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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回家去

作品名称:九万里风鹏正举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1-12 14:43:21      字数:10422

  等到胡春台带着残余的队伍离开圆峰山时,他再也找不到李团的其他连队了,他们去了哪里,是战死了还是撤走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圆峰山上这一大片地区全是日本人的膏药旗在飘动,这个地区已经没一个中国军人了。
  日本人发现了他们这支小队伍,哇啦哇啦地叫着冲过来了,一共有二十来人的样子,胡春台做了个手势,叫大家散开埋伏好,然后又做了个手势,表示不要动枪。
  那支日军队伍自以为山上全是日本兵,捏死这支中国的溃兵那不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他们想不到的是胡春台这支队伍并不是溃军,更想不到的是他们还是一支精兵,人人武功高强。
  就在日军队伍进入伏击圈后,胡春台他们从草丛中和沟壑里跃出,一人一个就掐死了这些日本兵,前后动作还不到两分钟时间。日本兵没有拉枪栓的响声,没有尖叫声,甚至连哼一声的机会也没有,被解决得干净利索!
  这时候,武汉会战基本上结束了,江南战场,江北战场,大别山战场都沉寂下来了,国军撤走了,日军的兵舰在长江里行驶着,他们在运输物资和兵员,在巡视着江面。
  胡春台他们一点也不熟悉路径,只知道过不了江,只知道陷在了江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溯江西行,江流就是他们的的向导。
  走了一夜的山路,他们终于摸到了长江边,看到了一个村庄,一问才知道这地方叫管家窑。
  胡春台说:“我们坐下来开个会吧,下一步怎么办,是去找队伍还是回老家去。”
  胡正说:“这找队伍还不是大海捞针,他们是往南还是往西,我们这样去找,还不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宋入云说:“依我看,还是回老家去吧。”
  方力矩说:“回老家好,我们是湖南人,为么子要把命丢在湖北。”
  彭欣力说:“问题是回去了是散伙还是抱团?”
  胡春台说:“彭欣力的话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是这样想的,日本人占了武汉,我们岳阳肯定是不得自在的,岳阳离武汉就一尿远,我们就回岳阳去打鬼子。我打鬼子是有绝对决心的,不把鬼子打回老家去,我胡春台就不姓胡,我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踢,不知道你们各位有不有打鬼子的决心。”
  胡正说:“这还用的着说吗,我们都不是孬种,都是钢打铁铸的汉子,连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胡正要是三心二意,我就不是爷娘养的,他们要是有三心二意,我就用枪毙了他们。”
  胡春台说:“你这是乱弹琴,打鬼子要自觉自愿,人家不愿意,你强迫人家,赶着鸭子上架,能打得着鬼子吗?”
  宋入云说:“我们全是自觉自愿的,日本鬼子,我操他姥姥的,跑来祸害我们中国人,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我们还是人吗?”
  其余一干人都说是自觉自愿的,只要胡春台带着他们干,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胡春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只是我们还是要有一个头,没一个头就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别说打日本人,就是要摸回家去,都是万难的。”
  王贻芳说:“这还用说吗,你是连长,这里就你的官最大,这个头自然是你了。再说,当头也是凭实力说话的,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打你一人不过,你不当头谁当头?”
  胡春台说:“话不能这么说,当头不能凭拳头说话,要以德服人。过去我是连长,现在队伍跑散了,只是我们这些人还在一坨,而且我们又要重新起事,这个头还是要选一选。”
  刘乐福说:“选什么选,要选也是我们选你,大家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们就是要选你做头。”大家一起说。
  胡春台说:“现在,我们还有二十一人,有十二人是康王茆山的,还有九人是临湘的,你们临湘的王翦波也应该回老家了,你们愿意跟着他干就跟着他干,愿意跟着我干就跟着我干,反正我们是近邻,将来还会联手的。”
  一个叫李新浩的临湘兵说:“我们临湘在岳阳的北面,日军要来祸害岳阳也是从我们临湘先开始的,我们几个人还是应该到家乡去打鬼子,不然是说不过去的。”
  胡春台说:“这我能理解,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一个人要是不爱家乡,他也就不会爱这个国家。”
  胡春台转身询问其他的临湘籍兵,他们都说是要回老家去打鬼子。胡春台说:“好了,大家的目的明确了,都是回老家去打鬼子,但是,我们还是要结伙回家,人多力量大,遇到了鬼子也可以打一气。”
  “这个回家的路怎么走,我想,这水路无论如何走不通了,从上海到武汉这一段的江面,都被日本人占尽了,我们现在只能偷渡过江,然后就走旱路回家。”
  胡正说:“这旱路也是难走啊,大家一眼瞄生,谁也不认识路。”
  朱和宇说:“大致方向还是搞得清的,我们在路上抓一两个人带路就行了。”
  方力矩说:“出馊主意啊,你抓人带路,连长还不枪毙你?”
