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32、谦让头功的孙悟空
　　话说孙悟空在云栈洞制服了猪八戒，由唐僧按照观音菩萨的既定方针，把猪八戒收为第二个徒弟。师徒三人告别了高老头儿一家，离开高老庄，继续西进。
　　那一日，到了黄风岭，遭遇上西行路上第一个真正的妖怪——黄风老怪手下的先锋官虎将军。那虎将军惯使金蝉脱壳之计，刮起怪风，摄走了唐僧，献给它的主子黄风老怪作下酒菜。因是黄风老怪老奸巨滑，命小妖们把唐僧绑在后洞里饿空了皮囊、饿空了肚肠再说——吃着干净；二是待孙悟空、猪八戒不上门闹事再吃——吃得安稳；在黄风老怪意料中的是，果然不多会儿孙悟空就寻上门来，厉声叫嚷，讨还师傅。
　　有这样的阵仗，黄风老怪自然还是委派虎将军上前迎战。这一次，孙悟空严防着虎将军在紧急关头现出原形手抓胸口撕下虎皮、真身逃遁的脱壳诡计，打得那虎将军连招架之功、还手之力都没有了，成了个糊将军，撒开腿丫子拼命逃跑。跑到后山，恰好被在那里放马的猪八戒一钉耙给揍死了。
　　这是唐僧师徒西行路上打死的第一个本领不大也不小的妖怪，官职不高也不低的妖怪。通过《西游记》第二十回书的描述，我们可以清楚看见向虎将军挑战的，与虎将军接火的，把虎将军打得惨败只顾逃性命的都是孙悟空。只因行将命毙的虎将军慌不择路逃到放马的猪八戒身边，猪八戒情急之中给了虎将军狠狠一钉耙，正好结果了虎将军的性命。
　　按说，这西进路上第一功，百分之九十九的力气都是孙悟空出的。若论记功，这个头功该记在孙悟空名下。可孙悟空赶上前来却谦虚地对猪八戒说：“......兄弟呀，这个功劳算你的......”
　　可是，猪八戒却不谦虚，更不礼让，心安理得地说：“哥哥说得有理。”
　　我们掩卷而思，人世上像孙悟空这样的见荣誉就让，有头功也让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毕竟是凤毛麟角，很少。而像猪八戒一样的见荣誉就上、贪人之功、贪天之功为己有的人却很多很多。譬如，如今当官的时兴讲政绩、有政绩、出政绩，有了政绩才能论功行赏，提官提级。那么，某乡某县某市架起了一座桥梁，修通了一条公路，上了一项工程，开发了一个经济项目......有不少官长们就向上级汇报大嚷嚷，大会小会做演讲，报纸上面发文章，电视里面上声像，安排节目作演唱，一言以概之曰：那政绩那功劳那辉煌都是我张某王某一个人的！评模范、当先进、得荣誉称号，当然也是我张某王某的！说得似乎地球离了他也转不动了。这样的人，心里就没有想到其他领导成员的成绩，尤其忘记了真正出大力、流大汗、吃大苦、耐大劳的人民群众的功劳。像猪八戒一样贪功贪得那么自在，那么心安，那么理直气壮！思想素质与猪八戒何其相似乃尔！    
　　在下还有一桩与此节故事相近的亲身经历，不妨说出来大家共评品。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后期，市里文化局点名、下文敲定我是双效益标兵，并寄来了表格。局长要我认真填写。可当办公室主任的同事却把我的模范表格从我的手里扯走，要局长填写。理由是：局长都不是模范，他老陈怎么是模范？岂有此理！
　　直到局长脸一寒，说：市里定的谁就是谁，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那哥们儿才有点脸红，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但他想的是为局长争功呢。
　　
　　33骂人拣来空便宜
　　
