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春晓（十四）

　　一阵隐约的音乐自传说身后的音响中传来，渐渐清晰明亮起来，《StraightThroughMyheart》中的后街男孩唱着热辣劲爆而又深情缠绵的节奏，传说在吧台后面随着音乐抖动一边微笑着向暖玉伸手做出邀舞的手势，另外的三个人随着节奏一同击掌带动了整场的气氛，暖玉低头嘟哝着：“早就说不要来这里了，又得献舞。”边大方地站起身来走向舞台，路过思蓝时只听她低低说了一句：“好好跳，这可是名曲《直通我心》哦。”
　　暖玉舞着曼妙的身姿走到台上时已经有些人记起这个会跳爵士舞的美女了，掌声渐渐热烈起来，更有很多人离座一同舞动，蓝色烟雾中暖玉甩动一头长发却甩不尽无限的烦恼。
　　
　　同样的蓝色烟雾中吧台后面的一扇门打开了，里面一道雪亮的灯光瞬间在蓝色的梦幻中切了一个缺口，转眼又收拢不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在这闪电般瞬间来去的光影中来到三人面前。
　　“李医生！”
　　“李老板！”
　　柔和思蓝又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称呼，说完三个人相顾一笑，那被称为李医生的老板招手唤来服务生，蓝咬着柔的耳朵说：“今晚跟你和玉借光不用买单喽。”
　　在柔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表情中，“哎哟。”一声，思蓝轻呼出声，中间隔着若若依然惨遭柔的毒手，一手挡在面前一手揉着被掐痛的肋间小声说：“绅士面前，你竟敢自悔淑女形象。”柔对着医生老板摆出一副甜蜜的笑容一边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扔给思蓝：“守财奴，早知道你来这目的不纯。”看着两人不停地嘀嘀咕咕医生老板笑着问：“两位美女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表情丰富到让人好奇。”
　　思蓝压着笑意坐正身体认真的说：“哦，我们，我们在讨论一句道理极为深刻的话。”说完看着柔，等着她来接下句。
　　柔知道思蓝把包袱抛给了自己，不禁笑意更深：“是啊，李医生，我和思蓝刚才在说中国一句最古老的谚语：说曹操曹操就到。”
　　医生老板左右看了一下说：“感觉现在我就是那个有幸被你们提到，而且跑得又很快的曹操。”
　　柔和思蓝一起哈哈笑了起来，飞扬的姿态让夹在中间的若若更显死气沉沉，像个被扯断连线的牵线木偶，一点精气神儿也找不到。医生老板看在眼中亦不动声色为若加了一杯热的奶茶，柔和思蓝看着自己面前新添的啤酒不由感叹医生的体贴，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柔轻轻说：“有些美好就在眼前，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柔垂下眼睛看着杯中的泡沫轻轻地吹着，认识李济南很久了，自己一嫁入婆家就与这个在居民区开诊所的医生相识了，这么多年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自己和那个花心如歌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而他也被前妻诬陷丢了行医护照，这中间经过了多少故事，多少折磨，彼此间相互理解同情，相互帮助。十多年中这个男人似乎一直都处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本性他的能力他的一切自己都早已了解，而自己也早已被他像透明体一样的看到了灵魂深处。两人相互关心彼此在意，内心的牵挂早已惊涛骇浪了，却一直没能水到渠成。这个男人太优秀也太内敛，自己好几次被他感动得几乎便要相许终生，却总是被他的优秀和内敛阻住了脚步。他的光明磊落，他的大义无私让人觉得谈及私情是件很龌龊的事。思蓝总催着自己与李医生牵手，她哪里知道这李医生太文质彬彬谦和有礼了，是读医书读傻了不懂男女情事，还是本性就是没有激情的人呢？或许他真的只是出于道义才对自己鼎力相帮吧，这么想着，柔也加入了若的发呆队伍。
　　
　　一曲舞罢，暖玉带着一身火辣气息回到座位，仰头干了啤酒拍着桌子大声说：“姐姐们，商量好没有，商量好咱们该撤了吧。”说完带头起身穿外衣，看了看表思蓝也觉得时间有些晚了，还得把若送回家呢。
　　几个人穿好外衣，走到门口时却见传说也全副武装地跑了来，手里还顺手牵羊地拿着一朵吧台上的玫瑰。那玫瑰半开不开，花瓣的边缘却已然萎焉着加深了颜色，看起来有点脏旧的感觉。刚才走得急没发现，此刻发现为时已晚，这花的卖相让传说举着的右手有些不知该不该送的尴尬。顺势向右一挥，左手做了一个极为绅士的邀请姿势：“今晚真是太巧了，可不可以邀请几位资深美女欢歌共醉，对面又刚开业一家《钱柜》连锁店，听说音响相当霸道，谁唱都能跟明星似的。”
　　“刚才不是说了不去嘛，你怎么又跟她们提呢，反正我不去。”暖玉嘟起了诱人的红唇，原来这就是她急着走的原因。