  朱和宇吐一下舌头,表示自己说错了话。
  胡春台说:“这样吧,你们先找个人家买点米做饭,我和胡正去找个先生问问情况。”
  大家做了分工,宋入云带着人敲开一户人家,那人看到当兵的就吓了一跳,宋入云说:“老乡别怕,我们是来买点米做饭的,还望你提供方便。”
  宋入云又把具体要求说了一遍,老乡一听说是从蕲春前线撤下来的队伍,就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为他们量米做饭去了。
  胡春台找到了一个私塾先生,就和他聊了起来。
  书塾先生姓管,他说:“我们的祖宗在洪武年间被赶到了鄱阳湖的一个荒岛上,后来又被官家捉到了湖北,就在这里上岸。官家说,蛇有蛇路,鳖有鳖路,你们自己找路吧,就这样,我们管姓人就在这里生根了,到山上斫柴草,到田里种庄稼,到长江水里捉鱼。这里有一个赤西湖,湖泥可以烧陶器瓷器,我们的祖宗就是上好的窑匠,于是,我们祖宗建起了管家窑,管家窑建起后,取泥、晒土、揉泥、拉坯、上釉、装窑、焙火、出窑,一系列的活要人做,自己一家人自然是做不了的,便请了李姓王姓人来帮忙,后来我们结成了儿女亲家。”
  胡春台说:“啊,这个管家窑的地名就是这样来的,怪不得!”
  书塾先生说:“后来,这制陶的手艺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赤西湖周遭都是窑了,或叫李家窑,或叫卢家窑,或叫王家窑。民国以降,窑业衰落,现在还有三家窑,管家、李家、卢家。日本人来后,听说要把这里保护起来,要把窑工捉到日本去,不知是真是假。”
  胡春台说:“这也难说,日本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今天找您老先生是来问计的,我们是国军一九八师,队伍已经撤走了,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现在,我们决定回老家岳阳去打日本人,不知是走水路好还是走旱路好?”
  管先生捋着胡须说:“你这水路怎么走啊,江面上已经没有中国船了,卢作孚的民生公司早就把船开到武汉上游去了,江上只有一些小帆船,现在也被日本人控制着,水路是走不了的。”
  胡春台说:“依您老的意见,我们还是要走旱路咯?”
  管先生说:“这个走旱路的意见,你应该是早就拿定主意了的,你今天要问的问题应该是旱路如何走。”
  胡春台说:“对对对,您老人家火眼金睛,洞察一切。”
  管先生说:“有几点你们要注意,一是不能沿着长江走,日军现在看这条江看得很紧。二是你们不能走大道和热闹的城镇,那里应该是日本人的天下。三是你们最好从我们管家窑这里渡江,这里的江面要狭窄一些,你们回去的路也近一些。过了江,你们就问大冶的路。”
  胡春台说:“先生神明,刘伯温一样,能预知未来。”
  管先生说:“客官你说么子哟,我和刘伯温比,还不是牛屎比麝香,我就是个教书匠,眼睛看不出一教鞭远。”
  胡春台说:“从这里过江也是难啊,我们又没船,又不会凫水,也不能一脚跳过去。”
  管先生说:“这个自然,我有一法,我儿子就是个船工,他的船不湾在长江里,而在赤西湖。你们今天睡一天,蓄足力气,晚上就让我儿子送你们过江。”
  胡春台说:“这样甚好,我们愿意多付一些工钱。”
  管先生说:“客官说什么呢,你们是抗日英雄,收你们工钱我们还叫中国人吗,我们的祖宗还不锤死我们。”
  一天无话,胡春台他们也就吃了两餐饭,其余时间全在睡觉。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在战场上,太阳炽热地烤着他们,炮火也在烤着他们,有时候还要出击,就是不打仗也会叫热气把他们烤熟的,这样的条件能不累人。
  在战场三天,一天到晚汗渍渍的,没一人不是喷臭的喷馊的。吃了早饭,他们在赤西湖里洗了个澡,又将衣服洗干晒着,只绞了一条短裤穿在身上。
  黄海涛说:“这洗澡洗衣全是多余的,这个鬼天气,热死了。衣服晒干了穿在身上,还是一身汗一身臭。”
  黄如菊说:“话不能这么讲,洗了澡总比不洗澡要好一些,也不会那么臭,新臭比旧臭好。”
  黄海涛说:“酸死了,还新臭旧臭呢!”
