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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临时起意扶竖子之二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01-18 12:51:45      字数:3301

  这武陵王刘骏,膂力方刚,且又练过拳脚剑术,只是未遇名师,一身功夫委实令人不敢恭维。好在他无须与人短兵相接,却也因此全无应敌之技。几曾料到日逢黑道,贺先生未来来凶徒。眼见得有人目露凶光,手持短剑扑了过来。刘骏惊慌失措,总算晓得逃命要紧。然而,这池心钓台可逃之夭夭之路正是那凶汉来路。刘骏无计可施,唯有退入水榭,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李堆原本顾忌刘骏练有武功,倘然不能速战速决将其拿下,自己一伙终归是在人家地界,这麻烦可就大了。谁知刘骏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银样镴枪头——不敢交手,掉头便逃。慌不择路,实在可笑。李堆喜不自胜,恶狠狠扑向刘骏。
  刘骏走投无路,却不甘心束手就擒。毕竟身为雍州刺史,尚能明白朝凶徒晓以利害,或许非但可化险为夷,甚而能化敌为友……刘骏想当然,自然惊魂稍定,遂道:“壮士与我素昧平生,想必壮士找错人了。倘然壮士有何为难之处,不妨说来听听。孤……固然萍水相逢即有缘,更何况助你一臂之力,于我而言只不过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即便壮士你欲求富贵荣华,只须收起手中短剑,你我倾心交谈,保你称心如意。”
  刘骏一番说道,确乎令人心动。然而李堆惯用心机,未免以为是缓兵之计。况且刘骏即便出自真心,也难保其日后一时不悦,新账陈账一并算时,就算自己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他刘骏试刀!李堆忍不住揶揄道:“殿下若真能大度容人与洒家倾心交谈,却又何苦‘孤……固然’,遮遮掩掩闪烁其词?你以为洒家不知你这‘固然’是武陵王刘骏么?洒家明白,倘若你殿下乐意,荣华富贵可随时拈来赏赐确乎不假,只是洒家更明白自己只恐消受不起,有劳殿下白费心机了。”
  李堆竟然不为富贵荣华所动,且还言辞尖刻,似乎有恃无恐。刘骏稍定之心未免又提了起来,却也只敢软话相商道:“壮士高洁,令孤汗颜。听壮士之言,似乎心有芥蒂。然而孤委实不知何时何地失礼于壮士。抑或孤左右有人开罪了壮士?壮士不妨明示,孤定会还壮士一个公道。”
  “这便对了。”李堆道。要说襄阳城,只有他刘骏受人恭维。如此恭维李堆,实在是万不得已。而李堆几曾听过有人恭维自己“高洁”?就连他自我感觉,也似乎驴唇不对马嘴。好在马屁话毕竟顺耳,李堆乐得任由刘骏恭维去却不能忘了自己为何而来:“既然殿下要个明示,且应允还洒家一个公道……洒家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敢问武陵王殿下,可曾听说过‘父债子还’?”
  刘骏此刻即便方寸未乱,却也已然略显麻木,信口答道:“听……听说过。”
  李堆之问其实话藏玄机,刘骏所答偏还草率直截。李堆乐不可支接着问道:“听说过便好办多了,那么殿下你那皇帝老子,多年前夺了洒家雇主一件物事,而这件物事如今恰巧正在你武陵王殿下身边,殿下你该不该替你那皇帝老子将这笔债还了?”
  “一件物事?”这李堆言之凿凿,刘骏却蒙然不知。要说刘义隆赏赐刘骏这个皇子,叫刘骏刻骨铭心的,无非是冷酷与严厉。尽管近年来刘义隆似乎有了些许做父亲的意思,却从未赏赐过刘骏奇珍异宝。这“壮士”讨还“一件物事”,刘骏未免为难道,“不知壮士所指何物?但凡真有,孤绝不吝啬。”
  “殿下如此爽快,定然后福无穷。洒家最是乐意与爽快人来做交易……”倒不是李堆好整以暇,巧言令色,弄了个圈套叫刘骏来钻。只因李堆明白,自己讨要的“一件物事”,无论是谁,绝无爽快之理。这才拐弯抹角套住刘骏道:“既然殿下爽快,洒家理当爽快——这物事便是殿下内衙一闲置之人——路惠男。”
  “你——你你你……你这狂徒怎可如此狂悖?”李堆本以为这刘骏懦怯无用,话套话,定叫其任由自己摆布。正自得意扬扬,不曾料到这刘骏一反原先之态,面若喷血,怒目切齿叱道,“难道就不惧天威之怒,叫尔等粉身碎骨么?”
