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平安夜聚会一场
作品名称:悉源 作者:春光明媚 发布时间:2017-01-17 12:55:44 字数:7708
一
“死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列傅皙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轻轻抬起眼睛,侧过头,瞄着华懈远。她看见了陷入悔恨、憎恨、痛苦、灰暗中的华懈远冰冷地咬牙,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不足惜。”一边说着,他一边使劲捏着注射器,捏得手背发白,青筋暴起。这是死神的凶器。
一边,余蒙染难过地安慰着。华懈远父母死后,华懈远的怀疑她虽然没有表示赞同,但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信任秦帣。她也看过那个针头,可是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那是毒药。
华懈远眼睛里有一种飘忽的感觉。像是无根的浮萍,像是孤独的蒲公英,骤然离开了地面,被狂风吹刮着,无奈而无力。
余蒙染还在不停地安慰着,她就丝毫不觉得此时这种语言已经太过苍白了吗?列傅皙有些惊慌地看到华懈远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没错,余蒙染出于一番好心,可是......列傅皙快速起身,想要拉开余蒙染,让她合上嘴巴,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华懈远竟然像一只逼急了的兔子,无处泄火的兔子,如离弦之箭,到达余蒙染面前。余蒙染的耳朵被狠狠震到了,华懈远怒气冲冲的声音仿佛一个惊雷,炸响了,连着这些日子的抑郁、愤怒、不解、仇恨一齐炸响,如霹雳一般。
“你能不能不要废话那么多,你能不能考虑别人的感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如同坏掉的废弃的收音机发出来的音波一样聒噪难听吗!?”
列傅皙呆在原地,两只手紧紧地掐住毛线编织的围巾,浅粉色的线条乱作一团,如同她此时被惊吓到、被震慑到、被混乱的情况搅得同样模糊混沌的大脑一样。可是正当她想停在原地,想置身事外时,忽然一道亮光擦过,她猛然意识到了,华懈远这个举动有多么伤人,有多么错误!
“你自己有多到位,有多好了?我告诉你,我们谁都可以不管,谁也没有欠你些什么。我现在可以扭头就走!我们关心你有错么,没错!是你自己先把你自己封闭起来,自己心里挣扎痛苦!现在,你没有理由冲关心你、陪伴你、尽心尽力对你、为你好的这些人乱发脾气。有本事你就立刻振作起来,顺藤摸瓜,”列傅皙从他手上一把夺下注射器,针尖射出凛冽的寒光,射到华懈远浅棕色的瞳仁里,“找到那种药剂,查明你父母中这种毒的原因!”
她并非没有勇气、不明是非,相反如果谁真真正正触怒了这个女生,她就会耿直地指出他犯的所有错误,不在乎是什么环境,或是周围有谁。她好看的脸庞透出一股敢于直言的飒爽之气,两条浓眉并不深锁,而是平静地展开,指出他的所作所为。握住注射器的手掌被刚刚的寒风所刺痛,红红的,又是十分有力量的。
她此时也无法心平气和地讲话,这件事实在太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认真地看着华懈远的眼睛,一扬手将注射器扔回去,“我们也明天见。我想秦帣最后说的是有根据的。她每打一次药给你的父母,他们的情况也就恶化。嗯......我们都稍稍平静一会儿。我走了。”
列傅皙扭头看着刚刚神情黯然的余蒙染走出去,只留下华懈远还依然抱着头,死死地盯着那只注射器。
她也转过身,脚步声在静静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地响着......
