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春晓(三)
作品名称:围城春晓 作者:瞳若秋水 发布时间:2011-07-19 15:28:59 字数:3006
三
尘的双手虚空地环在若若的腰间,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用力抱紧的手臂,克制着想要在她怀里那片柔暖中痛哭一场乞求原谅的渴望。没有任何情绪的若若像一页素白单薄的纸,无须用力就能生生撕裂。这样的若若让他心痛如绞,这样的若若也让他看不清内心的底线位置,不知所措。她的茫然是不是已经准备离开,如果真的离开自己有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挽留。
舟在客厅拉着长音喊妈妈,惊醒了恍惚中的若若,她无须挣扎就脱离了尘的包围。这感觉又一次刺伤了她。
原来,那双手,围拢的只不过是一个虚张声势的表演姿态,自己已经不值得他挽留了吗?属于自己的爱早已拥抱在了别人的身上?也是啊,这样的笨女人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笨到能在无知无觉中迷迷糊糊的就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生命里还能剩下什么呢。
看着若若恍若幽魂般晃进了客厅,尘揪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跌落了,她已不屑再看自己一眼了吗?就这样便放弃了吗?她是伤心欲死还是根本不曾在乎过自己,这一刻他似乎暂时忘记了自己背叛带来的伤害,反而急着搜寻自己在若若心中的位置,他必须要找出答案,在答案的背后就是他挽回若若的唯一路径,挽回的念头给了他新的力量,站起身再次走向浴室。
看着舟朦胧欲睡却又总是惊醒的样子,若若心里浮上了两个字“可怜”,可怜的孩子,可怜的自己,紧紧地抱着舟回到卧房,习惯性地把身体晃成了摇篮轻轻地拍打着舟,哄着女儿也哄着自己,她把脸深深地埋在女儿温软的胸腹之间,热热的泪一流出便渗入了舟毛绒绒的睡衣,无声无息。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把平时轻轻的哼唱哽在喉中,只怕一出口便是哽噎的抽泣。
吻着舟熟睡的小脸,若若忽地就流下泪来,突变带来的震惊麻木渐渐退去,失去一切的迷乱痛楚慢慢浮上来淹成了一片汪洋。尘,曾经把她当作生命来疼惜的尘一直都是她一切的一切,他就这样残忍地把他曾经给予的一切都收了回去了吗?自己只是气他的不浪漫,气他的坏脾气,不理他只是和他赌着小小的气,他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他是真的移情别恋还是只是报复自己吵架后的骄纵冷漠呢?
若若越想心里越是绝望委屈,抱着舟不肯放下,似乎舟的柔软可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旷,暂时驱散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
自己全部的爱和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小家,只爱着两个人的空间很小很小根本容不下任何人,而现在这狭小的空间围成了一座孤城,城外已兵临城下,自己孤单地立在城的中央四处眺望找不到出口,满心的苦涩无处流泄,这里已是一座死城,孤立无援。女儿那馨暖娇弱的生命再也不能给自己勇气和安慰。
机械地拍打着朦胧睡去的舟,若若茫然地盯住地面,努力地梳理着这一轩乱麻样的情节。
将死的爱情如一把柔软但却锋利无比的小刀在心头缓缓走过,能留下些什么呢?伤口,是的,深的浅的伤口交错纵横溢满血泪,低头舔血的时刻痛苦比死亡更加深刻、更加无力承受。回首七年的时光荏苒,若若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么真实的付出与拥有突然就变得轻飘飘的了,所有的爱恨情浓转瞬就变成了断线的风筝。
把舟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直起身便看到床头上自己和萧尘幸福的笑容。整整七年啊!七年之痒?想到这个词,若若牵起了一丝苦笑。七年像七只翻跌的酒杯,倾倒而出的苦酒从头到脚将她吞没了,涌进所有的血管,每只伤口都在痛饮,都在焚烧,若若瑟缩了一下,真的好痛啊,她甚至希望让火再大一些。把一切都焚为灰烬。
若若渐渐进入了恍惚,疼痛从心底蔓延到了周身,意识模糊的呢喃抽泣着。
浴室里的水帘下,尘拼命地冲洗着自己,心里疼惜着若若,脑中却不断浮现那天的情景和那个媚惑的身影。不断地幻想时间可以倒回去,幻想着在那天的某一时刻有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如果真有事情突然发生了,那么一切将都改写,可惜,发生的只有那让他懊悔终生的事。
披上浴袍拉开窗,萧尘燃起了一只烟,黑暗中看着烟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他感觉那就是自己和若若迷离莫测的未来。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用这样轻率的方式伤害了若若,若若又要怎样承受这样的事实呢?
