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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昆山着色

作品名称:九万里风鹏正举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1-13 11:04:44      字数:10637

  南京保卫战接近尾声的时候,岳阳的抗战宣传就发动起来了,廖镛校长率领岳郡简师的学生上街游行,他们举着小旗,喊着口号,从洞庭路一直到竹荫街,把一拨拨市民从家里引出来观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队伍停在竹荫街上,廖镛校长对一个叫陈好的女生说:“陈好,领着大家唱一个歌。”
  陈好起了一个头,沉雄的歌曲就回响在岳阳的上空,他们唱的是《抗敌歌》,只见大家唱道: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
  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持久抵抗将仇报!
  家可破,国须保!
  身可杀,志不挠!
  一心一力团结牢!
  努力杀敌誓不饶!
  努力杀敌誓不饶!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
  文化疆土被焚焦,须奋起大众合力将国保!
  血正沸,气正豪!
  仇不报,恨不消!
  群策群力团结牢!
  拼将头颅为国抛!
  拼将头颅为国抛!
  宣传毕竟是宣传,繁杂的抗日工作还是要从细微处从一点一滴具体做起,县长阮湘这一向就忙得焦头烂额。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组织岳阳境内的军事力量,抗战不能靠老百姓的扁担棍棒,日军武装到了牙齿,没有军队是不行的,没有枪支也是不行的。
  还在二月,长岳管区就成立了,一共有四个团的警备力量,长沙、益阳、常德、岳阳各一个团,这是环洞庭湖地区的军事力量,日寇若进攻湖南,洞庭湖区必然是重头戏,岳阳团管区的司令是宋云竞。虽然有这么一支力量,但是,他们是直属长岳管区的,阮湘指挥不动他们,要是岳阳一旦有事,只能和他们协商行动。
  怎么办呢?阮湘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胡春台。
  他没见过胡春台,但是,有人向他介绍过,梅溪桥街市的刘希山向他说起过,刘希山说,岳阳如果是要组织军事力量抗日,非胡春台莫属。逃回家的李少全也向他介绍过,说这个胡春台谋略过人,武功盖世,交结广泛,人缘极好,是一个当头的最佳人选。甚至,芋头田那个算八字的黎胡子也向他说起过,以前,他也找这人算过八字看过相,弄得挺熟。大家都说胡春台好,都说胡春台行,问题是他这时候正在大别山挖掘战壕。
  阮湘也知道,这时候的胡春台已经是国军的一个连长了。他能不能回岳阳,只有天晓得;会不会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也只有天晓得。
  看来,指望胡春台回岳阳来组织抗日,希望很渺茫,也很悬,阮湘不能吊死在这一棵树上,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岳平边界上的土匪。
  岳平边界上的土匪已经横行多年了,他们依仗着这里崇山峻岭的地形,神出鬼没地活跃在岳阳平江两县交界的地方。
  这支土匪队伍有一百来人,几十条枪,有人说,他们是一支义匪。道理是他们不危害地方,只向富户索要银两,即使是绑票,也不随便杀害人质,过往商人,只要交一点买路钱,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阮湘之所以想到他们,就是想招抚他们,他看到这些土匪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现在国家大难在即,国破家亡的大祸就悬在每一个中国头上,他们难道不会归顺政府吗?
  阮湘在县参议会议上,提出了自己想要招抚岳平边界土匪的想法,立即就遭到反对。
  李昌时参议说:“我不赞成阮县长的动议,土匪就是土匪,你剐他的皮,挖他的肉,他骨子里面还是土匪,它的本质就是祸害百姓。”
  陈继师参议说:“我们如果招抚了土匪,老百姓将如何看我们政府,他们会说我们政府和土匪就是一家人,政府还有么子威信可言?”
  吴尚吉参议说:“其实问题没这么严重,关键是这些人是不是硬骨头,在日寇面前是不是怂包?”