她随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走出旋转着、结着霜花的玻璃门,只感到寒风夹杂着雪花卷过来。以往的雪花都是凉凉软软的,这一次像是晶莹的碎玻璃粒,打在脸上感到微微的疼。脚下的雪经过路面上车辆的反复碾压已经变得如同冰面,如果不是季节和温度的表明,跟平的地面没什么区别。这个冬天有点奇怪,雪好像变了,风好像也变了,与往年不大一样。想起夏天时自己还兴高采烈地去接国鹤,开学时满怀希望地踏进校园,几个月过去,接触了不一样的事,遇到了华懈远,刘饰淑,秦帣。站在医院那高处不胜寒的楼顶,秦帣带着愧疚懊悔的心情自尽,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身边暗暗潜伏的危险。
疑虑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心底有一股恐惧的浪潮,等待时机,汹涌而出,澎湃而至。
国鹤早就在等她了。列傅皙进了门,便看见国鹤一脸明亮的笑容,嘴角勾起,眼神平静如水地看着她挂满雪花的、弯弯的、黑黑的睫毛,看着她红润的像鲜果一样的脸颊,看着她冻得麻木的、直打哆嗦的嘴唇。她的手中端着大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雪白的浓浓的泡沫散发出阵阵甜香。
“怎么样啊!我自己用豆浆机做出来的。”国鹤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满意地拍拍手。将鼻尖缓缓靠近热热的杯口,逐渐绽放一个靓丽的笑靥:“快来尝尝你鹤姐的手艺。”
雾气罩在窗子上,看不清外面。国鹤正坐在列傅皙对面,身后是白花花的窗子,国鹤如同冰雪中与众不同的莲,发丝柔顺地披散下来,显得颜色更加漆黑如墨。
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列傅皙垂下眼睛摘掉围巾和手套,将有些僵硬的手搭在玻璃杯上。热烘烘的气息顷刻间融化掉了所有的寒冷。列傅皙不由得浅浅地笑。
国鹤与她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已经超过了朋友,比亲姐妹还要亲。
小时候两个人无论到哪里都要一起,在一起上的小学,一起写作业,一起睡觉,第二天又同时起床,同时吃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早点,背着相同图案的书包去上学。这样日复一日,充实快乐。
初中两个人就分开了。国鹤比她大一岁,列傅皙初三时,国鹤是悉源学校高一学生,暑假两人终于再度见面,日思夜想的烦恼终于解决。最棒的是现在她们又回到了原点,一起上学,一起玩闹。两家的家长关系也不错。只是国鹤没有爸爸,她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她们,但她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并且依旧乐观阳光。这也是列傅皙非常佩服她的一个原因。
列傅皙温暖地喝了一口豆浆,温热的液体从喉咙滑进去,进入五脏六腑。她放下杯子,对国鹤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些事情,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在他们身上接踵而至的事情。
国鹤惊呆了。“我也见过秦帣啊,多文静的一个人啊。”国鹤抿着嘴,“没想到......华懈远呢,他怎么样?”
“你应该能猜得到吧。所以,鹤姐,我想让你去劝一劝他。”
“哦?为什么让我劝?”
“因为你是学姐啊。”列傅皙又喝了一口浓浓的豆浆,用舌头舔一舔嘴唇,“你的语言总是很有说服力,像长着翅膀的精灵,带着火种......”
“停!打住打住。我又不是说我不劝,你怎么这时候舌头那么好使。不过,你确定华懈远,能够恢复过来?”
“请你试试吧!鹤姐。”列傅皙认真道。
国鹤点了点头,接着又握着拳头挥了一下。“相信我吧!赐予我力量。”
列傅皙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相信国鹤有这个耐心和能力,也相信华懈远有着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的决心和毅力。
二
圣诞节马上到来了。然而今天,却是它的前一天,平安夜。苹果,就是最火的了。
圆润而毫无瑕疵的火红色平安果随处可见。“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在这个节日里被扭曲了,无论大小的红色果子都被人们兴奋地买回,商店里的平安果货架一空再空。
提前预备好的圣诞树,树上满目琳琅的精致礼物,硕大的横幅,欢喜的笑颜。在这个热闹的小区内,有一间房屋内气氛并不快乐。
列傅皙身穿简简单单的白色毛衣,笔直地站在地板上,面前那一扇房门始终没有打开。她时不时走到桌旁倒一杯清水解渴,时不时攥一下拳头,舒缓紧张的情绪,她怕就怕事与愿违。
国鹤在里面,痛失双亲的华懈远也在里面。
列傅皙腿站麻了还是没等到两个人出来,于是就坐到沙发上,翻着一本赠送的日历。一页页翻过去,在12月这里停住了,她凑近一看,眼睛都直了。12月24日,圣诞节前夕,平安夜。原来今天是平安夜啊,怪不得楼下小区点缀得这么好看。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去享受生活了。
列傅皙瞧了一眼房门,心生一计。
拿出手机,列傅皙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啊划,终于按下绿色键。她想了一下,觉得那扇门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就跑到厨房里,还拉上门。
“喂,傅皙。什么事啊?”刘饰淑接通了电话。她好像在外面走路,呼呼的风声传进来,列傅皙在电话那边都能感觉到寒意。
“饰淑。这么冷的天你在哪啊?”
