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 期中考试（4）

　　期中考试结束了，拉拉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十。本来拉拉指望语文能多得一点，让自己的总成绩能靠前一些，这样妈妈开家长会看后心里能舒服一些，可是由于作文写成这样，提高总成绩的希望自然落空。
　　
　　学校紧锣密鼓的筹备家长会，班级也在紧张地准备家长会材料。
　　老班除了准备学校要求的材料，还要求学生把自己平常做的各科资料书籍也摆放在桌面上，以备家长查看。老班在班里说，你学得好不好，其实不用考试来检验，自己就可以检验，所有科目的资料书上面的题，你们要是挨个往过做了，你们的考试成绩怎么会低?
　　学生们也在忙乱地收集自己平时做的练习册，整理期中考试各科试卷，补做资料书上面没有做的题，以备家长会时家长察看。一时，高一三班教室的每一名学生，就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奔波于各个要准备的材料之间。
　　拉拉也一样，她想，成绩考得不好，材料做好一点，妈妈来后自己也好有个交代。拉拉三顿饭都来不及吃，拿上几个面包，坐在教室忙了几天，终于按照资料书上附着的答案把书上所有的没来得及或者不会做的题都写完了，至于写了什么，拉拉脑子一片空白。
　　
　　拉拉准备完了材料，但是因为她的成绩太差，怕妈妈来后精神受不了，她想替妈妈给老班请个假，但不知找个什么理由。
　　
　　晚自习前，拉拉石楠静怡三人又聚在一起，商量家长会事宜。
　　静怡不想让爸爸来学校，一是爸爸确实很忙，爸爸在一家园林干活，请假不方便；二是青春的期静怡有点自卑，爸爸穿戴很寒酸，她怕同学们笑话。现在这个社会，贫富差距是有点大，富家孩子可以一身衣服几千块，而静怡家一年的生活费也不过几千块，爸爸穿的那么寒酸，来后要让同学们看见了，静怡觉得有点难为情。
　　石楠无所谓，反正妈妈已经说了，石楠考试成绩无所谓，只要别逃学，别让老班成天给她打电话，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石楠的爸爸是做生意，家里经济情况优越，但是妈妈一直不放心爸爸，总觉得公司里那些漂亮的女大学生看自己老公是媚媚的，所以她要对丈夫严加看管；至于石楠的学习成绩那不是问题，老公看住了，女儿石楠几辈子的生活费都有了依靠。
　　拉拉不想让妈妈来开家长会，是怕妈妈看到她的成绩给气晕，这还不说，家长会后最少一个月妈妈会天天唠叨，甚至还会被气病，拉拉知道妈妈再也经受不住打击了，拉拉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浪费了大好光阴，以至于让妈妈如此为自己操心。
　　三人一致认为，静怡的成绩是全班前三名，年级前十五名，这本身已经很光荣了，即使爸爸再忙也应该来参加家长会分享一下学霸的喜悦，至于穿戴寒酸不要紧，来时把最好的衣服穿上，还不行的话，石楠说把自己爸爸的衣服拿一套给静怡爸爸穿。
　　青春是多么的美好，青春期的孩子是多么的单纯善良。这个时候的友情是纯朴的，是没有任何功利因素的。
　　
　　关于拉拉不想让妈妈来开家长会的事，三人着实商量了很多种方案。
　　“拉拉，你可以给老班说妈妈出差了。”石楠第一个发言。
　　“不行，老班会暂时给假，但她一定会给妈妈打电话，让妈妈回来后到学校补家长会的。”静怡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老班实在是个工作认真的人。
　　“那就说，妈妈病了，住院了。”石楠又出了一个主意。
　　“不行、不行，老班一听就会发现真相的。”拉拉连连摇手。
　　“依我看，实在不行，就只有下下策了。”石楠咬着嘴唇说。
　　“什么下下策？”大家赶紧问石楠。
　　“我说了，你可别骂我啊。”石楠警告拉拉。
　　“说嘛，赶紧的。”拉拉连声催促。
　　“就是找个人替代你妈。”石楠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个主意，可是没有别的好办法。
　　静怡以为拉拉听了会骂石楠，可是拉拉没有骂。
　　找谁能替妈妈呢？拉拉在心里寻思着，脑子飞快的在地球上转了一圈，可是没有结果。
　　石楠又说：“实在找不到人替代，我还有一主意。”
　　“什么主意？”拉拉赶紧看着石楠，指望她能有更好的方法。
　　“你可以在街道找个卖菜的阿姨，给她五十元钱，让她替代你妈妈呀。”石楠的鬼主意这么多。
　　拉拉看着石楠，眼里有一些疑惑。
　　石楠说：“没事的，我以前上初中时，经常这样找人代替家长开家长会，老班从来没有发现过，很多同学都这样干过。”
　　“可是我不认识这些卖菜的阿姨。”拉拉说得很无奈。
　　“这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找，我还有原来替我妈给我开家长会那个阿姨的电话。”石楠真是服务一条龙。
　　静怡一直在听她俩说，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对拉拉说：“拉拉，我觉得这些办法都不靠谱，万一老班要发现了，事情会更糟糕，妈妈会更生气的。”
　　拉拉看着静怡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只要我妈妈不生气。”
　　“依我看，你可以给老班实话实说，万一老班看你是个孝子，说不上来还会放你一马。”静怡分析问题比较理性。
　　“可是老班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六亲不认，铁面无私啊。”石楠想否定静怡的办法。
　　“要不，拉拉，你回家对妈妈实话实说，就说这次考试没考好，后半学期一定拼命学，一定让期末考试成绩提高上来。妈妈也是个讲理的人，她虽然很伤心，但也会原谅你的。”静怡又提了一个方案。
　　她们三人商量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没有个结果，幸亏家长会还有几天，也不在乎一下子拿出一个方案，缓缓再说吧。
