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淑丽没辙了》
作品名称:水磨河的女人精 作者:秦剑君 发布时间:2017-01-11 11:27:11 字数:3466
那天夜里,在和淑丽说过“悄悄话”之后,看着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的淑丽;听着她轻微、熟睡的鼾声,回想这丫头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淑芳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前段时间,让她来水磨河的这封信,压根就不该写。
本来写信让淑丽妹妹来水磨河,一是因为她来信求救于姐姐淑芳,说老家实在没法呆了——家里成分不好挨整,已是其次,最最主要是这些日子,越来越吃不饱,整天饿肚子,饿的人头晕眼花、睡不着觉!二是因为淑芳这边正好也有困难,需要淑丽过来帮她搭把手,带带那几个孩子。可谁曾想,淑芳刚一开口,淑丽马上立刻不带含糊的予以了回绝:
“带孩子?我不带我不带。”说完,淑丽还十分不解的看着姐姐,那意思好像是:“姐,你怎么能让我这个还有半年,就高中毕业生的高中生,给你带孩子呢?我是带孩子的人吗、我像带孩子的样吗?再说我从来也没带过呀——”
“那……”面对淑丽这噼里啪啦一大串、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淑芳好尴尬,现在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淑丽好像再不强调,“带孩子这事儿”,就会既成事实一样,赶忙又说:
“不行,好不容易投奔你这里,就想完成高中的学业,实在不行进城当工人也行……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这就是淑丽,一旦牵扯到自个儿的事,当然要毫不含糊的予以拒绝。
这会儿,淑芳吃惊的看着淑丽,说不上话来;
见淑芳的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淑丽停了一会儿,觉得现在还是有必要,暂时把话给说回来,万一把姐姐惹翻了脸说:‘好,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就走!’到时候被她轰出门外,我刚到,人生地不熟深更半夜的,我去哪儿?想到这儿,淑丽即刻像换了一个人;只见她身子一歪,脸就温顺地贴到淑芳怀里,撅撅着嘴巴,小声的又说了一长串类似赔礼道歉的话语。大概意思是,“姐——人家就是觉得,自己不会带孩子吗,如果真让我带,那我就试试,也没啥,不过……带不好我可不管,到时候把孩子带瘦了,可别怪我……好了,姐——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别生气了,好吗?”嘟囔着,淑丽过来仰脸抬手臂,勾住淑芳的脖颈继续耍赖撒娇。
对淑丽出尔反尔之举动,淑芳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能轻叹一声,把妹妹勾住自己脖颈的手臂,缓缓拿下来放回原处,然后眼看别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俩人安静的呆了一会儿,淑丽轻轻离开姐姐的怀抱,平静的说:
“没事儿,不就带孩子吗,放心吧,姐,我听你的。”淑丽说完把身子往下一缩,钻进被窝,整理好被头被角,说了句“我累了,先睡了,带孩子的事儿,你说咋办就咋办吧。”完后把身子一转,再就不吭气了。
淑芳想着想着,竟然没有了一点点的睡意。淑丽呼呼的睡在旁边,她又不好吱吱嘎嘎地翻来覆去,想想她干脆一骨碌起来,扭屁股移腿下床,双脚在地上摸着找鞋这会儿,她又呆呆地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完后才站起来,轻迈腿到外屋那边厨房的桌子上倒了杯水。端着水杯的她,并没有回卧室,而是以右脚背轻轻勾过来把凳子坐下。淑芳躬身坐在厨房门口,双手捧着茶杯一口一口抿着喝水。看着躺在一长溜椅子上,呼呼大睡的老王……她想起了自打跟着老班长,从家跑出来至今,一个接一个发生的这些事儿——和老班长如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路上身影相随相亲相爱,但是好景不长,没几天老班长就执意丢下了她,去继续革命,自己只好一路的颠沛流离,为寻找一个安身的栖息之处,自己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磨难和惊吓,随后是带着意外出生、并与她相依为伴的两个孩子,那时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孩子他爸——老班长;可当她克服了所有的艰难困苦,终于找到老班长的时候,阴差阳错、怎么就输给了林霞,酿成怎么也不可能够和老班长在一起、后悔莫及的现实;接下来是莫名其妙被人(白主任)那什么了,后来还有了孩子!不是这个孩子,自己怎么能够,听从老班长的安排,和眼前这个男人结婚、住在一起呢?!一路想过来,淑芳的辛酸跟着眼泪,就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本来淑芳为了逃脱父母逼迫成婚,跟着老班长从家里跑了出来。那时老班长已经打定主意,就此脱离党的地下组织,找一个世外桃源,踏踏实实和自己的“小白兔”,在一个山野僻静之所,过自己的小日子;什么革命、什么战争、什么解放全国的劳苦大众,统统暂且扔在脑后,只要能和淑芳热热乎乎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俩来到一幢隐秘于深山之处、被人丢弃(可能是房主逃避战火)、独门独户的小石屋。经过老班长和淑芳,一连数天的收拾打理布置,一个温暖如春、爱的小巢就这样实实在在摆在眼前,淑芳侧过脸,紧紧抱住了老班长,老班长喘着粗气抑制住自己的激动,静静待了一会儿,而后突然转身一把抱住淑芳,俩人扭动着就倒在了炕上。
这天晚上,他们激荡的青春,在慌乱和懵懂中,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爱的融合。淑芳依偎在老班长的胸前,手指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来回滑动着,说等来年有了孩子,她要在门前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立一块黑板……
老班长眨巴着眼睛问:
“立黑板……干啥?”
