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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劫机遭暗算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7-01-09 14:01:29      字数:19199

  北方特有的干燥气候,随着阵风掠过,带起一层尘雾。山边小路的一侧,一块不大的墓地,三升、黑子带着几个民兵隐藏在这里。黑子吐了一口刮进嘴里的沙土:“呸,该死的风,知道俺还没吃早饭呢,还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沙子。”
  二嘎说:“这不正解饥荒吗,俺还就着草根儿呢,味道还行。”
  “闭嘴!”三升瞪了他一眼:“这是打伏击,不准说话,不准动弹,就是拉屎也得拉在裤裆里。唉,也不说地方的也就这水平。”
  黑子朝二嘎挤了挤眼睛,两个人不再吱声了,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等了好一会儿,远处的黑点儿越来越近,目标终于出现了。“来了!”黑子兴奋地说。
  三升说:“咋才两个,臭货不是说三个吗?这样,三个人打一个。黑子你带一组打前边那个,其余的跟俺打后边的。仔细点儿,再打不着,民兵就别当了,回家抱孩子去吧。注意,没俺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黑子犹豫地问:“不会打错了吧?”
  三升说:“不会,你没看见他们走路的模样,没个三五年的部队训练的基础,走不出这样儿来。你看他头上的毛巾不是你二姑的吗?”
  黑子气得咬咬牙:“俺不跟你抬杠了,等打完了再说。”
  三升命令道:“准备战斗!”几杆枪一齐瞄向两个拾粪便衣队员。两个便衣队员揣着手,背着粪筐,东张西望地拐着腿走过来。三升轻声喊了一声:“打!”七八支枪几乎同时开火,两个便衣队员应声倒下。
  “打中啦!”民兵们高兴地跳起来,冲了过去,抢先跑过去的,从敌人怀里掏出枪来,举着喊道:“嘿,连枪都没掏出来,还热乎呢。”
  三升、黑子也赶过去,正要把敌人的尸体拉走,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打出一排枪来。歪把子机枪特有的断断续续的射击声也响起来。三升吃了一惊:“不好!敌人有埋伏,快撤!”子弹打在他们附近,溅起一朵朵土花,一个民兵被击中肩部。
  三升对黑子说:“快!回到阵地去,俺掩护你们。”说着掏出驳壳枪,朝冲出树林的敌人就是一梭子。黑子带着民兵跑回坟地,几杆长枪对着树林开始射击。三升就势一滚,撤回坟地。
  三升、黑子带着民兵迎着夕阳行进在回村的路上。田野中的小路,有的很窄,有的就是在田埂上踩出来的路。初冬的田地里分散着几个往地里施肥的农民,路上基本上没什么行人。刚刚得胜归来的民兵们,边说边笑,哼唱着歌曲,他们沿着田埂穿过一片片田地,经过一堆粪堆时,瞅见干活儿的农民似乎有些害怕这群带枪的队伍,一直没敢有人抬头,三升、黑子也没过多留意,只顾往前走。突然,三升无意中朝他们扫了一眼,吃惊地发现,离他们八九米的一个农民正从粪筐里摸出一挺歪把子,同时看见离他们二十米以外的那几个农民,弯着腰正从田边的玉米秸秆堆里抓起了武器,其中一个拿出一枚“香瓜”手榴弹。三升猛地大吼一声:“卧倒!周围都是敌人。”同时,下意识地迅速蹲下,“嗖、嗖”拔出驳壳枪,拉开了机头,朝敌人一通猛射。与此同时,敌人的机枪也“突、突”地开了火,一颗手榴弹正落在三升和黑子之间,三升一个扫堂腿,把手榴弹踢出去。黑子就地一滚,趴在田埂一侧举起步枪,急速向敌人扫射着,两方如爆豆般的枪声激烈地响起来。
  遭到突然袭击的打击,民兵队伍里有人栽倒了。三升边打边依托着田埂变换着射击姿势,两支驳壳枪上下跳动着火舌,那个端机枪的鬼子被他击中了头部,血浆飞溅,接着把另一个边跑边举枪的鬼子击中,鬼子仰面倒地。一个鬼子以耕牛为依托,向他们射击,黑子一枪将露出半个脑袋的鬼子打倒。三升叫了一声:“好枪法,左边秫秸垛后边还有。”黑子又是一枪,鬼子扑倒在地。
  枪声停了,三升直起腰来,吹了吹冒着青烟的枪口骂道:“娘的,给老子搞突然袭击,忘了你爷爷长着火眼金睛呢。”黑子推了推身边倒下的民兵说:“二嘎,快起来,赶快打扫一下战场。”二嘎一动不动,黑子站起身来叫道:“大栓,臭娃!”见无人回应,念叨着:“咋搞的,咋不说话呀?”三升扶着另一个负伤的民兵,站起身来,扫视着四周,除了田地里横七竖八便衣队的尸体,自己的民兵也倒下四五个。他叹了口气,默默地垂下头。
  
  “娘的,好险呢!”杨效风一把抓下头上的毛巾扔在桌上。杜济远也累得往椅子上一坐,掏出烟来,猛吸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喘着粗气说:“要不是我突发奇想,你恐怕连具尸首也找不着了。”
  杨效风说:“真他娘的怪了,戴着毡帽挨打,裹了毛巾照样挨打。截他一下道,还不是对手。咱咋这么倒霉呢,好像连狗都盯上咱们啦。”
  杜济远懒洋洋地说:“咱们的规律又让八路给摸着了,他娘的小鬼子也真笨,教他捡个粪,他连掏粪也不知道。他们是有特点,就是办事认真,不过也忒认真啦。你教他抄着手,没一个手敢露着,你教他装瘸,先迈左腿,他连右腿都不敢迈,都他娘走成一顺拐啦。真他娘的死性。”
  杨效风说:“这活儿哪是他们干的。这正规部队出来的,啥都太正规,找一群小混混儿还差不多。”
  杜济远说:“那更不行啦,一个个流里流气的,走起路来,三步一晃,五步一颠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那才是老和尚的木鱼,天生就是挨揍的货。”
  杨效风说:“碰上这群傻家伙,咱往后的日子可就麻烦了。老兄,快想想法子吧,边木太君那咋交代,俺这还没谱呢。”
  杜济远垂头丧气地说:“命令便衣队,暂时停止一切活动。看看情况再说。咱们也来个王母娘娘坐月子,养养神儿吧。哎呀,我这头疼死了。”
  正说着,一个日本兵送来一封信。杜济远打开看了看,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咱们的好日子快过到头啦。边木要咱们迅速查清八路的化学武器工厂。八路哪儿有什么化学武器,他们连手榴弹都造不出样儿来。这捕风捉影的事儿也当真,你数数咱们手下还有人吗?人都打光了,只能光着腚上阵,还顾啥脸面呢。”
  杨效风说:“那咋办,还不是叫咱们去送死吗?”
