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伐匈奴 误战机 迟援遭贬（1）

　　　斗转星移，光阴如梭。一年的时光转眼而过，大地又是一年绿肥红瘦之时，季春与孟夏之交，树木苍翠，原野如碧，博望坡上荞麦已经开始打苞抽穗，阵阵暖风下，迎来波波的碧浪。一年来天真无邪的小张罡为侯府增添了不少的欢乐，这孩子方正的小脸肉乎乎，太像侯爷了。未满周岁，还不会跑路，却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兰氏每天都要抱着孩子逗来逗去，对孩子爱不释怀，临近孩子周岁的庆日，兰氏建议这个生日要过得隆重一些，张骞同意了，侯府便开始准备为侯爷之子过生日。
　　　张罡的生日，也是王老伯周年的祭奠之日，侯爷张骞决定提前一天陪奚琴回王家屯祭奠老人，可是就在筹办之时，张骞听到了来自边关的消息。匈奴人入侵雁门，杀死掠走边关百姓数千人，他心中不免愤怒。开春之时草枯马瘦，听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兵陇西，到达皋兰山，俘杀八千余人，其中有折兰王等六王，以及浑邪王子、相国若干人，还缴获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真是大快人心；前些时日将军霍去病又与公孙敖二人率兵出击匈奴，横扫两千余里，经过居延城，杀敌三万余人。看来匈奴右贤王大事已去，现在左贤王部南下侵袭，定是要报复大汉对右部的打击。好男好争战沙场，为国赴难，侯爷张骞的心中又开始澎湃起来，自己在封地休养，远离边关与京城，皇上还能想到自己吗？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就应该挺身而出，实在不行自己就上书请战。
　　　就在张骞要抱定决心上书的这天傍晚，一匹传送急报的快马来到侯府。来人传圣上口谕：宣博望侯即刻进京面君。张骞跪地听旨，心中既有惊喜又有些失落，他惊喜的是武帝还想自己，自己又可以为国征战，报效国家；失落的是不能陪奚琴回家去祭奠老伯，也不能亲自操办张罡满周岁的宴席。张骞对来人道：“今夜就走？”来人道：“皇上口谕，博望侯接旨即刻进京！” 张骞想皇上这么急着诏见，定是为边关之事，战事紧急怎容多虑！既然这样那就收拾东西，今夜就走。
　　　二位夫人也知道了此事匆匆赶来，兰氏道：“夜间行路多有不便，侯爷可否明日早行？” 张骞摇了摇头道：“边关吃紧，皇上定是心如火焚才传口谕要我即刻进京，我为臣子，焉有慢懈？今夜必走！”兰氏无奈道：“侯爷既走，我回房给侯爷收拾收拾东西。”奚琴道：“侯爷进京又要从军北伐，刀枪无眼，可要保重啊！” 张骞安慰道：“我已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不会有事的！”奚琴思了片刻道：“匈奴右部已灭，单于又受到重创，匈奴人就像被关进笼子的野兽，正是穷凶极恶之时，侯爷可不能大意呀！” 张骞赞赏道：“琴儿说得太好了，我当心就是！”奚琴又问道：“侯爷此次进京十有八九会出兵匈奴，可否带上昌儿？” 张骞道：“琴儿不提醒我还倒忘了昌儿，昌儿有一身的好武艺，带着他出去历练历练，不过……”奚琴问道：“侯爷担心什么？” 张骞道：“茜儿已有身孕，而且这孩子——”奚琴道：“昌儿怎么了？” 张骞平静地道：“向往平静的生活也未必不是好事！让人去问一下，他若前去，我便带他，他若不去就不要免强！”张骞便派人去新村告知张昌。
　　　陶氏在去年大家搬进新村不久，就也搬出侯府，为了照顾母亲，张昌和孔茜儿也跟着搬进了新村。一年来小两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陶氏觉得自己的儿子变了，不再是以前在长安时苦心孤意，要学父亲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堂邑昌了，他在这里平平淡淡，安于现壮倒是很开心的，每天里小夫妻又说又笑，甜甜蜜蜜幸福无比。孩子的志趣有了变化，向往安宁的生活又没有错，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她常常在自己丈夫的灵位前叨念，将孩子的变化说给已死的堂邑父听。孔茜儿怀了孕，张昌便更加勤快了，陶氏也欣喜若狂，忘记了心中的不快，但隔三差五还来到丈夫的灵位前告慰。
　　　这天傍晚，张昌在田里未归，茜儿姑娘便挺着肚子也去了田间，陶氏又在丈夫灵前告慰。这时府院来到家中，对陶氏说道：“侯爷今晚要进京面君，特让小人来问一下公子是否跟随？”陶氏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侯爷也已看出昌儿志向有变，不然怎么会让人这样来问呢？陶氏问道：“侯爷为何这么急着进京？”来人说道，匈奴入侵，皇上急诏，可能是要侯爷出兵攻击匈奴。陶氏一听机会来了，多好的立功机会呀！怎么不让孩子去呢？于是她便替张昌作了主，对来人道：“回去禀侯爷吧，就说公子也要同去！”报事之人回去了，陶氏急急出屋去田间叫儿子。
