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释下人 赏奴仆 侯爷得子（5）

　　　轿子落在新村杨氏的宅院内，奚琴急忙下轿，春红在一旁挽臂相搀。兰氏也接出了门来，她对奚琴再次叮嘱道：“人生一辈子，都有这个时候，我知道妹妹最坚强，你可千万别动了真气，伤了身子，这个时候伤了身子对孩子的出生是最不利的！”奚琴点点头，落下两行热泪。
　　　来到王老汉床前，看着爹爹枯槁的颜容，奚琴又怎能不伤心？老人双目微闭，嘴唇还在蠕动，分明是在呼唤女儿奚琴。奚琴艰难地俯下身子，在老人耳边轻轻地呼唤：“爹爹，爹爹……”老人听到了女儿的呼唤，慢慢地睁开了双目，见是女儿来了，他的双唇抖动了一阵，又抬起了双手，奚琴一把抓住老人的双手，呼唤着爹爹。
　　　老人的眼中突然间增添了不少光彩，嘴角掠过宽心的微笑，说话的声音也响亮了，他握着自己女儿的手道：“琴儿——来了！我——该——走了！” 老人喘着气。奚琴用手抚摸老人的脸膛，安慰爹爹道：“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王老汉喘了几口气，欣慰地说道：“傻孩子，人都会——死的，你要——保重好——自己和孩子！”奚琴双眼含泪一个劲地点头，泪水撒落到老人的脸上。老人又看着张骞和兰氏道：“百姓的——福神啊——上苍——会佑的！” 张骞和兰氏也抓着老人的手安慰着，老人又喘了一阵，神情暗然了许多，用微弱的声音道：“把我——葬在——你母亲——的身旁！我要——陪她——”老人努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微笑着，徐徐地闭上了散开瞳仁的双目，把平静的微笑留在了灰白的脸上，他的双手也渐渐地失去了力量……
　　　张骞把老人的手轻轻地安放在两侧，奚琴伏在爹爹的身上失声痛哭，兰氏急忙来劝。可是父女连心，奚琴怎能不动真情，张骞也知道哭出来要比憋在心中好受，奚琴一阵悲痛过后，渐渐止住了悲伤。张骞关心地抚着奚琴的肩头道：“琴儿，老伯的事就让管家张成一手操办，我们先回府吧！”奚琴噙泪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爹爹，坚强地忍住了泪水，在侯爷的搀扶下出了屋子，来到院内，上了轿子，众人匆匆往侯府赶。接生婆粗腰小脚，屁颠屁颠跟在轿旁。她一边嘱咐轿夫轻稳，一边不停地询问奚琴的状况。兰氏也守在轿旁关切之极，奚琴一边平息心中的悲伤，一边安慰大家道：“没事的，感觉很好……”
　　　可是她渐渐觉得肚腹之中开始疼痛，刚才的悲伤已经伤到了胎气，他在轿内强忍着疼痛，轿子终于进了侯府，停在寝宫前面。兰氏一掀轿帘，见奚琴黄蜡似的脸强忍疼痛，汗水已经布满了额头，她急忙来到轿中挽扶。接生婆在一旁惊叫：“血！”只见一股殷红的血从奚琴的裤褪内流下，接生婆接下来喊道：“夫人快要生了，快把他扶——不抬进屋！”接生婆也急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侯爷张骞从后面跟来，一看情景，知道奚琴就要临盆，不由分说，上前撕破轿帘，兰氏急忙从轿中闪出。张骞侧身上轿，对奚琴道：“琴儿，挽住我的脖子，我们走！”说着一手揽奚琴的后背，一手揽起双褪。奚琴将手搭在侯爷的脖胫之上，张骞一用力，抱起奚琴下了轿子，大踏步进了寝宫。
　　　兰氏与接生婆随后而入，幸亏一切都早有准备，接生婆进到屋内对张骞说道：“王夫人临盆，请侯爷静侯少许！” 张骞走出来，轻轻掩上了房门，焦急地站外边等候。不一会儿，房内传出了奚琴的呻吟声，侯爷张骞被这痛苦的声音揪住了心。见侯爷焦急，其他的奴仆都不敢近前，张成轻轻地走过来对侯爷道：“侯爷，现在着急也没用，请到书房等候吧！” 张骞道：“夫人气动伤身，胎儿早产，她们母子不安，我又怎能放心得下呢？”张成劝道：“侯爷您吉人自有天佑，王夫人和孩子不会有事的！” 张骞长出了一口气道：“但愿上苍佑我！”此时此刻他也有点后悔，自己虽然安慰了老人临终，可是万一琴儿和孩子受到伤害，不一样对不住老人的在天之灵啊！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老伯在天之灵别散，保佑琴儿母子平安吧！”在张成的劝说下，张骞到了书房，可是心却始终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他心如火燎，一会儿派人去问问，一会儿去问问，回来的人总是说夫人还没有生下孩子。开始还沉得住气，渐渐地沉不住了，对下人动起粗来，下人都知侯爷此时的心情，所以也都默不作声地忍着。
　　　当侯爷张骞被告知夫人难产时，他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又来到了奚琴的房前，屋内的声音明显已经不如刚开时那么响亮了，他在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心爱的人和孩子命悬一线，他又怎能安心！奴婢们进进出出，一会儿送这，一会儿送那。几个女人在房内不停地鼓励着：
　　　“来阵了，加油！”
　　　“用力！”
　　　……
　　　“阵过了，别泄气歇会儿！”
