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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鏖战田家镇

作品名称:九万里风鹏正举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1-12 14:40:13      字数:10781

  民国三十五年正月间,胡春台的个人生活发生了重大的转轨,附近建新屋场一个叫李少全的军官找上门来了,他想带走胡春台。
  进得胡家家门,李少全自报名片说:“我叫李少全,是湖南保安总队第二团的一个连长,老家就是这里建新,和你们胡家是近邻。我今天来你家的目的,就是想带你去兵营,你是一块好料,不去兵营实在是糟蹋了。”
  胡春台说:“您认得我么,我可是不认识您哪。”
  李少全说:“认不认得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我虽然没见过你,还是知道你的,你五岁开始习武,武功盖世,能飞檐走壁,一拳打得死一条牯牛。你读了八年书,在袁先生那里终止学业的,可以包本背下《孙子兵法》。你在李亚平旅长身边当过七年贴身卫兵,下兵营当过一年排长,枪法百步穿杨。回家后,你开过袜厂,贩过大米,现在,老婆新逝,一个人郁闷在家。我说的对不对,如若有假,你可以不跟我走。”
  胡春台说:“我从没见过您啊,您怎么对我这么熟悉?”
  李少全:“我是个军官,军官的眼睛是犀利的,他要搜罗人才,所以我早就注意你了,住得这么近,你能不入我的眼么?”
  胡春台说:“去兵营好是好,只是我妻子新逝,心里还转不过来。”
  李少全说:“这就是你的不对啦,老婆走了可以再讨一个,这个女子可以做你的老婆,那个女子也可以做你的老婆,再说你这样沉闷下去,会把你憋死的。跟我走吧,到我的兵营里去,首先是当排长,我如果有事要请假,你就是代理连长,将来这连兵也可能就是你的。”
  胡春台说:“这我要和我大哥商量商量,然后回答你。”
  李少全说:“不用商量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和你大哥是老朋友。其实,我的连里有二十几个茆山兄弟,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兵,都是我带出去的,你去了不会寂寞的。”
  就这样,胡春台跟着李少全走了,这一年,他三十一岁。
  保安二团驻扎在长沙地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卫长沙。这时候的中国,形势微妙,各派政治势力都在蓄势争斗,军队就是政治家手里的一张王牌。国际上,和日本的关系也是剑拔弩张,日本的三八大盖张开着刺刀,随时准备刺入中国的胸膛。
  胡春台这时候走进兵营,完全不同于当年十五岁时跟李亚平情况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嗅觉要灵敏,头脑要清醒,否则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李少全将他安排在一排当排长,茆山二十个兄弟都在这个排,而且,三个班的班长都由茆山人兼任。
  李少全说:“今天带你去上任,你要露两手给弟兄们看,兵营里是只认实力的,你要是打不赢几个人是没人服你的。”
  胡春台说:“连长您能打赢几个人?”
  李少全说:“你不能和我比,我是一步一步上来的,你是一步当排长,他们不知道你的来历。”
  胡春台说:“我九年前就是排长了。”
  李少全说:“他们不会相信的,你现在看上去也就二十岁的样子。”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一排队列前,值星官让大家站好了队,然后向连长敬礼说:“报告连长,一排集合完毕,请训示。”
  李少全说:“兄弟们,我今天给你们带来了一个人,他叫胡春台,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从今天起,出任你们的排长。他不是长官配给你们的,是我从茆山给找来的,然后在团部备案报请批准的,不知你们服不服!”
  一个排的人齐声叫道:“我们不服,我们不服!”
  李少全说:“好的,有种。现在就试试身手,你们一个班选两个身手最好的人上来和他对打,你们打赢了就抽签做排长,我把他带走。你们要是打输了,那就无话可说了。”
  一班长说:“我们六个人是一个一个轮流和他打,还是一起上去和他打?”