  争议来争议去,没一个结果。
  阮湘说:“这样吧,我请示一下省府,看省府怎么说,省府如果同意我们招抚,那我就不再开议会了,我只执行。”
  散会后,阮湘就给省府挂去电话,省长叫他们大胆招抚,在这抗日救国的非常时期,只要他们抗日,就要捐弃前嫌,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组成强大的抗敌阵线。
  阮湘是个搁不住事的人,接到省府指令后,第二天就带了两个人策马来到花苗与刘家洞交界的幕阜山一带。
  花苗属于岳阳地界,刘家洞属于平江地界,这里是幕阜山一脉,群山逶迤,沟壑纵横,望山跑死马。
  阮湘不知道土匪头子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就在这一带,而且,这个刘家洞就是土匪与外界接触的唯一通道。
  这就是所有储藏在阮湘脑壳里的关于岳平边界土匪的信息。要进一步了解土匪情况,只有先找到刘家洞族长。
  他们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族长,阮湘自我介绍一番,又说明了来意,叫族长带着他去见见土匪头子。
  族长年纪在四十几岁的样子,很结实的身板,也有着山里人的豪爽,他说:“没问题,我只负责带你去见人,至于他们同不同意跟你走,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阮湘说:“行,你只要带我去就是了。”
  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族长将阮湘几人带到了一座孤山前,阮湘一看,这真是一座藏匪的好地方,山的周围全是悬崖绝壁,起码有五六丈高,只有一条两人宽的石级路通向山上。
  有两人在山口站岗,其中一人说:“刘爹,您老人家带几个人前来作甚,莫非是要见我们的司令?”
  族长说:“正是,我带来的是岳阳县县长,他有事要和你们司令说,快去通报一声。”
  那个土匪走了,一阵风似地刮到山上。
  阮湘说:“族长你和他们很熟啊,关系也很好啊。”
  族长说:“不瞒你说,我们刘家洞和他们是有联系的,而且,我们屋场里还有二十几人在他们这里混饭吃,能不熟么?”
  报信的土匪很快下来了,说是他们的司令叫族长他们快去。
  山上有几排茅草屋,正中的一间大一点,土匪司令刘天翔就在这里议事办事,发号施令。
  刘天翔端坐于正中当头一把太师椅上,他翘着二郎腿,穿一件黑绸缎的长袍马褂,马褂的下摆盖着他的二郎腿。
  阮湘他们进来,匪兵随从指着两侧的两把椅子叫他们坐下。
  族长介绍说:“刘司令,这位是岳阳县的阮湘县长。”然后又指着刘天翔对阮湘说:“这位就是季阳山的刘天翔司令。”
  刘天翔放下二郎腿,双手抱拳说:“幸会,幸会,我一世年还没见过县长这么大的官,何况阮县长还跑来我们季阳山,真是幸会。”
  阮湘也抱拳说:“幸会,幸会,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刘天翔说:“哦,不知道阮县长今天到季阳山来有何指教?”
  阮湘说:“我不绕圈子说话,我是奉省府指令来的,想借助刘司令的队伍出山抗日,造福岳阳。目下,日寇已经大举进攻我国,战上海,屠南京,三面包围武汉,指日可下洞庭。”
  刘天翔说:“哦,这与我有关系吗?我饮山中朝露,食山间菌菇,穿山间粽叶,用山间棍棒,与世无争。”
  阮湘说:“话不能这么说,刘司令身上穿的不是山上长的吧,吃的也不是山上产的吧,银子也不是山上造的吧?地方上的富户和过往商队叫苦不迭,说你们打劫了他们,多次请求我们政府出兵来剿灭你们,我们是听说你们还是有点义气,所以就迟迟没有动手。”
  刘天翔说:“阮县长这样说不太妥吧,现如今向富户和商人索要财物的也不止我刘天翔一家,并不见政府大动干戈,即使你们大动干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阮县长说:“你不要以为你这季阳山地势险要就固若金汤,人要是攻上去是很难,但是你要知道现在到了何年月,飞机可以在天上扔炸弹,大炮可以飞到半天云里,政府就是要炸塌你这座孤岛也是可以做到的。”
  刘天翔说:“那你可以试试呀,我们长了两只脚,不知道跑呀,幕阜山这么大,你的炸弹都可以炸平吗?”
  阮湘说:“你听说过岳阳的胡春台没有,你如果不怕政府的炸弹,那你怕不怕胡春台,我告诉你,胡春台可是政府的得力干将,要不要他来和你见见面?”