  晚上,子夜一过,管先生儿子就把胡春台他们叫到了船上。船帆张开着,从赤西湖驶进赤西江,顺水而下,进入长江。他们的船不是横着过江的,而是斜着横过去的,这样,路程要远一些,速度却是快得多。
  船靠岸了,管家儿子说:“胡长官,我这就回去了,回去是逆水,速度慢一些,我要在天亮前把船湾到湖里,不然会遇到日军兵舰的。”
  胡春台说:“谢谢你了,小管兄弟,祝你好运!”
  队伍上岸的地方叫王家沥。胡春台带了一个指北针,他掏出指北针确定了一下方位,然后选择一条山路带着队伍上路了,走了二三十里路,天也亮了,来到了一个叫费家祠堂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的屋场,门前地坪的东北角上,有一家做早点生意的面坊开门做生意了,突然看见这一大群兵涌进了费家祠堂,主人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惊讶。
  他在打量着这些兵,看他们的身子,看他们的武器,看他们的言行举止。他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眉宇凝结着。
  胡春台走上前去问:“老板贵姓呀?”
  主人说:“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姓费,你们是什么人?”
  胡春台想,这个人是只角色,一般的人看见他们这群全副武装的兵,躲都躲不及,他却是全无一点惧色。
  “你不看明白了吗,我们就是当兵的,是国军一百九十八师的,从蕲春前线过来。”胡春台这样回答着。
  那个姓费的主人说:“啊,是的,你们应该是打了败仗的国军。”
  胡正走上前去,一手捏住了那人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这只狗,是不是条疯狗啊,乱咬人!”
  姓费的那人顺手一洗,就拿下了胡正的手,他说:“我说错了吗,客官,你们是打胜了吗?日本人没占领武汉吗?”
  胡正说:“看样子,你还操了点工夫啊,要不要到外面试试?”
  那人说:“你不瞧见了吗,我正在做生意,你们不是还没吃饭吗?”
  胡春台说:“我告诉你,我们没有打败仗,我们的兵不是打死的,是日军飞机大炮炸死的。我们来找你,一是要吃饭,二是问个路,要到大冶去,该如何走法?”
  那人说:“这位客官还是讲理的,你们要吃饭,小的自然是奉献,你们当兵的,难道还不应该吃个饭吗?至于去大冶,有两条路,一条是旱路,远一点;一条是水路,要近一半,只是不太安全。”
  胡春台说:“你放心,我们吃饭是要付钱的,不白吃。旱路如何走法,水路有么子不安全?”
  那人说:“旱路要走张果垴、蟹子地、大棋铺、刘朝龙,山路弯弯,上岭下坡。水路就走我们费家湖,从这里下水,经过沙包咀,然后就到了大冶。水路要近一半还不止,问题是那里面有水匪,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兵的怕不怕,反正大冶警察局的人是很害怕的。”
  胡春台被他的骄矜激怒了:“他说,老子今天就不信邪了,偏要走个水路你看看,我要是过不去,回来就给你打下手。”
  那人说:“客官,你们应该是过得去的,打不赢日本人,还打不赢中国人,那不是笑话吗!”
  说完,那人就进屋了,在里屋和他儿子嘀咕一阵,他儿子从后门出去了。那人又出来了,忙着给胡春台他们下面条。
  他儿子撑了一条小船就进入了湖里,很快就消失在烟波水气里。
  那人又说:“你们敢不敢走水路啊,要不要我给你们联系船啊?”
