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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作品名称:舰队女兵      作者:百翎眼孔雀      发布时间:2017-01-22 10:38:44      字数:6082

  毛毛穿着海魂衫,她把刚洗过的头发高高地挽个发髻在头顶。
  “请看,‘青溪小姑歌舞’。”她嗲声嗲气地说着,变魔术似地从背后伸展开一条又大又长的浴巾,浴巾上的花色很鲜艳,这种鲜艳的色彩在她们清一色的装朿中格外显眼。她浴巾从两边披下来,几乎拖着了地。
  她边扭边唱,“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在,独处无郎。”词是宋人的词,曲是她即兴所编,倒也唱得委婉动听。她那轻摆的细腰,扭动屁股的舞姿,不时拂动長袖的动作,把全班逗笑了。
  “小姑子,闹什么呢!真让你说对了,这里无郎,但不独处。”陈晓青又笑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怎能是独处,想郎了姐给你叫一个来。
  “小心,肖副连长在听呢!陈晓青要给你拉一个,那是‘拉郎配’。”刘森原玩笑说。
  “这几年连一首优美舒情的歌都听不到,这是为什么?我天天纳闷。”马海军刚从外面进来,“还是我们班热闹。”
  “别说,毛毛这几句唱得就是好听,比收音机里唱得好听多了,下次有演出任务,我们一定要给毛毛单独安排一个节目。”姜薇挺认真地说,她正在脱衣服,准备到上铺去睡觉。
  “谢谢大家如此恭维,刚才是其一;现在是其二,请大家静听”。她故意把“听”字拉的很长。毛毛从门后头拿起一根拖把,把它当成摇撸的浆,然后又扭动身躯,边做摇撸动作边唱起来。“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她一直把这几句词唱了好几遍,大家又笑又鼓掌叫好。班长刘森原把指头放唇上,示意大家不要影响别班休息。
  “嗲毛毛,唱得不错。”二班班长秦平平来了,她上去假意踢毛毛一脚。
  “不仅唱得好,面条腰也够细的,扭得够味,请问你如意郎君在那里?”周贾打趣说。
  “来,来,赏你一块大白兔”。秦平平扔一粒大白兔糖给毛毛。
  “昨天下午看样板戏,你们发现没有?那些飞行员的眼睛,贼溜溜的老往我们女兵席上看。”丘毛毛把大白兔糖扔进嘴里,一本正经地说。
  “就是,那些眼神看了就叫人恶心。”周贾说。
  戴春桑从洗盥室出来路过一排一班门口,就进来听他们在聊什么。
  “我说毛毛,你不是很崇拜飞翔在蓝天上的英雄吗?以后你就找个飞行员多好!当他在蓝天飞翔的时候,你就在地上深情地了望。”陈晓青说完就开始笑个不停。
  “就是那多美,一个蓝天英雄的妻子。”秦平平也打趣她。毛毛一点也不笑,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我才不嫁飞行员,多危险。上回机扬上那个飞行员撞到附近山上去了,多惨!打电报给他爱人,那女的高兴着来,哭着回去。”
  戴春桑想这一排一班这帮女孩子,不知廉耻,大中午不午休,公开议论男女方面的事,成何体统。戴春桑“啍!”一声,皱起眉头,一脸不高兴回自己班里去了。
  “假正经!”毛毛将这几个字甩在春桑屁股后头。
  通信站要进行卫生大检查,王小兵告诉大家这一次要认真对待,各班先把班里打扫干净,再打扫走廊厕所洗手间。二班秦平平觉得班里都打扫得很干净了,就是感觉不亮堂,她说:“进一班看看就感觉比咱们班亮堂。”冯小梅过去看了一下回来说:“班长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秦平平回答说:“我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她们班比咱们班亮堂,屋子亮堂了就感觉干净舒服。”
  “是咱们班墙壁比一班黑。”“是吗?”秦平平又过去看一遍说:“果真如此。”尤雅想出一个办法,她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块橡皮,在墙上擦起来,她说现在咱们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用橡皮擦。秦平平见她擦过的地方比原来白了许多,就让大家都拿出橡皮擦,何海洋特意去军人服务社买了几块回来,全班都在卖力擦墙壁。