  李少全说:“当然是一起上去和他对打。”
  大家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六个挑选上来的兄弟把胡春台包围起来了,他们弓着腰,握着拳头,跳着,热着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胡春台站着桩,运着气功鼓着劲,他的这些动作外人是看不出来。
  一班长喊了一声“上”。那六个兄弟就一齐冲了上去,两个人抱脚,两个人抱手,还有两个人吊在胡春台的脖颈上。胡春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六个人摇撼他,突然只见他一扭身,就把那六个兄弟甩在一堆叠着,而他自己的两只脚还是纹丝不动站在原地。
  李少全说:“不算不算,胡春台没动手脚,看不过瘾,再来一次。”
  胡春台说:“你们还加几个人吧。”
  又有六个人上来了,刚才跌倒了的六个人也爬起来了,现在,他们是十二个人了,心想,我们就是堆也要把这个人堆死。
  十二个人将胡春台重新围了起来,跳着,喊着,继续热着身。李少全突然叫了起来“开始”。
  十二个人一齐冲了过来,只见胡春台一跃飞了起来,然后就跳到了圈外,左一扫腿打倒三个,右一扫腿打倒三个,抓起一个打倒另一个,只三下,就把其余六个全打倒了。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还不到一分钟时间,周围看的人还没看个明白,就见齐刷刷倒了一大地人,而胡春台还站在那里平静得很。
  李少全说:“还不过瘾啊,你们一个排的人是不是全上一次呀?”
  大家都说:“不上了,不上了,我们都服了!”
  值星官重新将队伍集合站好,叫连长训话。李少全说:“我跟你们说吧,其实,胡春台并没怎么动手,他要是真动手,莫说你们一个排,就是我们一个连的兵全扑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服了就好,现在就让新排长胡春台给你们训话。”
  胡春台说:“初来乍到,多有得罪,请谅解。今后我和大家一起称兄道弟,有苦吃在前头,有难走在前头,我把大家当兄弟看,希望大家也把我当兄弟看。”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随后,胡春台见面礼的故事就在全连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神,传得他简直不是人了,就是一尊神。
  胡春台总算是扎下根了,慢慢地,排里的情况也熟悉了。
  一班长胡正,他是茆山胡家老屋人,今年二十二岁,当兵三年了,是一个狙击手。二班长宋入云,落马桥人,今年二十一岁,是爆破能手。三班长方力矩,茆山方家塅人,今年二十一岁,是一个投弹高手。机枪手朱和宇,朱李冲人,今年二十二岁,善于横扫。机枪手刘乐福,破屋刘家人,今年二十一岁,善于纵扫。王贻芳,团鱼港人,今年二十岁,也是个狙击手。彭欣力,团鱼港人,今年十九岁,刺杀能手,人称刺刀彭。袁宇特,牛角袁人,今年二十一岁,爆破大王,人称炸药袁。任飞飞,熊彭屋人,今年二十二岁,刺杀大王。黄海涛,建新人,今年二十岁,专长是摔蚌壳。黄如菊,熊彭屋人,今年二十岁,狙击手。
  这十一个人全是康王茆山人,也是排里最基干的力量。
  混了一个月后,胡春台熟悉排里情况就像熟悉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一样,他开始给弟兄们教武术了。
  一天,胡春台集合队伍训话,他说:“弟兄们,现代兵营,既要会用火器,也要善于武术,子弹有打光的时候,炸药有用尽的时候,手榴弹有投完的时候,当所有的火器全不起作用了怎么办?那就是靠拳头说话了。有很多兄弟要求我教他们武术,我想了想,这很好,从今天起,我就教大家,你们有没有信心?”
  回答异常的响堂,兵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有任务的时候,胡春台就一件事,带着兵士们练枪法,练刺杀,练拳术。
  一转眼就在兵营里呆了两年,胡春台也教了两年武术。现在,一个排的兵士对他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卢沟桥事变改变了中国的走向,接下来的凇沪会战更是把全国推向了一个抗日的高潮,中国政府加快组合自己的军队,准备和日本进行一场生死决战。
  胡春台所在的保安部队接到了改编的命令,军令部要将他们这支地方部队改编成国防军,开赴抗日前线。
  湖南的保安总队一起有八个团,每四个团编为一个师,即一九八师和一九九师,合起来叫八十七军,军长刘膺古。
  胡春台的连编在一一四三团,隶属于一九八师,师长王育瑛,副师长范荩,参谋长梁祗六,参谋处长凌苞,团长是李秉君。
  整编之后的一天,李少全将胡春台叫到连部说:“春台,我要请趟假回老家,你就代理一个时期的连长吧,我已经把报告送到团部去了,我想会批下来的。”
  春台说:“您这个时候请假不太合适吧!”
  李少全说:“你怎么说话呢,我是连长,你要质疑吗,你不懂上下级关系吗,需要我教导你吗?”