  胡春台说:“你联系船好了,我们就走水路。”
  那人就找船去了。
  胡正说:“连长,你没看出来吗,这人在用激将法,我们走水路,会不会上他的当,他在玩么子鸡屎法?”
  胡春台说:“我当然知道他在玩激将法,他就是唆使我们走水路,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他有几个拐。”
  胡正说:“他是不是浪里白条张顺啊?我们都是旱鸭子,到了水里,再有武功也是枉然。”
  胡春台说:“你是旱鸭子我可不是,你别怕,到时候看我的就是。”
  船开来了,是一只大帆船,坐他们二十人绰绰有余。等胡春台他们全上船后,那个做早点的人就对他们一扬手说:“我不送你们了,你们小心一点,我还要做生意。”
  开船了,还没一刻钟,胡春台他们就一个个倒在船上,显然,在吃早餐时,他们吃了蒙汗药,现在被麻倒了。
  船老板见这些兵倒在船上就去摇他们,这个摇摇,那个捅捅,反正是死猪一样睡去,你要这时候用刀去捅他们,他们也是毫无知觉的。
  船老板窃喜,把蓬扯得满满的,张开帆全速前进。
  过了两个时辰,船开进了一个芦苇荡。船老板把船停下来,这时候,芦苇荡里撑来一只舢板,上面有三个人,他们带来了几捆绳,跳上了船,就把胡春台他们一个个绑了起来。
  这时候,胡春台的人还没有醒过来,还在深度麻醉中。
  那几个绑他们的水匪又把胡春台他们身上带的枪支子弹收起来了,搬到舢板上,然后就划着舢板走了。
  船湾到了码头上,这里是一座孤岛,名字叫沙包岛。费家湖里的水匪就盘踞在这座岛上,因为这座孤岛就拦在湖中间,他们就是靠打劫过往船只为生的。大冶的警察来围剿过几次,每次都被他们躲到芦苇荡里去了,围剿的警察往往无功而返。
  船一靠岸,就有一群水匪一人一个肩了这些兵送进沙包厅。
  这个沙包厅还是有点气派的,长约六丈余,宽约三丈余,北面的高台上放着一把太师椅,水匪首领沙和尚端坐其上。
  看着地上一堆枪,再看看那一群猪一样的兵,沙和尚笑得一张脸猪肝色一样,他的脸在向两边张开,嘴巴被拉扯得老长,一嘴的黄牙暴突着。他要的就是枪和人,现在,枪是有了,子弹也有了。这人还不好说,等他们醒了再问问,如果他们顺从了自己,要跟着自己做水匪,那就是一家人了,如果是不顺从自己,那就杀了他们,把他们丢到湖里喂鱼去。
  蒙汗药性慢慢失效了,胡春台他们一个个醒了过来。
  胡春台问台上的沙和尚:“你们是谁,狗胆包天,竟敢算计堂堂国军官兵,不要命了?”
  沙和尚说:“你说的也太好笑了,还说我不要命了。现在你们这群人的小命就捏在我手里,我要捏死你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样。现在我就问问你们,你们愿意同我干吗,要是愿意,就放了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只好杀了你们,把你们丢到湖里去喂鱼。”
  胡春台说:“小小蟊贼,你也太嚣张了。老子是堂堂国军一九八师的少尉连长,快来把我们绳索解开!”
