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 清春就是个雨季

　　青春就是个雨。
　　看完温凯回来，拉拉的心情突然间很低落，低落到尘埃里。还不能用明确的语言说明白为什么低落，拉拉的天空乌云翻滚，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开了家门，拉拉径直回到自己房子，一下扑倒在床，嚎啕大哭。
　　布布赶紧爬上床，急得哼哼叫着，可是拉拉只是哭，妈妈还没回家，布布不知道怎么办了，干脆爬上床，卧在拉拉身边，静静听着小主人痛哭。
　　突然，布布跳下床，冲向门口，妈妈回来了。
　　不等妈妈开门，布布就已经用爪子挠着门，妈妈赶紧开门。
　　布布摇着尾巴，领着妈妈来到拉拉的房间，这时拉拉已经由大声哭转为哭泣了。
　　“拉拉，宝贝，你怎么啦?”妈妈急忙扔下手中的包，想抱起拉拉，女儿哭的满脸是泪，这还是第一次。在妈妈的印象中，拉拉很少哭，即使被妈妈痛打屁股，也是只流泪而不哭，英雄流泪不出声，可是今天能如此，肯定是有事。
　　“布布，是不是你惹姐姐啦?”情急之中，妈妈的智商变低了。
　　布布见妈妈问自己，着急的汪汪叫，又扑上床，用爪子扒拉着拉拉。
　　“拉拉，小祖宗，你到底怎么啦?”妈妈又想抱起拉拉。
　　“妈妈，温凯抑郁了。”拉拉一下子自己起来，抱着妈妈边哭边说。
　　妈妈不知道温凯是谁，但是看女儿这么难过，就抱着拉拉，轻轻拍着拉拉的后背，小声说：“哦，拉拉，妈妈知道。”
　　“妈妈，妈妈，呜呜呜……”拉拉的声音又大了。
　　妈妈并不着急采取措施，只是抱着拉拉，拍着拉拉，让拉拉好好哭。
　　布布着急也没有办法，赶紧也挨着妈妈，三个人坐在拉拉的床上，布布和妈妈一起陪着拉拉哭。
　　等拉拉哭完了，妈妈才问清了事情的原委。
　　妈妈明白了拉拉，拉拉是个多情敏感的女孩，一直把自己伪装起来，看起来大不咧咧，其实都是装出来了；就像蜗牛，内心很软弱，但是却用一层硬壳把自己包裹起来，从来不让人发现，包括妈妈。想到这里，妈妈眼眶也热热的，但是妈妈忍住了，她要自己坚强起来，只有自己坚强，才能保护好女儿。
　　妈妈用热热毛巾给拉拉擦了脸，然后趴在女儿耳朵边悄悄说：“拉拉，妈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温凯抑郁了，但是你得好好地，这样你才能给温凯做个榜样，希望他很快好起来。明天，妈妈给温凯介绍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专家是我的同学，对抑郁治疗很有研究，放心，温凯很快会好起来。”
　　拉拉像发现了新大陆，看着妈妈，觉得妈妈和原来不一样了。
　　“妈妈，你过来，我想看看你。”拉拉叫着进厨房准备做饭的妈妈。
　　“看什么，不认识我了?”妈妈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拉拉。
　　“妈妈，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不是原来的妈妈了。”到底是个孩子，刚才还在大声哭的拉拉一转眼又调皮地和妈妈开玩笑。
　　妈妈来到拉拉跟前，捧着拉拉的脸蛋，猛然亲了一口，拉拉赶紧用手推妈妈，急得大叫：“布布，救命。”
　　布布听拉拉喊救命，飞快跑过来，站在妈妈和拉拉中间，不停扭头，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拉拉。
　　一家人鸡飞狗叫的。
　　拉拉的家，暂时安静了。
　　拉拉和妈妈一起做好了饭，吃完饭，拉拉说要回房间写作业。妈妈高兴的答应，愉快地洗过刷碗，女儿长大了，知道学习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妈妈心情很好。
　　拉拉钻进自己的房子，布布随着跟进来，拉拉并没有写作业，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拉拉竟然又想哭。布布趴在拉拉的鞋上，难受地哼唧着。
　　
　　青春是个多情的岁月，很小的一个快乐，就能够掀起他们远航的风帆；很小的一个挫折，也可能浇灭他们心中梦想的火焰。青春也像秦城的秋天，那秋雨下起来，淅淅沥沥，绵延不断，一旦太阳出来，天气晴朗，就又天高地远，激情四溢。
　　拉拉就是这样，温凯的抑郁好像传染给了她，她也无缘无故地心情低落。坐在飘窗上，心里处于迷茫彷徨状态，拉拉心里很空，就像站在荒原，四面刮着狂风，风声呜咽，朝着一个方向一溜烟过去，什么也没有留下，过后荒原便是死一般的静寂。眼泪顺着拉拉的脸颊流下来，开始是小溪潺潺，再后来便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那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奔腾起来。布布也爬上飘窗，舔着拉拉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小主人。
　　
　　几个月来，拉拉心里的忧烦越聚越多，而且在心底蒸腾发酵，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考高中，分数没上线，妈妈求爷爷告奶奶，狠心拿出三万元钱，终于上了高中，可是拉拉怎么努力，成绩依然不尽人意；考完试，按成绩排座位，拉拉坐在了最后一排，这就等于宣判了拉拉是个低能儿；想起温凯苍白的脸，温凯妈妈带着泪痕的脸；再想到自己的妈妈为自己学习愁苦煎熬。这一切都重重打击者拉拉幼小的心灵，拉拉多么希望能有个让自己倾吐苦恼的地方，可是找遍整个秦城，也没有这个地方。
