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春晓（十七）

　　看到这样的笑容桑柔便像刚打了羊胎素一样焕发着蓬勃的青春，唇边努力地挂着一朵矜持的微笑，心里却像中了头彩一样一下一下用力地跳动着、窃喜着。本以为济南是一个谦和到没有激情的人，看来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错，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浪漫而多情，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他也像自己一样顾忌着太多难以表达，幸好昨晚微醉的自己勇敢的捅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薄得几乎透明的窗户纸。想到这里，得意而不敢忘形的桑柔得努力努力再努力地控制着才能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放肆。
　　在济南医生温柔的笑容和柔时大时小的笑容里，思蓝一直款款地在笑。李济南的表现出乎意料地好，而柔那被蛊惑得花痴般的笑容也把内心的幸福放大到了极限，能为两情相悦的朋友做一场别样的见证也是一种幸福吧？有那么一瞬间思蓝在心里想着，某时某刻又会是什么人来见证自己的幸福呢？
　　吃过早餐桑柔极为体贴地说：“李医生，你的工作总是在晚上开始，生物钟现在一定还在睡觉，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去上班了。”
　　“我的车就在外面，送了你们上班就回去睡觉，总不能让两个昨晚没休息好的美女去挤公交啊，那可是我的失职。”
　　先送了思蓝去了自己的服装店，李济南便载着柔去公司上班，一路上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原本两个很有话题的人突然改变的细微情感却让他们敏感起来。桑柔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可是除了几句干吧吧的天气股市之类的话，竟然没有一句是能贴上情感标签。
　　车已经慢到不能再慢，可是还是蹭到了柔的单位门口，柔有点不舍又有点怨怼地对木讷的李济南客气地说：“谢谢李医生，我到了，再见。”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冷不防被李济南一把拉住了左手，在桑柔突然急促起来的心跳中，李济南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小麻袋样的物件，看着蓝红相间的商标桑柔惊呼到：“极品蓝！这是最棒的蓝山咖啡了，送给我的吗？”李济南只是无声地微笑颔首，并用力寺握了下柔的手说：“每年我都会在新到货的极品蓝里留下一袋，三年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交给你。晚上我来接你。”
　　于是，桑柔便在这样一种成熟男人不轻易显露的温柔中晕晕醉醉地飘下了车，飘进了公司。这种幸福的眩晕一直伴着她飘进办公室，一个上午都一直飘在云端傻笑着，甚至在开会布置新方案时都温柔得让下属们受宠若惊。
　　回到办公室冲了一杯蓝山捧着看，还没喝到口就已经情浓意浓思念更浓了，原来，原来那个傻傻的医生喜欢自己好久了，只是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和左如歌太太的名份让他退避三舍，这真是个老古板的傻男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开酒吧呢？正傻笑间电话在桌上嗡嗡的转了起来，柔收敛下笑容拿起电话：“喂，您好！”
　　“你好，桑柔，我是鲍丽影，我想见见你。”
　　“鲍丽影！？”很熟悉的一个名字但似乎已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桑柔在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下立刻爽快地回答：“没问题，什么时间？在哪里？”
　　“今天中午十二点，翠轩茶社，翠岩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甜润得优越感十足，桑柔暗中笑了笑，看来对方很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时间紧迫，把见面地点选在了自己公司附近。
　　“没问题，中午见。”桑柔的回答透着她一惯的干脆冷静。
　　放下电话看了看表11：20，经理室外的组员已经开始收拾物品准备下班。离约会还有四十分钟，桑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拎包然后站起来拉开柜门，露出了镶嵌在门背后的落地大镜子。
　　公司八个部都是同样的格局，只有这面镜子是桑柔自己的独特设计，站在镜前审视镜中的人影，脑中却在飞快地转动。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倾泄而下，室内一片耀眼的灿烂，微微卷曲的棕色短发在阳光下闪着莹然的光彩，脸色有点贵族式的苍白，她抬起手抚在脸颊用力搓了几下，双手拢了拢头发，又掏出睫毛油刷了几下，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毕竟要见的这个人非同一般，检查完毕转身拎起手包就义般昂首而去。
　　
　　与翠轩数十步之遥的距离让桑柔的脚步极为从容，途中还在蛋糕房买了两块松软的蛋糕，早饭只顾笑根本没吃几口，她怕自己的低血糖在关键时候无力虚脱，她必须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当她坐在翠岩阁好整以暇地吃完蛋糕又要了一杯碧螺之后，翠岩阁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艳丽丰满的红衣女子如一团烈焰般卷了进来，看到气定神闲正襟危坐的桑柔愣了一下，转身对跟在身后帮她脱貂儿的服务生说了一句：“普洱。”便坐在了桑柔的对面：“每次约谈我都提前五分钟到场，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早。”