　　中国人很会骂人，并且有一句全世界都知道的国骂：“他妈的！”从这句国骂来看，中国人骂人首先是从人的亲眷、血亲关系上开始骂的。如今有张歌碟，是教小孩熟悉、弄清楚血亲和亲眷关系的：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教人弄清楚人的关系不能错乱了。是防着有人借亲眷的关系——要占高辈分骂人。中国人骂人，各省各市各地各处骂的各具特色，各有名堂、招数和路数，但从人的亲眷关系上着手开骂却由来已久。
　　我们翻开《西游记》十七回书《孙行者大闹黑风山.观世音收伏黑熊怪》中就可以看到，这种骂人的方式是从大唐朝已经开始了——上回书是讲的一个老和尚看中了唐僧的高级袈裟，设计谋财害命，终于玩火自焚。在熊熊大火焚烧大雄宝殿时，山那边有个黑熊精却趁火打劫，从空中劫走了唐僧的高级袈裟。孙悟空在追还的过程中，那黑熊怪质问孙行者是哪里来的妖猴时，孙行者答道：
　　“想必是你也认不得我是你老外公呢！你老外公乃大唐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
　　那黑熊怪并不知道孙行者的名头和本事，就又问到：“我不曾会你，你有什么手段说来我听。”
　　行者笑道：“我儿子，你站稳着，仔细听之！”
　　孙悟空在这一节书里骂了两次人，第一次是给黑熊怪称“外公”，也即占了高辈分的便宜，意思是他老孙是黑熊怪妈妈的父亲。这一骂，孙悟空并没占多大便宜，这么一来自己连猴也不是了，而是熊。成了别个的种类。可这种骂法，却很合乎武汉人的骂法。武汉人就喜欢别人叫外公，叫舅舅。谁把他们叫外公、舅舅，他们会答应的清甜。
　　可鄂西北边陲的竹山县的人，决不喜欢别人叫外公、舅舅。谁把他们叫了外公、舅舅，有人当下就会红脸、甚至翻脸。他们认为给别人当了外公、舅舅就吃了大亏。其理由是自己家有姑娘、姐妹给人作了老婆，很划不来的。所以，绝对不许有人占自己家姑娘姐妹的便宜。
　　在这一点上又跟四川人不同，四川人很卫护婶子、嫂子，不许有人骂。他们认为婶子、嫂子是自己家里人，而姑娘、姐妹则是要给别个家的人，不在自己家生活，骂了没骂不多在乎。
　　孙悟空的第二句骂人话，是到如今全国人都经常用的骂人话，许多人开口就给人称老子，把别人当儿子，是别人的爸爸；也有开口给人称爷爷的，给别人的爸爸当爸爸。这么说，似乎只有男人骂人？其实不然，女人也能骂人，我们竹山县的女性就喜欢给别人当姑姑、姑奶奶；当姑姑跟别人的爸爸是同辈；当姑奶奶则是别人爸爸的姑姑。当然不轻易给别人当妈妈，如果骂人的语言环境逼到那一步了，才勇敢的给别人当一回妈妈。
　　总之，从亲眷、亲人关系上骂人都是想占空便宜，没有实在的意义。人际关系有的人还是没想通。比如，爸爸是一定的，妈妈就不一定是张姓或王姓；舅舅是一定的，舅母就说不定是全姓或李姓；姑姑是一定的，姑夫就不一定是周姓或赵姓；姨娘是一定的，姨夫就不一定是冯姓或马姓。说穿了，中华民族是一家人，无论怎样骂都是不对的。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我祝愿包括“国骂”在类的一切骂人声永绝于耳！
　　34、勿以貌相取人
　　俗话说：一娘生九子，九子九般形。讲的是同是一位母亲生的孩子，相貌也不一定完全相同。有长得丑的，有长得俊的。(中国人的面相总体上说都还对得起观众）我们要说的是，面相丑的人，不一定样样都丑；相貌俊的人，不一定什么都俊。历史经验和社会阅历告诉我们，对人处世，最好勿以貌相取人。连孙猴子也是这么说的呢。
　　我们翻开《西游记》第十八回《观音院唐僧脱难.高老庄大圣除魔》即可见到，唐僧与孙悟空出了观音院以后，向西天进发，那一日来到了高老庄。那高老太公埋怨家人“高才”，大不该把毛脸雷公孙悟空领到庄里来。说：“一个妖精没赶走，却又领了一个妖怪来害我？！”