  杜济远说:“咱们是王八过门槛,全看这一翻啦。通知所有的人,向几个目标同时出击,来他个遍地开花,让他们防不胜防,想打也打不过来。”
  杨效风说:“咋打?人都打光了,就剩下老弱病残啦。那可是豆腐渣下锅,全散了。反正是能捞一个算一个吧。”
  杜济远皱皱眉说:“这回你我也得下去。不过,这次截击还是有战果的,至少干掉他们四五个吧?哎呦,我这脑袋生疼,我说你他娘的在哪找的破毛巾呢,比他娘的老太太的裹脚还恶心,都快熏死我了。”
  杨效风说:“你不是说越脏越好吗,倒怪起俺来了。”
  杜济远说:“明儿个你带队先出发吧,我可歇啦。哎呦,浑身没劲,浑身发冷。”杨效风慌忙赶过去扶着杜济远说:“老兄,咱先吃点药,看能不能扛过去。你不去,俺心里就更没底了。”
  杜济远无力地合上了眼,长叹了一口气:“唉,和尚笑尼姑,大家都没发(法)了。”
  后来,听说便衣队大部分都被我们识破歼灭了。侥幸活着回来的鬼子,几天以后,也都陆续死去了。军医检验后说是毛巾出了问题。再找汉奸杨效风,早已逃得不见了踪影。边木一怒之下把另一个汉奸、叛徒杜济远拉出去枪毙了。自此,敌人的游击对游击的“捕雀行动”计划彻底破灭了。
  
  黑子挑了挑马灯的灯芯儿,随着火苗的变大,屋里光亮了许多。金玥说道:“从鬼子‘扫荡’以来,咱们分散到各处的医疗组都各自为战,失去了与区委的联系,与各医疗组的联系,工作非常困难,既不能互相支援,又不能有效的联合行动。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用什么办法把咱们分散的各医疗组和各村的民兵联系起来,突破敌人的分割、封锁。”
  黑子说:“用交流站、交通线的办法串联起来。这样,不光可以相互支援,还能为主力部队传递情报。”
  三升说:“是得在这方面动动心思了,上次和鬼子打遭遇战,就是情报不灵,两眼一抹黑,真打起来又得不到支援,孤军奋战,让咱吃了大亏,这个血的教训就很能说明问题。”
  杨大伯说:“咱明白金子的意思,咱们就从现在开始,俺先出去和马庄建起联系来,再从当地挑可靠的人做交通员,然后,再联系别的村,来他个线线联,村村通。”
  金玥说:“还是多派几个小组去串联,尽快和其他小组联系起来。”
  黑子说:“俺去联系区委。”
  金玥说:“好,就是要让瘫痪的病人重新恢复活动的功能。有了交通线,咱们变得耳聪目明了,鬼子再有一举一动,咱们很快就能清楚了,跟敌人周旋就更灵活安全了。”
  黑子说:“好,就是小鬼子一撅腚,咱就知道他拉啥屎,瞅准机会还能揍他个狗吃屎。”
  金玥说:“对,就这么办!”
  山口的山道旁,金玥、三升、黑子和几个民兵正为彩珠和秀儿送行。两个人装成走亲戚的模样拿着包袱。金玥嘱咐道:“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完成任务,马上回来。”
  秀儿说:“怕啥,便衣队不是完蛋了吗?”
  金玥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便衣队虽说完了,鬼子伪军还在,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不定又冒出什么队来呢。脑子里这根弦一刻也不能松,这个预防针还是要打的。”秀儿说:“还打呀?都扎一屁股针眼啦。”大伙笑过后,三升说:“别说你不听,菲犯错不行。”
  秀儿争辩道:“就你行,谁犯错啦?你才当了几天兵就寿星佬插草标儿,倚老卖老啦。整天价不是批这个,就是训那个的,你算哪个庙的和尚啊?”
  三升把脖子一梗说:“俺不说你,你就长大了。蚊子咬菩萨,不知好赖人。”
  金玥说:“你俩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掐起来没完没了的。”
  三升说:“好男不跟女斗。”
  秀儿说:“不理,不理,王八看你。”大伙都被他俩逗笑了。
  金玥说:“好了,时候不早了,出发吧。记住联络暗号了吗?”
  彩珠说:“记住啦,放心吧。”
  金玥握了握她的手,又和秀儿握手:“好了,多加小心,出发吧。”
  彩珠、秀儿立正行礼道:“是!”而后和大家挥手告别。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口。金玥还在眺望着。
  
  一个小纸包摊开放在边木的桌子上。边木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问:“这就是八路的所谓化学武器?”
  士兵答道:“是的。这就是我们的便衣队在最后一次行动中发现的。”
  边木问:“在什么地方?”
  士兵答道:“好像是在关家山附近的一个村庄,详细情况还没说清就死了。”
  边木放下放大镜:“很好!我们的士兵是用生命换来这些珍贵的情报,说明帝国军人对天皇陛下的忠诚。给他的家乡发电,作为勇士来祭奠。”
  士兵说:“是!可根据联队军医院的医官化验结果,这些粉末不过是辣椒粉而已,并无化学武器的介子气、氰化钾的成分,更无细菌的成分,只是我们餐桌上常用的一种调料。”
  边木嘲笑着说:“土八路,大大的狡猾,居然用调料品来对付我们,就让我们的士兵惊恐万分,真是一群无知的蠢货。”
  士兵接着说:“另外,怪物地雷,其实装的就是黑火药,也就是大个的鞭炮,主要靠混在炸药里的铁片、石子伤人,崩好了能中要害,崩得不好也就是个烧伤,可炸出来的效果很吓人。”边木气得拍着桌子骂道:“土八路,用土得掉渣儿的简单手段来对付我们,堂堂皇军竟被他们愚弄啦。”
  崔七从外边进来向边木报告:“自从垭口据点失守,便衣队全体消亡后,关家山、峪口、垭口等地的八路和游击队又重新活跃起来,他们频繁出击,驻守那里的治安军无法立足,已全部撤出这一带。现在有迹象表明八路的主力正向县城一带运动,企图,企图……”
  “企图什么?”边木问。
  “企图袭扰我们,把我们从这里挤出去。”崔七说完,边木沉思了一下说:“八路大大的厉害,我们大队进剿,连他们一个人影也找不到,真是你打他时苍茫大地无踪影啊。可他打你时,却让我们防不胜防。这种一口一口零打碎敲的战术,每天都在消耗着我们的兵员和精神。厉害,果然厉害。命令:派出小部队袭击他们的村庄和设定的目标。但不可久留、恋战,打完了就迅速撤退。我们要像八路一样采取轻装奔袭的战法,让他们也尝尝皇军的厉害。另外,所袭击的村庄、目标,人不留,东西也不留,统统地杀光,烧光。”
