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战叛贼
作品名称:南天一柱——不韦后裔吕凯 作者:赵春宝 发布时间:2017-01-15 09:19:42 字数:10827
“孟”字大旗,遮天蔽日。十万大军,蹄声震耳。树木低头,草丛让路,飞鸟惊散,走兽躲避。
“报——!孟获大军杀到!”
“什么?猛虎大军?”
“不是,是一个叫孟获的大首领率领的一支大军。”
“啊?是孟获?”
“是的,就是功曹您经常提起的那个孟获。”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他总算来了!有多少人马?”
“号称十万大军!”
“好嘛,这厮不出现就不出现,一出现就给我送大礼来了。看来,他真是想跟我决一死战来了。好吧,来吧,新账旧账一并算,也好了却我的心头之患!”
孟获果然活着,他接替雍闿成为三路叛军统帅,绝非浪得虚名。
那年,孟获跟吕凯闹海输了,口服心不服,离开不韦城,东渡澜沧江,投奔一支蛮夷大军,当了一名兵士,由于作战勇敢,很快获得赏识,一步步高升,最终当上了蛮夷兵士的主帅。在四川拖乌山下,孟获建了一座城,成了大姓豪强之一,城中金银财宝数不清,深为当地土著人所信服。人们把这座城叫做孟获城,说“打开孟获城,世上无穷人”。他领教过吕凯的厉害,不敢小觑,封锁消息,躲进深山老林,训练弓弩精兵,一练就是无数个年头,希望有朝一日打回不韦,取代吕凯,坐镇不韦。
雍闿与孟获同出师门,雍闿比孟获大一天做了师兄,孟获做了师弟。他俩的师傅,懂行军布阵会拳脚功夫,住在深山老林的一个大山洞里。
雍闿由于家境富裕,不思进取,怕练功夫,只学了些行军布阵的皮毛,就跑回家享福去了,唯独孟获坚持了下来。师傅发现,雍闿怕吃苦,孟获心术不正,悄悄出走,云游四方去了。孟获不见师父,也不寻找,自己拉起一支弓弩人马,躲进深山老林,训练起来。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那天,高定和朱褒杀了雍闿,刚上马启程,就被一支大军截住。千军万马的阵容前,三角形狗牙镶边旗在风中“啪啪”作响,上面写着一个特大的“孟”字。
“站住!前面可是高定将军和朱褒将军?”
旗下,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骑着一匹杂毛脸高头大马,横眉立目,吼声如雷。
高朱二人驱马上前,看到来人满脸打卷的胡须迎风飘舞,身形肥硕,满脸黝黑,充满杀气。再瞥一眼弓弩队,个个横眉竖目,全是精兵良将。因此不敢大意,连忙拱手回答:“正是。请问你是哪路神仙?为何要挡住我们回家的路?”
“吾乃新任大首领孟获是也!请看,大印在此,现在由我接替雍闿继续攻打永昌郡。前段时间,我忙于在深山老林训练弓弩手,所以来迟了一步。二位将军,听我号令,速速调转马头,随我一道扫平永昌郡,跟新皇帝阿斗争夺半壁江上。我等独霸一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大房养女人,一同安享荣华富贵!刚才,得到探子密报,说我师兄雍闿已被你们所杀,只要你们跟我同往,我可以既往不咎。”
雍闿反叛后,希望得到南中少数民族的支持,但各部族酋长都不服从。雍闿便联络孟获,让他游说各部族酋长。
别人都不知道孟获去向,唯独雍闿知道。
雍闿带上金银财宝,进山去联络。
孟获也正想联络雍闿,于是二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与其说是雍闿联络孟获,不如说是孟获联络雍闿,他早就想吞并雍闿,扩充自己的军队了。雍闿要他游说酋长们归顺于他,为取得雍闿信任,孟获顺水推舟,把毛茸茸的胸脯拍得山响:“包在我身上!”
孟获游走四方,哄骗酋长们:“蜀汉朝廷要来征收黑狗三百头,而且胸前都要是黑色,还要螨虫脑三斗、三丈长的斲木三千根,你们可以拿出来吗?”