　　这些零零后们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很会给自己找一个暂时逃避的理由，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上帝关了门总会给人留个窗口的，还能不让人活了吗？
　　
　　这时语文老师来了。
　　教室里外一下子有了活跃的气氛，很多同学向语文老师打招呼，语文老师也一边走一边和同学们点头打招呼，就像一个态度温和的首长视察兵士一样，每走到一个同学跟前，同学们都会愉快地说：“老师好。”有些调皮的男生还会说：“哥们好。”这个时候语文老师也会开心地回一句：“哥们好。”
　　一般老师来，同学们不会这么开心，更不敢说“哥们好”。可是语文老师来教室，大家就敢这样称呼他，他好像也不生气，还很乐意学生这样对他。
　　语文老师是来找拉拉的，和同学们打完招呼，他向拉拉招了招手，拉拉来到语文老师跟前，也和同学们一样热情地打招呼：“老师好。”
　　语文老师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拉拉。
　　拉拉主动说：“老师，找我有事吗？”
　　“呵呵，没有，不对，还是有。”语文老师也很调皮，逗得拉拉笑弯了腰。
　　老师找我肯定有事的了，拉拉想知道语文老师找她的原因。
　　“拉拉，你的文言文很好的啊。”语文老师表扬着拉拉。
　　“谢谢老师夸奖，老师您说吧。”拉拉说得很真诚。
　　
　　语文老师看着西面天空的彩霞，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西面的天空还有余晖，但是近处，校园各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再等一会儿，这些学生又要静悄悄坐进教室上完将近四个钟头的晚自习。语文老师不想耽误拉拉时间，他知道，成堆的作业在等待学生们完成，但他看着拉拉又不知道怎么和拉拉谈期中考试作文分数的问题；如果不谈，他怕拉拉认为作文就是应景应时之作，这样也许会毁掉一个未来的作家，即使拉拉将来成不了作家，写文章也不能硬去凑字数；但是谈吧，又会让拉拉迷惑，到底该怎样去写有意义的文章。
　　拉拉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发现了语文老师好像有点为难，于是主动打破这种僵局。
　　“老师，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期中考试作文的问题。”拉拉真是个冰心蕙质的姑娘。
　　“呵呵，拉拉，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语文老师很高兴拉拉能自己提起话题。
　　“老师，其实我想通了，我的作文不符合要求，不够七百字，当然得不了高分。”拉拉很真诚地说。
　　语文老师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期中考试给拉拉作文的分数真的在拉拉心里有了一个暗示，就是文章要有套路，如果写文章有了套路，那么孩子们还怎么能写出鲜活的文章呢?
　　语文老师想，必须得和拉拉好好谈这个问题，这不是分数的问题，是关乎于孩子做事思维的问题。
　　
　　“拉拉，有些事需要我们从多方面去考虑。你能这样想我很为你高兴。”语文老师说得是真心话。
　　但同时他担心的问题出现了，就是拉拉认为文章好不好关键是字数，作为一个老师应该怎么去和拉拉说清楚呢，语文老师在心里盘算着。
　　语文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又掐灭了，他看着西边的天空，指给拉拉：“拉拉，你看西边的天空。”
　　“老师，夕阳一会儿就会没有的。”拉拉奇怪老师为什么让她看夕阳。
　　语文老师平静地说：“拉拉，初中你们学过马致远的《天净沙》一词，还记得吗？”
　　“记得，老师。”拉拉更奇怪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语文老师轻声朗诵着这首词。
　　语文老师让拉拉数一数这首词共有多少个字，拉拉笑了，她觉得老师今天真奇怪。
　　拉拉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八个字。
　　“拉拉，这首词字数很少，可是你在这首词里读出的意思也很少吗？”语文老师看着拉拉，眼光很深邃。
　　“不，老师，这首词用最少的字，描绘了傍晚所有的景致，而且还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词人那个时候心里最复杂最丰富的感情。”拉拉按着老师的引导说着自己的见解。
　　“再说说，你都在这首总共只有二十八个字的词里读出了什么？”老师进一步启发拉拉。
　　拉拉看着西边天空马上要落下的夕阳，品味着马致远的《天净沙》，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幅画面:远处将要落下的如血的夕阳，一个落魄的行人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从那遥远的小路走来，寒冷的西风嗖嗖地掠过，渐渐地近了，那面容憔悴的行人，站在一座小桥上，听着桥下潺潺的水声，看着桥头那百年老树，这时有个乌鸦在夕阳的余晖中飞来，停息筑在老树上的巢里，冷不丁一声哀鸣，那声音在空旷的天空，随着寒冷的西风钻进行人的心里，使他潸然泪下，他想起一路漂泊的酸苦，想起远方的妻子儿女。
　　拉拉是个感性的姑娘，她轻声地说着自己的感觉，心里突然出现了拉麦加的样子。
　　语文老师这时倒像个学生，静静地听着拉拉的叙说。
　　很长一段时间，老师和拉拉都看着西边天空最后剩余的那一丝余晖，谁也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叮铃铃，上自习的铃声响了，把语文老师和拉拉从夕阳的余晖中拉了回来。
　　“拉拉，其实好文章是不需要拟定的字数的。”语文老师想让拉拉明白这个道理。
　　“老师，我懂了。”拉拉很感谢老师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