  崔七和日本士兵答道:“是,统统杀光,烧光,抢光。”
  
  一阵激烈的爆炸声,无情撕裂着空气,气浪裹着烟尘泥石和弹片扑面而来,天摇地动中被击中的士兵,就像沙袋被重击一样撂倒在地。丁啸虎抬起头来,抖落着身上的尘土,阎大宝从烟尘中钻出来。丁啸虎问:“情况怎么样?”阎大宝说:“鬼子的炮火打得好猛啊,河对岸的鬼子正在集结,准备发起新的进攻。大队长,部队伤亡很大,援军又没有赶到,看来又是一场恶战呢!”丁啸虎抓起望远镜透过工事观察着河对岸的动静,阎大宝接着说:“咱本来在冀中打得好好的,上峰却派咱来守黄河渡口,守了几天,连个援兵影子都见不着,他们这是借机排除异己的做法,让人难以咽下这口气,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嘛!”丁啸虎放下望远镜愤愤地说:“大宝,荣辱系于一人者轻,系于国家民族者重。在战事紧急,国家多难之际,我等做为军人应报以一死报国之决心,奋勇杀敌,牺牲性命,在所不惜。”说着抓起冲锋枪向外走去,阎大宝挺身拦住他叫道:“大哥,还是我先去,你在这指挥。”阎大宝应声而去,丁啸虎命令勤务兵:“接军部的电话。”勤务兵用手摇了几下手柄,把电话递给丁啸虎。丁啸虎说:“喂,军长吗?我是丁啸虎……”
  黄昏,阵地上弥漫着炮火的烟雾。丁啸虎、阎大宝等人望着河滩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疲惫不堪地靠在沙袋上。阎大宝借着树枝上的火舌,点燃一支香烟递给丁啸虎,丁啸虎接过烟深深地吸了两口,沉重地说:“你去看看还有多少活着的弟兄,都把他们集中起来,晚上风凉啊。”阎大宝说了声:“是。”便和勤务兵到阵地上寻人去了。丁啸虎独自伫立在阵地上,解开衣领,军衣早就破碎不堪了,露出的棉絮一撮一撮,被撕裂的一片一片。他叹了口气,面对黄河,望着如血的残阳天空,大吼一声:“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阵地上的士兵和伤员听到喊声纷纷抬起头来,向这边张望着,残阳照射下的丁啸虎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和阵地融为一体。阎大宝回来了,向丁啸虎报告:能战斗的包括轻伤员还有二十几个,重伤员有五六个,其余都为国捐躯了。丁啸虎无力地坐在地上,倚靠着沙袋说:“大宝,你也坐下歇歇,我们又熬过了一天啦,阵地渡口还在我们手里。”阎大宝坐在他身旁,掏出半个馒头递给丁啸虎,丁啸虎咬了一口,干裂的嘴唇浸出血来,他吃力地吞咽着说:“大宝,明天如若援军不到,就轮到我们尽忠了。”阎大宝数着子弹说:“是啊,也该轮到咱了。我死了倒没啥,怎么也是光棍一条。队长你呢,你可一定要活着,嫂子年龄还小,可不能让她守活寡啊。”丁啸虎笑笑说:“傻话,咱们都是军人,军人要随时准备献出生命的。你嫂子虽然岁数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阎大宝说:“你真舍得这么丢下她?”丁啸虎说:“混蛋才这么想呢!可咱们有什么办法。兵临绝境啊。大宝,其实我更愿意你能活下来,这一来,你可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二来,你还能替我照顾一下你嫂子。”“大哥!”阎大宝含着眼泪说:“你别说了,我打十四岁跟着你,咱们出生入死,刀里火里就没二话。如今杀敌无数,也够本了。大哥,咱们是生死兄弟,我阎大宝有幸跟着大哥,值得。你别管我,我恳求你,你还是带着弟兄们趁夜突围吧。”丁啸虎苦笑道:“突围?没有命令那叫临阵脱逃,我丁啸虎打过多少硬仗恶仗,无所畏惧,可不能苟且偷生毁了我一世的英名。大宝,这都是命,如果苍天有眼,咱们能挺过来呢。咱们就回冀中,听你嫂子说她还有一个姐姐在白求恩学校学习,我得让她给你牵线搭桥,说个媒,咱患难弟兄得亲上加亲呢。”阎大宝笑道:“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看你是我大哥,娶的是妹妹,我是你老弟,娶的是姐姐,这坐在一块儿辈分还不乱套啦。”丁啸虎说:“你人不大,事儿还不少。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儿啊,错过了我可不管啦。”阎大宝说:“事儿当然好啦,咱这可是一厢情愿,没准人家还瞧不上咱呢。”丁啸虎把钢盔一蹾说:“哎呀,得想法给金瑛捎个话儿,让她把人先占下。要不可成了三十晚上喂年猪,可真来不及了。”说着俩人都笑了。
  
  沿着山上流水的小溪,彩珠和秀儿顺着弯弯曲曲的山道往下走着。秀儿不停地说着:“那个老李同志真有意思,俺都吃饱了,他还一个劲儿地给俺夹菜,还一个劲儿地叫俺臭丫头,你说俺不就是农村长大的嘛,咋就臭了呢?”
  彩珠说:“谁让你老说,俺想吃肉,这回可让你吃够了吧。其实,人家不是说你臭,臭丫头是喜欢你的意思。”
  秀儿说:“喜欢俺就叫俺臭丫头啊?该叫香丫头。臭啊臭的反正俺不习惯。哎,彩珠姐,俺经常用香胰子洗脸,比刚来的时候是不是更俊啦?”
  彩珠说:“呵,小小年纪,也知道臭美了。当心潘组上你的政治课。”
  秀儿说:“美咋啦?你看她长那副模样,还说别人呢。她是自己不俊就看不了漂亮的,她那叫嫉妒,对吧?”
  彩珠神秘地说:“一个小孩子家,要那么漂亮干什么,就为将来找个好婆家啊?”
  秀儿说:“哎呀,你咋也这么坏呀?俺还小呢,根本就没想过。”
  彩珠说:“对了,你不说我倒忘啦,你还没发育呢。”
  秀儿一伸手,折了一条树枝,骂道:“臭彩珠,就你行。说这么难听,看俺咋……”
  突然,她的手停了,话也没了。彩珠正在笑着,抬头看了秀儿一眼。秀儿急忙摆摆手悄声说:“山下……”彩珠转过身子一看,大吃一惊,一队鬼子正从路上通过,一个鬼子军官正端着望远镜盯着她们。彩珠下意识地弯下身子对秀儿说:“坏了,鬼子发现咱们啦。”
  秀儿说:“没别的办法,赶快撤吧。”
  “好!”彩珠说完一拉秀儿的衣襟,两个人顺着上山的小路往回跑。鬼子的机枪响了。打得她们身边“噗噗”直响,打到石头上迸出了火花。
  彩珠说:“快跑,把包袱扔了。”
  秀儿说:“俺不!老李同志给俺的鸡蛋还没吃呢,留给鬼子吃不就糟蹋了?”