纯黑狗和螨虫脑本就难找,而断木因其十分坚硬、弯曲,不可能高到二丈长。当地土著听了,都相信孟获说的对。他们认为蜀汉政权故意为难压迫他们,内心十分不满,随即同意加入雍闿的叛军。
孟获派出细作,随时打探吕凯的消息,包括雍闿、高定、朱褒的战况。得知三人屡战屡败的消息,联系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感觉吕凯的确是一个好对手。
“强弓硬弩军队尚未训练好,暂且不便随行。”孟获为保全实力,借口对雍闿承诺说,“不过,我的训练即将结束,不久即可率军赶往不韦,助你一臂之力。”
“一言为定!”雍闿笑眯眯地回去了。
看着雍闿离去的背影,孟获嘴角掠过一丝奸笑,心想:不是我助你一臂之力,而是你助我一臂之力。
谁知,孟获尚未率大军启程,雍闿就被败退回家的高定和朱褒杀死了。
“大首领,我们久攻不下,已经厌倦了作战。你放过我们,我们将感激不尽。”
“不行!”
“大首领若肯放我们一马,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休得再言,速速回转,否则格杀勿论!”
一个“杀”字,吓得高朱二人滚下马来,两膝一弯,磕头哀求说:“大首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高朱身后兵士齐刷刷跪下,恳求孟获开恩:“大首领,开开恩,放过我们吧!”
“刀斧手!”孟获见士气不振军心动摇,勃然大怒,喝令道。
“在!”
两名刀斧手举起亮晃晃的大刀,悬在了高朱二人脖子上。
“斩了高朱二人!预备——”
没等孟获“砍”字出口,高朱二人连连磕头,连连求饶:“大首领饶命,大首领饶命!”
“只要随我攻打永昌郡,便可饶尔等不死!”
高朱二人爬了起来,顾不得揩一把糊满裤子的泥巴,蔫头耷脑地跨上马,带头上路了。
孟获吸取雍闿贪大求全的教训,到达永昌郡后,首先攻占了不韦城,消弱了吕凯的后方力量,断了吕凯的后路。
吕祥寡不敌众,带着家人和小阿蛮儿等,边打边撤,向凤凰城靠拢。
小阿蛮儿对大阿蛮儿为情所困的蛮横无理一直反对,曾三次带着媳妇黛眉到牢里劝说,每次大阿蛮儿都将他俩骂了回去。转移的路上,大阿蛮儿一直骂个不停,到了凤凰城再次被关了起来。
“哈哈哈……”孟获走进不韦城县衙大堂,一翘屁股坐到了吕凯曾经坐过的官位上,“吕凯呀吕凯,你也有今天!今天拿下你不韦城,只是品尝了一道开胃小菜,明天扫平你凤凰城,我要吃一顿饕餮大餐!”
不韦城一破,吕凯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只得收缩兵力,全力经营凤凰城。
孟获夸下海口要吃大餐,可到了凤凰城下一看,见凤凰城雄伟壮观,气势不凡,南边吊桥高挂,壕水太深,北边背靠海子,城头上“汉”字大旗和“吕”字大旗迎风飘扬,不由得一边点头赞许,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此城固若金汤,非同一般。吕凯文武双全,不可大意,必须小心应对。”他没有立即开战,心里盘算着新的花招。
良久,孟获打算学吕凯,也把文戏武戏唱个遍。他先唱文戏,派人叫城,点名道姓地喊出了吕凯。
“吕兄,别来无恙啊?”孟获骑在高头大马上,见城头站着一个身体魁梧之人,猜想一定是吕凯,仰着脸,抱起拳,拱了拱手,表面礼貌,暗中阴阳怪气地问道。
“正是在下。孟获,你终于来了,你让我等的好苦哦。”吕凯站在城墙上,头顶的帽缨被风儿吹得飞舞起来,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孟”字大旗和兵士。身边,站着王伉、吕祥和小阿蛮儿一干人等。
“啊,时间过得比刀子还快,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孟获打了个错误的比喻。
吕凯听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里暗骂了一句:瞎比喻。他嘴里说着,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孟获身上有很大一股杀气,他今天突然出现,麸炭可能不再是着火就灭的麸炭,很有可能是特别经烧温度很高的木炭。总之,他一定不会是一只好鸟。于是,抖擞精神,主动出击。他故意激怒孟获说:“木炭,哦,错了,应该是麸炭……”
“什么麸炭不麸炭?老子不是麸皮烧成的炭,老子是木柴烧成的炭,火力大着呢!”
