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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淑丽小赵还有白主任》

作品名称:水磨河的女人精      作者:秦剑君      发布时间:2016-12-29 16:38:04      字数:3629

  在老班长和柱第一次来“九十二间”看白主任这天,司机小赵对淑丽一见钟情了。
  和柱站在“九十二间”西边的高坡上相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被太阳嗮成土黄色的吉普车里,老班长对司机小赵轻轻一挥手说:
  “走,过去看个究竟。”
  吉普车一溜烟沿坡道下去,很快就到了白主任面前。
  小赵将车子,停在淑芳家门口的一棵老榆树下,等他下的车来检查车况的时候,老班长、柱已经和白主任在那边握手、问候、你一言我一语聊上了。
  小赵拿了把螺丝刀,蹲在右后边的车轮旁,这儿敲敲那儿抠抠,好像在排查什么小故障。这时一杯散发着清香味儿的茶水,从右侧伸到了他面前,抬头一看,是淑丽那张平静、略带微笑、白皙的小圆脸,顿时一道白光射到小赵的心里,他愣住了。
  “喝水,给,拿着。”淑丽把水杯,往小赵面前递了递。
  “哦、哦……”
  小赵“叮当啷”将螺丝刀扔在地上,赶紧从淑丽手上接过水杯,然后再不敢看立在右前方的淑丽,只顾一口接一口往肚子里灌水。“不敢看”,还因为刚才在从淑丽手中,接过茶杯的那一瞬间,他记得淑丽绵软温厚的手背,好像和他的手指,轻轻接触了一下;这一“触”,让他的心,即刻哆嗦起来。
  见小赵捧茶杯,喝水的双手在微微晃动,牙齿也在“咯噔噔”轻轻敲打杯子的边缘,淑丽双手扶膝弯腰轻声问:“你咋啦?”
  “哦,没事儿。”小赵只看了眼淑丽那黑帮儿、灰白鞋底,露出花色袜子的脚背,自己椭圆下巴的娃娃脸,顿时红到了脖颈。
  小赵青春略带胡茬的娃娃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淑丽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她愣了一小会儿,看着赵已经喝空了茶杯,赶紧说:“我、去把茶壶拿来。”
  说着淑丽站起来,转身逃也似的回屋去了。
  淑丽的背影刚一离开小赵的视线,小赵即刻就想,马上再看见这个女孩儿的身影,一分一秒过去,便会有如时隔多日之感受。
  
  淑丽拎着热烘烘的茶壶,从自家小院出来,一转身瞧见白主任、老班长、柱他们杯子的水,已经喝得见了底,就走过去,给他们一一的把水添上。在她转身要给小赵续水的时候,听他们说,白主任的爱人,因他“栽”了,就和他办了离婚手续,然后又心狠地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去了。白主任的事儿,淑丽这几天多少也听姐姐、姐夫说起过,只知道他被人整了;现在亲眼看见白主任那悲凉、无奈的样子,淑丽的心里跟着“灰暗”下来,鼻子也一阵阵的在发酸;心想,多好的人吗,白白净净、说话有道理又都能听懂、句句说到人的心里,怎么就被人搞的妻离子散,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吗?
  
