩珠说:“是。我是韩彩珠,秀儿在担架上。”孟书记疾步走上前来亲自为她松绑,其他人一见也赶紧为清水解开绳子。
  孟书记握着彩珠的手说:“孩子,你们受苦啦!”
  彩珠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只觉得一阵眩晕,一头栽在孟书记的怀里。孟书记喊着:“快,扶她到炕上去。叫卫生员马上过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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