  这里一班刘森原见班里打扫得差不多了,还不放心拿块抹布钻到床铺底下去,把每一块床板和板缝挨着擦了一遍才放心,看看再没有什么漏洞,就让大家去打扫洗澡间,她们把洗澡间水泥地用刷子刷了一遍。二班和二排一些人在打扫厕所和小房间,小房间钥匙只有二班有,冯小梅与何海洋开了小房间门进去,何海洋就把门从里边插死了。钥匙是林风娇留下的,里面的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林风娇留下的。何海洋、冯小梅与肖莉娜心态都差不多,进去了就打开箱子试鞋试衣服。何海洋就看中了林风娇的大红金丝绒旗袍,摸一摸手感很好,她想要是改一件在里面穿的内衣保证好穿。冯小梅在试白色高跟鞋,她穿着正合脚,两个人试了半天才开始打扫卫生。
  有人叫:“快穿衣服,打电话来了,通信站的人很快就到。”大家赶紧做完最后的工作,跑回班里穿衣服,等待检查卫生的人上来。
  通信站林站长带着一帮人上来了,先来到一排二班检查,进去一看各方面都很干净整洁,被子方正、褥子白净、毛巾都叠成长条,从牙缸里垂下来。正要给她们打高分,没想到无线电连副连长钻到床底下,用手摸了一下床板,带着一手灰出来。秦平平想他好缺德,哪有这样干的?没说的扣了不少分。
  一帮人进入一班,感觉屋子干净、亮堂,不想赵台长怎么就翻开了丘毛毛的垫被,“哗啦啦”掉出许多小核桃皮,床上还有一层核桃皮,一干人都笑了,太丢人了,一班所有人都感到羞愧难堪,丘毛毛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
  这样一排一班就得了最低分。检查卫生的都走了,“班长,我以后再也不吃了。对不起!”丘毛毛给一班丢了脸,感到对不起大家。
  “不吃!那不可能。你也不能这么做,核桃皮放在被褥底下很舒服吗?”刘森原生气地问。“丘毛毛,我求你改了这毛病吧。”马海军一边上前帮助收拾一边说。
  “晚上跟个老鼠似的,咯吱、咯吱不停,你也光明正大地吃,有节制地吃。吃完收拾干净了。”陈晓青不满地数落她。丘毛毛无话可说,忙着拾掇床铺。   
  白天的一场大雨,使气温下降了好几度,晚上司政大院办公室的灯光熄得比往日早,田江八点多回到红楼。
  自从那天春桑从他怀里挣脱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烦恼袭击了他。他忍受着那种失败的懊恼。在这之前,他总认为自己已经看透春桑姑娘的心,现在事实证明他错了,他失败了。
  人是灵与肉的结合体。他的七尺男儿的躯体是血与肉灌制而成的,他的灵魂依附在肉体之中,无法使它们分割开来,假使分割,那就意味着他生命的枯竭。他的生命力还很旺盛,他的肉体需求情欲。他的心灵渴望与春桑的心灵碰撞,只有这种碰撞冒岀的火花,才能使他达到情欲的最佳状态。
  他知道春桑渴望权利,地位,但也许她还没有达到渴望情欲的年龄。怎么会呢!他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的猜测。她就要满十八岁了,怎么会没有情欲的渴望?唯一可解释的是她不喜欢自己这个半老头子,“自古嫦娥爱少年”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
  他要与自古的英雄领袖一样,在成就伟业中,有一个妙龄少女为伴。她多才多艺,忠贞不渝,他们在一起完成最高的理想和目标。现在他更加认识到,他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春桑这样的女孩子。她不仅纤巧美丽,而且富于才情,她那种迷人的气质足够他追求一辈子。
  田江又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踱到寝室里去。
  一阵门钤响起,将他从美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感到这是不是春桑来了。是她那美丽小巧的手在垵门铃。一阵热流涌遍他全身心,他快歩下楼去为她开门。
  春桑已经做好了全身心的准备,经过多时痛苦思考,她把自己重新拉回到现实的世界里。她手按门铃,内心却又陷入恐慌。她心一橫想,既然要跟这个权霸逢场作戏,又没有感情,你何必紧张。她决定笑脸相迎。