  刘天翔听阮湘一说到胡春台名字,立即就软和下来了。在整个湘北大地,胡春台的名字如雷贯耳,三田一洞几个武师就是他的朋友,他们都向他讲述过康王的胡春台,就是他的土匪队伍里,也有几个原来在李亚平兵营里混过的人,他们也多次讲到过胡春台的厉害。刘天翔虽然还没见过胡春台,但是,他已经极为害怕胡春台了。
  阮湘说:“我既不要飞机也不要大炮,我只要一个胡春台就会叫你和你的队伍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还不会这么做,我要等你表示态度后再做决定。我也不瞒你,现在胡春台还在国军兵营里,正在杀日本人,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的,他回来了,你如果还在山上为匪,那他就要先整肃内部了,为了抗日,他会先挖掉肘腋之患。”
  阮湘这样连劝带吓,只几句话就唬住了刘天翔。刘天翔问:“胡春台真的会回岳阳抗日吗?”
  阮湘说:“那还用得着我说,铁板钉钉的事。”
  刘天翔说:“那好,那我就接受政府的招抚,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阮湘说:“你讲讲看,只要不过分,我们政府是可以考虑接受的。”
  刘天翔说:“第一,我们的队伍不能解散,这支队伍还是我当家。第二,胡春台回来了,我就跟着胡春台,做他的部下。第三,你们政府派人来,帮我整训队伍。”
  阮湘说:“这没问题,我都可以答应你。”
  刘天翔走下来了,阮湘也站了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后背。刘天翔说:“我这土匪也是做厌了,名声又不好听,早就想改邪归正了,今天是阮县长解救了我。”
  阮湘说:“这是日本人让我们走到一起了,政府的政策是宽宏大量的,只要你抗日,那就既往不咎。”
  刘天翔吩咐摆酒吃饭,席间又说到队伍改编之事,阮湘叫刘天翔把队伍拉到昆山去,那里靠近临湘、康王,将来会是重要的抗日基地。
  刘天翔的土匪队伍改编成了抗日游击大队,阮湘有先见之明,日军还未进入岳阳,他就把抗日的队伍组织起来了,心头之患也总算是消除了,他在游击大队挂了一个大队长名,其实这就是一个摆设,他不可能天天待在这里,县政府那么多事,还要考虑搬迁,挂职就是个名了,具体的事还是要刘天翔去管。
  武汉会战其实也把岳阳囊括进来了,日军还在南京就看中了岳阳这块风水宝地,他要进入湖南,就必先夺取岳阳,岳阳扼住了长江、洞庭湖和粤汉铁路的咽喉,地理位置实在是重要。
  日军军部把日机的轰炸半径划到了岳阳。
  民国二十七年七月二日上午十点钟,十八架日机黑压压飞临岳阳上空,它们可不是来玩的,也不是来做飞行表演的,见到了美丽的岳阳就开始扔炸弹。
  洞庭路、翰林街、竹荫街、观音阁、梅溪桥街市、芋头田、慈氏塔、吕仙亭、天岳山、印山,到处充满着爆炸声,到处浓烟滚滚。
  市民们叫着喊着,从屋里冲到街上,在街上又被炸弹的气浪掀到半空中,有的被当街炸死,一只手飞到树上,一个脑壳飞到屋上,一截肠子挂在屋檐上,惨极了。
  街上的房子在燃烧着,没有人去救火,青瓦在一块块下落,砖墙哗的一声倒塌了,门窗发出蓝色的火光,吐着火舌,笑着。
  印山上有一个防空洞,它不是在山墙上挖出来的洞子,而是用泥巴堆出来的洞子,人们以为这里安全,一窝蜂涌进去二百多人,日机的一个炸弹正好落在它的头顶,炸塌了洞子,二百多人全埋在这里,来不及哼一声,就永别了这个世界。
  在岳阳楼城墙下的一个流水洞子里,市民们以为这里很安全,就拱进去了一百多人,日机对着这里屙了一坨屎,轰的一声爆炸了,一百多人全埋在那里,没一个活着的。
  很多人是一家家死绝,因为他们没有分散跑,就堆在一个洞子里。
  事后,阮湘叫民政科统计了一下,这一次,日军在岳阳炸死了八百多市民,烧毁了三百多栋房子和店铺。
  他恨得牙齿咯咯地响,拳头捏得咕咕地叫。