  彩珠说:“扔了吧,那样咱们的速度会快点儿。快呀!”
  秀儿突然“哎呦”一声扑倒在地。彩珠忙回过身来,秀儿抬起头,一咬牙站起来。殷红的鲜血从秀儿的小腿流出来。彩珠喊了声:“你受伤啦,别动。我给你先止血。”说着飞快地将秀儿手中的包袱皮儿捋成一条,用力勒住在秀儿的腿上。待给她处理完伤口,鬼子已快冲到眼前了。彩珠拔出手枪,顶上子弹“叭叭”几枪打过去,几个鬼子应声倒下。彩珠一边换弹夹,一边对秀儿说:“你赶快走,快!我掩护你。”
  秀儿坐在地上说:“俺咋也跑不动了,俺来掩护你吧。姐姐服从命令!”
  彩珠说:“你还小,快走。掩护你是我的责任。”说着朝冲过来的鬼子又是一枪。
  秀儿说:“俺不走,要死也得死在一块儿。”说完一扬手,一颗手榴弹飞向鬼子,鬼子顿时给炸懵了。
  彩珠说:“快,趁着烟雾,快走。”说着拉起秀儿艰难地往山上跑。没跑几步,秀儿又跌倒了。彩珠忙回过身来再向鬼子射击,发现子弹已经打完了。彩珠焦急地对秀儿说:“快,拿出手榴弹来。咱们就是死也不能让鬼子捉去。”
  秀儿把手榴弹拿出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彩珠说:“秀儿,为了美好的明天,永别了。”
  秀儿含着泪说:“永别了。姐,来世再见!”说着拉燃了手榴弹。“嘭”的一枪,一颗子弹打中了秀儿的手臂。随着身体的倒下,手中的手榴弹跌落在地上,“轰”地一声闷响,手榴弹木柄炸碎了,竟连铁壳都没炸开。彩珠定睛一看,顾不得身上的擦伤,拉扯着秀儿奔向斜坡边沿,准备从那跳下去。可是来不及了,几个鬼子围上来拉住了她们。她们奋力挣扎着,秀儿往鬼子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鬼子疼得一声嚎叫,一把甩倒秀儿,抡起枪托就打。
  彩珠用日语大声喊道:“住手,不准伤害她!”在场的鬼子一下子都愣了,马上向随后赶上来的日军小队长清水报告。
  清水惊喜地说:“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自己的同胞。带回去,不要伤害她们。我要好好询问。”鬼子礼貌地把彩珠她们拉下山去。
  彩珠用日语对清水说:“她受伤了,你们必须抬着她。”
  清水打量了一下彩珠答道:“好,我们会照顾好她的。”说完,吩咐士兵扎好担架,让秀儿躺在上面。
  秀儿疑惑地问彩珠:“你咋能说鬼子的话,你到底是干啥的?”
  彩珠说:“不要说话,以后你会明白的。”
  清水走过来对彩珠客气地说:“小姐,请上路吧。”
  
  老交通刘老群正和老伴吃饭。臭货慌慌张张地撞进来,一进屋就把放在凳子上的瓦盆碰在地上。刘老群问:“干啥急火火的,看你那脏样,跟丢了魂似的。”
  臭货说:“不好了,二叔,有两个女八路被鬼子抓住啦。”
  刘老群放下饭碗:“咋回事,慢慢说。”
  臭货说:“俺去崔庄看俺娘,回来的路上,瞧见鬼子进山的队伍回来。队伍里押着个女的,俺走近一看,敢情俺认识,就是上次打休养站的女八路,另一个负了伤,是鬼子抬着回来的。”
  刘老群说:“这个情况很重要,得马上向区委报告。这样,臭货,你现在就去于集,到村西找一个叫郭家罩饼的小饭馆。暗号是:俺要两碗罩饼。店家问:你吃得了吗?你说:吃不了给俺叔捎着。就会有人跟你见面。”
  臭货说:“于集?二十多里地呢。嘿,俺先垫两口再走。”
  刘老群说:“情况紧急。给你个饼子,路上吃,到了那还有牛肉罩饼呢,你敞开了吃,先留着点肚子。”
  臭货一听高兴地说:“好啊,不过你那碗俺就不给你捎回来了,都装进我肚子里了。”
  刘老群说:“傻小子,你可别对错暗号啊,那可就误了大事啦。”说着拿起一个饼子递给臭货:“你年轻,腿脚利落,快走吧。”
  臭货放下饼子说:“俺不吃这个,还是留着肚子吃罩饼吧。”
  刘老群打了他一下子说:“这小子,听到有肉吃就流口水,没出息。”
  臭货一缩脖子说:“俺走了,说话算数,俺可是真吃两碗,把你那份也吃了啊。”说着走出屋去。
  
  清水正一请彩珠进了他的队部,吩咐士兵去沏茶。彩珠说:“军官先生,按照《日内瓦条约》,被俘的伤员、医疗人员是应受到尊重和保护的。请你给我拿药箱来,我要给我的战友包扎,治疗伤口。”
  清水说:“好的。请你不要用敌对的态度称呼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清水正一。我马上把医官找来。小姐,你也懂医学吗?”
  彩珠说:“是的,我是学医的。”
  清水笑着说:“你还懂医学?没想到,刚才看到你射击的姿势,以为你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呢。”
  彩珠说:“请你快点。晚了,我的战友会因为失血过多失去生命的。”
  清水马上对门口的士兵命令道:“快,把桥本医官找来,就说有伤员急需救治。”士兵应声跑了出去。
  彩珠说:“我的战友在哪?我要去看看。”
  清水站起身来说:“好吧,我们一同去。”
  清水和彩珠来到营房边上的一间房子。几个伪军正扒着窗户往里往里看着,一个伪军说:“一个小妮子,小模样还说得过去。”
  另一个说:“年龄不大,水灵灵的。”
  一个胖子伪军说:“那可好,今儿个老子要开荤啦。晚上谁的岗啊?”
  一个瘦子说:“是俺。”
  胖子说:“你呀,梢子,一抓一把骨头,一点油水都没有。你就歇了吧,老子今个儿替你。”
  一个伪军说:“秃子哥,你咋有这好心?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啥好心眼子吧。”
  胖子说:“俺今儿个有喜,要入洞房啦。”
  “八嘎!”胖子话音刚落,被激怒的清水打了他一个耳光。清水骂道:“你这条猪狗不如的畜生,竟要糟蹋自己的同胞姐妹,真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望着气咻咻的清水,伪军们一个个呆呆的站在那里。清水喊道:“都给我滚!去糟蹋你们的老娘去吧。蠢猪。”伪军们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
  彩珠、清水、桥本围在秀儿身边,秀儿因为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桥本用剪刀撕开秀儿的手臂,进行清洗创伤。彩珠则在为秀儿腿部伤口清洗处理,清水分别给俩人递着药棉。桥本说:“伤口里有弹片,需要手术。”说着拿起针管,开始注射麻药。
  彩珠说:“她失血过多,手术的话很危险,需要马上输血。”
  桥本说:“她是什么血型,我们没有血浆。”
  彩珠说:“她是A型血,我是O型的,应该没问题,来抽我的血吧。”
  桥本说:“你,也只好这样了。”
  清水说:“要不我去找几个士兵来。”
  彩珠说:“没时间了,救人要紧。快。”说着一捋袖子,对桥本说:“快!”