　　行者道“老高，你空长了许大年纪，还不省事！若专以貌相取人，干净错了......何必谆谆以相貌为言？"
　　孙悟空后面这两句话是很有见地的。老高家自从招了猪八戒那么个怪女婿，相请的道士、法师一个个的貌相肯定都比孙悟空长得漂亮，衣着也穿戴的齐整，可就是没有一个有能耐的把猪八戒给制伏、捉拿住，瞎吃了高老太公的酒席，瞎花了高老太公的银钱。
　　而高不足几匝、粗不够几把，完全是个小毛猴相的孙悟空却笑问高老太公家到底有多少妖怪，他能像猫捉老鼠样的给他捉一大堆的。孙悟空这可不是吹牛话，他本来就是一把捉妖拿怪的高手。比牛高马大的其他神仙的本领强多了。能以他的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外表来衡量他的能量吗？
　　人世上的人很复杂，有俊人干丑事，也有丑人干丑事；有俊人干俊事，也有丑人干俊事；有俊人心肠好，也有丑人心肠好；有丑人心肠坏，也有俊人心肠坏；有俊人有本领，也有丑人有本领；有丑人无本领，也有俊人无本领......人是说不准拉不齐的。比如，《西游记》里的白骨精，面相长得很漂亮，设起毒计来是一套又一套；吃起人来不吐骨头渣滓，不滴一点血出来；《封神榜》里的苏妲姬长得确实很美丽，可她害起人来是什么毒招都想得出来、做得出来。而面貌丑陋的钟馗，连恶鬼也惧怕他，退避三舍，可他对待他的妹妹确实是柔情似水；面黑如碳的包公，打坐南衙内，白天铡恶人，夜晚铡恶鬼，他对他的嫂嫂却敬如母亲；《水浒传》里的黑李逵，人摸样确实像毛脸雷公，但他却是个很行孝道的人，为不让母亲走路，硬是背着母亲上山下山一走就是几百里山路。可如今许多漂亮儿女就是不愿赡养父母。电影《巴黎圣母院》里的打钟人丑八怪，对他心中敬仰的女人是那么尽心进意，当他敬仰的女人死与非命后，丑八怪居然去与他心爱的女人睡在一起，断绝饮食同死......这种男女之爱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可如今许多漂亮、时髦男女对爱情确实是不敢恭维，今天上回床，天明走他个娘。用得上一句成语是朝秦暮楚......
　　所有这一切都不是相貌决定的。相貌能决定人的性格、喜好、心眼是真善美或者是假丑恶的，那是在中国戏曲舞台上专门规定的脸谱。白脸的人物表示奸猾，如“三国”人物司马懿、曹操；“杨家将”里的潘仁美；再如严嵩、和绅这一类人物都应该归入白色脸谱。还有一种小块白脸人物，完全是小人物，也叫小丑，他们代表的是诙谐、幽默、风趣、机智、活泼，也代表另一类傻帽、无赖、泼皮、刁钻、古怪；红脸的则代表忠厚、诚实、忠心、赤胆、仁义。如“三国”人物关羽，“杨家将”人物孟良等；黑脸则代表严肃、正义、威严、公正，如最出名的包文拯和李逵等；花脸则代表尚武、鲁莽、粗野、暴燥、刚烈，如周仓、窦尔登、焦赞等......还有上个世纪的“无产阶级革命电影”里的人物，也借用了传统戏曲脸谱化，把反面人物予以人为丑化，如把国民党反动派的官员弄成独眼龙、大虎牙、罗圈腿、犯口吃、大麻脸等等，让革命群众一看就知道谁是好人，谁是敌人。在现实生活里，认识一个人那哪里这么简单？！比如刚才还是这书 记那长作报告，如何实践“三个代表”。转眼间就暴露了行贿受贿劣迹携带巨款逃跑呢。哪里弄从相貌上看出来啊？
　　
　　35、上门女婿古有之
　　中国原本并不注意人口的计划生育。到新中国建立后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著名的人口专家马寅初提出要实行人口计划生育，不仅没落到好，还遭到了无情的批判。直到后来人口越来越多，国家不堪重负，党和国家领导人才明白了马寅初的观点正确。可是人口已经过了十亿大关！再不是六亿神州尽舜尧了。于是才雷厉风行，下陡坎子下重手推行计划生育政策，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孩子，提出生男生女都一样，提倡男做女家上门婿。
