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3日星期五

　　下午的床位表还没有贴出来。我在到医护室向医生报告体重的时候顺便到了隔壁配药房看看床位表，我今天的床位是7号床。7号床上午时段的病人就是那天下机时护士让她老公陪她上街买衣服的矮胖女人。她已下机，外衣还没有穿上，就光着一身花纹内衣，盘腿坐在床上在接听手机，跟谁聊着天，开着玩笑，好长时间不见她有下床的意思。也难怪，躺了一个上午的床，这时也该放松放松。四个小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个中味道只有这样躺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护工张红暂时还闲着，坐在7号床对面的19号床上，在同已躺到床上准备上机的17床病人“开麻将馆的”聊天，她在等7号床女人离开床位。我就靠在医护室门边听他们聊着。有时听别人聊天也是一种享受。他们好像是在聊一个野名叫“金量袋”的人的事。“开麻将馆的”说他认识“金量袋”这人；张红说她同“金量袋”还是同学。7号床女人终于打好了电话，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也加入了他们俩的谈话，她说她与“金量袋”是老乡，同一个村的。我看这女人还好爱美的，下身穿了健美裤，还穿戴上了一条像是黑色绸布的超短裙。
　　终于等到7号床女人离开，护工也换好了被褥，我也就坐到了床上，准备接受新一轮的“折磨”。我环顾四周，哦，我这张床今天还算早的，还有好几台机上午时段的病人还没有下机。我刚坐下，杨富元的儿子拎着东西到了我床前，对我说：“是你让我姐带的蜂蜜，她今天有事不来了，让我给你带过来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两瓶蜂蜜给我，我也从外衣口袋里摸出120元钱给了他，并连声说谢谢。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我看到他的父亲已坐到4号床上，老人家今天的气色很好，在同美女护士吕伟娟聊天。伟娟在給4号机安装管道。这老人像是与4号床有缘，我的印象中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安排在4号床，这是一张最高的床。他的女儿曾有一次对护士说过，别把她的爸爸安排在这张床，说她爸爸在等上机时这床高坐不上去。
　　“还在住院吗？”伟娟问杨富元的儿子。他已从我床边回到4号床边。
　　“已经出院了。哦，出院也有两个星期了。”杨富元的儿子说。
　　“看他的精神好多了。看来能好好过个年了。”伟娟说。看到病人情况好转，她也好高兴。她利索地安装好管道后离开了4号床。老人也在儿子的撑扶下在床上躺好，等护士过来打针和上机。
　　“你是尖针还是纯针？”我正在本子上简单记一点刚才看到的一些东西时，护士红燕过来问我。
　　“两个纯针。”我一边回答一边慌忙地收起本子和笔。
　　红燕转身到了配药房拿了托盘和两根针又到了我的床边，我也在床上躺好，准备接受美女护士为我打针。半年多来，她还是第一次为我打针。我不知道她打针的水平怎样，但我还是想告诉她我的情况。在她为我伸出的手臂上擦着药棉的时候，我告诉她说：“我有假隧道，你打针时针头偏右，浅进。”
　　“谁给你打针的多？”红燕问我。
　　“组长和金妹。”我说。这两个人今天都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我又对她说：“上次金妹告诉过我，若是别的护士给我打针时，就这样对也说针头偏右，浅进。”
　　“我就先给你打下面这一针。”红燕一边说着一边就给我打针了。我想她也许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没有打中下面的动脉，上面的静脉也就不给我打了，让别人来帮忙。然而，她竟然一针见效，而且疼痛的感觉也比以往小的多。我连声夸奖她。她接着给我打好了第二针，也就是一面的静脉隧道这一针，给我打好针她也就先走了。机器自检程序还没有结束，得再等。约莫四五分钟后她又过来给我上机。今天1点10分就上机了。
　　
　　“王医生！”
　　我午睡醒来时在看电视，听到我右边隔过一床的20号床病人陈芳招在叫医生。我转过头来看到了医护室墙上的电子钟，才2点30分。我想今天她怎么了，这么早就有什么事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我的印象中陈芳招好像还没有在透析过程中出现过不适的事。
　　王医生从医护室出来，站在20号床边。20号床就在医护室门口。
　　“哪里不舒服了？”王医生问。