  桥本拿起针管问:“你能行吗?”
  他见彩珠一言不发,只好把针扎进彩珠的血管。立刻,一股殷红的鲜血流进针管。过了片刻,桥本已经取出秀儿手臂的弹片,缝合包扎完毕。清水说:“两位辛苦啦,我们一起去进餐吧。”
  彩珠说:“不,我不是来做客的,既然被你们抓到这,就有准备。我哪都不去,我要守护在这里,看护我的战友。”
  清水无奈地说:“我遵从你的意愿。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中统、军统,汪伪还是八路呢?”
  彩珠笑笑说:“八路军,你们的敌人。你满意了吧?”
  清水问:“是反战同盟吗?”
  彩珠说:“不是,是正宗的八路军战士。”
  清水说:“好的,我会叫人把饭送过来的,你们休息吧。”说着和桥本走出屋子。清水又转身回来说:“我是长野人,听你的口音有点像京都的。你可以暂时不告诉我你的经历,我只是对你今天的行为深感钦佩。你是一个不怕死,敢说敢干,敢说实话的人。无论是什么政见,什么派别,我们会有一致的东西。好了,你先放心休息。这里很安全,我用我的人格作保证,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希望我们有时间加深彼此的了解。”
  彩珠点点头说:“但愿如此吧。”清水向她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里显得很昏暗。秀儿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起来。“秀儿,你醒啦?”彩珠兴奋地说。
  秀儿笑笑说:“彩珠姐,俺做了一个梦,咱们跟鬼子遭遇了。俺被打伤了,最后咱俩说拉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可手榴弹没炸响,咱俩被鬼子抓住了。现在可好了,原来是个梦。”
  彩珠说:“秀儿,这可不是梦,是真的。咱们被鬼子抓住了。不信你动动胳膊,伸伸腿。”
  秀儿一抬手臂竟然不听使唤,看到臂上的纱布,秀儿说:“完了,咱落到狼窝里还有啥好,不如撞死得了。”
  彩珠扶起秀儿的头,用小勺盛上一口粥喂到她嘴里。彩珠说:“咱们既然到了这步,就要坚持斗争。同志们知道咱们的消息,会想尽办法营救咱们的。所以,咱们一定要坚持到底。”
  秀儿说:“他们咋知道咱的消息?”
  彩珠说:“咱不是有联络站吗?再说咱边区哪个老百姓不都是咱们的耳目呢,他们会知道的。”
  秀儿说:“鬼子杀人放火,禽兽不如,他们不会放过咱们的。”
  彩珠说:“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他们对我们用刑也好,利诱也好,咱们只要坚定自己,一点有用的东西也别想从咱这儿得到。秀儿,你怕吗?”
  秀儿说:“俺才不怕呢。该吃就吃,吃饱了好和他们作斗争。”
  彩珠说:“对。咱们还要利用一切条件做日伪军的工作,瓦解他们,让他们站到咱们一边来,争取他们,相信正义的力量。”
  秀儿说:“这些人都是坏蛋,跟咱们走的不是一条道儿,俺看够呛。”
  彩珠说:“咱们俘虏的日军开始都很顽固,后来不是也被咱们争取过来啦,还成立了反战同盟。为抗日做了不少有益的事,咱们学校的佐藤教员不就是个实例吗?这就说明,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只要能唤起他们的良知,唤醒他们的人性,他们就会站过来的,要有信心。”
  秀儿说:“是啊,那个日本小队长听你讲完日本话,态度都变了。哎,彩珠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咋会说日本话呢?”
  彩珠说:“我是朝鲜人,我的家乡早被日本鬼子霸占了。他们不仅对爱国的民众进行疯狂迫害,还要灭族灭宗。勒令朝鲜人民不准说朝鲜话,所有的人都要学日本语,还强迫老百姓‘创氏改姓’,使用日本名字。不然就要被杀头,在流亡到中国前,学校里教的全是日语,所以我也就学会了日本话。”
  秀儿点点头:“噢,彩珠姐,俺记得上次你从歌里听出来什么,抓了汉奸。弄了半天,你跟白求恩一样,也是国际主义战士,来帮中国抗日来的。以后你也得叫俺几句日本话,像什么缴枪不杀啊,混蛋王八蛋这样的话,俺学会了也好跟他们斗争啊。”
  彩珠说:“行啊,我慢慢教你。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
  秀儿说:“要不是中午吃的多,现在早顶不住啦。哎,彩珠姐,俺还以为咱们都死了呢。你说那颗破‘边区造’让咱们想死都死不成,回去非到军区去告他们一状不可。哎,彩珠姐,咱的鸡蛋都丢了吧?唉,怪可惜了的……”
  彩珠说:“别说了,你得少说话,保持点体力。你身上有伤,不听话伤口就坏了。你想谁还找个缺胳膊拐腿的做媳妇呀。”
  “俺不怕。”秀儿趴在彩珠耳边说:“等俺发育了就都长好啦。”
  彩珠点点头笑着说:“好,那你就多吃点,那样发育的快。”
  秀儿说:“真的,不许骗俺。”
  彩珠点头“哦”了一声,两个人都笑了。
  秀儿抬头望望窗外,自言自语地说:“咱们被关在这儿,三升这个混蛋也不知道来救俺。三升这个狗东西,该用他的时候,他倒在一边躲清闲。”
  彩珠说:“他们知道情况,会比咱们还心急。你骂人家也听不见,何况你们俩见面就抬杠,见不着面又想得慌。哎,用不用我给你们说个媒呀?”
  秀儿一努嘴说:“俺才不想这个混蛋呢。”
  彩珠说:“真的,各人心里爱,小葱拌韭菜。你既然不想他,你老提人家干啥呀,你怎么不提提别人呢?”
  秀儿撩开被子,猛地拉过彩珠,在她耳边说:“俺也不知是咋啦,心里咋老那样。”
  彩珠笑笑说:“这说明我们的秀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可眼下咱们要有信心,一定要活着出去!”
  秀儿用力点点头,又害羞地看了彩珠一眼,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笑了。
  彩珠被带到清水正一的队部,清水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见彩珠进来便示意她坐下。又匆匆写了几笔,交给身旁站立的士兵,说:“要亲自交给石井大队长。”士兵答道:“哈伊。”转身走出去。
  清水转过身来问:“怎么样,昨天休息的还好吧?”
