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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作品名称:“钓鱼”日记      作者:易江南      发布时间:2017-01-16 15:26:53      字数:2986

  2012年1月22日星期一阴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这月是小月,也就是大年三十日。早晨八点多钟,太阳已经挂在半天上了。村子里的街道上行人了了,大多数人家的大门还紧闭着。偶尔可见一股袅袅炊烟从房顶飘过。早起已不是勤劳的标志,酣睡也不是懒的代名词。农村人年货的准备已经和前多年不同,超市、蔬菜店、熟食店早已开到了村子里,很方便购买。人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蒸很多包子、炸很多油饼,而是象征性的做些。至于访亲拜友的礼品,都是随时购买。
  下午四五点,有人开始在大门口贴对联了。往往左邻右舍两家人一块儿贴。一人站在高高的梯子上,站稳了;一人站在下边递送两端预先贴好胶带的对联;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马路边沿,看对联的偏正。站在梯子上的人提着一边的对联纸,在站在马路边的人的指令下在门边的瓷砖上上下左右移动着,直到马路边的人“好”字出口,站在梯子上的人立刻用手按实对联纸上端的胶带,与此同时,递对联的的人也没闲着,蹲在地上,拽着对联纸的下边,拽展,按实对联纸下端的胶带,一边的对联才算贴好。有时,嫌对联纸不平展,还用扫床单的刷子从上往下扫。通常贴对联的顺序是:横联(也叫额字),上联,下联。最难贴的是横联,因为贴的地方高,别的人给梯子上的人帮不上忙,往往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能贴好,如果遇到吹风天,更是难上加难。
  记得小时候每年过年时,村里没有人买春联,家家到小卖部花二角钱买一张红纸,到村里五叔家让五叔用毛笔写春联。五叔是民办教师,毛笔字远近闻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民间书法家。五叔写对联是不收费的。每年腊月三十五叔从早上九十点一直写到下午四五点,从无怨言。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村人的门前盖楼房了,也不再找五叔写对联了,改成买春联了。买的对联大高端大气,字体五花八门也是五叔的清一色楷书无法比的,用墨也由单一的黑色变成了黑色、金色等富丽堂皇的颜色,内容也由追求丰衣足食、歌颂大好河山变成了对金钱财富的追逐。
  半个多小时后,家家户户都贴好了对联、挂上了大红灯笼。接下来的是请祖先。村里在外面工作打工的都回家来了,一些在城里过年的人也回来请祖先来了。
  我和同宗的叔伯兄弟相约一起去给先辈们上坟。我们带了大包小包的冥币和仿真人民币、烧纸等,按辈分由高往低一次烧纸叩头。因为埋得分散,回村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离村远远的,就看见村子上空烟花映亮了天空,不同的花型此起彼落,让人目不暇给。
  晚上是不在家里吃的。回到家时,媳妇早已打扫完院子,包好了饺子,装好了给父母的拜年礼。儿子早已放过烟花跑住了。我一到家,就和他们一起到父母家去。我们这儿的人,每年腊月三十晚上,分家另过的儿子都要到父母家去团聚,一起吃年夜饭。当儿子的除了给父母带礼品,还要给父母生活费,多少没有统一标准,自愿。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儿,谈收入,谈孩子,祝福父母等等,其乐融融。晚上当爷爷奶奶的的还要给孙子孙女发红包,希望他们健康成长。
  晚上十点多,我们一家人离开父母家回自己家。经过村里三叔家的时候,见他们家安安静静的,我就好奇起来。让媳妇和孩子先回,我去看看。三叔和三婶都是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按理今晚家里不应当这样冷清。我悄悄走近三叔家的大门,把脸贴在大门边的窗框上,透过玻璃内的窗帘缝隙看到:三叔家的电视机关着。三叔和三婶对坐在方桌的两边,桌子上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其中有几个还是他们儿子最爱吃的。老两口儿在喝闷酒。只见三叔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一小盅白酒下肚了,拿起酒瓶自个儿斟满,也给三婶斟上。眼含泪水,和三婶两盅相碰,喃喃自语。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选择离开。