  朱和宇骂道:“你这个野狗日的,你还要迟迟不来解绳索,老子等会就弄死你狗日的。”
  沙和尚笑着说:“太可笑了,还说自己是国军,还说是一九八师的,怎么豆腐样一捏就化了,这样的国军难怪打不赢日本人的,国家养了你们这群人还不是养了废物点心,我收留了你们也是无用处的,我看还是直接杀了的好。”
  下面的一群水匪一涌而上,挥着拳头就开始捶打这些兵士,可是他们的拳头砸下去,不是砸痛了别人,而是砸痛了自己的拳头。
  胡春台嘿嘿笑着说:“你这个老和尚,看见了吧,还不快来解开老子们的绳索,等一会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沙和尚叫了起来:“兄弟们,快点掏枪,杀了他们。”
  水匪们就去掏枪,他们都把手枪别在腰上,枪还没拔出来,胡春台他们就一个个飞了起来,一运气鼓断了身上的绳索,然后就双腿飞起绞住了水匪们的脖颈,只一拧就拧断了。
  胡春台一纵身就飞到了梁架上,再登几下就飞到了沙和尚的背后,沙和尚拿着枪左瞅右看,总是找不准目标,正在惶惑之际,他的脖子就咔嚓一声断裂了,捆在胡春台手上的绳子不知么时就不见了。
  室内三十几个水匪只在两分钟内就一命呜呼,胡春台叫大家分散到岛上去寻找其余的水匪,见一个弄死一个,不留活命。
  两个时辰后,大家到沙包厅集合了,数字一汇总,一共杀了六十三个水匪,然后将水匪们的枪弹集中到一处。
  胡春台说:“他们的武器就放到这里,我们去大冶告诉警察局,叫他们来取。我们自己只背自己的武器。”
  胡正说:“连长,我们要不要回到费家祠堂去弄死那个狗日的。”
  胡春台说:“算了算了,我们还要赶路,交给警察局吧。”
  费家祠堂那个送他们来的船老板还没走,他还在等待沙和尚的命令,没成想,只有半天的工夫,从大厅里出来的人不是沙和尚他们,而是那群被麻倒在地的人。
  胡正一脚就跳到了船上,他用丁弓婆敲着那人的脑壳说:“留你一条狗命,到了大冶,你老老实实跟我去警察局自首,不然,我就弄死你。你现在还在等着要赏金吧,我就赏你一巴掌。”
  说完,他就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那人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船起锚了,只几个时辰就到了大冶。
  胡正押着船老板到了警察局,把他交给了值班警察,又找到局长说了沙包岛的事情,局长对他是千恩万谢,说警察局多年来一直苦于围剿这群土匪,现在好了,国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办成了。
  局长问到其他国军兄弟在哪里,胡正说,就在报恩寺待着,局长就忙跑过去把胡春台一行请到了局里,他要设宴招待胡春台他们。
  胡春台派人上街买来了一些夏衣,然后就安排大家洗了一个澡。
  席间,胡春台说:“局长大人,你们大冶应该也不安全了吧?”
  局长说:“是的,日军已经占领了武汉,占领区正在往周边扩散,我们正准备撤到山里去,政府的部署是在山里开展游击战争。”
  胡春台说:“你们这么忙,还设宴招待我们,不好意思了。”
  局长说:“这没什么,你们帮我们剿灭费家湖的水匪,已经帮了一个大忙,我们招待一餐饭算什么。不知胡连长下一步要去哪里,看我们能否帮得上忙?”
  胡春台说:“我们也是回老家去打日本人,目的地是岳阳。”
  局长说:“那就应该这样走,从我们这里往西经过灵乡、金牛、湖泗,如果日军还没到咸宁来,那你们就在贺胜桥上火车。如果日军已经占领了咸宁,那你们就穿过铁路,再往西穿过嘉鱼,在嘉鱼乘船去岳阳。”
  胡春台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局长说:“我派个人去给你们领路,我们这里有个姓贺的股长,他就是那边人,对那边地形很熟。”
  胡春台笑意满面,连说谢谢,这真是比捡到了金子还好。
  队伍又上路了。
  贺股长走在前面,很快,他就和胡春台聊熟了。
  胡春台说:“灵乡灵乡,这里是么子灵哟?”
  贺股长说:“这个地方,原来一直就有灵一里,灵二里,灵三里,一直到灵六里,所以,合起来就叫灵乡。”
  胡正说:“这里有没有好看的地方?”
  贺股长说:“有哇,灵乡境内有三座山很好看的。”
  胡正说:“哪三座山哇?”
  贺股长说:“一座叫宫台山,它山峰突起,形似覆钟。山东北侧地势较缓,西南侧地势险峻,绝壁悬岩。因其山势奇特、景色多姿,是大冶地区‘三台八景’之一。”
  胡春台说:“好山好水总是让人想起一些诗文的。”
  贺股长说:“是的,清代文学家袁宏道就有诗赞‘好在宫台里,两岩陡绝起’,这个袁宏道应该是到过这里的。”
  袁宇特说:“想不到我们姓袁的还有熬人啊!”