  上海、静安、南梁坡、十六、二十五、小红点、二进宫……
  这记得是白主任的一些私密事儿,外人一般很难看到,就算看到了,你也未必能搞清楚,这其中的奥秘。
  后来他妻子偶然看了一眼,虽然难说清楚,这到底写的是啥;坐在床边她板着指头行思了一会儿,心想:“嗯,很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白主任这个及为神秘、巴掌大小的笔记本,是专门用来记录他自己,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和某人、发生了的一件、或几件,最不能让他人知晓的那事儿。通常情况下,这个小笔记本,一定是藏在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摸得到的一个地方。过段时间,白主任会搓搓脸颊,想“该把那玩意儿挪挪地方了吧”,在查看完屋里确实没了人之后,就不声不响过去,从抽屉底下的柜子里,拎出用绳子捆扎起来的一摞笔记本,手指头拨弄着,找到一个淡黄色、精致的小笔记本,把它抽出来,轻轻拍打着、鼓起嘴巴吹去上面的浮尘;看看桌子上的座钟,要是时间还有富余,他还会转身坐下来,打开小笔记本眼盯着边看边想,完后微微仰起脸,望着窗外细细品味刚才看过的内容,一小段时间过后,才微笑、轻叹、摇摇头走过来,躬身钻到床底下,抬手臂、伸脖子、蹬腿把手里的小本子,插入床板下面的夹缝中,完后再伸手拽拽、试试掉不下来,才撅着屁股,倒着身子从床底退出来。白主任这个小笔记本,那是坚决不让第二个人看到,一旦看到猜出其中的奥秘,那就不好办了。可是百密也有一疏,有次白的这个宝贝玩意儿,竟然掉到了妻子的手里。
  那是在白主任“栽”的头一年的春节前。腊月二十三,一大早吃过早饭,妻子头上搭了个毛巾,举着扫帚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大扫除,上高爬低地扫了天上、扫地下;直到下午太阳要落山那会儿,顺手扫帚一带,白妻从床底下(可能是刚才干活时,不小心碰掉的)带出一个好看,且精致的硬皮小本儿。白妻喘了口气,走到到窗前,对着夕阳的亮光翻开了这个本子,只见上面一行行记录着:△、上海、静安、南梁坡、一十六、二十五、小红点、二进宫;☾、湖南、宁乡、苇湖庄、一十九、一十八、黑豆花、初一;☽、山东、烟台、小西沟、一十五、一十五、一撮儿小卷毛儿、半夏……等等一些前后没有啥关系的话语。看罢这记了一页多纸,究竟是搞不懂所以然的文字,妻子就把它放在桌上的座钟顶部,想等白回来好问问他,这上面都记了些啥,有没有用,没用就撕了,剩下的也好给孩子写字画猫花狗,或者拿来给她记家里的生活开支(省的他想起来就问,每个月的钱都花哪去了)用。
  白主任下班回来,刚迈腿进了,一眼就看见端端正正,摆放在座钟上面,那个小笔记本。心里一惊,“呼”的一下,他身上所有的汗毛孔一下子全部打开,刻不容缓朝笔记本奔过去,刚抬腿朝前迈了一半的距离,想想又不对;白主任就是白主任,他想这时候最要紧的是沉的住气,还没咋样呢,怎么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于是转身朝厨房探了身子,对正在那里忙活的妻子和保姆喊了声:“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开饭了,这就开饭。”妻子从厨房出来,朝他笑笑,就到另一间牵出一大一小俩孩子(这期间,白悬着心已经落下了一半),小的男孩庆庆(国庆)一看爸爸回来,摇晃着就举着双手扑到了他的膝下,嚷嚷着“爸爸抱抱、爸爸抱抱”;大点儿的女儿月月,过来牵了他的手,拉他往饭桌那边去。白主任拖着“粘”在他腿上的儿子庆庆,弓身移过去坐在饭桌旁凳子上的时候,妻子和保姆已经摆好了今天所有的饭菜。
  白主任把儿子抱起来放在左腿上,一手扶着孩儿的后背,一手拿筷子给小家伙蘸菜汤吃,看着儿子小鸟一样张开的小嘴,他张开嘴直乐。在保姆把一碗汤摆在桌子中间的时候,白家的晚饭就这样开始了。没吃两口,儿子又拧着屁股从白的腿上下来,闹着要到妈妈哪儿去了。在妻子接过儿子这当口,白主任显得很不经意的样子,一转脖子,看见座钟上的小笔记本,说:
  “哦,这不是我那年,下去‘土改’时的调查记录吗。”
  白主任说着起身过去,把座钟上的笔记本拿在手里,翻动着看,又说:“让我到处找,找了好久……太好了,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妻子说床底下,又说别看了,赶紧的先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嗯……”白答应着过来坐下,就很自然的,把手里的笔记本往兜里一揣,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椒炒鸡蛋,放进嘴里。
  
  白主任的妻子,是四五年抗战胜利后娶的。在短暂的和平大环境背景下,他尊父母之命,利用部队短暂的修整、整编之空档,经组织批准,绕道回山东老家,把人生之大事,草草就给办了。成亲完婚没几天,他便接到部队“战事吃紧,速回”的命令。于是,他只好丢下温暖如春的热炕头、每夜绵软如仙境的娇妻赶回部队。在跟着队伍一路向西前行的时候,每天夜里,他真的很想家里炕头上的娇妻,搞的他的心里一阵阵如猫抓,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毫无缘由的跑里跑外,稍不注意下面就鼓起来了,看着这顶理直气壮的“帐篷”,有人他便尽可能的原地坐着不动,没人就赶紧往厕所茅房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什么东西没吃好,闹肚子呢。
  白主任默默无闻的想家想娇妻,渐渐就转化成了想女人,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竟变成了这样;这有点像,本来只是小小不言的感冒,怎么烧着烧着就成了肺结核了。总之现在的他,一有空儿就琢磨着“该干干那事儿了吧”,要不就坐卧不宁!有时他也想,过去没成家,没和女人睡过,忙忙碌碌稀里糊涂也过来了;现在倒好,这口子一开,八匹马都拉不住了!每次和某个女人解决完问题,一个人回到营房,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他就不住地骂自己:
  “我他妈倒是咋回事,奶奶的,你狗日的着了魔了吗!?”
  骂完不顶事,就一翻身坐起来,狠狠照着自己嘴抽上一巴掌。但没用,时隔十天半个月,顶多不到俩月,按他自己的话说,那股子骚劲又来了,我靠!如同吸毒,犯了毒瘾。这臭毛病,直到把妻子从老家接来,虽有好转,但依旧是恶习不改。有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手拿支笔,轻轻敲着桌面,眼望窗外一次次下死决心,要痛改前非;决心下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变成越下决心,越变本加厉,直至后来栽在这儿事上。
  他记得事发后的第三天,纪检保卫部门的同志,又一次来到他的禁闭室,拿出那个他埋藏缜密的小笔记本。
  他看见,来人打开那个小笔记本,指着上面一行行,前后没有逻辑关系词语,问:“这这这,上面的这些暗语,希望你能给组织解释一下。”
  白主任抬眼皮看看前来办案的人员,心想:“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东西的?”
  这时白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大片的细汗珠,但他还在想:“不对,一定是有人告了密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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