  田江跑下楼,保卫员小黄也开门出来,他见田江亲自去开门,就又退回自己房间去,想可能有重要客人来,田江才亲自下楼开门。
  门开处,一个妩媚的、笑靥如花的面孔向他仰起头,轻轻启动朱唇,“田政委,您好!”望着这张小巧的古典美脸盘,一双微翘的眼睛的醉人光彩,怎能不使他产生欲念的渴望。
  他的目光异样地炽热,当痴迷的眼神望着她时,她心里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轻微的冲动和颤栗
  田江和戴春桑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站着,相互地对视足有十几秒钟。田江迫不及待将春桑一把拉进怀里。他在楼道里将她抱起,抱得很紧很紧。他狂吻她的小嘴、鼻子、眼睛。用胡子浑厚蹭她的脸,蹭得她滿脸发烧,痛痒不堪。
  他得到一件珍贵的战利品,他抱住她大步冲向楼上臥室。
  “我多希望在我们的肉体相互交融熔化的一瞬间,我渗透到你的血液里,融化在你的身体里,永远不成为我自己。在那一瞬间,我依附在你的躯体里,感觉无限度地延伸,一直到永远。那里没有恩怨,没有名利,没有决斗……”
  她惶惑地静听他近似梦呓般的言语,极力思索安慰和引导他的方法。“只要看到希望之灯在闪烁,生命里的求索就永不停止。”她感觉到他内心也有彷徨。
  他听到她的话,知道这即是她在鼓励他又是她内心的表白。这也说明她开始相信他了。
  林彪的第一号战斗号令下来了,总机上分外繁忙,红、绿、黄、白信号灯闪照的话务员心情紧张,随后司政大院响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的号声。战士们都全副武装地集合在操场上,听通信站林站長传达林彪第一号战斗号令。战士们都很紧张,认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打响。空袭警报器的尖锐刺耳的声音,象是要振破人的耳膜。
  女兵和部分男兵跟着万指导员往护堤河上猛跑,命令要他们到防空洞里躲避空袭。他们跑到护堤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猫耳洞里钻。毛毛和圆圆合挖的那个猫耳洞已经坍塌,留下一个软软的泥坑,毛毛急的直跺脚。圆圆早已挤进陈晓青的猫耳洞里,她朝毛毛叫,“快去,不管谁的挤一挤得了。”毛毛顺着护河堤一溜烟跑,不知躲进了谁的防空洞。
  司政大院点起了几个大火堆,通信站林站长正和许政委带领许多人在那里救火。有几个战士在大院里铺设临时电话线。有一个战士边跑边收线,不小心绊倒摔断了腿,赵台长命令把他送到救护队去。
  第一次空袭警报刚解除,一班长刘森原就接到命令,让她带领三个战士转入地下指挥所小总机值班。她们四人朝地下指挥所方向跑去。地下指挥所在高干招待所地底下,设有厚厚的五道大铁门。她们四人进入地下指挥所,看到指挥系统的人都在忙碌、紧张而不乱地工作,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再熟悉的人见了面都不打招呼,最多点下头表示个意思。这里是一派战争的准备阶段。
  总机房里有一台磁式小总机,跟学习训练室的那一台一模一样。刘森原放下背包,吩咐戴春桑把总机后边的盖板打开,接上干电池。叫何海洋、江小军准备工具,打开烤灯。她自己到通信指挥室去请示工作。戴春桑打开挡板,蹲下去接电线。作战部一个老资格的副处长一步跨了进来,他滿脸杀气,就像战争时期在战场上一样。大慨是林彪的笫一号战斗号令的下达,把他的意识又拉回到战争中。他瞪一眼蹲着接电线的春桑。又瞪着傍边的江小军、何海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接,接不好枪毙你们!”
  什么时代了,还这么粗鲁武断。戴春桑怎么也想不到会从这个当官的嘴里嘣出这么一句话。这里面不仅包含粗鲁和野蛮,也是对下级的一种蔑视和侮辱。戴春桑看见他进来脸上带着杀气,就已经很紧张,现在她手都发抖了。她的眼泪在眼框里打转。
  “哼!这么娇气还能上战场!”老处长悻悻地走了。
  这里三个兵都哭开了。一边哭一边忙活。
  刘森原从通信指挥室出耒,回到总机房,看到他三人这样,感到太奇怪了。几分钟前还好好的,“什么事让你们这么委屈?”
