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春晓（十六）

　　当暖玉守着一窗冷月在烟草味道中回味爱情的时候，若已被思蓝和桑柔送还给了萧尘，见到尘后若似乎变乖了一点，收起了那首几乎唱了一晚上的《情奴》，也许是累了困了，也许是因为内心里某些别的原因，反正她安静了下来。
　　尘关上门便被若踉跄的脚步拉得一路走进房间，看着若的醉态尘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故意折磨自己让别人愧疚，心疼吗？我是错了，可是我主动坦白了，也承认错误了，而且也坚决不会再犯，你有必要这么做吗？就算我错了，你要是接受不了就走啊，接受了就好好过日子，我犯不着为了这个错误一辈子都得在你面前低眉顺眼过日子，孔雀开屏献殷勤吧。
　　萧尘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若放倒在床上帮她脱去了鞋子，正想不耐烦地走开，冷不防若翻身坐起用力抱住了尘的腰，一张滚烫的脸紧紧贴在了尘微微发福的腹部，嘴里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尘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若潮红的脸庞上微闭的双眼，翕动的双唇，此刻的若不再凌厉幽怨，没有猜忌怀疑，憨然的醉态像少女般可爱，仿佛回到了时光中初恋的季节，感觉可以回去，可是时光却真的是无法偷换一分一秒啊。低叹一声，尘用力地抱了抱那日渐消瘦的双肩，这傻瓜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累坏了，能醉一下也不是坏事，但愿明天醒来一切都能改变，轻轻地把若重新放倒在床上，在透着些微亮的黎明天色中相拥睡去。
　　在沉睡中紧紧相拥，是心中真实的怜惜，还是一番歉意的表达，也或许只是一种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吧，尘只是下意识的这样做并没有想过为了什么，沉睡中的若就更不知道了。
　　
　　离开了黎若家，桑柔一路上都带着春风般的微笑，思蓝看着柔脸上不时流露出幸福的微笑，不禁也微笑起来。是啊，柔和李医生今晚的状况可算是意外收获啊，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不仅弄晕了柔柔，也让大家由衷的欣喜。这件事情早在大家意料之中却也在计划之外，今天终于落实，四姐妹中已经成功攻掉了一角冰山，接下来会有更好的前景，一定会的。
　　思蓝把柔柔带进客房便离开了，忙了一夜好累的，明天还有工作，再说那刚找到幸福方向的傻女子一心都在医生身上，也没有心思陪自己聊天说话，给她一个自己的空间美美地做场梦吧。
　　回到房里看看床头的表，已是凌晨三点了，再不抓紧时间睡一会，天就亮了，看到床头的表却让思蓝忽然之间又睡意全无了。那个长条的小钟非常精致，中间是表盘，两边是相框，已经很久了，相框里的照片都不曾换过，左边的思蓝长发披肩俏皮地笑着，右边的思蓝也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妩媚的羞涩与浅浅的喜悦在里面，更重要的是，那朵笑容开在云翔双手相拥的怀抱中，照片的颜色已经浅淡得偏向灰蓝的色泽，有着很强的厚重感。想起两人结婚前买这个小钟时云翔曾说过：“从今天起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分分秒秒，我的爱也将分分秒秒为你全力以赴。”此刻，早已是物是人非，钟表还在用，时光还在走，伊人却不知天涯何处。
　　思蓝在温暖的被子里轻叹一声，太过年轻时根本不懂得爱情，只是凭着满心的热情飞扬着爱情的面孔，又凭着满心的倔强霸占着爱情的全部，理解事物的能力，抵挡痛苦的坚忍，掌控生活的智慧几乎等于零，遇到伤害只会哭泣不能思想，情感的世界里除了爱就是恨，没有缓冲的中间地带，若是换做了今天的自己，会不会冷静，会不会原谅，会不会挽留呢？
　　“会！！！”黑暗中，思蓝听到自己不自禁的出声回答自己，一定会的，想想当初云翔痛不欲生的样子，还有他的那些誓言，最让思蓝无法释怀的就是，当自己拎着报复的语言大刀阔斧地割裂了云翔的自尊与情感之后，他便悄无声息地走掉了，永远消失了。思蓝以为那个人应该站在那里让自己随时可以报复，随时可以出气，可是他突然不见了，就像思蓝只是与空气一同上演了一场爱恨缠绵的独角戏。
　　这个冬日的夜晚，是一个月儿弯弯，星儿闪闪的夜晚，四个姐妹在各自的情感世界里策马扬鞭辗转沉浮，靠近中年的边缘，靠近情感的边缘，靠近纷乱与执着的边缘，这些在边缘或挣扎或欣喜的其实只是一种愿望，那就是想在幸福中存活，可是幸福这把沙，又刻如何存活呢。
　　黎若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房间里静静的，尘和舟都不在，去了哪里，若晕晕地坐在床上揉着自己的头，忽然间吸了口气想起来了：“医院！”急忙跳下床洗漱更衣，宿醉的迟钝与眩晕让她不断地跌跌撞撞，直到出门一阵冷风袭来才能彻底清醒。