　　拉拉的心，长满了茅草，这茅草还在长着，撩扰着心里一阵一阵难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拉拉渐渐平静了，眼泪流出来后，心里也敞亮多了。拉拉索性躺到床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世界此时此刻专属于拉拉。
　　
　　哭完，睡醒，已经到了第二天，太阳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大早，拉拉按时到了学校，还没上早读，老班已经坐在讲桌前，自己看着书。拉拉觉得奇怪，今天石楠怎么还没到，拉拉着急，怕石楠迟到，坐在座位也没心读书，耳听着早读铃声响起，可是石楠还是没有来。
　　好不容易下了早读，石楠还没有来。静怡也很着急，从前面来到后面拉拉面前，打听石楠为什么没来。她俩很担心，一起到学校门房，给石楠打电话，通着，但是没人接。拉拉和静怡更着急了，又回来找老班。老班平静地说：“石楠请假了，她妈妈说病了。”老班说这些话时，声音平静地像一大缸从没动过的水。
　　拉拉小声问老班：“老师，石楠什么病？她请了几天假？”
　　老班把眼光从眼镜上面看出来，意味深长地说：“拉拉，你很关心别人，而且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
　　拉拉低下了头，不敢看老班。这时老班继续说：“拉拉，我想如果你能把关心别人的心思用在学习上，成绩何愁不好？”
　　拉拉嘴里吭哧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老班，勉强抬起头，想和老班眼光对视，但是努力失败了，她还是不敢看老班。老班从不多说一句话，但老班看人的眼光能把人杀死，尤其老班看学习成绩差的同学，那眼光就像一把刀子，会把你割得血淋淋而又看不见一滴血。
　　老班说完自己的话，低下头，很长时间没看拉拉，拉拉嚅嚅地向老班告别，走出老班办公室，拉拉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是静怡被老班留下来了。
　　
　　老班先是看着静怡，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好像在看书，等拉拉出去了，老班才抬头。
　　静怡崇敬地看着老班：“老师，您有话要说？”
　　老班点点头，但并没说什么。
　　静怡也很紧张，不知道老班要说什么，但是她感觉老班不高兴，肯定有话要说。
　　这时，老班慢条斯理地说：“静怡，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老班显得很痛心。
　　静怡听后，更加紧张。她飞快地转动思维的车轮，努力在想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可是怎么也想不出，她便疑惑地瞪大眼睛看着老班。
　　“你好像和拉拉，还有石楠很友好啊。”老班眼光很沉静，但是静怡已经鼻子冒汗了。
　　“不是，老师，我……”还没等静怡解释，老班摆摆手，继续说：“静怡，你是农村出身，你爸爸不容易。”
　　静怡点点头，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有句话，我想送给你，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应该明白怎么做。”老班低下头，一边翻着书一边说。
　　静怡恭敬地等着老班送给自己的话。
　　可是老班没有说，在教案纸上撕下半张纸，写了一句话，然后递给静怡，静怡看到了老班送给自己的话:读书好，好读书，读好书。交友好，好交友，交好友。
　　
　　静怡看了老班送给她的话，明白了老班的意思。老班在责怪自己和成绩差的拉拉、石楠走得太近，她想解释，但不知道怎么解释。
　　老班又说：“静怡，懂我意思了吗？”
　　静怡点点头，但她还想给老师说，拉拉和石楠虽然成绩不好，但她们俩真的不是坏孩子。可是老班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就挥挥手说：“去吧，就这事，我还要备课。”
　　静怡鞠了一个躬，出了办公室，心里无比难受，也无比迷茫。她低头只顾走路，突然碰到拉拉身上，吓了一跳，正想挥手打拉拉，可没有，看着拉拉，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静怡怎么了，拉拉很奇怪，她快步追上静怡，想问静怡为什么。
　　“静怡，等等。”拉拉拉住静怡的手。
　　“拉拉，我们以后多用心思学习吧。”静怡说这话头都没抬，她不敢看拉拉。
　　拉拉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拉拉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她一下就明白了，老班不希望静怡和她走得太近。
　　拉拉失望地看着静怡，静怡头也没抬，又离开了。
　　拉拉心里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就像吹过荒原上的风，只有自己的呼啸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回应。拉拉落寞地也回到教室，默默坐在座位上，看着身旁石楠的座位，是空着，再看前面温凯的座位，也是空的，她的心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