“在逛超市。对了,还有余蒙染呢。”
列傅皙对她说:“那你们俩等会来国鹤家好不好?过平安夜。我们来个party(聚会)?”
“还party?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吓死了。”刘饰淑回答。
列傅皙立刻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事情啊?超市里有抢劫犯?”
“不是,我们遇见了闫凋影。”
“闫凋影?他没打你吧?”列傅皙着实觉得这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回想起闫凋影那种丝毫不受批评教育、软硬不吃、冰冷冷酷的眼神,脊背发凉。
“那倒没有。但是他忽地一下从货架后蹿出来真的很吓人。打从上次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这一次他居然向我打听学校的情况,校长面前他都那么不可一世地走了,他还想回来?”
“好了。言归正传。你来不来?”
“如果你真想办个平安夜宴的话,我支持你。”
列傅皙小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最支持我了。还有鹤姐,余蒙染,你我,华懈远。”
刘饰淑的声音有点怪:“哼哼,华懈远也去?”
列傅皙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就在我家。”她的声音又忽然低下去,“鹤姐在开导他。”
“开导?国鹤虽然蛮有师姐范儿的,但华懈远那脾气......没希望!”
“下午三点吧。记得买些好吃的过来。”好吃的一来是缓解气氛,二来就是大饱口福。”
想到这,列傅皙才忽然想起,这一切活动的前提都得是国鹤成功说服。
“那慢慢挑,拜拜。”
挂了电话,列傅皙才转身,走出厨房,重新坐回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细小的飘雪,不一会儿,雪就逐渐密了起来,洋洋洒洒,伴随着寒风迅速铺满了热闹的大地,铺满了灰突突的天空。
看着看着,列傅皙的眼睛慢慢合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咔”一声——门终于开了!
华懈远先出来了,身后跟着国鹤。华懈远的眸子不再像前几月那样暗淡,像被纱半遮住的月亮,温和,平静。眉毛舒展开来,甚至嘴角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国鹤朝列傅皙神秘一笑,成功。
列傅皙为之一振,立刻恢复了精神,从柔软的沙发上爬起来。她尝试着将刚刚的活动计划讲了一下,又兴致勃勃地发问:“你们觉得怎么样?参不参加?“
国鹤率先发话:“我作为小皙的义姐,当然是万死不辞!”
列傅皙忍住笑:“呃......”这个义姐是她自封的,万死不辞太夸张了,“对,华懈远你呢?”
他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太棒啦。我现在给刘饰淑她们打电话,让她们两点钟就到。还有,就是要把食品成倍增加!两倍打底!”激动地说完,她就将手机凑近耳边。迎来的是这样一阵吼:
“什么?两倍?打底?!你疯了吧?我没带那么多钱......”
灵巧的双手栓挂住了最后一个彩色气球,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列傅皙从椅子上蹦下来,打量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屋子。“人多力量大,就是这个道理。华懈远,你说合作很愉快对吧?”她得意地笑着。正沾沾自喜的时候,国鹤忽然从后面冒出来,用手拍着她的头:“咳咳,你是制定人,我是总策划好吧?乖,去厨房做你独门水果拼盘吧。”
列傅皙挠挠头:“我说不过你......”说完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大半水灵灵甜丝丝的哈密瓜来。
这个独门水果拼盘叫做“九层瓜塔”,是列傅皙用她那跳跃性的思维创出来的。将哈密瓜切成不规则的小薄片后,用细细的牙签穿透,九片串在一起,就成了一座塔。一个盘子里,能装下八个这样的小小“瓜塔”。
哈密瓜的清香气味立刻散发出来,飘了满屋。鼓胀的气球也醉了。“真是香啊.......”