  彩珠说:“还好。”
  清水说:“那样就好。今天我们谈谈好吗?你到了我们这里,有些情况,还是有必要问清楚。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一次接触、了解式的谈话。”
  彩珠说:“谈话?还是审讯比较准确些。没关系,你问吧,我完全可以直截了当的回答你,没必要兜这个圈子。”
  清水叹了口气说:“看来你还是对我们颇有成见呢。没关系,我想通过谈话,我们能够彼此了解,达成共识的。小姐,你小小年纪就参加了对抗帝国皇军的作战,从我个人的理解,假如你是我的妹妹,像你这个年龄,她应该是在学校里读书,而不是在生死拼杀的战场上。再则,我作为男人,作为军人,是会让一个女子远离战场的。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到残酷的战场去厮杀,他的父母又何以忍心呢?那都是一些没有责任的男人罢了。”
  彩珠平静地说:“那要问你们,问你们野蛮的政府,为什么要对中国和亚洲国家发动战争?你们所到之处,美丽的农庄变成瓦砾、废墟,秀美的山川变成一片片焦土,民众被你们任意杀戮,一个个家庭妻离子散,一座座学堂成了你们的兵营,一朵朵鲜花遭到摧残……。试问,失去和平、安宁的人们,需要什么?那就是殊死的抵抗。这是每个民族的本能,是每个血性儿女的本能。是你们打碎了我们宁静的生活,我才放下书本拿起武器,离开学校操起钢枪。在这个国家,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都会这样做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果没有战争,你现在应该是在做你的医生,正在为你的人民医治疾病。而现在,你却放下你的知识和本领也来投入这场无谓的战争。你又何以忍心离开你的父母、兄妹,到别人的国家作战,那才是一个没有责任的男人。你说是吧?”
  清水苦笑着说:“我是军人,军人以服务命令为天职。我既无法预料自己的命运,更无法制止这场可怕的战争。但我会尽我应有的人道。可我要警告你,这里是大日本皇军的军营,你应该知道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
  彩珠冷冷地说:“我当然知道。从你们把我抓到的那一刻起,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该说的我自然会说的,你想知道的也别做痴心妄想。只要我还活着,我也会尽我的人道,把你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让你懂得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非正义,什么是侵略,什么是反侵略。而正义终将战胜邪恶,邪恶也难逃覆灭的下场。当然,也不排除你尽你的人道,举起屠刀来,杀害我们。这没什么可怕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杀了我一个,千万个人会站起来。你们所谓人道,无非是赤裸裸的强盗,,每一个有良知的日本人早晚会觉醒的。因为他们受军人‘战争狂人’的哄骗。早晚会明白你们所有的宣传都是假话,说什么日本侵略的目的是要亚洲国家共同繁荣,还虚情假意的搞什么亲善。真是阎王爷拉家常,全是鬼话。我相信,日本人民会觉醒的,去声讨这场披着‘人道’外衣的战争。”
  清水说:“现在,还无法确定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我想知道的是,依小姐的才华,为什么不投靠大日本皇军、国民党的正规部队或是汪政府的部队,而偏偏服务于缺枪少粮如同乌合之众的八路军呢?”
  彩珠说:“投降日军,帮你们屠杀自己的同胞是无耻之徒的所为。而国民党的军队代表着剥削阶级的利益,他很难唤起广大民众的共同抗战。至于汪伪政府是让人唾骂的汉奸卖国贼,早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是一群见不得天日的过街老鼠。而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才是广大人民群众自己的队伍,是为广大劳苦大众服务的,他来自人民,爱护人民,老百姓把自己的子弟送去当兵,他们用生命勇敢地保卫自己的家乡。人民群众称八路军为:子弟兵。这种血肉相连的涵义,你是不会懂的。八路军尽管装备差,缺粮食,缺弹药,缺给养,但唯独不缺的是民族精神。这样一群热血儿女聚在一起,他们赴汤蹈火,不畏艰险。有他们在,人民群众就看到了希望,有他们在,中国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我作为八路军的一名战士,是无比的光荣和自豪的。”
  清水笑道:“没想到你还具有演说才能,只是你说的话让我很难理解。据你所说的八路军和老百姓是鱼和水的关系,我倒做过研究,这点我们大日本皇军是同样可以做到的。”
  彩珠冷笑着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们不是也学着游击战术,搞什么便衣队、夜袭队,甚至化装成八路军,不都以失败而告终了吗?因为你们不明白八路军与老百姓的相互依存的关系,八路军的游击队是融入在人民群众的海洋之中的。他们走到哪里,有人腾房子,有人送情报,有人掩护他们。老百姓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他们,支持他们。就如同鱼入大海,自由自在。若你们在中国老百姓之中鱼入大海,那是什么后果呢?怕不等入海就变成烤鱼片啦。”
  清水也跟彩珠一起笑起来。清水说:“你讲的一些道理虽然跟我的见解出入很大,但很有意思。我曾经读过八路军的宣传品‘日本军反战同盟’的册子,对我来说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新的就必然会冒险。所以,我希望能够说服你……”
  彩珠冷笑着说:“说服我?我倒很同情你一个知识分子,离开家乡和亲人到中国来当炮灰的学者。”清水竟一时语塞。
  “报告!”一个日军士兵进来把一封信交给清水。清水看完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石井大队长请你去谈谈。不过,我提醒你,他这个人可没我这么友善,你可要多加小心。”彩珠轻蔑地笑了笑,傲然走出屋去。
  桥本医官走进屋来,对沉思的清水说:“清水君,看到你们如此热烈的交谈,似乎有久违‘人间’的感觉。这个姑娘很对你的心思吧?”清水笑笑说:“哪里,她不是艺妓和粗俗的女人能相比的,她身上的清纯和高贵,简直让你无法萌动一丝邪念,和她在一起交谈充满快意,就算是师团长,也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桥本笑着说:“清水君好福气呀,当心她有政治倾向的。”清水不耐烦地说:“管他什么狗屁政治。哎,桥本君你找我有事吗?”桥本笑道:“看来你真被她迷住了。我们去给那个伤员换药吧?”清水尴尬地说:“谢谢桥本君提醒。”
  