  阮湘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政府机关的搬迁转移,搬迁的地方他已经想好了,就是渭洞的朱公桥,那是一个好地方,在新墙河之南,背靠着大山,前面是个小平原,村民有一千多人,也是东乡的中心地带。他命令政府机关先把本单位的重要文案转移出去,再集中把岳阳最值钱的文物转移出去,搬不动的就只能留在岳阳了。
  半个月后,一架日机就像疯子样闯进了岳阳上空,他如入无人之境,在岳阳的天空横冲直撞,要么向上攀升,要么向下俯冲,时南时北,忽东忽西。
  国军南津港守桥兵怒火中烧,用高射炮将这架疯子飞机打落下来,就在击中的一瞬间,那个疯子驾驶员一按炮钮,就有六颗炮弹弹出了机舱,它们正好落在马家湾宝鸡山那个防空洞顶上,六十多人在洞子里躲炸弹,便一命呜呼,所有的男女老幼全埋在里面。
  过了四天,又飞过来十八架日机,他们在岳阳楼、洞庭路、金坛门、天皇堂、交通门、柴家蛉、天主堂一路丢炸弹,炸弹追着市民跑,你跑到哪里,炸弹就追到哪里,又炸死市民三十余人,炸伤三十余人,炸毁民房、店铺几十间。
  这样的坏消息一个个飞进阮湘的耳朵里,悲愤填满了他的胸腔,怒火填满了他的胸腔,他恨不得拿一把钢刀闯进日军司令部把那个狗日的冈村宁次砍成四翼八块。
  日机把岳阳市民炸成难民,湖北的难民又日复一日涌进了岳阳,小小的岳阳街上,难民们三五成群,他们衣衫褴褛,眼目无神。
  胡春台就带着他的兵在北门渡口随着难民潮上岸了。临湘籍的兵士往北去临湘了,剩下来的十一个人全是康王茆山人,他们一起带了一挺机枪,十二把手枪步枪,还有两百多斤子弹。
  胡春台的步子是坚定的,他没有半点游移,带着队伍往南走去,然后来到梅溪桥街市,在这里找到了三愣子、坐地虎、滚地龙几个人。
  三愣子他们这一群徒弟并没解散,自从他们师傅走后,他们就成为了一个半松散型的组织,有事就大家一起聚聚,练练拳脚,无事就解散,大家各忙各的。
  日军就要进入岳阳的紧张气氛感染了他们,时常聚在一起念叨,师傅在哪里啊,师傅在哪里啊!他们就是想要师傅带着他们干一气,这天正念想着,胡春台就带着他的兵来到了芋头田他们过去的练武场。
  三愣子他们几个人抱着胡春台又是跳又是叫,一个个热泪盈眶,他们说:“我们总算是盼来了师傅,我们就知道师父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就知道师傅会回来的。”
  三愣子吩咐人将所有的徒弟都叫来和师傅见面,大家到齐了,三十几个徒弟,十几个兵,一起有四十几人。
  胡春台说:“闲言少叙,大家都知道今日岳阳的形势了,日机已经轰炸岳阳几次了,他们的军队侵犯岳阳是指日可计的事情了,我们不要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不要怀疑,我现在就是回来打鬼子的,我带回来的兵也是来打鬼子的,现在我就问问你们这些徒弟,你们打不打鬼子?”
  三愣子说:“师傅没说的,我们都不是孬种怂包,今天谁要是有半点犹豫,师傅您就拧断他的脖子。”
  胡春台说:“不不不,这打鬼子完全是要自觉自愿,不能勉强。”
  几十个徒弟齐声说:“我们都愿意跟着师傅一起打鬼子,绝不畏死,绝不后退!”
  胡春台看自己过去的努力没有白费,脸上就洋溢着笑。他说:“这样吧,我们统一做个安排,三愣子你们抽二十个人跟着我的兵走,由胡正带队,先到昆山去练兵,坐地虎和滚地龙要去。三愣子你留下,还有十几个徒弟跟着你留下,日本人来了,我们要城里城外都有人。”
  胡春台对胡正说:“你带着他们走吧,不要在康王滞留,直接到昆山去,到了昆山就开始训练,你要注意的是,我们不再是正规军了,而是游击部队了,要按照游击部队的战略战术来训练他们,我听说王国雄回来了,你去找他帮忙。”
  胡正说:“谁是王国雄啊,我认识他吗?”
  胡春台说:“他是团鱼港人,你可能不认识他。”
  胡正说:“那为么子要找他帮忙,是不是他很熬?”