　　但是，因为自古都是女到男家是婚姻的主流，所以男到女家成婚的是极少的。在鄂西北边陲的竹山县，男到女家上门做婿的大体是以下几种情况：男方弟兄很多；男方是孤儿：男方流离失所，无依无靠；除此，就很少有人愿意做上门女婿。民间还有这方面的俗言：“上门婿，玩把戏，合不住三天两早起。”意思是说上门婿容易产生意见，闹矛盾。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是，在过去人们把姓氏看得很重，作上门婿的养的孩子一、二两代人必须随女家姓，到了第三代人才准许归宗返回男家的姓。
　　鉴于上述诸多原因，所以上门做婿者少。但是并不是没有。早在唐朝时，猪八戒在作上门婿方面里就带了个头。而很有文化教养的、在高老庄德高望重的高老太公也开了移风易俗的先例。关于猪八戒在高老庄做上门婿的情节和高老太公倡新风的情节，在《西游记》第十八回书中也讲的很清楚。我们不妨摘录高老太公与唐僧数苦的交谈如下：
　　高老道“我们这庄上，自古至今，也不晓得有什么鬼祟魍魉，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不曾有子，止生三个女儿（认为养女儿是不幸，是旧传统观念的典型代表人物）大的唤名香兰，第二的唤名玉兰，第三的名翠兰。那两个从小许配庄上人家，止有小的这个，要招个女婿，指望他与我家同过活，做个养老女婿，撑门抵户，做活当差。不期三年前，有一个汉子，摸样倒也精致，他说是福陵山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人家作个女婿。我老拙见是这般无根无绊的的人，就招了他。”
　　从书中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到，猪八戒这个上门女婿也很不错：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干活十分麻利，也十分卖力。他与高家不和其实不是他的主观愿望上的不和，而是高家嫌他后来相貌变得越来越丑陋，而且食量大得惊人；尤其不能容忍的是他与丈人家产生矛盾以后，昏去夜来，飞沙走石，众人都说高家招了个妖精女婿，让高家在人前抬不起头来，高老太公才决定请道士或法师来制裁制裁猪八戒。
　　但是，他这个上门女婿与其他的女婿不一样，吓不怕，赶不走，让高家父女苦不堪言。直到孙悟空制服了猪八戒，唐僧又收其为徒弟，高家父女的痛苦才算告一段落。为什么不说了结呢？因为猪八戒直到踏上去西天的征程，一直就没有说了结这桩奇怪的婚事的话，而且在路途上一遇到困难，总在念叨着要回高老庄。看来他老猪一朝为人夫，始终不忘情呢。
　　猪八戒做上门女婿是个很特别也很偶然的现象，这桩婚姻的搁浅是迟早要发生的。但是并不代表普遍现象。尤其是现在大力提倡计划生育，男女的地位已经平等，人们的观念也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随着社会的进步，更应该提倡男到女家做上门女婿。这有利于新时代家庭的组合。但是，人们尤其是山区的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仍没消除，以至出现了男女人口比例失调的大问题。试想，都不愿意生养女儿，在不久的将来，男儿又怎能娶妻育子？又有谁来生出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