“好好好,木炭就木炭。”
“什么木炭不木炭?老子的尊姓大名叫孟获,从前告诉过你了!”
“嘿嘿,孟获而已,毕竟不是猛虎。嘿嘿嘿……”
“吕兄,多年不见,少说风凉话。我称你吕兄多遍,你却左一声右一声地叫我绰号,究竟是何道理?你们汉人讲究礼尚往来,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味啦?”
“当然,汉人礼仪,闻名天下。不过,也要看对什么人呢。”
“什么人?我不是坏人吧?你再叫我‘木炭’‘麸炭’,我也就叫你‘双漩’了。”
“好好好。看在你暂且还是好人的面上,我称你孟兄,这样可以了吧?”吕凯心想,文的也好,武的也罢,你孟获跟我怎么玩,我就跟你怎么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嘿嘿,这还差不多。如今,我践诺回来了,怎么样啊?”孟获用手指了指黑压压的兵士,有些自鸣得意。
“嗯,你敢回来,的确是个爷们儿。对了,孟兄,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派人找马帮打听你的下落,怎么就一无所知呢?”
“哈哈,多亏了我安插的细作,是他随时给我通风报信的,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细作?谁?他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瞧,就是他。”
小阿蛮儿一看孟获不知去向原来是细作叫花子所为,不由得怒气冲冲:“狗日的叫花子,老子打听孟获始终杳无音信,你害得我好苦。看我取了你狗命!”
“小阿蛮儿,回来!”吕凯赶忙制止。
“吕功曹,我……”小阿蛮儿回到了原位。
“吕功曹,可曾记得在下否?”细作身形矮小干瘦,听到孟获“引见”,骄傲地催马上前问道。
孟获说的细作,伪装成一个要饭的叫花子,混迹于不韦城,谁都没有识破他。
孟获与吕凯闹海斗输后,心中窝着一肚子火,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虽然人在那边学艺,却在老家这边安插了这个细作,随时给他传递吕凯的消息。
吕凯派小阿蛮儿打听孟获,硬是没有收集到他的一星半点消息。他仔细看了看想了想,说:“实在想不起来,请问阁下是?”
“嘿嘿,多少年了,你都无法识破我的身份。我就是不韦城里的叫花子,绰号‘癞皮狗’。有一天,蓬头垢面的我实在要不到饭,还遭到了很多人的白眼、辱骂和轰赶。见你出门,就斗胆缠着你要饭,逼得你没法,就回屋给我盛了一碗。让我想不到的是,我要了多年的冷饭,竟然头一次要到了热乎饭,还有一碗腊肉糯鳅鱼豆汤。当时,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天,我真的是饿极了,三扒两咽后,又斗胆向你要了一碗。可你,被战事烦扰,耐不住性子,骂了我一句‘癞皮狗’。如果你不骂我,或许我会背叛孟大首领投靠于你,可你……”
“好你个叫花子,真是太会伪装了。现在看来,你是个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的东西,我骂了你又怎样?今天,我还要骂你。你呀,真是一条不要脸的‘癞皮狗’!”
“骂吧骂吧,我反正跟定了孟大首领。今天啊,就是找你的麻烦来了。”
“来吧,你们一起来吧。今天,我就把牛屎马粪一粪箕全撮了。”
“吕兄,别谝大话。我躲进深山老林,操练强弓硬弩兵,就是为了夺你不韦县,将你取而代之。想不到,你这家伙果然有些能耐,又造了一座更加雄伟的凤凰城。如此也罢,我夺了你的不韦城,再夺你的凤凰城。如今,不韦城已到我手,凤凰城也不过一锅烟的时间罢了。”
“孟兄,你也别谝大话。须知,谝嘴的郎中没有好药。”
“哈哈,瞧瞧我身后的十万大军吧,头子到你凤凰城,尾子还在你不韦城。”
“哼,我吕氏一族不是被吓大的。你今番率大军前来,莫非是想报当年一淹之仇?”吕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吕兄爽快。既知我回来报仇之意,为何还不速速下城投降?”孟获凶相渐露、杀气渐现。
“哼,当年手下败将,今日休要猖狂!”
“别跟我提当年。当年,你三打一,算什么能耐?”
“呸!你今番带三支反叛大军虎狼一般杀来,又作何解释?”