  小秃子赶着自家的几只羊,正沿着河堤漫不经心地走着,发现干枯的草丛中,蹦跶着一只拙腿笨脚的大肚子蝈蝈,便蹑手蹑脚的靠近它,猛地一扣,谁知大肚子蝈蝈奋力一跳,竟逃出他的手心。小秃子急追不舍,几扣几扑,终于把筋疲力尽的蝈蝈抓到手中,他用手指摸摸蝈蝈的肚子,调皮地说:“哈,跑不动了吧,一会儿俺把你烤熟了给金老师补补。唉,就这一只也太少了,俺得再找找。”说着,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偶尔感觉前面有一团东西正朝这边滚动着。他一纵身跳上河堤,只见河堤旁边的匝道上有一支骑马的队伍,黄乎乎的军装,忽隐忽现地晃动着膏药旗。小秃子吃了一惊,顾不得多想,他扔下羊群,顺着河堤拐进垄沟向村子飞奔而去。
  参谋长正溜到村口查哨,向哨兵询问着情况,忽然听到喊声,往土道上望去,只见小秃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喊着:“鬼子来啦!”参谋长迎上前去,拉住他急问:“哪来的鬼子,你看清了吗?”小秃子大口喘着气说:“顺着河堤,都骑着大洋马。”参谋长问:“他们有多少人?”小秃子说:“离得太远,俺也没看清,反正一大溜呢。这会儿快到了,咱们快跑吧?”参谋长对哨兵说:“你赶快去通知伤员和金瑛,让他们快往西撤。”又对小秃子说,“你快喊,让乡亲们快跑!”小秃子顺着大街边跑边喊着。一时间,村里像炸了窝一样,老乡们牵着牛、背着粮,拉着孩子,搀着老人,叫着,哭着,乱成一团。金瑛正带着几个孩子在墙壁上画漫画,画的是军民合力打鬼子的图画。听到喊声,忙收拾毛笔、粉桶,勤务兵小毛跑过来说:“快,咱们快走。鬼子快进村了。”金瑛问:“伤员怎么办?”勤务兵说:“已经安排转移了,参谋长命令我保护你,向西撤。”金瑛看了一眼几个六神无主的孩子,上前拉住他们的手说:“走,咱们一起走!”勤务兵为难地说:“带他们,咱们就赶不上了。”金瑛坚决地说:“赶不上,也不能丢给鬼子。”说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向村西跑去。
  参谋长带着几个士兵隐蔽在村口的枣树林里,用望远镜看着,鬼子的骑兵正摆开队形,他回头望了望村里,乱糟糟的喊声,还能隐约传来。他悄声对士兵们说:“弟兄们,鬼子是骑兵,说到就到,咱们仨人一组击中活力打。记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撤,咱要把鬼子死死地黏在这,给转移的弟兄和乡亲们多争取一点时间。”一个士兵说:“放心吧,参谋长,没啥说的,大不了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参谋长望着士兵们感慨地说:“有种!为国战死,虽死无憾。准备战斗!”说着拉开枪栓,端起冲锋枪注视着前方,只见鬼子军官一举指挥刀,鬼子骑兵纵马举刀,呼啸而来,来不及说话,鬼子已冲到眼前。参谋长大吼一声:“打!”几支MP28冲锋枪同时向鬼子开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弹雨打得几个鬼子从马上跌落下来,后边的鬼子纷纷一勒马缰,调头跑掉了。很快,鬼子调整了队形,从几个不同方向冲击过来,参谋长对准一个鬼子打了一个长长的点射,鬼子翻身落马。而侧翼的鬼子已冲上阵地,刀光一闪一个士兵被刀砍中,另一个士兵站起身来,奋力射击,不料被另一个鬼子挥刀劈到。参谋长来不及换弹夹,抓起手雷向鬼子扔去,炸得几个鬼子滚下马来。士兵们吼叫着向鬼子猛烈射击着。鬼子不得不再次落荒而回。
  参谋长翻了翻身上的子弹袋,发现只剩下一个弹夹了,一个士兵报告说:“参谋长,没子弹了。”这时,小秃子从身后钻出来,来到参谋长跟前说:“人都进沟了,瑛子老师让你们也赶紧撤。”参谋长稳了一下神,对士兵们说:“弟兄们,咱们向东撤,把鬼子拖得越远,乡亲们就越安全。走!”参谋长带着士兵们向另一个方向急速撤退,小秃子不知所措地直发愣,他自言自语地说:“俺也去。”说着朝着他们追过去。
  
  金玥、三升、黑子围在一起,听臭货报告情况。臭货说:“听给敌人做饭的有良大伯说,敌人这几天就要把那两位八路同志押送到保定去。”
  三升问:“具体的时间定了吗?”
  臭货说:“还没弄清楚,反正就这两天吧。”
  金玥说:“要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一有准确的时间马上报告。”
  臭货说:“那是。俺先回去了。”
  黑子说:“好吧。俺送送你。”
  金玥说:“队长,你让其他同志送吧。咱们得研究一下情况。”
  黑子说:“好,俺马上去安排。”说着和臭货站起身来往外走。
  金玥对臭货说:“注意安全,路上要多留点心。”臭货点点头,和黑子出了屋。
  金玥问三升:“从县城到保定有几条路,敌人最有可能走哪条呢?”
  三升说:“如果是俺的话,当然选最近,路上没有任何障碍的路。尽量躲开如山沟、高地、树丛这类便于人隐蔽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地。”
  黑子走进来说:“那样的话,俺觉得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可依咱的力量,人手就不足了。”
  金玥说:“这两条路,哪条最快?我看咱们不能光看地图了,必须要到实地了解详细的情况。”
  黑子说:“俺是本地人,还是俺再走一遭,看看沿途的情况。”
  金玥说:“还要注意观察一下沿途敌人的布防,选出最佳的伏击位置。三升,你明天去趟区里,找一下区委孟书记,让区中队配合一下咱们的行动。”
  三升说:“事不宜迟,俺今晚就去。”
  金玥说:“行啊,只有咱们把情况摸清楚才能增加成功的把握。”说到这她叹了口气:“才能把彩珠和秀儿营救出来。”
  三升说:“唉,都三天了,不知她们现在咋样了?”
  金玥说:“我真不该让她们去执行任务。千挑万选,挑了一个最坏的时机,彩珠本来就负过伤,她又是朝鲜同志。秀儿年龄还小,刚刚走进革命队伍,革命意志还很脆弱,万一……唉!”
  黑子劝解道:“你也别太着急了。她们虽说年龄不大,又是女同志,可她们勇敢又机灵,敌人还不一定是她俩的对手呢。”
  三升说:“你看秀儿那张嘴,吵起架来一套一套的,不把鬼子吵蒙了头才怪呢!”
  金玥说:“相信她们会挺得住的。好了,咱们分头行动吧。”
  三升、黑子说:“好。马上行动!”
  他们二人刚出门,红玉走进来急切地说:“金子,小志新好像是病了,下午就一个劲儿的打蔫,娘都急死了。快去看看吧。”
  金玥一听马上站起身来说:“咱们走!”
  金玥、红玉刚走出村公所,只见王大娘和几个乡亲正在院门外站着。金玥忙问:“你们这是怎么啦?”