  胡春台一想到那个算八字的话,就忍住说:“长官训导的是。”
  李少全说:“对你说实话吧,中日两国的仗越打越大,我们免不了是要上战场的,你知道,我们家里就我一个兄弟,我们老爷要我传宗接代,家国不能两全,我只能退役回家。但是我这时候逃走,上面会枪毙我的,所以我只能说老娘死了,要回去奔丧。其实,我把你招到兵营来是早有打算的,现在就到这个关键时刻了。你要是报告上去,我就是死路一条,你要是可怜我,就代我连长一职。李少全今生不得报恩,来生一定相报。”
  胡春台沉默不语,他在权衡着利弊。
  李少全说:“打仗是要死人的,何况这个日本是那么的狼毒,枪炮子弹是那么的厉害,它们可没长眼睛啊。你可以战死,你家有六兄弟,而且你也没家,寡人一个。我就不同了,我就不止我一人,上有老父老母,中有妻室,下有儿女,我不能死啊。”
  胡春台说:“好吧,听你的。”
  李少全说:“你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啊,不然我们二人都得死的。”
  胡春台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民国二十七年春,国军第八十七军离开湖南开赴河南经扶县设防。这时候,凇沪会战已经结束,南京保卫战也已经结束,中日双方在积蓄力量,准备在武汉地区展开一场厮杀。八十七军去经扶设防就是武汉会战的一部分,全军将士怀着慷概赴死的决心踏上了征途。
  开赴前,胡春台召开班排长会议说:“兄弟们,用不着我多说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去河南是做么子的,我们这是上前线,是去打日本人的,不是打中国人,这一点必须明确。”
  “现在,日军大举侵华,他们杀我同胞,强暴我妻女,抢我财物,烧我庐舍,我们与他们不共戴天。我们的口号是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我们要用手里的枪和刀杀尽每一个日本强盗,这一点绝不能有含糊。”
  军队上前线是要有严明纪律的:“我现在约法三章,一,与民争利奸民妻女者杀;二,不听号令者杀;三,退缩逃跑者杀。我胡春台如果违反了这三条,你们谁都有权力杀我,你们谁要是违抗这三条,我一样的杀无赦,听明白了吗?”
  会场里齐声说:“听明白了,请长官放心!”
  他们坐车到了武汉,然后徒步向东走去,十几天后,终于到达经扶县,这里其实就是大别山区,一眼望去,莽莽群山,乳白色的烟雾在山间移动飘荡,人世间要发生什么事情,与它们无关,它们不急不忙,布置着这世间的奇景。
  李秉君团长在团部召开营连长会议,他说:“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这里是大别山区。日军即将进攻大武汉,日军将会从上海南京合肥方向打过来,这大别山就是阻止日军进攻的桥头堡阵地,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个桥头堡,不能让日军攻破。”
  “经扶县是一个新设的县,它的名字就是刘峙将军的字,它划来了光山县的八水里、五马里、沙城里、长潭里、青山里,还有神留桥、朴风山、沙窝、永阳赘、五龙、杜横、夏陂山、长潭、朱向、董范店、墨斗关、潘殷冲、官堰、柴山、观音、沙城、千斤等,一共五个里,十七个保。还划来了麻城仁美区的三分之二、择里区的三分之二、丰义区的二分之一,还划来了黄安的长水会、塔耳会。所以,这个县就有点复杂了,过去,它们是光山、麻城、黄安的交界处,现在,他们变成了一个县,相处在一起了,处得好不好不是我们管的事情,但是,我们今天到这里来驻防了,这就有我们的事了。”
  “这里是山区,地瘠民穷,民风彪悍,我们驻防在这里就要秋毫无犯。要老百姓的食物,你要拿钱去买;要老百姓的锄头铁锹,你要去借,要老百姓帮你做事,你要出钱,总的一句话,不能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能抓夫,谁要是违反了这条纪律,那就杀无赦。”
  “你们知道,我李秉君是从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四期毕业的,是经过正规训练出来的军官,也是从排长职务做起来的,我在抓军纪整顿方面是毫不留情的。这个精神要贯彻下去。听说,胡春台连还在队伍开拔前就已经讲过纪律了,他走到前头去了,这很好,大家都要学习他,他这样的人就是把军队当家的人,这样的人打胜仗是肯定了的,因为他们可以做到秋毫无犯,做到令行禁止。”
  接下来就是分派驻防任务,胡春台连守住胡坳、塔儿岗一线。
  原来的一班长胡正、二班长宋入云、三班长方力矩都做了排长,胡春台给他们分派了任务,哪一个排守哪一个山头,哪个山头是重点。
  胡排在胡坳的山上挖工事,朱和宇说:“胡排呀,这个日本人会不会来啊,你看这里,全是走不完的山,他要来也难得走哇。”
  胡正说:“你说他日本人会不会来,他们不是到了上海吗,不是到了南京吗,你以为他们是来走亲戚的,是来给你分糖果的呀!”