“哈哈哈,彼此彼此。吕凯,休要啰嗦,既知我三支虎狼之师杀来,为何还像个娘们儿婆婆妈妈的?快快下城投降,孟某饶你不死,否则踏平你的凤凰城,毁你郡府,灭你满门!”孟获没了耐心,撕去礼貌外衣,对吕凯直呼其名,露出了杀人不眨眼的狰狞面目。
“来吧,木炭,哦,麸炭。刚才我说了,吕某不是被吓大的。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除了多了大把络腮胡子外,到底长了多少本事。对了,你我再闹一次海如何?”吕凯再次提出闹海,孟获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白茫茫的海子,当年被淹得死去活来的情景立刻浮现眼前,顿时愁眉紧锁,心底发虚,不敢应战。
吕凯采用强项对弱项的策略,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使出一招心理战,打乱了孟获心中的如意算盘,给孟获心里投下了一片恐惧的阴影。
“孟某远道而来,加之偶感风寒,不宜下水闹海,择日再闹,还望吕兄体谅。孟某去也!”孟获心里“咯噔”一下,推说身体有恙,立马自找台阶下台,又披起礼貌外衣,打个掩护,勒转马头,抽了马屁股一鞭子走了,生怕慢了会被吕凯像长手罗汉那样伸手抓住。
“孟兄慢走,恕不远送!”
孟获泱泱离去,一折文戏就这样仓促结束了。他满面含羞,坐在营中,暗自神伤。
吕凯心里明白,孟获惧怕闹海的水战,但绝不会惧怕攻城的陆战,一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到这里,吕凯不禁脊背有些发凉,额上冒出了一些细汗。
孟获离去后,在离城三里之地安营扎寨,挂起免战牌,安排兵士抢来附近的鸡鸭牛羊,煎炒蒸烀,搬出酒坛,胡吃海喝,养精蓄锐。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眼看悍贼驻扎城外,虎视眈眈,吕凯感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他顾不得免战的游戏规则,不等孟获唱武戏,决定趁他立足未稳之时打它个措手不及。于是,任命吕祥为先锋,主动领兵攻打孟获,拉开了唱武戏的序幕。
吕祥向吕凯推荐小阿蛮儿当副先锋,吕凯满口答应。
吕祥和小阿蛮儿各领一彪人马,出了城门,过了吊桥,分两路纵队排开。
“出击!”吕凯挺立城头,挥旗下令。
鼓声咚咚,帅旗飘飘,尘土飞扬。
然而,几番攻击,均遭失败,副将吕木吕林吕森手脚负了轻伤。
战争,让吕氏男性族人锐减,吕凯感到家族人气不旺,废除了汉夷不得通婚的规定,允许吕氏族人跟哀牢夷通婚,而且可以一夫多妻。吕氏男人举双手赞成,吕祥抓住机会,率先娶了丫鬟阿桃,小阿蛮娶了吕驼子的女儿黛眉。
继翠心和大阿蛮儿的事之后,又发生了大狗二狗和哀牢夷女人的事。
大狗二狗,是吕凯的大叔二叔,两人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由于前些年忙于驻守边关,青春已逝。安居下来后,为了却人生缺憾,大狗跟一个哀牢夷寡妇,二狗跟一个哀牢夷老姑娘,干柴遇烈火熊熊燃烧,来了个先斩后奏。吕凯勃然大怒,将二人各打二十军棍,关进了大牢。
婚姻新规颁布后,吕凯叫上两个哀牢夷女人,亲自到大牢接出两个叔叔,一边赔罪一边为他们保媒。大狗二狗和两个哀牢夷女人,流下了喜悦的泪水,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大狗二狗家儿女难留,父母故意给他俩起了个丑名字,说是起个丑名好养活。吕凯觉得不好听,根据他俩一个用刀一个用矛的特点,给叔叔俩取名一个叫吕刀一个叫吕矛。
面对强悍反贼,吕凯忧心忡忡,召集手下,再议对策。
吕祥、小阿蛮儿、王伉和吕木吕林吕森想破了脑袋,还是拿不出妙计良策。
吕凯一拍案桌,起身吼道:“古人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还是由我主动出击,单挑孟获。降了主帅,一盘皆松!”