  胡春台说:“你不要问为么子,只管照着做就是了。我这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王国雄也自有他的长处。”
  胡正带着队伍走了,胡春台对三愣子说:“你们将来的任务就是刺探军情,骚扰驻军。现在,你们要潜伏下来,不动声色,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在为我所用。将来万一呆不下去了,就一起撤到昆山去。”
  三愣子没做过这样的事,一脸的茫然,胡春台就说:“将来我慢慢教给你,现在你们去忙吧,我还有事。”
  胡春台穿一身军服走在梅溪桥街市上,很多人还是认出了他,和他打着招呼,他微笑着一一招呼过,就信步来到了刘希山的字画店。
  刘希山先是看到一个军人进来,然后就认出了这人是胡春台,喜得从柜台后面跳过来,一把抱住了胡春台摇着。
  刘希山说:“好久不见了,你瘦了。”
  胡春台说:“南征北战,东冲西杀,能不瘦么!”
  刘希山说:“我听说你当军官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你。”
  胡春台说:“我是回来打日本人的,日本人已经打到了武汉,马上就会到岳阳来的,我们要同仇敌忾一气呵成打他狗日的。”
  刘希山说:“你看我怎么打日本人啊,就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没两把刷子,如何打他狗日的?”
  胡春台说:“你有你的作用,我想在你这里建一个联络站,三愣子他们搞到了情报就交到你这里,然后你再转到三眼桥,由他们交到我手里,这件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做,要是愿意,就要绝对保密。”
  刘希山说:“我当然是愿意的,打鬼子,人人出力,人人有份。”
  胡春台说:“那就这样说了,我走了。”
  出门后,胡春台觉得有点不妥,又去找到三愣子,叫他立即带着剩下来的十几人去赶胡正他们,也去昆山受训一个时期。
  吩咐完毕,胡春台就来到观音阁县政府找到阮湘县长说:“您就是阮县长吧,我是康王胡春台!”
  阮湘打量着来人说:“你就是胡春台呀,好英气啊!”
  两个人握手寒暄,阮湘叫通讯员去泡一盅茶来,然后说:“你胡春台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前不久,我还仰仗你的名望收服了一伙土匪武装,从那件事看,你的名字当得了三百雄兵啊!”
  胡春台说:“那应该是县长巧舌如簧,说服了那伙土匪,我的名字能有什么力量。”
  阮湘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个土匪头子先头是嚣张得很,我把你的名号一抬出来,他立即就吓软了,听了我的招抚。其实我那时还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你当了国军军官。”
  胡春台便把自己在田家镇杀敌的情况给阮湘讲解了一番,然后说:“我现在就带十一个兵回来了,我们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在岳阳杀鬼子,掀起家乡的抗日热潮,振奋民族士气。”
  阮湘说:“正合我意,省府的指令也是这样的。省府预计我们湖南将是和日寇殊死作战的主要战场,岳阳又首当其冲,叫我们认真组织抗日力量,有力地打击日寇。”
  胡春台说:“我们过去是国军,现在也不是流寇,还是要归属于政府统领,回到了岳阳,就要在岳阳县政府的领导下作战。”
  阮湘说:“这个是自然,你现在去吃一点饭。我马上请示省府,要求拨给你们编制,番号,名称,还有枪支弹药和银两。”
  胡春台吃饭去了,阮湘打电话请示省府,很快就敲定了。他来到了食堂,这时,胡春台已经吃完了饭,阮湘一边吃饭一边对胡春台说:“省府已经批准了,你的部属就叫岳阳县抗日游击大队第一大队,你是大队长,全大队一百人,饷银本月起拨付,枪会慢慢下发的,第一批是四十支长枪,还有若干手榴弹和炸药。”
  胡春台说:“这一点兵肯定是不够的,县长以后慢慢地给我说和,我要把动静闹得很大,需要很大的力量。”
  阮湘说:“慢慢来吧,各县都要组织游击大队,省府一时也顾不过来,今后的发展主要在于自己。”
  胡春台说:“这点我知道,我们要靠事实说话。”
  阮湘说:“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的队伍叫游击大队,这就说明不是正规军了,你今后的作战,就不是阵地战了,主要是游击战。你们康王有一个叫王国雄的,是陕北那边的人,他已经回到了康王,你是不是叫他帮忙,帮你训练一下队伍。”