　　“走吧，不就是玩一会嘛，济南大哥也去，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啊！就是追求咱也得光明正大，就凭我这一表人才也犯不上私下绑架！”一听暖玉强硬的口气传说立刻沉不住气地露出了十足的痞气，说话也没正经起来，几位一言不发的美女让传说心里更加没底。看着从后面赶上来的李济南求救般地说：“济南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知道我想邀请还没来得及说，今天碰巧遇见，就提前今晚吧！”
　　“是啊，几位，今晚确实太巧了。明天是传说的生日，本来传说昨天还说怎么才能邀请到你们庆祝一下，没想到今晚你们就来了。传说在千里之外，刚来不久又没什么朋友，今晚就陪他一起去开心一下吧，如何？”李济南的一席话让思蓝犯了难，答应了尘一会就送若回家，这样算怎么回事呢，看暖玉的样子就知道她一百二十个不想去，可是传说期待的眼神还有李济南和柔之间悄然迷漫的朦胧暧昧、欲言又止又让她难以拒绝。
　　“好啊，最近郁闷好久了，正好去狠狠的嗨一场。走，传说，她们不去，我去。”沉默的若若突然打破了沉默，说完这句话后拽着传说的手臂走出了门，这下所有人都只有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背影的份儿。不去是不行了，那两个人转瞬间就从这个门跨过马路进了对面那扇光怪陆离的门。思蓝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让若放松一下，也给柔和李济南一个机会吧。一会给尘打个电话，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暖玉嘛，就让她委屈点吧。只是一起唱唱歌，喝两杯又没让你马上嫁给他，想到这里，思蓝拉着暖玉的手也走了出去。
　　柔在这一连串的变化中做梦般地看了看眼前仅剩下的那个人，那个人正在对着她温和地笑着，还微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为她拉开了门。看着思蓝和暖玉渐渐隐没在对面的门里，她迟疑着走了出去，然后回身等着李济南。门外，初冬的冷风倏忽间便钻进了颈间。
　　看着柔轻轻地缩起了脖颈，李济南本想脱下外罩的貂皮上衣为她披上，可是对面那扇门的距离太近，这衣服一脱一披之间怕是早已走过几个来回，未免太着痕迹了些。可是看着柔迟疑的神色，缓慢的步伐又怕她着凉，索性上前一把拉着柔的手跑向了路的对面。
　　午夜的街头除了霓虹热闹地闪烁着，一切都已沉入安静，柔的鞋跟踏响无数清脆的回声。她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心情在转瞬间便被快乐掌控，那只手好大，好暖，很温柔又不失劲道，自己的手放在里面大小刚刚好呢。
　　在这段短短的，感觉却很长久的路上，柔在对李济南感激倾佩的情感中第一次有了心跳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热了起来，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泛起了美丽的桃红色。她把脸轻轻地侧向了李济南，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让他看到自己最美丽的颜色。
　　李济南拉着柔的手一路小跑很快到了街的对面，他感觉到柔的脚步有些缓慢，是自己跑得太快她追不上还是在故意拉住自己前冲的脚步？他转过头便看到柔那绯红的脸庞，目光盈盈，呼出的气体在腮旁颈间围绕着，那个雷厉风行的柔此刻竟然像在童话里一样可爱。此刻的柔没有一点压力，没有一点嚣张，温柔如水。认识她这么久了，平素只是对她的坦诚，好强极有好感，却从没像此刻一样打动自己。这片水，几乎要将他融化掉了，他情不自禁地用力紧了紧拉着柔的右手，把这只小手转放到了自己的左手里，右手护在柔的肩背处走进了服务生打开的大门。
　　
　　走进包房后柔还在幸福中眩晕着，李济南也比她清醒不了多少。他们用了好一会才从内心的澎湃中走出来，进入到面前的环境中。此刻房间里已是一片混乱，两人对视了一下，战况进行的也未免太快了吧，情感暴发的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已在眩晕中消逝了大把的时间。
　　现场中思蓝恐怕是最清醒也是最无奈的人了，她一边拉着若若不停灌酒的手，一边不断安抚着无时无刻都要离开的暖玉，那边传说依然在往大杯中倾倒着啤酒与红酒，他的脚下已是一溜倒空的啤酒瓶子。屏幕上刘若英在被抹去原唱的伴奏中，双唇像金鱼一样空洞的翕动着，没有了声音苍白的像一页小人书般的单薄。字幕上一排排的歌词说：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错过！看着这两个字，柔不禁又紧紧的攥住了李济南的手，如果没有今晚，彼此会不会在礼貌的淡漠中越走越远，直到擦肩错过呢？今晚，幸好有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