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求婚

　　马上就是七夕情人节，街上到处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氛，我想通了，尽管我和田诗还在冷战，但我有错在先，只要她还和我住在一起，说明她的心还在我这里，现实一再告诫我，生活不是个东西，爱情更不是个东西，如果你把它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你一认真你就是输了，所以对于田诗的和丁医生的过往，我并不打算深究，昨天我还试探着抱了一下她，她并没有试图反抗。
　　现在我们的感情已经苍白如薄纸，难以经得起考验，我决定七夕向田诗求婚，以前她就向我暗示过几次，但每次都被我找理由搪塞过去了，我去周大福珠宝店定了一款戒指，花了38888元，是田诗最为中意的，去年我们还一起来看过一次，当时我犹豫了一下，就被田诗拉到街边的地摊上买了10元钱一个的戒指，而我的苹果手机，笔记本，还有身上穿的梦特娇，都是田诗省钱给我买的，那个卖戒指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一脸羡慕的看着我，夸我女朋友真幸福，夸我们感情真好，夸得我脸颊微微发烫。
　　从周大福出来后，我去找丁胖子，他果然没有辜负我，抖了抖颤颤硕硕的肥肉，将李眼镜飞单的证据交给我，我仔细的看了一下，客户名字，交易时间，货物的细节，以及付款水单都打印出来了，我脊背一凉，他将李眼镜卖得真够彻底。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个物质的城市，谁又不是为自己而活？
　　忙活了一个多月，我终于搜集齐了李眼镜的九重罪状，其一利吃里爬外，将公司客户带到别的工厂下订单，获利至少四十二万元；其二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与原材料，展会和广告等供应商勾结吃回扣；其三色胆包天损及公司名誉，经常带客户出入各种黄色场合，有他和小姐的亲密合照为证；其四滥用职权剪除异己，凡是对他稍有异议的员工，要么被逼走要么降职，严重干扰了公司的人才培养和选拔制度……
　　我把这份详细的贡状呈交给林副总，里面的所有指正均有证人确认，看得他“龙颜大悦”，称赞我才智过人勇冠三军，我老脸红了红，上次有人这样赞赏我的时候我还在穿开裆裤，看到副总兴奋的表情，联想到他狠狠的参李眼镜一本，老板看到贡状，肯定气得能生吞活剥一头狮子，要么报案将李眼镜拷到公安局，要么当众开除他，我心情大好，想象着他离开公司前悲观心死的惨状，我赐他一句忠言：叫你不呆在北方老实做人，非要来到南方做狗胡乱咬人。
　　李眼镜算是我的授业恩师，面试我的那一天，什么都不闻不问，只和我谈女人，燕环肥瘦鹦莺脂粉，让人相见恨晚，之后又手把手的教导我做业务，但我知道，最昂贵的是人情，最廉价的也是人情，它可以贵到无法获取，却又便宜得分文不值，如果不是李眼镜欺人太甚，我绝对不会狗急跳墙，反正只要能扳倒他，我的收入就能大涨，我的仕途也会畅通无阻。
　　不一会儿，李眼镜就被一个电话召进老板的办公室，不到五分钟，里面传来猛烈的呵斥声，责骂声，拍桌子声，摔凳子的声音，乱得一团糟，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张大了嘴，齐刷刷的瞪着办公室的方向，看来老板肯定大动肝火，李眼镜缩着脖子接受最残酷的惩罚，我心里乐开了花。一直到快下班，李眼镜面如死灰的走了出来，像是一幅行尸走肉，一直挪到我面前，双眼鼓得像是一对漂浮的鱼泡，死死的瞪着我，发出惨淡的绿芒，我挺胸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说：“没错，是我干的。”
　　大乔以前就跟我说过，我这人就是不善于装，不善于作，看起来坏得狼心狗肺，实则没心没肺，不会保护自己，被人一激就现出原形来，还告诫我这样迟早要吃大亏，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看到李眼镜气得浑身颤抖摇晃，双眼填满愤怒的火焰，我就觉得特别的解气。
　　李眼镜受此大挫，估计在行业内混不下去了，前途也就此葬送，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不定会垂死一击，我绷紧精神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护头护胸护裤裆甚至护膝盖，迎接他最凶猛的还击，我等了半天，李眼镜的举动却大让我失望，他弯着腰缩着脖子，双手打躬作揖，说：“干得好，干得好，真不愧是人才，我辈之楷模。”说完就垂头丧气的转过身，步履蹒跚的朝办公室外走去，我有点儿失望，没想到他怂得跟一个包子似的，当你全力出击，本来以为可以粉碎一堵墙，结果却在打棉花上，劲道全失，我朝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干你娘的，这样都忍得了？有种过来打我啊。”李眼镜脚步短暂的停了一下，然后快步的走出了办公室。