  “呦呦呦,洒家胆小,武陵王殿下莫非意欲吓杀了洒家赖账不成?堂堂武陵王,怎能轻诺寡信翻脸不认账?”刘骏蓦地怒发冲冠,李堆猝不及防未免愕然。好在李堆南来后从未奢望一帆风顺。何况刘骏这一怒也算是人之常情。李堆可不想逼得刘骏急了,横下一条心来又添麻烦。倒不如软硬兼施,磨得他心力衰竭了,岂非一稳钓路惠男之饵?李堆想得如意,却又改不了刻薄秉性,语带揶揄道,“然而,洒家尚有两个伴当素来胆大包天,若惹恼了他二人,只恐殿下你这细皮嫩肉,禁不住他二人折腾。要说路惠男,不就是个刘义隆玩得厌弃了的残花败柳么?现如今,有一痴情不改之人,将其当成玉女天仙朝思暮想。洒家受其所托,来到襄阳,意在叫物归原主物尽其用……岂非皆大欢喜?殿下若成人之美,胜造七级浮屠。定能安安泰泰王字头上生白云。”
  这李堆并不知刘骏是何心志,自以为然刻舟求剑,未免大失所望。一番软硬兼施非但未曾磨得刘骏心力衰竭,反倒激得他暴跳如雷状若疯虎。一声怒吼:“狂徒该当千刀万剐……”全然不顾李堆手中拆骨剑寒光闪闪,赤手空拳便扑向李堆,一无章法,一往无前,显见是在以命相搏。
  这便叫作兔子急了也咬人。李堆自作聪明,且又一回既不知己更不知彼——那刘骏,心目之中母亲路惠男,是天仙,是寄托,贵重如命。宁愿拼了自身一命,他刘骏也不能叫母亲受人污辱!以至刘骏他年齿渐长后,路惠男有心回到刘义隆身边,以期刘义隆旧情复燃,能为刘骏争得厚封实权……而身为子女者,谁不乐见父母伉俪情深鸾凤和鸣?尤其刘骏身为皇子,生母能受父皇宠爱,更是天大之幸。然而,刘骏依恋路惠男恰似鱼难离水,反倒恳求母亲,说是“见不着母亲的日子,还不如剃度为僧,母亲不要远离骏儿”。
  而路惠男又何尝舍得远离爱子?好在刘义隆在她心中从来只有厌恶,而她早已过惯了清闲的日子,感悟人生如梦,自在逍遥未必不是另有所得。既然爱子会因自己远离而苦,自己又何必难为自己?遂绝了重回后宫之念……这刘骏视母爱为禁脔,连父皇亦不容染指。他李堆何物,竟然触犯刘骏禁忌?刘骏能不以命相搏?
  刘骏说变便变,羔羊变成疯虎。尽管牙不坚,爪不利,然而他那无畏气势,就连心狠手辣的李堆也觉棘手——那路惠男还须着落在这刘骏身上。一见刘骏莫名其妙疯狂起来,未免生恐他毛手毛脚撞上自己手中拆骨短剑。李堆焉能不知自己一伙已无潜入武陵王府内衙挟持路淑媛之望?这武陵王刘骏便成了自己一伙南来是成是败的唯一本钱。有道是投鼠忌器,李堆反倒连连闪避后退,却也不曾忘了出言恫吓道:“你……你疯了么?就不怕洒家将你当成疯子给宰了?”
  然而,刘骏怒火中烧,连命也不顾了,如何还在乎宰与不宰?尤其他虽说是花拳绣腿,却毕竟膂力正盛,反倒愈疯愈勇,逼得李堆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总算想起制伏这疯虎须得陈叔虎“分筋错骨”手可保万无一失,连忙朝着窗外大声叫道:“陈老三,快料理完手中活计,来帮洒家一把。”
  这李堆之所以独自先一步来擒刘骏,因其看得出陈叔虎“分筋错骨手”略高那“鸳鸯飞腿”一筹,这才招呼陈叔虎帮自己一把。只须制伏了武陵王刘骏,便能稳钓路淑媛。届时,即便那善战名将柳元景,亦拿自己一伙无可奈何,这区区侍卫,又何足道哉?
  这李堆又打了一把如意算盘,这一回总算似乎心想事成——李堆叫声甫落,门外已有应答:“李老二少安毋躁,你那陈老三已自顾不暇,又如何帮得了你?倒是你李老二既已用尽心机却劳而无功,何不知难而退或许能保住性命回到北国去?”这应答者话音似曾相识,话语却满是告诫……又一回似乎心想事成空。李堆不祥之感顿生,连忙扭头看去,见一丰神俊朗布衫翩然士子,左手执一连鞘之剑,右手拈一带叶柳枝,温文尔雅和颜悦色,偏又叫人不敢轻慢。
  这士子只不过二十出头年齿,却已生成沛然之气。此人尽管满脸春风浩荡,李堆偏就觉着隐然秋风飞扬。听其言,冯熙与陈叔虎似已不妙得很,而那武陵王刘骏偏还朝着这士子招呼道:“先生救我!”
  这士子自然正是贺振。假山上,贺振见冯熙等疾趋而去,便与杜澹、于戈下了假山,来到“凌虚阁”。僻静处,见王文、李和软瘫在地,贺振双手出若电闪,点、拍、拿、捏……少时,这才吩咐杜澹与于戈道:“将他二人扶了起来。”
  王文与李和,猝不及防处遭了暗算,有心爬起身来,却已身不由己。叫苦不迭,偏又口不能言。尤其王文,心思较为敏捷,未免忧虑那三条壮汉似乎另有所图——十有八九打上了武陵王殿下主意,这才做出了这折其羽翼——暗算自己二人的行径。殿下若有闪失,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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