　　　这时张昌扛着锄头和孔茜儿一起慢悠悠地从田间归来。见母亲欣喜地出门迎接，张昌道：“娘，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陶氏道：“大喜事，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说着便上前接过儿子肩头的锄头。张昌平静说道：“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呀？”他说着去搀扶在后面的妻子。陶氏道：“匈奴入侵，皇上让你义父立刻进京，你义父让人来问你是不是跟他一起去？我已经替你应下，你快些准备去吧！”三人边走边说进了院子。张昌低声道：“娘，我不想去！”虽然声音很小，但对于陶氏却是一声闷雷，她手里的锄头差点掉在了地上。陶氏气愤道：“你这没志气的孩子，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张昌安慰道：“娘，你别生气，你看我走了，家中就剩下你和茜儿，我这不是不放心吗？”陶氏的气减了少许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身体还好，会照顾好茜儿的！你只管前去！”见婆婆生气，孔茜儿也劝道：“在新村里，大家亲如一家，有什么事，大家都会照应的，夫君就放心去吧，不要让娘再生气啦！”陶氏道：“你爹爹当年跟随你义父出使西域，一去十几年，我领着年幼的你虽然受尽苦难，但却心中甘甜。如今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就盼着你能像你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封官显贵，现在有了机会，你却望而止步，你真是要气死为娘不成，侯爷那里我已应下，今日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见婆婆话都说到这份上，孔茜儿道：“夫君，你一身的本领也该去施展施展了，我也盼望着夫君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快答应娘吧！”张昌只好答应下来。陶氏又高兴地张罗着做饭，孔茜儿给张昌收拾行李。
　　　张昌来到东厢房，拿出了孔仅赠的两样兵器和宝甲。这几样东西自打从孔府拿出张昌一直就没有用过，上面落满了尘灰，他心不在焉地拿了出来，慢慢地擦拭着。晚饭过后，小俩口依依不舍地分别了，看着儿子下了高坡，直奔侯府的身影，陶氏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孔茜儿这才明白，其实婆婆的心里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呀！血雨腥风的疆场，刀枪无眼，谁不为自己的亲人担忧呢？两个女人相互搀扶着回了屋。
　　　入夜，张骞带着张昌和几个随从已准备停当，这时一向沉着稳重的翟太卜（太卜：古代专管占卜的官）急匆匆赶来道：“侯爷慢走，今夜进京太过匆忙，明日再行不迟！” 张骞诧异道：“老太卜此话怎讲？”翟太卜是侯府唯一的一位太卜官，总管侯府卜事。他年老识广，眼窝深陷，但深遂的双目却炯炯有神。翟太卜示意张骞借一步说话，张骞和他并肩来到廊宇处，他说道：“侯爷，此次进京去不得呀！”
　　　“为何？”
　　　“小人特为侯爷进京一事占卜一卦，得卦名《讼》。《讼》者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啊！”
　　　张骞一笑道：“老太史，我也曾随杨何学《易》，这《讼》卦确为不吉，只是身为臣子，国难当头，沙场效命死亦何惧！”
　　　翟太卜道：“恐侯爷会有其它吉凶！”
　　　“什么吉凶我又有何惧？侯爷我一生光明磊落，身正影直……还怕有小人作隙！”
　　　兰氏在一旁看得出翟太卜的神情，猜得这时老太卜前来必有用意，所以悄悄跟在了身后，两人的对话都被她听到了。见侯爷固执便走出来插话道：“侯爷，老太卜的话不可不听啊！你何曾见他匆匆忙忙过，说不定今日之言正是良言！”不等张骞回话她便急着问翟太卜道：“老太卜，侯爷被诏进京，又怎有不去之理？”
　　　“夫人，侯府远在京都千里之外，天高地远，可称身体有恙暂不去面君，等身体恢复后，再进京面圣！”
　　　“是啊，是啊，侯爷你看怎么样呢？”
　　　奚琴怀抱着孩子也走了过来。本来宽松的离别之情，现在因为老太卜的到来变得紧张起来。一家人都提起了心神，大家都觉得侯爷此行不可，无奈张骞决定亲自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