“教孩子识字、别打断我……”
淑芳轻轻拍了下老班长的手臂,回到刚才眼望别处的神情又说,还要养一大群的鸡和鸭,再在屋后盖个大猪圈,喂几口大肥猪……老班长赶紧接着说,他就把屋后的山坡上种上粮食;还有,还有……门前小河边所有的空地里,都种上花花绿绿的茄子辣椒,萝卜白菜……
就在淑芳和老班长,和着从窗帘缝隙那边,投来的一窄溜灰白的月光,畅想明天美好小日子的时候,从外间突然传来“嘣嘣嘣”的砸门声。即便是淑丽刚才完事后,多少穿了点儿东西,也已吓的紧紧抱住老班长,把头埋在他的肚子上一动不动……
老班长掰开了淑芳的双手,轻声说:
“没事儿,别怕,我去看看。”
在又一轮“蹦蹦蹦”的砸门声中,淑丽这才松开紧紧抓住老班长的双手;
老班长从床头拉过一件衣服,往身上套着就下了床……
“谁呀?”老班长在床边站着伸胳膊穿好了外衣,脚底下乱翻似得找到丢在床边的黑布鞋,转身过去掀开通往外屋的布帘,嘴里一边大声的、壮胆似得问道;
没有回答,依旧是“蹦蹦蹦”地砸门;
淑芳这会也已穿好了衣服裤子,但还是抱着被子,缩在床里靠墙的顶角处;瑟瑟发抖的她,盯眼看着老班长出去后,那通往外屋依在晃动的布帘;
时过几秒,老班长突然脸色惨白,返身回来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淑芳前面的被子上,语速飞快说了一长串话语之后,就被冲进来的两个穿军装,扛长枪的大头兵生给拽了出去。
随着“叮咣”的关门、和远去脚步声的落下,石屋里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老班长成了壮丁,被人抓走了,淑芳一直就这么木呆呆坐着;这突来的变故,彻底把淑芳搞傻了,一时间她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好好一个大活人,转眼没了、被人抓走了!抓到前线当炮灰送死去了……哦——对了,刚才老班长跟我说什么来着?
想到这儿,淑芳一骨碌跳下床站起来,鞋扣来不及系、头也都不顾的梳理,就冲出了家门。她要按老班长刚才说的地址去找组织;她坚信现如今,只有镇上南二街杂货铺的那谁谁谁,才能把老班长救出虎口。淑芳一路夜奔,终于找到了组织,找到了那谁谁谁。组织赶紧秘密安排人手,抓了两个地主崽子,外加两块大洋,也就一天半的功夫,硬是把老班长,从敌人嘴里换了出来。
人是回来了,但淑芳另万万没有想到,顶多也就两天两夜吧,老班长怎么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微风萧瑟的三岔路口,老班长很理智、很正派地告诉淑芳,他要去前线杀敌、立功、打倒蒋介石发动派,等打了胜仗就回来接你,等敌人都消灭了,咱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完后就头也不回,跳上一辆大卡车走了。淑芳记得当时,要不是被一位大姐搀扶着,她肯定瘫软在地,就此一病不起。
由于战乱,这位大姐只照顾、安慰了她几天,也坐上一辆军用大卡车走了;完后,她就被组织安排到一位贫农老大妈家调养生息;可事不凑巧,就在淑芳整天哇哇大吐、觉得自己恐怕是怀孕的时候,贫农大妈又被在国军当团长的儿子,开着吉普车接走了。现在大着肚子的淑芳,为避开国共两军来回的拉锯战,又由村妇救会安排,跟着村里的老弱病残躲进了后山。
“嗯、嗯……小姨子,小姨子,小葱伴着辣皮子,姐夫喜欢小姨子。”
那边马厩老王,突然冒出这带着磨牙的梦语,惊醒了淑芳这漫长的回忆。淑芳捧着茶杯,走到一长溜的椅子靠背的这边,低头看着侧身面朝墙、嘴里还在叽里咕噜磨牙这自己的男人,心想:
“啥样的男人,心里都装有自己的三宫六院!”
可能是淑芳的到来,惊动了老王,只见他一掀被一翻身,此举把竟淑芳吓了一跳。
看着仰面躺在眼皮底下的老王,淑芳正想把落下来的被子,抓起来给他重新盖好,却看见老王短裤中间直愣愣翘起的那玩意儿……
“呸!”
淑芳轻轻骂了句,甩下手里的被子头,回里屋睡觉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