  朱和宇说:“也是啊,听说这日本人在南京杀了很多的人,尸体把长江都堵住了,不知是真是假?”
  胡正说:“你只莫讲南京的事情,一讲我就来气,军人们拿着枪在城里像瞎子样乱撞,就不知道要拿着枪去打日本人。”
  朱和宇说:“肯定是有人下命令了。这个日本人也是怪,起了这么个国名,如果是个女的,她向人介绍说‘我是日-本人’,这让别人好尴尬。他一个小小的国家,还想吃掉我们的这个大国,有人说,如果中国是一片桑叶,那日本就是一条蚕,这该是多大的区别啊!”
  胡正说:“这就叫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朱和宇说:“蛇吞老鼠倒是还有可能。”
  胡正说:“好啦好啦,快一点挖吧,今天完不成任务,连长就会罚我们打夜班的。”
  朱和宇说:“你和连长是一个屋里的人,你灵泛点,讲点好话,不就不罚了吗?”
  胡正说:“你这是放屁,连长是这样的人吗?”
  战争按着自己的步伐向前走,参加武汉会战的中国军队是第五战区、第九战区所部,合计有十四个集团军,五十个军,总兵力达到一百一十万的样子
  第九战区在江南作战,第五战区在江北作战。八十七军属于第五战区,他们战区的司令长官是李崇仁,第三兵团司令长官是孙连仲,第二集团军司令长官也是孙连仲
  孙兵团是左翼兵团,控制于大别山北麓与淮河之间,他们的任务就是利用地障,阻敌迂回武汉之北。
  简单地说,如果日军越过大别山插到武汉的北面,那刘膺古他们就有仗打;如果日军不走大别山,那刘膺古他们的设防就没作用了。军人却是不能存有这种侥幸心理,一切都要从最坏结果做打算。
  六月十一日夜,武汉会战拉开序幕。
  日军波田支队由芜湖溯江西进,趁雨夜突袭安庆,国军杨森部被逐出城外。二十四日凌晨,波田支队占领马当要塞的香山、香口,遭到马当要塞核心阵地国军的顽强炮击,两天后,马当要塞炮弹打光了,后援无望,只能撤兵,遂丢弃了要塞。得手的波田支队和前来增援的一百零六师团携手直扑彭泽,彭泽失守。日军乘势而进,随后攻陷湖口、九江。
  八月二十四日,几路日军击溃顽强抵抗的国军后,攻陷瑞昌。然后,日军一零六师团、一零一师团,和第九战区的国军在江西战场反复纠缠扭打,国军终于败退。田家镇要塞对面的富池口要塞守军李芳郴弃职潜逃,军心动摇,九月二十四日失陷。日军一零一师团和薛岳的第一兵团在庐山地区打得难分难解,日军师团长伊东政喜因此负伤。九月底,一零六师团企图穿插进入国军侧背阵地,薛岳将军发现日军意图之后,在万家岭地区将一零六师团大部分割包围聚歼。
  江北的日军,六月初,第六师团从合肥南下,一路攻陷桐城、潜山、太湖、望江以东。八月四日,攻占黄梅。稻叶第六师团是在南京犯下累累罪行的日军劲旅,白崇禧将军组织国军六十八军、八十四军与其反复绞杀,然后两军在广济又反复较量,国军败退,广济失陷,田家镇门户失守,日军第六师团也损失惨重,在这里休整了七天,补充了几千兵员才又投入战场。
  这时候的八十七军阵地还是一片沉寂,黄梅战场的消息不断传来。侦察兵前来报告说,黄梅日军使用了毒气。
  胡春台说:“使用毒气,这不是打痞子仗吗!”