  王大娘说:“小彩已经被鬼子抓走好几天了,你们可得想点法子把她们救出来啊。这闺女长得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这邦畜生折腾,俺这当娘的心疼啊。”
  另一个乡亲说:“是啊,两个孩子还小,俺们可舍不得他们呐。”
  王大娘说:“整天价听着她们叽喳地叫,俺这心里可别提有多高兴了。冷不丁,闹这么一下子,俺这心里没着没落的,万一要有个好歹,俺就不活了。”说着抹起了眼泪。
  不知什么时候,淑媛、雪梅、晓妹和小雨也站在人群里。雪梅说:“组长,向上级打报告,让队伍打县城,一定要把她们救出来啊。”
  金玥看了她一眼说:“你们就别再添乱了。她们俩人是咱们的亲姐妹,我这心里就好受吗?乡亲们,着急救不出人来,想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大家放心吧,我们就是拼死也要把她们营救出来。乡亲们,你们把她们当做自己的亲骨肉,这种世间少有的情感,会保佑她们平平安安的。大家都回去吧。”
  王大娘说:“敢情,小彩比俺亲生的闺女还亲呢,也是俺这当娘的身上的肉啊。金子说得对,俺回去烧炷香,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的,保佑她们早点回来。保佑她们!”
  金玥看着大伙渐渐散去,心里的辛酸涌上心头,眼泪住不住落下来。红玉轻轻的拉了她一把:“金子,瞅你……”金玥抹了把眼泪跟红玉往家走去。
  
  石井慢悠悠地说:“据我所知,在八路军的队伍里这种通晓日语的人并不多。他们大多从事着翻译皇军情报,窃听皇军电话和重要的谍报工作。所以,这个人对我们和八路军来说都很重要。川崎司令官要我们尽快把她押解到保定去,进行开化教育。通过她,可以更深地了解八路的情况。我判断,八路军和游击队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劫持她。根据上述情况,我决定:边木小队和治安军一个中队,明天拂晓出发。押送女八路去保定,沿途各据点、村庄要布置好警戒,严防八路的偷袭。我率大队和治安军一个大队夜袭关家山的高庄和杏树沟,清剿那里的八路伤员,主要是扫平那里的兵工厂。清水小队留守县城,防止八路的偷袭。我来个声东击西,避实就虚,轻装奔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边木说:“八路劫持的力量,很可能安排很强。我们和八路交火后,有没有后援部队?”
  石井说:“边木君,你的任务是钓鱼,只要鱼一咬钩子,你就可以撤回县城。这样就给我们夜袭敌人减少很多麻烦。你看你们出发至山口附近大约有二十多里,而县城距关家山有三十多里。我们袭击了关家山,八路前去营救,最少也要大半天的时间。这就给清剿部队留了充足的时间。孙子认为,用兵之理,贵在神速。要乘敌人措手不及的时候,走敌人料想不到的路线,攻击敌人毫无戒备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消灭敌人。”
  崔七说:“这就让八路首尾不相顾,顾头顾不了腚啦。”
  石井说:“对,你说的很对。押送只不过是诱饵,可诱饵当然不会用真的。让他们两头扑空,首尾不相顾,打一个漂亮的战斗。为这次清剿战斗取得圆满的结果。”
  崔七笑笑说:“石井太君熟读兵法,神机妙算,天衣无缝。让八路做梦也想不到。此次行动,定会马到成功。”
  石井得意地笑着说:“我就是要用中国人的兵法打败中国人,用八路军的战术剿灭八路军。这就叫做取长补短,借鸡生蛋吧。”说着,他站起身来,严肃地命令道:“诸位,按各自的任务去准备。明天拂晓前,两路人马一起行动!”
  “嗨!”军官们答应后,纷纷离去。石井见到走在最后的清水,把他叫住说:“清水君,不要多虑,听说你对那个女八路很特殊啊?不要太仁慈了,你是在作战,在和皇军的敌人拼杀,不是在做你的学术研究,斯斯文文的。你要想方设法,要用你的手段去征服她。”
  清水说:“感谢长官。不过,我只是对他们的境况很好奇,想用特别的方法对付她,让她感到皇军的亲善,希望能说服她站到我们这一边来。”
  石井说:“你的想法固然很好,可根据我的经验,只要沾了共产党八路军的边,这个人就会变得死硬,她们中共产党的毒太深了。我们的任务是清剿作战,不具备长时间的教化条件,还是尽早交给司令部去处置吧。”
  清水说:“她的年纪还小,有些东西还没有扎下根来。通过我的努力,已经有了效果,还希望长官多给我留些时间,不要急于上交。”
  石井说:“好的,我只能争取一下,你要细致的分析,要找出她的弱点,才能主动进击。清水君,提醒你,不要把圣战和感情混在一起,喜欢漂亮女子是男人们的天性,你可要把握好分寸。嗯,明白吗?”
  清水立正答道:“明白,长官!不过有些事我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比如:袭击八路军的医疗队和野战医院,杀害失去抵抗能力的伤病人员,从道义上讲是不人道的。”石井有些不耐烦地说:“医疗队和医院能帮助失去战斗力的士兵重返战场,让他们举起枪继续和皇军作战,所以袭击是完全必要的。你是军人,不要轻信赤党的言论,你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我感到耻辱,很危险的。”清水迟疑地说:“这,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话。”石井骂道:“八嘎,你的思想已经被赤化了,你知道柔情女人的语言赛过尖刀,你不要让她所迷惑,被她们所利用了。”清水低着头说:“明白,长官。”石井愤愤地拂袖而去,清水呆立在那儿,沉思了良久。
  
  金玥、三升、黑子带着民兵在山路上急速行进,迎面跑来一个民兵报告说:“孟书记带着区中队在前面等咱们呢。”
  金玥说:“太好了。快!同志们。”一条岔路口,区委书记孟战龙带领区中队正在山坡上隐蔽待命,见金玥他们走过来,立即迎上前去,双方热烈地握着手。
  金玥说:“孟书记,您怎么也来了?”
  孟书记说:“这么大的事,俺不来心里能踏实吗?再说打虎还得亲兄弟呢。”
  三升说:“是啊,这样咱们的力量就大了,营救就更有把握了。”
  孟书记说:“我已经派人到垭口去侦察了,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金玥说:“好啊,时候不早了,咱们赶快出发吧。”
  孟书记回身招呼道:“同志们,出发!”
  两股人马会合在一起,沿着山路,迅速向垭口奔去。
  县城城门大开。大队的鬼子、伪军列队出城。石井骑在马上对边木说:“清水这个人,军人的不是,没有武士的气魄,搞些什么研究还算称职。”
  边木说:“在我们军队中,像我们这种职业军人越来越少啦,兵员的不足,陆军部招募的兵员质量越来越差。有的竟是理发员、料理店的伙计,还有什么妓院的老板,在我那里有一个研究昆虫的专家,连枪都不会放,只知道数虫子的腿脚,简直令人气愤。”
  石井说:“国民统统都上阵了,也难以对付如同蝗虫一样的支那人。咱们的人是死一个少一个,而八路是越死越多,比韭菜长得还快,实在令人费解啊!好,边木君,祝愿我们此次行动圆满成功!”
  边木说:“一定会成功!也显示一下我大日本皇军的厉害。”
  石井狞笑着:“要让他们知道大日本皇军是不可战胜的。好,祝你成功!”
  边木向石井行礼,两路人马在城门分开。日伪军的队伍乘着初降的夜色向山区跑步行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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