  胡春台说:“三国时期的袁绍袁术,明朝大将袁崇焕不都是熬人!”
  方力矩说:“对对对,还一个鼎鼎大名的袁世凯,都做皇帝了。”
  袁宇特说:“你们不知道吧,袁世凯和我还是本家呢!”
  胡正说:“吹牛皮的人是不怕牙齿痛的。”
  贺股长说:“山顶有个古刹,有一副对联有点意思,它是这样说的‘昼长,被纳依栏,见几点落花,闻数声啼鸟;夜深,了经入静,剩半窗明月,闲一榻清风’。”
  胡春台说:“的确是有点意思,住到深山古林里的人都有这样的意境,那里的世界,除开鸟声,万籁俱寂,清风明月落花啼鸟,这些就是他们的一日三餐。”
  胡正说:“叫我住到这里,还不如让我死去得了。”
  贺股长说:“灵乡第二座山叫大王山,它连着你们岳阳的幕阜山脉,这里群山环绕,峰峦叠嶂,长年云雾缭绕,冬暖夏凉,四季景色分明。大王山美,美在其石、洞、瀑、林自然天成,浑然一体。其主峰‘猫儿扑’上的怪石林立,有的象龟兔赛跑、有的如罗汉打坐、有的似猛虎下山,形态各异。”
  胡正说:“既然大王山连着幕阜山,幕阜山又在我们岳阳境内,何不走幕阜山回去?”
  贺股长说:“那是走不得的,就是走一年,你也走不出去,还会迷路。人在山里最容易迷路的,没一个人走穿过幕阜山。”
  胡春台说:“大王山有么子好看的?”
  贺股长说:“有哇,鹰嘴岩下的一条瀑布落差50余米,雨季来临,瀑布象巨幅白练飞泻而下,声播数里。群山之上古木参天,松涛阵阵;山谷坡地,翠竹如海,奇花异草遍地皆是。”
  胡正说:“我们去看看如何?”
  贺股长说:“好是好,我却是等不得,看了美景就不能再给你们带路了,局里的转移搬迁工作有很多事要做。”
  胡春台说:“贺股长你别听他的,他就是随便一说,我们哪有闲情逸致来游山玩水。”
  贺股长说:“还一座名山叫梅红山,这里是三国时代的古战场。”
  走完灵乡,就进入了金牛,金牛境内的山水就大不同于灵乡,这里没有高山古林,全是馒头一样的小山包。
  胡正说:“真是一处地方有一处地方的风景,这金牛无山水可看,还有别的可看的吗?”
  贺股长说:“有哇,胜桥冶炼遗址群、东周时期古遗址、香炉山新石器遗址、鄂王城城址都值得一看。”
  胡正说:“那些古董太古了,又不能亲见,不知是谁作出的结论。”
  胡春台说:“你不是内行,你当然是不相信的。”
  贺股长说:“金牛有一个人物倒是还有点意思。”
  胡春台说:“哦,说来听听。”
  贺股长说:“清末有个叫柯逢时的人,他做过江西按察使、湖南布政使、广西巡抚、兵部侍郎、督办八省膏捐大臣、总理各国事务大臣、湖北铁路协会名誉总理等职,官可谓不大吧!”
  胡春台说:“官是挺大的,和湖南的曾国藩差不多吧。”
  贺股长说:“这个人有意思的就是对时局的态度,他原本是清朝的忠臣,辛亥革命时,居于武昌,对清廷和湖北军政府持观望态度,看到辛亥革命发展迅速,便积极动员绅商,组织武昌保安社,自任社长。”
  胡正说:“这不是首鼠两端吗?”
  贺股长说:“这个人生平喜著书、刻书,尤嗜藏书。所藏《四库全书》未进呈抄本及元、明小集800余种,书数万册。建有藏书楼‘柯家山馆’、‘息园’,其中有黄丕烈、周星贻等人的批校本。”
  胡春台说:“贺股长,你对于大冶的山水人物可是如数家珍啊!”
  贺股长说:“胡连长,不瞒你说,我的业余爱好就是研究大冶的历史人物风情,凡属大冶的东西,我都有兴趣。”
  胡春台说:“大冶有你这样的人物,日本人怎么可以拿走大冶?”