  胡春台说:“我的人现在去昆山了,我也知道这个王国雄,也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我又很担心。我是一个不愿意与政治沾边的人,我害怕将来说不清楚。”
  阮湘说:“不必担心,就是叫他帮忙训练一下兵士,主要的是讲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
  
  三愣子他们十几人终于追上了胡正他们一行,这四十几个人的队伍背着长枪短枪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球,他们在天黑前赶到了三旗港。
  胡正吩咐人买米买菜做饭,然后就洗了澡分成几堆人睡下,胡正把从前线回来的茆山兵分一堆,因为他们都带了武器,怕出意外。再把三愣子他们那一班徒弟分两堆,他们就是一双空手,不担心什么。三堆人在三个堂屋里,睡的睡门板,睡的睡稻草。
  夜蚊子在空中嗡嗡叫着,它们不是没有目的,人身上发出来的气味招引着它们,它们便一口口去叮咬这些来三旗港做客的怪人。
  在三旗港人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怪人,谁也不认识他们,看他们吃饭,看他们洗澡,看他们开铺睡觉,看他们的武器。这群怪人却自我介绍说,他们就是康王人,有的来自茆山,有的来自朱李冲,有的来自团鱼港。康王就和昆山相邻啊,他们为么子不回家去住?还有许多人说他们是岳阳城里人,为么子城里人往乡下跑来造孽?
  所以,三旗港人就认定他们是一群怪人,却不敢招惹他们,因为他们带着武器,只能远远地躲着他们,不要得罪他们。
  夜蚊子终于在半夜后的丑时停止了对人的叮咬,大概,它们也是累了,要睡觉了,这一群人才安静地睡到了大天光。
  第二天,胡正就把大家带到了昆山上,每四个人一组,一个兵带三个徒弟,教他们射击和投弹,主要是教他们要领,还不能实弹射击,因为他们要把子弹留下打鬼子。三愣子他们那班徒弟以前只练过武术,没练过瞄准,虽然身手了得,却也练得腰酸背痛。
  胡正一个人下山了,他要去康王团鱼港找王国雄。
  王国雄从北方回来了十几天,遥远的旅途使他疲惫不堪,这十几天他就没做什么事情,除了去岳阳见阮湘一面外,就蛰伏于家。
  他接受的任务就是来播种的,最好能组织一支队伍,建立一块地盘,然后让这块地盘变色。这件事情真的是太难了,他又不能拒绝。
  正在他焦虑的时候,胡正闯了进来,问他是不是王国雄。
  王国雄警惕地说:“你找他做么子?”
  胡正直截了当说:“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台五爷叫我来找你,要你去帮我们训练队伍,我看你未必知道个鸟!”
  胡正的话很不客气,王国雄一听叫他去训练队伍,眼睛就放绿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竟然有一支队伍在等着他去训练。
  王国雄说:“台五爷,谁是台五爷,是不是胡春台?”
  胡正瞪了他一眼说:“胡春台是你叫的吗,你要么叫他胡长官,要么跟着我叫他台五爷。”
  王国雄不卑不亢地说:“那是,他就是个台五爷。”
  胡正转身就走,王国雄赶了出门说:“我是不是跟你一起走?”
  胡正说:“你请便!”他不再多说一句话了,反正自己礼性到堂了,王国雄要是不去,那就不是他胡正的问题了。
  王国雄是个聪明的角色,立马就跟着胡正走。胡正要去哪里他不知道,胡正的兵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没有问胡正,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估计这个胡正不会好生地回答。
  胡正带着王国雄爬上了昆山,这昆山还真是了得,山不是很高,却是很大很大,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山头之间也有冲口,那是一溜溜的水田,山上长着茂密的松树杉树,翠绿的颜色一波一波的荡漾着,水田里的稻子还没有收割,稻穗都出齐了,有的低头散子了。
  胡春台的人就在山上一块空坪地上练着,看见胡正领着一个陌生的人来,大家就停住了,一齐注视着这个王国雄。
  王国雄站在草坪中给大家打招呼:“各位兄弟好,我叫王国雄。”
  没人理睬他,朱和宇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然后就捏着拳头跳起来,表示要和他对打一下。王国雄不懂套路,傻傻地看着朱和宇。朱和宇见他这副傻样子,就放下了拳头,一只手拦腰抱起了他就把他丢在了地上。
  宋入云说:“你是王国雄呀,我还以为你是王狗熊呢!”