  侦察兵说:“就是的,这日军就是个痞子,打不赢就来这一手。”
  胡春台说:“日军攻占了黄梅,黄梅不是地形很险吗,他守住就是了,为何要用毒气?”
  侦察兵说:“报告连长,这里的日军是凭险据守,可是,白崇禧将军看着这个第六师团就来气,决心调集两个军的兵力要在这里歼灭他。这个第六师团就是在南京杀中国人最多最凶残的一支日军,他为了挽救自己覆灭的命运,就使用了毒气。”
  胡春台说:“我知道了,你再进一步去把情况搞清楚,我去团部汇报,你回来后就直接去团部再汇报一次。”
  侦察兵走了,胡春台策马奔向团部,把侦察兵侦查的结果报告李秉君团长,李团长说:“我们现在就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每一个兵士,要对他们进行防毒知识的教育训练。这样吧,我的通讯员去师部了,你代我通知各营营长,叫他们前来开会。”
  胡春台有马在胯下,回转身就当李团长的传令兵去了。
  广济一失,富池口要塞又一失,田家镇要塞就被第六师团攻陷了,武汉门户大开,它已经无险可守了。日军冈村宁次派兵向西急进,企图切断国军第五战区的退路。
  在大别山战场,日军第二军八月底从合肥出发,攻占六安、霍山,然后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富金山,宋希濂将军的三十六师在这里死守九天,于日军以致命的打击,然后退出阵地,转移到沙窝、小界岭一线阵地,中日两军在这里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反复绞杀,从九月十八日一直杀到十月下旬,真是杀得日月无光,天地昏暗。日军十三师团、十六师团最终攻陷阵地,越过了大别山。
  十月上旬,国军七十四军在长岭、背溪街、张古山、狮子岩等处与日军第一零六师团激战,打得日军尸横遍野,日空军不断投入军官补充作战,前后空投二百多名军官,也没夺得阵地。
  另一路日军第三师团、第十师团猛攻固始,然后西进潢川,在这里遇上了国军名将张自忠,张将军的任务是死守七天,他守了整整十天,然后从容撤退,日军占领潢川后,直捣罗山、信阳,与守在这里的国军胡宗南部展开激战,胡部是国军装备最好的军队,却没有发挥最好的作用,最后是败退了。
  就在田家镇要塞岌岌可危的时候,李秉君团被抽调到蕲春圆峰山耀影岭去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阻击从江湖登岸的日军,策应右翼友军。
  蕲春这时候已经形成了三个战场,一个是东线龙顶寨、东界岭战场;一个是南线蕲州、圆峰山、黄柏城战场;另一个是西线西界岭战场。
  圆峰山不高,坡度也不陡,不是个险地,要守住它是很难的。李团到达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刻了,他带着各营连主官将圆峰山跑了一遍,然后分配任务。
  李团长说:“我把胡春台连放在中间主要阵地,我自己就随他们守候在这里,就是说,团部就在这里,如果阵地丢失了,那么,我们团就完了。”
  大家都散去了,各自回去挖工事了。
  胡春台说:“李团长,你跟着我们连不太妥当,你是主官,是我们团的核心人物,我们这里是硬砸硬的战场,太危险了。”
  李团长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呀,你以为我没上过战场呀,我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之所以随你们连到这里,就是要表明我的心迹,我要决死一战,誓与日寇血战到底。”
  李秉君这样说,胡春台就不好说话了。他对各班排长说:“今天晚上,我们每个人的任务就是挖十米长的壕堑,挖完了就可以休息,没有挖完,谁也不能休息,我也和你们一样的任务。”
  胡连长下达了任务,谁也不敢怠慢,因为大家知道,今晚上多流汗,明天就少流血,至少可以推迟流血的时间。
  朱和宇是一个大个子,力气也大,刚过子时,他就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然后就精心地修理自己的机枪阵地。他将阵地做了一个伪装,壕堑刚好是一腰深,再然后就在一边挖了个孔,这个孔比壕堑底子稍微深一些,往里也不是很长,刚好坐一人。