深吸一口烟,呛到肺里的痛和着轻轻的呼唤涌出了唇边:“若若,若若。”萧尘呢喃着这个唤了无数次早已刻在生命里的名字,“你能听到吗,你能听懂我的羞愧和忏悔吗?若若,我还能拥有你多久?”
不能再这样像女人一样自怨自哀下去了,一定要做点什么,一定要挽回我的若若,我答应她要陪她到白头的,我答应过……尘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答应了若若太多的诺言,都是只有陪在她身边才能实现的诺言。
凌乱的床上与舟蜷成一团的若若胡乱地哭泣着,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啮咬着自己的手背,脑子里笨笨的已经没有了思维,只能让焚身的火焰裹着一颗冰冷的灵魂,这种冷由内而外彻骨如冰。
这时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臂轻缓但却执着地抱住了自己,熟悉的烟草味道,熟悉的梦呓般的呼唤,还有那让自己一直贪恋着的宽大的温暖,若若习惯地攀援而近,忽又惊恐地舞动酥软无力的手臂用力抗拒,然而那强势的温柔推搡不开,却也,舍不得放开。
心中的痛与恨无处释放,多想自己也能像柔一样痛快地骂人,像思蓝一样不带脏字就能把人损得体无完肤,她几乎忍耐不住地要放声尖叫,但她只是又用手臂堵住即将爆发的尖叫、阻住了狂怒锋利的牙齿,手臂传来的痛分散了内心深处的痛,那感觉甚至有点类似飞蛾向着烛火从容赴死般凛然淋漓的痛快。
“若若,若若。”尘惊呼着用力拉开她的手臂,无数圈殷红的齿痕触目惊心……
“若,错的是我,想咬就咬我,好不好,好不好,你咬我,你咬我啊……”尘流着泪轻呼出声,一圈圈血痕如咬在自己的心头般地痛。
若若没有判断力地咬住送在嘴边的手臂,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泪水倾泄中拼命摇着头把痛哽在喉中无声地嘶吼着。直到这一刻尘才真切地看到了若若的痛有多深,也知道了自己在若若心中藏得有多深,手臂上传来的痛竟让自己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和一些莫名其妙的窃喜,爱有多深恨有多深,现在应该是痛有多深爱就有多深,他甚至希望若若能咬得再狠些、再狠……
一整夜两个人就这样表面甜蜜旖旎内里却跌宕惊心地纠结缠绕着,筋疲力尽的若若无数次在尘温柔的禁锢中醒来又在这种不愿突破的囚禁中惶然睡去,沉在一个接一个的梦中与一个黑衣长发体态妖娆的女人无尽的搏斗,每次惊醒过来都能听到尘在耳边喃喃的低语着:“若,我在这呢,我爱你。”
哦,尘还在。这点认知在若若迷乱的心中如一点萤火燃着微弱的希……
当如歌拎着空啤酒罐站在灰白的天色中感叹的时候,柔和山楂树在越聊越投机的彻夜畅谈中,扯开了彼此陌生的外衣,像一对挚友般品评着彼此的生活,而尘与若若这一对忽遭情感毒手的爱人却已缱绻地缩在一起,愈睡愈沉。
天光渐白,满城落叶的深秋里,今天还会是一个艳阳天吗?
“都都,都都开门。”咚咚的敲门声震醒了舟,熟悉的叫喊声让她开心地跑到门口踮着脚打开了门锁,胖阿姨家的豆豆哥哥说话总是咬不清舌头。
“舟,Zhou,不是都都,是舟舟。”虽然豆豆屡教不改然而舟却总是对改正他的读音乐此不疲。
尘也在沉睡中被吵醒,轻手轻脚却还是惊到了若若,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萧尘胸前被自己攥在手里的睡衣。
“我去去就回,舟醒了,该去幼儿园了,我去看看。”头痛欲裂的若若松开了尘的衣服捂住自己的脸,隔着窗帘的阳光怎么也会这样刺眼呢?
尘一出门就看到豆豆和舟开心地在门口说着话,急忙和正在换鞋准备锁门的胖嫂打个招呼请她帮忙送舟去上学,转身把舟拖进房间穿戴整齐再领出来交给胖嫂。
看着一对可爱的孩子跟着胖嫂在阳光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尘觉得这种平静的幸福多么真实,而这种真实还会继续真实吗,大脑里忽然跳出的这个问题像一阵突袭而来的冷风,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