  江小军讲了刚才的事,刘森原说她们新兵不了解,你还不知道啊,也跟着哭。她说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王副处長就是这样的人,老同志都知道他的脾气。他就是太严肃,工作是很有魄力的。“他有什么权力对我们说这样的话!典型的军阀主义!”戴春桑气冲冲地说。
  “可把我吓坏了,”何海洋擦干泪说。
  “我同意春桑说的,要是军队干部都象他这样,那还象什么解放军,我相信在海军起码在舰队他是独一无二的。”江小军还是挺愤怒。
  “原谅他吧,老枪杆子了。在舰队他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刘森原为王副处长求情,“据说在家里对老婆孩子也这样。”
  一九六九年十月十七日,他们在紧张的一级战备中度过。晚上刘森原她们四人就在地下指挥所睡觉,有一个专门为她们准备的房间。
  地下室虽然有许多防湿措施,并且在建造和设施上都俱有一流水平,但是小总机的部件还是很潮湿,刘森原让何海洋打开几只烤灯从几个方向烘烤。几个人挤在一起工作,加上烤灯的热量,她们额头上都是汗。何海洋抹一把汗,向一边甩一下,突然“叭”的一声,一只烤灯爆炸了。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两天有些不太顺,王副处长要我们吃枪子儿,烤灯又朝我们爆炸开了。”戴春桑说。
  “是你把汗水甩到灯炮上了”。刘班长对何海洋说。再換上一个灯炮。”“要注意,不要弄上水滴,这样的灯泡是很贵的。”江小军提醒新兵。
  过了几天,连里又让一排长王小兵接替刘班长在地下小总机工作。地下室条件艰苦,主要是潮湿和空气不好。鉴于这些,他们四人给自己订新规定,当天没有夜班的两个人可到楼上宿舍去睡。
  这一年的冬天是个多雪的冬天,这一天戴春桑下了夜班,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按惯例她走出地下室,到司令部饭厅打夜餐。
  春桑一走出地下室就被外面的雪夜迷住了。这是一场罕见的大雪,地上积了足有一尺多厚的雪。白天就听说外面下雪了,她一直没有机会出来欣赏,现在看夜里的雪景更迷人。这是雪后的好天气,月亮圆圆地悬在空中,它放射的银白色的光与白雪相互辉映,使春桑看见一个神奇的闪着灰白色光芒的世界。多美妙呀!她心里感慨。这是一个介于白昼和夜晚之间的半透明的世界。
  地上和地下的骤然温差,大大振作了春桑的精神。她长长地舒了几口气,又猛然吸进一些冰凉的清新空气。她穿着战士的大头棉鞋的脚,慢慢地移动,在雪地里踩出咯咯吱吱的响声。宝塔松在雪夜里呈现着威武的奇观,它变成闪白光的塔,它一层层半圆的松枝被厚雪压得向下垂着,使得宝塔的层次之间拉大了许多。春桑不自觉地走进了高干招待所后院,这个地方有点熟,雪夜遮住了她的视线。
  凤尾竹上有一层雪,将它细细密密的枝条向下压成弯屈的弓扇形,象铁扇公主的白雪扇。她看到了月光下的腊梅,黄黄瘦瘦,但挺精神。她小心翼翼地拉动它的枝条,几缕雪絮落下来,有一缕落在她脖颈里,她嘻笑着跑开,抖去衣领中的雪,做了几个怪动作。眼前的世界多寂静美好,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观赏.玩耍。尽情的做下意识的动作,没有人能看见。就象是在洪荒初开,天地间万物初兴,上帝还没来得及创造哑当和夏娃之前她就来到了这里。她是地球上唯一的人,她有权主宰这一切。
  春桑被雪夜的美景陶醉着,信歩一直往前走来。蓦地,她一惊,怎么来到了红楼前?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红楼前滞留了多,她才看见从红楼二楼上射下来的灯光,正照在她脚边。她抬头朝红楼二楼望去,这一望又使她大吃一惊,使她从对美景的痴迷中清醒过来。她仿佛看见那个,她曾经尊敬的,又曾经憎恶的,那个人赫然站在一扇打开的窗前,怔怔地看住她。春桑使出所有的力量逃跑,已经逃过红楼好远好远,她还在雪地里笨拙地跑着,心儿猛跳个不停。跑出了高干招待所后院大门,她才放慢脚步,喘息着,吐着粗气。
  在戴春桑心里,以前对那个人的憎恶,现在变成了羞愧。多羞人啊!他到底窥视了我多久?噢,我是多么傻,看雪景一时间忘了一切。刚才我把这个世界看成是自己的,我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这个世界有人就这么可恶。
  是的,我利欲熏心,我被他“开凿”过了。丢了少女的贞操。但我也不想让他窥视。他究竞看了我多久?他有什么权力那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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