  胡春台发现了朱和宇这个创建,就问他这是用来做么子的。朱和宇说:“我们是第一次和日本人打仗,没有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走路吗?根据传闻,日本人也只是个人,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之所以占到赢边,那是因为他门武器好配合好,他们的程序就是三板斧,第一是飞机扔炸弹,第二是炮兵吊炮,第三是步兵冲锋。当他砍前面的两板斧时,我就躲进这个小洞子,再等他砍第三板斧时,我的机枪就叫了,哒哒哒,一顿盛宴。”
  胡春台听完后喜得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忙叫通讯员把班排长们找来,又叫朱和宇把刚才说的重复说了一遍,完了,胡春台说:“叫你们来,不是叫你们参观的,是叫你们回去后照着做,今晚上要加任务,每人还要挖一个掩蔽体,困死了要挖,累死了还是要挖,明早上检查,谁要是没挖,我就枪毙谁。”
  没有谁有意见,这是一件好事。胡春台接着说:“要注意啊,我们的壕堑不深,挖的时候要像朱和宇样,向下坐下去,要让头上的土厚实一点,抗打击的力量就厚实一点。”
  天蒙蒙亮的时候,胡连的阵地工事全部告竣,他检查了一遍,满脸的高兴,炊事员把饭送来了,大家吃了饭,又去山上排泄了一番,然后就躲到洞子里睡觉去了。
  睡了三个小时的样子,日机就飞到头顶了,先是侦察机侦查一番,嗡嗡声把兵士们吵醒了,胡正骂了句‘狗日的’又睡着了。
  没过一袋烟的工夫,日军的轰炸机就来了,它在天上把一坨坨的屎屙下来,爆炸声在圆峰山响起来了,这自然是很难击中目标,只有扔到了壕堑里才有可能炸死人。
  这一轮轰炸,没一颗炸弹扔在壕堑里,国军士兵都好好的。
  日机飞走了,炮弹就飞过来了,这炮弹就不同于飞机扔炸弹,它是漫山遍野覆盖的,就有几颗炮弹扔在壕堑里,炸死了几个兵士。
  炮击停止了,胡春台数了一下,一起死了五个兵。胡正说:“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太不值了!”
  胡春台说:“叫大家都出来吧,日军就要上来了。”
  正说着,日军的步兵开始冲锋了,他们是第六师团的兵,富有作战经验,往山上冲的时候,都猫着腰,尽量缩矮身形,头上戴着钢盔,各自一路,速度不是很快,端着枪刺,瞄着前方。
  胡正、王贻芳、黄如菊三个狙击手,每隔十米一个伏在壕堑里,胡春台说:“狙击手,开始射击!”
  三个狙击手开枪了,但是,他们的子弹很难打倒日军士兵,都是射在脑壳钢盔上,碰了一下,就弹开了。
  冲锋的日军也开始射击了,他们的三八大盖打得又脆又响堂,机枪也叫了起来,借着这个阵势,他们向上爬了十几米。
  已经够得着了,胡春台命令开火,机枪步枪一齐响了起来,手榴弹也扔出去了十几颗,日军的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了。
  第一次战斗就这样结束了,胡春台把班排长找到自己身边说:“日本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的问题是怎么打他。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在这里守三天,没有援兵,也没有弹药补充,打的时候就要节省子弹,不能瞎打一气,不然打光了子弹,就只能搓手板了。”
  日军一撤下去,他们的炮弹就叫起来了,胡连的人立即躲到洞子里去了,李秉君团长挖的洞子还要大一些深一些,他要办公,还要指挥全团,他的洞子里有一部电话机,还有一个通讯员。
  日炮还是漫山遍野地覆盖,有的洞子炸塌了,有的炮弹落在壕堑里。炮击停止后,胡春台统计了一下,炸塌了五个洞子,炸死了三个兵,还炸伤了十几个。
  步兵又开始冲锋了,他们还是刚才的姿势往上爬着。胡春台这一次下了决心,要将日军放到阵地前面来,他要用肉搏战来消灭他们,把子弹留下来。
  命令发出去了,连狙击手都要歇手了。
  日军感觉到奇怪,阵地是那么的沉寂,难道中国兵都叫大炮炸死了,或者他们都没子弹了?