　　“是她在说头晕。”陈芳招说，她指的是边上18床病人。也就是我床边的病人。
　　“是我在叫，头有些晕。”18床病人林正仙弱弱的声音。她也算是一个“老病号”了，我的一个星期三次的血透中总有一次与她在同一时段，好像她在每次做血透中都多多少少都要发生一些事情。我曾有一次听她同她女儿说，她真的不想受这个苦。她说的是做血透过程中要遭受到的一些并发症。
　　“还好的，今天没有说出汗，只是头晕。”王医生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口边工具椅上拿过一台血压器走到了18号床边，先为病人量血压。
　　“嗯，血压是偏高了。”王医生为病人量好血压后对病人说。“一般人血压高了没什么感觉；而对于你没有高血压过，今天这么一高反应就有了，头要晕。来，给你一粒降压药吃。”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瓶，打开后倒出一粒送到病人的嘴里里，说：“吞下去！”
　　王医生在收起血压器时又对病人说：“坐车到保安要多长时间？要不要两个小时？”
　　“一个小时多些。”病人细细的声音。
　　“哦，只要一个多小时。”王医生说。
　　王医生刚要走进医护室，红燕又在叫：“王医生，王珠仙出汗了！”红燕正在5号病床边检查机器运行情况。王医生又来到了5号床边，给5号机按着几个键，还给病人放了一点水。尔后问病人：“有没有好些？”老人可能对王医生说了什么厌世的话，王医生又在安慰她：“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你的这些儿女也是这么好的，要看开些，好好养病。现在还出汗吗？”
　　老人的回答我没有听到，倒是又听到了王医生的话：“哦，还有一点，还有点呼吸不顺，好，我再给你吸些氧气。把眼睛闭上，好好休息。”并对边上的护理说：“给她盖好棉被，别冻着了。”
　　王医生走后，红燕又过来到了5号床边。
　　“有没有好些？”红燕问，她的手里拿着血压器，又给病人量起了血压。
　　“现在血压还好。”红燕说。
　　红燕这里刚走，老人的女儿来到了5号床边，问了护理一些事后附下身问起自己的妈妈，说：“想不想吃东西？”
　　哦，已近三点了，该是补餐的时候了。血透病人在做血透过程中，补餐的最佳时间是上机后一个半小时之后的半个小时内。上机后的两个小时后最好不要再吃东西。
　　
　　今天下午，我看到4号床杨富元的儿子几乎整个下午都陪在父亲的床边，时而帮老人翻身，时而又为老人按摩后背，时而又为老人按摩两条大腿。也许是有儿子在身边，一个下午下来老人没有出现什么不适，每次血压都很正常，也不再听到他的呻吟。13号床，老邵今天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每次的血压也很正常。他的老婆陪坐在床边，在照应着，老邵还是老是喝水，我好几次看到他的老婆拿着水杯给他喝水。这老人这喜欢喝水的坏习惯还是改不了。哦，还有15号床的周月仙，今天下午也没有听到她有什么不适，若是以往，这个时间已听到几次叫医生了。
　　
　　4点多钟，透析室热闹起来。先是我床边的6号床周芳仙的女儿进来。她的话很多，一站到她妈妈床边话匣子就打开了，同她妈妈说个不停。说也奇怪，刚才还跟医生护士说这里哪里不舒服的，现在竟然没事一样，好有精神和力气同女儿闲聊着。我听听，都是一些平庸、不着边际的家庭琐事。
　　17床的病人“开麻将馆的”也许躺了整个下午也想放松一下了，也同隔壁19床的高胖女病人聊了起来，话音还好大，听起来好有精神。
　　“医生，医生。”14床姜师母也在凑热闹，大声呼叫医生。红燕从医护室跑出来过去问她什么事？姜师母说帮忙回一个电话。红红一边念叨着姜师母告诉她的要打电话的号码一边走回医护室，帮姜师母打电话。还有5床的病人，又在与女儿念叨起什么来了，女儿似乎生气，出气呼呼的，又不好发作，只有忍着。
　　
　　不好，看样子我今天的情况也不怎么理想，痉挛的先兆又在滋生，我得集中精神避免事态的恶化，我把两只脚又伸得直直，脚跟抵住床背，上身放松，让血流在两只脚顺利回流。感觉与前天有所不同。前天是两块小腿肚子上的肉在抽紧，而今天则是两条腿的血流在加速。我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动，哪怕就是身子或是头的稍微转动都得小心，稍不留意便会引发两腿的痉挛。但我今天决意忍着，坚持着，因为今天得多脱水，有明天、后天两天的间隔期，今天的水不脱干净就意味着这两天控水的艰难，想想两天的时间要少喝水，甚至不喝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说真的，如今的我常常是这样想：哪一天能痛痛快快地喝一次水是多么幸福的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