列傅皙对此赞不绝口时,国鹤忽然进来:“哈密瓜是不是不符合时间啊。用苹果吧。”
“苹果只有一个。”列傅皙有些苦恼地看着冰箱里红彤彤的苹果。
国鹤拿过刀:“那也行。”说着,便开始娴熟地削苹果皮。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国鹤刚要去开门,就被列傅皙拦住了。“让华懈远去吧。”
列傅皙快步走出厨房,拉过还在较真地研究着怎样把气球次序和颜色排的更好的华懈远。
“开门去。”列傅皙微笑着说,声音却很坚定。
华懈远沉默着将视线移开那些缤纷的色彩,停留在列傅皙脸上。列傅皙摇摇头:“哎哎,这表情不好。像你刚出那个房间时一样。别沉着脸。面色平和,但是要显现出内心对她们的欢迎。”列傅皙像个资深导演似的,振振有词地纠正华懈远的面部表情。
敲门声变得有些急促了,列傅皙忙催促他快去开门。
华懈远打开门,看到的是刘饰淑和余蒙染两个人像花一样的笑颜。刘饰淑迈着大步进了门,还客气地看了华懈远一眼。余蒙染随后而入,手中提着大包小包。
刘饰淑将大包大包的东西放在桌上。国鹤见了忙笑道:“你可真听话。”
刘饰淑撇撇嘴:“谁,听话了?我打算的原数就是这些。”
华懈远忽然走过来,快速地解开塑料袋上系的结,居然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轻说:“哦,这个饼干是八份,薯片六包,还有......”他将里面的东西都倒腾出来,“牛奶两大盒,糖果?”华懈远又找出被两人随意丢在里面的购物小票,仔细地看着,“糖果都一两不差,正好0.66斤。都是二的倍数。国鹤说的也没错。”
听到华懈远平静的如同一潭湖水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一种愉悦的、好似迎风立枝头的鸟儿的快乐,刘饰淑和余蒙染神同步地回头看着略略带一丝笑的华懈远,真是不可思议啊。他的心情平复得的确很好,这都要归功于国鹤了。两个人伸着脑袋看着在厨房里焦头烂额制作水果拼盘的国鹤,眼神是又钦佩又憧憬。国鹤尴尬地感受到两道闪亮亮的目光,扭头微微一笑,接着又低下头忙起来。
华懈远没说话,默默走上前去,把桌子擦干净了。刘饰淑径直走到列傅皙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嘿嘿,你看看国鹤姐的样子。你去做吧,我还没尝过呢。”
列傅皙轻松地笑着,走进了厨房。看着国鹤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差点没笑死。
“有那么难吗?”
列傅皙刚刚走到桌前,就看见那盘整齐精致的水果拼盘——“九层果塔”,瞬间她如同被五雷轰顶。
......甚至做得比她还好。
天哪,这种自信被她打击的一点儿不剩。不过谁让人家聪明呢。
国鹤看她张大的嘴,得意洋洋:“看看我多聪明。你以为我会这么样就被一个苹果和几支牙签打败了?”
“不会。”
国鹤补充道:“现在啊,这里缺的是橙汁。”
“橙汁?刘饰淑不是买了吗?”
“那个我喝不惯,我觉得酸。这样,你先在这里炒个木耳,我下楼去买个别的。”
列傅皙无奈:“好吧。你去吧。“
国鹤利索地摘下标志性的围裙,坏笑着给列傅皙穿上,还拍拍手:“好啦。恭喜暂代厨师职位!”
很快地,列傅皙听到门“嘭”地一声关上了。走得怪快的。
列傅皙刚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大声音,吓得她手狠狠一哆嗦。她皱着眉解开围裙,疑惑不解地走出厨房,问道:“怎么啦?”
客厅里的余蒙染、华懈远惊讶地看着书房内。列傅皙从容地走进去,看看地面上散乱一团的厚重书籍,看看依然飘在空中的白色纸张,看看愣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刘饰淑正挠着头发,十分抱歉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刘饰淑你先去客厅吧,这里交给我。”
列傅皙蹲下身,双手捧起一大摞一大摞的书籍,将它们一个一个安放好,重新摆回书柜里。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却一低头发现了还有一本在地上孤零零地躺着。她走过去,拾起来。
但她看见,里面夹了一张什么东西,抽出来仔细一看,她有点吃惊。
是一张报纸,十分破旧。依然是那张记录了动物园惨案的报纸。
鹤姐留着它做什么?
正在她迷惑不解的时候,鹤姐带着一身寒气,挂了满头发晶莹的霜雪走进来,她微微弯着唇角:“小皙,饮料重新买来了。人呢?”