　　“医院！”若一边念叨着这个地方，一边想昨天舟就已经好多了，有尘陪着舟应该没什么问题。昨晚自己的样子一定糗死了，黎若突然又不急着去医院了，她在路上磨蹭着，在一家超市里转了好几个圈，又在一家玩具店流连一番，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奔向了医院，手里提着一大堆买给舟的东西，这应该是自己这一上午不曾露面的最好理由了。
　　病房里安静的阳光在舟睡梦中的脸上亲吻着，让她的肤色呈现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粉红色，黎若弯下腰在舟的脸上轻轻地吻嗅着，女儿身上那种柔软温暖的气息让她贪恋着。
　　尘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也觉得很温馨很踏实，可是同时他也感觉到若对自己依然是冷漠气恼的，因为她在走进来时第一个目光没有投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向自己询问舟的情况，更没有像以往一样对自己表现出掺杂着关心与依赖的亲昵动作和表情。
　　看她自顾自地在床上床下摆放着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依旧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索性站起来转身离去。他并不知道其实黎若也在经受着一种尴尬的折磨，她知道自己昨晚醉得很不像样子，却不知道尘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当自己是借酒装疯的女人，会不会瞧不起自己，正想办法打破尴尬，尘已起身离去。
　　尘走后，黎若停下了所有可有可无的忙碌呆坐在床边，尘无声的离去只留下满屋的冰冷和黎若满心的狼籍，如同一只困兽，她想要改变这种困境，却又不知要如何才能走出这种情绪。她呆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正午太阳，突然想到昨晚暖玉的那句话，去工作，是的，去工作，她站起身把刚刚从包装盒里拿出的那些东西都一一地塞了回去，舟的病已经好了，该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办理出院呢。
　　当若在焦急等着午休医生上班的时候，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一杯蓝山不时地傻笑着，脑子里不时的回放着收到这一大盒蓝山的甜蜜过程：
　　一大早，桑柔还在梦中时便被电话吵醒，原来是济南医生邀请两位女士共进早餐，柔一听急忙跑去思蓝房间把她连推带搡地弄醒，一夜未眠刚刚睡着的思蓝受惊地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吃惊归吃惊，桑柔一脸的娇笑又让思蓝极为迷惑，心里猜想一定与那个济南医生有关，于是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向后拖了下身子倚在床头拥着被子说：“李医生昨晚给你打了强心针还是兴奋剂，睡那么晚也不困，他不会是在梦中半跪着送了个闪光的小石头吧，醒来手上不还是空的嘛，记住，即便真送时也别笑得这么花痴，行吗姐姐？”
　　“哎呀，别说了，快起来，请你吃早餐啊，快。”
　　“没见过请客还这么着急的，你兜里钱多的往外淌了吗，那你不如帮我再交一年瑜伽费。”
　　“哎呀，是李医生，他来电话要请我们吃早餐嘛……”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思蓝作恍然大悟状接着说，“早餐一个鸡蛋一碗粥就打发了，竟然劳动医生大驾，保守男可是头一回展开疯狂攻势，咱得大力支持一下，不知道泰华粥铺里早餐有没有鲍鱼卖，哦？”思蓝窃窃的笑声被桑柔的捶打弄得没了声息，只好讨饶着钻出了被子，从刷牙到洗脸再到梳头化妆，思蓝就一直没停止她的揶揄与调笑，看着桑柔在她面前时而娇嗔，时而羞恼，她知道现在的桑柔表面是对自己的玩笑恼羞成怒的嗔怪着，其实是极为享受这样的过程的，在这样的过程中心跳着，喜悦着，炫耀着。其实，恋爱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呢。
　　直到在早餐店门口桑柔还在问着头发乱不乱，脸色好不好的问题，甚至思蓝想应付一下都会让她发个小飚，这让思蓝连围好围巾的时间都没有。进了早餐店的玻璃门之后，桑柔便判若两人，满脸是紧张羞涩的妩媚笑容，思蓝看着桑柔竟然也有小鸟依人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了，爱情这个神马，实在太给力了，能把一个时常发个小飚的人弄成了碧玉之女，还真是一件不小的功德，她表面优雅地浅笑着，内里却笑到几乎要抽筋，这种没有顾忌的开心好久没了，这是一种真正的开心，也是对朋友长久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担子的一种轻松。
　　偌大的早餐店里到处都是拼桌吃饭的人，只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独自占据了一张桌子，而且摆满了食物，这个男人在一堆各种各样的饼和粥还有各种佐粥小菜面前正襟危坐，唇边挂着笑意，眉眼之间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