  王贻芳说:“你是团鱼港人,我也是团鱼港人,怎的没见过你呀?”
  彭欣力说:“是呀,我也是团鱼港人,也没见过你呀!”
  王国雄说:“我走出团鱼港的时候,你们只怕还穿开裆裤呢。”
  王贻芳说:“这么说来,你不是野狗咯?”
  彭欣力说:“你这人好像泥捏的样,没两把刷子怎能训得了我们?”
  王国雄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是不如你们有功夫,但是,你们是正规军出身的,不懂游击战,我却懂得游击战,这就可以补你们之短。”
  任飞飞说:“只怕就是躲猫猫的游戏吧,你还是去和小孩子玩吧。”
  胡春台其实早就来了,他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这时候,他走到中间对大家说:“王先生是我请来的,大家对他要尊敬,你要是不尊敬他,岂不是往我脸上打耳刮子!”
  大家就不做声了,都看着自己胯下的草,不去看王国雄。
  胡春台说:“大家一定要记住,今后我们主要是打游击战,不是打阵地战。如果不转变这个思想和观念,要打胜仗就是很难的。我们的目的就是打胜仗,打赢鬼子,打得他满地找牙。”
  “大家可能要问,为么子一定要打游击战而不打阵地战?这是由我们队伍的性质决定的,省府指令我们组织的就是游击部队,而不是正规军,我们的人数武器和作战方式都决定了我们所进行的将是游击战争。”
  “游击战争我们是外行,王国雄却是内行,我请他来给我们讲课,就是为了让我们尽快地变成内行,尽量地多打胜仗。”
  说完,胡春台就前去和王国雄握手拥抱,然后就将大家约拢来,叫王国雄给大家讲课。
  王国雄说:“我也不是给大家讲课,我当不好这个老师,我只给大家讲讲我的体会,和大家交流一下。我愿意和各位兄弟做朋友,愿意和各位兄弟分享各种不同的心理感受。”
  “什么叫游击战争呢,它不同于正规的阵地战争。游击战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产生的,它的主要特点就是袭击和奇袭。有人说,秦汉之际的彭越是游击战的鼻祖。《史记》记载,彭越出身江洋大盗,他为人机智果敢,重信守义,许多人愿意追随于他。楚汉战争开始不久,项羽攻打齐国,田荣战败被杀。这时候,彭越的队伍已扩大到三万多人,攻下了魏国东部十余座城池。不久,刘邦率军东进,彭越归附了刘邦。
  后来,由于刘邦接连战败,彭越辛辛苦苦攻打下来的城池也得而复失。他被迫退守黄河沿岸,往来出没,以出色的游击战术,骚扰项羽的后方。他还利用项羽与刘邦打得不可开交之机,接连攻下了睢阳、外黄等17座城池。项羽不堪骚扰,亲自率军赶来攻打,彭越却避而不战。而等项羽转回头再去攻打刘邦时,他却又跳了出来,一举占领了20多个城市,缴获的粮食数以万计,全部送给刘邦做军粮。
  就这样,彭越的游击战术显示出巨大的威力。楚军粮草补给被切绝,军事计划被打乱,后方频频告急。项羽后被迫东征西战,率领军队疲于奔命,首尾不相顾。彭越这个游击司令,就象插在项羽背后的一把尖刀,成为了令项羽十分头疼又无可奈何的心腹之患。正是由于彭越对项羽的有力牵制,刘邦才得以乘虚东进,控制了战场的主动权。
  刘邦的正面防御,韩信的千里包抄,再加上彭越在后方神出鬼没的游击骚扰,渐渐形成了对项羽的合围之势。项羽见大势已去,提出与刘邦议和,双方约定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然而,就在项羽按照约定撤军之际,刘邦却乘机发动全面进攻,彭越也率领全部人马协同刘邦作战。经过几场血战,项羽兵败自刎。刘邦取得最后胜利,建立汉朝。”
  王国雄的第一堂课讲完了,胡春台总结说:“王先生今天的课给我最大的启发就是两个字‘奇袭’,大家都要记住这两个字,好好琢磨这两个字,今后,我们的对日作战,就在这两个字上下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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