　　　“别着急，平静点！”
　　　“给王夫人摇摇扇子，擦擦汗！”
　　　……
　　　屋内的一言一语都牵着张骞的神经，张骞心如刀绞，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天已午时。听得房内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传来了接生婆与兰氏窃窃私语之声。虽然听不见，但张骞心里清楚，她们怕是也没了信心，难道说天不佑我？难道今天我的琴儿和孩子都要失去……张骞不敢再犹豫了，他推门跨步而入。见奚琴仰面躺在床上，被褥已被汗水和血水湿透，几个女人也都汗水沾衣，前心贴着后心。见侯爷闯入，接生婆哆哆嗦嗦双膝一软跪地哭道：“侯爷饶命啊！王夫人难产，我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张骞并不管她，直奔奚琴。奚琴见侯爷前来，苍白而又布满汗水的脸上格外的平静、祥和，接着脸上又浮现出轻松安慰的微笑来，张骞知道这微笑意味着什么！他泪如泉涌，双手捧着奚琴的脸，双眸紧紧盯着奚琴的眼睛，颤抖而又坚定地鼓励道：“琴儿，你一定能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的！一定能！有我在这里，你不要放弃！来！让我们一起用力！”奚琴眼中含着激情的泪花，安祥平静的微笑渐渐逝去。慢慢地泛起了红润，她没有吭声，欠了欠身体，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缓缓地合上了双目，牙关紧紧咬进了嘴唇里，然后开始深深地吸气、吸气、再吸气……最后，她把眉头一拧，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拼死一搏。
　　　跪在地上的接生婆一见急忙起身，大家都屏住了气息，眼中噙泪，为奚琴加油鼓劲。奚琴浑身颤抖，脸色由红到紫，再到黑紫，鲜血从咬着的嘴唇里流了出来，顺着嘴角流到了脖胫。屋内的空气都凝住了，许久许久大家都没有还气。谁都清楚奚琴这一搏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失败了她连再给自己一点时间的机会也没有了。房内的一切都凝固了，谁都没有了任何声息。不知过了多久，接生婆惊喜地喊道：“出生了，出生了！”她忙用双手去接孩子。奚琴轻轻地“啊”了一声，身如软泥，昏了过去。接生婆抱着一声不吭，浑身暗紫的孩子，见肚脐还绕在孩子的脖胫上，兰氏不知如何是好。这接生婆还是有些经验的，他把孩子连忙递给了兰氏捧着，自己三下二下就解开绕在孩子胫上的脐带，又小心地用指甲剐断脐带，然后边擦拭孩子身上的养水，边对着孩子的嘴吹气，见孩子身上颜色由紫到红，便在孩子的屁股上拍打了几下。孩子终于发出了哭喊声：“哇——哇——”大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生婆道：“这孩子发育这么好，又是绞脐生，我还是头一次经历啊！一定好好照料王夫人，她可是为了生孩子拼尽了力气！”兰氏拿着衣物裹好孩子，对张骞道：“侯爷，你看是个男孩子！” 张骞只顾着呼唤奚琴没有应声。接生婆说道：“王夫人这是耗尽了精力，只要孩子出生，让她好好休息，应该不会有事的！”听了接生婆的话，张骞这才转过身来看孩子，他接过孩子，千言万语化为高兴与激动，又落下两行开心的泪水。泪水撒落在孩子的小脸蛋上，孩子又“哇——哇——”地哭了几声。兰氏急忙接过，贴着胸口抱着，兴奋地念叨着：“我们有孩子啦！我们有孩子啦……”看兰氏如此高兴，接生婆道：“侯爷，孩子出生，应该起个名字才是。”兰氏也接道：“对对，应该起个名子——侯爷叫什么呢？” 张骞思考了片刻道：“这孩子与琴儿经历了生死劫难，险些丧命，他又生在午时，阳刚之气十足，就叫他‘张罡’吧！”大家一听，侯爷给孩子起的又好听又有深意，都表示赞同。又是一阵忙碌，大家收拾了脏物，又为奚琴换上了新的被褥。
　　　兰氏对张骞道：“妹妹精力耗尽，还要为孩子找一位乳娘喂养才是！” 张骞点头，让仆人去城邑寻找乳娘。兰氏又道：“侯爷得子，当在府上庆贺。” 张骞道：“先为老伯发丧吧！庆祝的事等琴儿醒来再说。”
　　　侯府为已去逝的王老汉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奚琴直到第三日早晨才渐渐苏醒，侯爷张骞一直守在床边，四目相视，两人眼中都含着幸福的泪花。
　　　事隔几日，郡内派人来传皇上的诏书。说是皇上已册封刘据为太子，赐中二千石，爵右庶长。为庆贺天下，赐继其父后为家长的百姓爵一级，并且奖励孝悌和那些用心耕田的人；关心年老及孤独无靠者；对缺衣少食者。皇上派出了专使巡行天下，进行慰问和赏赐。张骞一听，皇上果真册封了太子！还关心百姓疾苦，对社会有贡献的百姓进行了物质上的奖励。于是他对封地的百姓也进行了奖励，百姓与侯爷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就这样张骞在封地又度过了安宁幸福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