  三叔曾是我们村屈指可数的“人物”。三叔是我们生产队的最后一任队长,土地承包是他经手的。生产队解散后,三叔和人合伙在我们队原来的末等地离开了一个小型砖厂。随着附近村民收入的提高,土屋变砖屋的人家越来越多,一时间砖厂生产的砖头供不应求,效益迅速跃升。来年,三叔扩大了生产规模,添置了新的制砖设备,从本村和附近的村子新招了许多工人。在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带领许多村民致富了。三年后,三叔家盖起了二层小洋楼,记得楼房盖好后村民们都去三叔家参观,还是小孩的我,也随家人参观过。村子里这个鹤立鸡群的庞然大物,在我的幼小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三叔富裕了,可心里有一个隐隐的伤痛,就是三婶的肚子不争气,没有给三叔生个儿子。中国人讲究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这事,三叔常常在人面前挺不起腰杆来。三婶一口气连着生了四个女孩,没一个带把的。此后再也没有怀上过。三叔一度曾想在外面养个女人为自己生个男孩,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并不是啥新鲜事,先富起来的人中,弄大姑娘肚子的不在少数。思前想后,三叔打消了这个念头,为自己感到可耻。这以后,三叔一方面用心经营砖厂,一方面带着三婶遍访名医,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三婶老树发新枝,怀上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三婶生下了一个胖小子。这下三叔可高兴坏了,抱起刚出生的儿子,一口含猪儿子的小牛牛,忘情地亲了个够。从这以后,三叔干事业更有劲了。
  好景不长,又过了几年,承包地调整了。村里的人也开始眼红起三叔家的富裕来。这次调整,队里把三叔砖厂旁的土地重新划分,家家有份。三叔的砖厂原来征用的土地快用完了,要想继续开下去,就要重新承包土地。而队里的群众,坐地起价,高得离谱。无奈之下,三叔的砖厂不开了。为此生气得病,大半年后才痊愈。病好后,就和三婶共同经营自家的承包地,不在创业了。
  三叔的女儿们陆续都长大出家了,就剩下儿子了。儿子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自从生下来,三叔三婶两口子就奉若掌上明珠,姐姐们也是爱护有加。在众人的呵护下,三叔的儿子长大了。引起不好好读书,只考了一个中专。毕业那年,三叔找人托关系,最终分到了省城一家效益还算可以的国有企业。三叔也花光了前半生所有的积蓄。
  三叔的儿子工作几年后,在省城谈了个女朋友。三叔儿子的岳父岳母五十多岁,就一个女儿,在省城房价最贵的曲江给女儿买了一个就是都平米的单元房。关于在哪儿举办婚礼的事,三叔和三婶与儿子的岳父母僵持不下,最后双方都让了步:婚礼在省城举行,三叔的儿子不入赘,婚后生的孩子随三叔姓。这样解决后,三叔最后才从思想上免强通过。
  举办婚礼这天,三叔的本家几乎没去人,三叔三婶和他们的四个女儿全去了。三叔给儿媳妇封了三万元的一个大红包,高兴得儿媳妇直喊“爸妈好”。在婚礼上,三叔喝醉了。
  婚后的第一年年三十,儿子儿媳没有回家过年,说回家没乘上车,三叔三婶没有想什么;第二年年三十,儿子儿媳还是没有回家过年,说是儿媳妇怀孕了,晕车,怕吐;第三年年三十儿,儿子儿媳说怕孩子受风寒,也没回来。考虑到实际情况,三叔三婶老两口选择了原谅。
  今年儿子买了车,早早地给三叔三婶说他们今年年三十儿一定回来陪他们过年。三叔三婶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今天天没亮就起来,又是杀鸡,又是宰鱼的,忙得不亦乐乎。准备好后,他们坐在门前等啊等啊,直到天黑还没见儿子儿媳的身影。有几次三叔都要给儿子打电话,每次都被三婶拦住了:儿子正在开车,接电话不安全。村里都放烟花炮竹了,这时三叔对老伴儿说:“他妈,你做菜去,孩子说过的,一定会回来的。”
  菜全摆上桌了,酒也倒上了,儿子儿媳和孙女还是没回来。三叔对三婶说:“我们边吃边等吧!”
  回到家里,媳妇问我:“三叔家咋啦?”
  我说:“他们想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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