  就在日本兵疑虑重重的时候,胡连的兵跃出战壕,冲向了敌阵。任飞飞的大刀片上下翻飞,就像削地瓜一样,只两下就削掉了两个日本兵的脑壳。脑壳掉地了,那两个人还站立了一会儿才仆倒。彭欣力挺着锋利的刺刀,一刀插穿一个肚子,连刺了三人,动作是奇离古怪的快捷。黄海涛抱着一个壮硕的日军士兵就摔了起来,三五下就把他摔在地上,然后给了一短刀。
  胡春台没要任何武器,他跃出战壕后冲向敌阵,一个日本兵一刺刀刺来,他往旁边一闪身,捉住那兵的脖颈一拧就拧断了,然后就在群盗中跳跃,跳一下就拧断一个脖颈,不到一分钟,就弄死了四个人。
  日军急忙往下退去,一边退一边开枪,阵地上丢下了二十几具尸体,还有二十几支三八大盖,几百发子弹。
  两次交锋,胡连死了十二个人,其中有八人是炮弹炸死的;伤了十一个人,也是炮弹伤的,战死的只有四个。
  日军两次战斗,一起死了四十二人,受伤的不知多少,反正阵地上没有伤兵,比起来,日军没占到上风。
  第一天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下午没有战事。胡春台就指示兵士们加固战壕,主要是加固洞子,把战壕洗宽一点,泥巴就堆到洞子上。
  第二天八点多钟,日军飞机又开始轰炸了。这一次不同,他们是一轮一轮丢炸弹,仿佛要把圆峰山炸塌一样。胡连加固的洞子上新堆了一条泥巴地,成为了日机的目标,他们对着目标丢炸弹,一颗一颗丢下去,炸塌了一半洞子。
  经验是总结出来的,有人发现,一个地方从没有重复炸过,每当炸了一个地方,就有人跑到那里蹲着。
  飞机走了,炮火延伸,还是铺天盖地轰炸,还是重复轰炸。
  胡春台事后统计了一下,这一天的炸弹炸死了他四十二个兵。现在,他的连队还有一半人。
  下午,日军步兵开始冲锋了,他们以为山上的国军死绝了,便丧失了警惕,没那么谨慎了,步伐也加快了,当他们冲到阵地前时,胡连的火器一齐响了起来,机枪哒哒哒地叫着,手榴弹也飞向敌群爆炸。
  李团长也参加了战斗,胡连的兵员减少了,他怕胡连抵挡不住,就提枪上阵了。胡春台不知道李团长也到了战壕,他一枪一个,撂倒了四五个。
  李团长也是个神枪手,他一出手就击中了两个,正当他要射第三枪的时候,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眉心,李团长倒在阵地上。
  日军退下去了,丢下了三十几具尸体,胡连也损失了十几人。
  打扫战场的时候,胡春台发现了李团长的尸体,他抱着李团长,手足无措。李团长的通讯兵也打死了,副官和参谋长在另外的阵地,圆峰山的团部已经空无一人了。
  胡春台叫胡正摇电话,一会儿后,胡正说,电话不通了,估计是电话线炸断了,电话兵也不见了。
  胡春台就带了几个兵去挖坑,草草地埋了李秉君。又找来一截树桩,削掉了皮,在上面刻着:李秉君团长之墓。
  猛攻了两天,仍没拿下圆峰山,冈村宁次气急败坏,命令空军在第三天再对圆峰山狂轰滥炸,一定要在第三天拿下圆峰山。
  第三天,还没吃完早饭,日机就飞过来了。
  胡春台喊着“快躲”就跑进了洞子。日机投弹了,一颗又一颗,一轮又一轮。山上的树没一根是完整的,山上的草都烧光了,山上的泥巴都变成了一颗颗粒子,除了人,没一只活着的动物了。
  胡连并没有全部炸死,他数了一数,还有三十人,奇怪的是,这三十人里边,竟有十八人是茆山人,就是说,他们茆山人只有两人死了,这应该是他当排长时训练得好的缘故。
  这天下午,日军又发起攻击了。这一次,他们信心百倍,不再相信山上还有一个中国兵,中国兵又不是钢铁做的,就是钢铁也是炸瘪了,何况是肉身凡体。
  胡连的阵地前,有四十几个日本兵冲上来了。
  胡春台说,我们节省子弹,等他们靠近了,就翻过去弄死他们。
  阵地上没脑壳伸出来,日军喜得不得了,以为圆峰山唾手可得了。就在他们合不拢嘴的时候,胡连的三十个人翻出了战壕,只用了几分钟就将这些日本兵全捅死了,胡连也死了五个人。
  方力矩说:“接下来怎么办?”
  胡春台说:“任务完成了,我们带上武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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