不知怎么的,列傅皙吓了一跳,连忙把报纸夹回书里,把书塞进最上面那一层,走出来。
“你先去休息一会吧,还没有炒完菜呢!”
国鹤答应一声,紧接着一闪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列傅皙不知道,国鹤正站在地板上打量着书柜,伸手轻轻抽出一本书来,细细翻开,看着折叠的完全不同的那张积满灰尘的旧报纸,神情严肃。过了一会才冷冰冰地合上书,扔到桌上,发出很大声响。她自己退了几步,疲惫地躺到床上去,把身体陷进松软的棉被里。
三
“我宣布,平安夜会餐正式开始。
“干杯好吗?”国鹤率先站起身来,端着满满一杯子芳香的橙汁,微笑看向大家。
“好。”列傅皙应和着,也举起杯子。她看看余蒙染,余蒙染“哦”了一声,才将一双快要掉到盘子里的眼睛挪了回来,握住玻璃杯。刘饰淑自然是随着列傅皙。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华懈远。华懈远刚才一直都坐在位子上老老实实地吃着东西。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终于,华懈远轻轻拿起杯子,站起,久久无话。
“我希望在这样一个节日里,大家都能重归于好哇。”列傅皙笑呵呵地,“我们在这样一个冬日里,暖一暖自己,不是挺好吗?”
华懈远听了这句话,竟然轻轻笑了。
“从前是我不愿和大家一起欢笑。今天我终于明白过来,人最不可缺的是什么。亲人是不可或缺的,但朋友也一样。有的时候真心的朋友给予的力量胜过一切的一切,像是血液,流到身体每一处,让我活着,感受原来并不是那么少的温暖。”
华懈远,他的声音伴着窗前圣诞铃铛的脆响,今天的日子变得平凡又平静,淡淡地流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态,所有人都体会得到。
“干杯,好吗?”他将国鹤刚刚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众人纷纷鼓起掌来,为华懈远今天的所有改变雀跃不已。而后,自然是迫不及待地碰撞玻璃杯,一饮而尽,当场忘乎所以。
冬日珍贵的暖阳从数天不散的阴云中彻底解放出来,毫无顾忌地在天空肆意舞蹈,映过窗子,加入他们愉快的宴会,钻进每个人心里永驻。金色的暖光射下来,能够消逝所有冰雪。云开日出,弥足珍贵。
四
难道真的有乐极生悲这么一说吗?
列傅皙目瞪口呆。“你怎么会遇到他?还......”
此时,几日前还是狂欢状态的客厅瞬间换上另一场景:列傅皙、刘饰淑、国鹤、余蒙染,将华懈远团团围住,听他慢慢叙述着。
“......就是如此。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这个“他”,是闫凋影。悉源学校叱咤风云的坏学生以及所有恶劣行为主犯。
昨天下午华懈远带着那支注射器,正准备来感谢国鹤的开导好意,但万万没想到路上会碰到闫凋影。闫凋影速度快得像一只豹子,眼神像鹰一般的锐利,第一眼便看到了华懈远手中的注射器。闫凋影向他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眼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熟练地一拳捶在他的肩上,华懈远感到一股疼痛和巨力,当时被打得愣住,于是闫凋影就有机会了,一把抢走了他手中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拔腿就跑,但华懈远在光滑难走的冰面上追闫凋影,可能追上吗?于是不幸跟丢。
华懈远怨恨地捶打椅背,眼中烧着怒火,就像在医院楼上面对秦帣一样。火星溅到人身上,能够把他焚烧殆尽。
在极度愤怒之下,华懈远忽然深吸一口气,微微平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闫凋影给他的,那时他追着闫凋影,摔了一跤。闫凋影却回身,大摇大摆地高傲走来,蹲下身迅速塞给他一张纸,还伸手将华懈远的手攥成拳,让他握紧这张纸条。那时候他的眼神里有玩味、信任,却又隐含着一丝丝的至关重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这是他脑中忽然回想起的一个画面。
仔细打开已经皱皱巴巴的纸条后,勉强认清上面潦草凌乱的字迹:
请到五路公交车始发站地的我家小区来一趟。
这不是故意为难吗?他闫凋影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注射器有多重要,明显是恶作剧一般。这人是实在游手好闲,极度无聊!列傅皙紧紧地皱着眉头,盯着那张字条,如此凌乱,一看就像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