　　“工作习惯。”桑柔不卑不亢微笑回答：“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的时间和我的时间一样珍贵，你约我来一定有你的理由，说吧！”说完便然后带着清冷的微笑缄口不语。桑柔开门见山的坦白让对方有些意外，原本是有备而来此刻反倒有了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凌乱。
　　“好，那就恕我直言吧，你知道我是谁，指的是听闻我是个成功的商人，还是知道我与李济南的关系呢？”鲍丽影的语气与她身上鲜红的颜色一样咄咄逼人。
　　“您说呢，对于您这样的一位名人来说，有些事情想不知道都是相当有难度的。”桑柔依然平静的微笑。
　　“哦，是吗？”鲍丽影的语气中有着故做的惊讶，接着说：“我也知道你们和李济南走得非常非常近，特别是昨晚的午夜狂欢，玩得一定很开心吧。”她把你说的很重，把们说的极轻，不经意听来几乎就是一个直接指向的你。这让桑柔想起了昨晚老船长门口那个笑得意味深长的领座小姐。真是难得这女富婆竟然对一个弃如敝履的前夫如此关注，不光干涉他生活中的一切，还在他的近身之处安插着这样的“间谍”，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前夫竟然是让她鄙夷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他身败名裂无处立锥的人。
　　看到桑柔无言而又略带玩味的笑容，红衣美女鲍丽影的脸色也渐渐地接近了衣服的颜色，她低头吹了吹沏着普洱的茶杯，轻轻地说了一句轻若耳语的话：“你很聪明，该知道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资产，这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就像没穿衣服一样，还有什么指望呢?”
　　柔若有所思的颔着点头道：“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据我所知，他身边的女人并不少，他的工作环境也是美女如云，而且都是那种随便到极点的泡巴女人，你觉得自己会在他身边陪伴多久呢？”
　　柔对于鲍丽影头头是道的分析示以模棱两可的微笑，从微笑的表象上，你看不出那微笑是赞同还是不以为然，鲍丽影被桑柔那轻轻点头微笑的肢体语言鼓励着，她觉得柔已经开始认同自己，她没想到柔竟然会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影响到了，她有些小小的得意：李济南，既然你放弃了我，那么今生今世我也要你用孤独永远地陪伴着我。
　　想到这里，恶毒的笑容几乎淹没了她尚有的一丝雍容：“再说了，你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他曾经的经历你敢相信他吗？你和我一样都是聪明人，别把宝押错了地方，以我们的年纪来说，经不起这样的风险了。”
　　“你都说完了吗？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桑柔反复地询问着对方，见对方有些迟疑但又很明确地点了几下头之后，她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郑重地放下杯子，用一种温婉却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好，既然你把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我也听明白了，那下面是不是该请你听我说了？”看到鲍丽影稍稍有着些点头的意思便用一种斩钉截铁的方式开始了自己的防守：“首先我知道您是李医生的前妻，而且是八年之前的前妻。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你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从言辞上来看你是为了我好来劝我离开，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从没打过交道，你觉得我会把你当作知心朋友来信任吗？而且我觉得感情并不是押宝，有了就情投意合，没有，想押也押不上。”
　　看到鲍丽影急欲打断自己桑柔用右手食指顶住左手心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已经说完了，现在听我说！”这是她面对客户一惯的杀手锏。
　　“至于他的资产，那是你看不见的，他的本质，他的思维，他的能力都那么彰显着，你也许从没想到一无所有的他会这么快复元，根本不需要向谁摇尾乞怜就重新站稳了脚跟，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没什么资本而且人到中年，但是，你不觉得他依然会前途无量吗？不管你们当初有没有爱过，但毕竟夫妻一场，你就这么见不得他有一点点的好吗？”柔心里忽然觉得很解气，自己很久以来就一直想为济南讨回点什么，今天机会终于送上了门。
　　“你就这么见不得他有一点点的好吗？”柔的这句话听得鲍丽影脸色一直不停地变幻着，她今天来这里只能以劝告的方式让桑柔却步，因为她不再像当初那样有着警告的权力，有着随意发飚的资格，那个男人在仰人鼻息的过去都不曾向自己的强势低过头，更别说现在了。自己的蛮横与倔强并没有在曾经的共同岁月里刻上痕迹，这种感觉让她的心里一阵阵地凉了起来，虚假的笑容渐渐换成了一种真实的落寞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