　　情人节我约了田诗在皇廷酒店吃饭，我拿出U盘交给前台的小姑娘，吩咐她在田诗的包厢播放，那是我提前准备好的视频，里面有几个小细节，其中的一个是我们爬南山，她在山顶崴了脚，我背着她下山，刚到半山腰就大雨倾盆，我摔了一跤，膝盖磕得鲜血直流，伤口深可见骨，我咬着牙坚持到山脚，却一头栽倒在泥水中，田诗急得嚎啕大哭，在风雨中不停呼喊我：“王烈，你醒醒……”，她滚烫的泪水坠落在我的脸上，唤醒了那些温暖而美好的回忆，点点滴滴沉浸在心头，让人无法忘怀。
　　我走进包厢的时候，电视上的视频已经接近尾声，田诗双眼通红不停地啜泣，看来视频的煽情效果很理想，我迎了上去，单膝下跪，左手捧着鲜花，右手举着戒指，表情神圣沧桑，求婚台词真挚虔诚，酒店的服务生激动得泪光闪闪，大声嚷着：“嫁给他，嫁给他……”
　　田诗感动得娇躯微微颤抖，泪水缓缓流出眼眶，她擦了擦泪水，冲我笑了笑，慢慢朝我走过来，近了更近了，就在她正要伸手接受戒指的时候，另一只胳膊凭空伸了过来，将戒指扫落在地，有一个声音斩冰截雪正中我心口：“你不能嫁给他！”
　　是丁医生，原来他一直都坐在田诗旁边，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心里万分恼怒正想发泄，丁医生拍桌而起，指着我的脸数落我的罪状，我心想完了完了，我的那点儿底细看病的时候全都泄漏给他了，丁医生果然没让我失望，将我劈腿的淫乱史描述得绘声绘色，再果断的抛出结论：“他不能给你幸福。”田诗看着我的眼神由柔情蜜意到震惊再到悲伤，一张脸由晴转阴再到乌云密布，最后小嘴一扁，泪水就要哗啦啦的下。
　　我慌得心急火燎，眼看求婚就要失败了，我强行压住内心的火焰，冷冷的问：“他就是那个保时捷男？”田诗噙着泪水点了点头，我不由得又想起那个让人懊恼的烛光晚餐之夜，这个破坏我们感情的男人又亲手破坏我的求婚，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此时此刻都会暴跳如雷，我猛的伸出右手封住丁医生的领口，几乎咆哮起来，我说一个外人编的鬼话你也信？
　　丁医生也不反抗，慢条斯理地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酒色过度？已经阳痿了吗？你凭什么给貌美如花的田诗幸福？”此人戴金丝眼镜，外表斯文秀气，却毫无职业操守，左手一个苹果右手一个三星，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项链，十足的暴发户，在我眼里完全是一个满嘴喷粪的傻大楞，我毫不犹豫的一拳正中他鼻头，他立马人仰马翻，满脸鲜血模糊。
　　我解了一口气，心情舒畅多了，田诗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咬紧嘴唇，“啪”的扇了我一耳光，她扶起丁医生，掏出纸巾帮他擦拭血迹，扭过头来，泪光闪闪的看着我：“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一耳光打得我头晕目眩，脑袋里嗡嗡的响，打得那个小姑娘“啊”的一声尖叫，她下手可真狠，我的心如针刺一样痛，我心想田诗啊田诗我们四年多的感情竟然敌不过一个插足的第三者？
　　在我看来，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深圳的生活如此单调乏味，工作如此疲惫不堪，偶尔约约炮玩玩小姐，撒撒谎骗骗人，徘徊在道德的红线边缘，麻木而快乐的寻找人生真谛，本就无伤大雅。但此刻田诗目光泫然，悲伤欲绝，楚楚可怜，我内心的柔情被唤醒，心脏跟着一阵一阵的紧缩，不忍心再继续骗她，我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没错，他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田诗的嘴唇张张合合的，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身躯一阵哆嗦，纸巾抖落在丁医生身上，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声嘶力竭地喊：“你们两个都给我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