  贺股长说:“我想他也是白日做梦,我就是拼尽身家性命也不会让日本人在大冶安生的。”
  胡春台说:“你们大冶也是有熬人啊,这个柯逢时做了这么大的官,大冶人对他评价如何?”
  贺股长说:“虽然他在辛亥革命时首鼠两端,但是,他在民间还是有好口碑的,他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老百姓对他赞誉有加。他是个理财高手,当了那么多官,就数当督办八省膏捐大臣最出色,因为他在这任上为清廷弄了不少的银子。”
  胡正说:“这个人也一定是个贪官吧,他天天和银子打交道,不流口水呀?”
  彭欣力说:“是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贺股长说:“是呀,他的一生就是毁誉交加。有人说他曾经中饱私囊,在督办土药统税大臣这一肥缺中,以权谋私。因为柯逢时当时驻汉口,多数省份的土税征收官员均由其委派,‘岁得公费羡余甚巨,竟以致富’。也有人感念他悬壶济世,捐资助学的善行。一八九一年他在做陕西学政时,曾经奏建刊书处,创建书院。”
  胡春台说:“这个事情一点也不奇怪,一个人要做清官是做不下去的,特别是像他样做到了那么大的官。你如果一老做清官,别人就会把你拱下去,因为你妨碍了别人捞银子。”
  贺股长说:“我也是这个观点,一个大官捞点银子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他在任上无所作为,专门只捞银子。”
  宋入云这时候插话说:“你们这个观点我不赞成。”
  贺股长没接他的话,继续说自己的:“柯逢时这人的怪还在于他是民国初年的一位名医。清廷覆灭后,他赋闲武昌,研究医学。他给后世留下的医书有《经史证类大观本草》三十一卷、《大观本草札记》二卷、《本草衍义》二十卷、《伤寒论》一卷、《伤寒总病论》六卷、《类证增注伤寒百问歌》四卷、《伤寒补亡论》二十卷、《活幼心书》三卷。”
  胡春台说:“贺股长你真的是记性好,都成柯逢时专家了。”
  贺股长把他们一行送到贺胜桥就回去了,胡春台拉着他的手千恩万谢,都说得贺股长不好意思了。
  贺胜桥和咸宁这一段铁路现在并未被日本人占去,但是,火车停开了,因为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武汉,势力延伸到江夏,割断了往南的一切客运和货运。
  贺胜桥就是武汉的南大门,北伐战争时期,这里就打过恶仗,日本人一夜就可以窜到这里来,这里的人现在忙着搬家逃走,政府机关也在忙着搬迁。
  一看到火车停开了,大家脸上就有点不好看了,胡春台说:“别不高兴了,我们就是沿着铁路走也只那么远了,顶多三天就会走到岳阳。不过,我的意见还是去嘉鱼坐船。”
  胡正说:“要是船也停开呢?”
  胡春台说:“不会的,长江水运不比铁路,它是四通八达的。”
  没什么说的,大家撩起长腿又开始走路了。
  他们沿着铁路南下,走了大约二十里路,然后往西插入嘉鱼,在潘家湾坐上了开往岳阳的客轮。
  客轮上,大多是逃难的湖北人。
  人们扶老携幼,背着包裹,拿着家什,最终的落脚点在哪里,其实谁也不知道。战乱时期,每个人都是没有归宿感的,走到哪里算哪里,因为谁也无法料到明天早晨会发生什么事情。
  难民的脸上写着无奈无助的字样,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茫然,他们的目光有限,看不到前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家乡来。
  胡春台找了几个难民一打听,才知道这船上的难民大多是汉南人,日本人已经闯进了他们的家园,他们不愿意在家里引颈受戮,逃难的路上,也不知道前途的凶吉祸福。
  胡春台陷入了沉思,这就是我的祖国啊,这就是我的人民啊!祖国在遭难,人民在呻吟,自己是一介军人,却不能保护他们在家园安然地生活,真是脸上有愧啊!
  胡春台下定了决心,回到老家,一定要组织起一支让日军闻风丧胆的队伍来,一定要打得日本人丧魂失魄。不管日本人多么凶狠狼毒,他一定要让这只队伍在日军的心脏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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