众人都说反贼强悍难敌,可横竖劝不住。
青铜灯下,吕凯大笔一挥,写下战书,连夜差使向孟获送去,提出次日日出时分单打独斗。
“孟获反贼,势不两立。你我出阵,决一死战!”孟获看了战书,很是生气,打算一刀斩了来使,想到“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将来使痛打一顿,撵出营帐,再次挂起了免战牌。
“孟获反贼,有种出来,大战三百回合。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既为一方主帅,理应出营单挑一场,把一淹之仇做个了断!”吕凯身跨枣红高头大马,独自出城,多次叫阵,孟获皆装聋作哑。
“孟获,呸,什么孟获,分明是木炭,呸呸,什么木炭,分明是麸炭而已。哈哈哈……麸炭啊麸炭,缩头乌龟,不敢应战,算什么好汉!”吕凯又气又急,顾不得斯文,使出激将之法,妈妈娘娘地骂道,“孟获反贼,我操你妈!”
母亲被辱骂,是个男人都忍不下去。
“吕凯匹夫,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孟获心头火起,骑上杂毛花马,披挂上阵,出了营门,跃马挥斧,冲杀上去。
吕凯以逸待劳,越战越勇,很快占了上风。
孟获虽然鞍马劳顿,但他虎背熊腰,膀大力粗,两人战了三五十个回合,仍不分胜负。
“孟获反贼,老子淹死你,老子今天淹死你!”渐渐地,吕凯也有些体力不支了。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挥戟拼搏,每发一招,口里就一再说些“淹死”的话,再次使出闹海的心理战术。
孟获听了,心急起来,无心再战,卖个破绽,拨马就走。
吕凯有些心急,挺戟跟进,被孟获的长斧轻轻隔开,左臂吃了孟获一斧。
“哎哟!”吕凯一声惊叫,拨转马头,败退回去。他幸好躲闪得快,那斧不是直接砍上左臂,而是划过左臂,没有伤到骨头。衣袖破了,臂膀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
孟获见吕凯受伤败退,心里一高兴,挺起长斧就追。
吕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招回马枪,刺中了孟获的右腿。
“哎哟!”孟获惨叫一声,右腿的筒子骨白花花地见了天日。雪亮的长戟闪着寒光,滴着鲜血,吓得孟获的战马转身就跑。一路上,连放了几个大响屁。
双方主帅受伤,趁机鸣金收兵,不约而同地挂出了“免战牌”。
吕凯回到护城河,战马却停了下来,倏然转身,高昂头颅,仰天嘶鸣,两只前蹄,腾空乱踢,像是要代主人去跟孟获厮杀。
双方所伤并无大碍,上了金疮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天,孟获忽然想到个断水断粮的办法,打算渴死饿死吕凯他们。
吕凯和王伉早就深谋远虑,建城之初就想到了生命之水和粮食的重要。凤凰城有东西南北四道城门,西南两门是主城门,面对陆地通道。北东两门是副城门,面向禁水,专为取水和浣洗之用。水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谓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水的问题不用担忧,主要是粮食问题。吕凯开辟了西南和东南两条路线,把不韦城和凤凰城连成了一体。西南路线叫西大路,东北路线叫东大路,东北和西南,两厢呼应,互相支援。粮食没了,可以来回运送。人员少了,可以调补,走的走一会儿,跑的跑一阵,两三个时辰就可以搞定。兵士们清晨训练,白天参与劳动,协助农夫干活,战时作战。农夫平时耕田种地生产粮食,战时送水送饭支援前线。粮食来源充足,根本不用愁。前两次,凤凰城告急,靠的就是留守不韦城的吕祥和小阿蛮儿率队大力支援。
“我不相信凤凰城是钢打铁铸的!”孟获一计未成,又生一计。他“哼”了一声,查看了西边山势和地形发现,在沙河上游拦坝蓄水,再开坝放水,可以淹倒土建石筑的凤凰城。
“如此一来,吕凯必败无疑!”高定、朱褒哈哈大笑,“孟大首领,高,实在是高。”
孟获派了很多兵,挖了好几月,打了很高的大坝,可水总是蓄不起来。孟获并不熟悉这里的自然条件,不是水蓄不起来,而是季节不合适。干冬季节,本是枯水季节,上游流淌下来的水极少,还不够干渴的沙河“喝个饱”。
孟获再次尝到了苦头。
这时,癞皮狗报告孟获说,他抓到了吕驼子和狗蛮儿父子二人,还有龙尾衣老人。
狗蛮儿已有十五六岁,在吕祥手下当兵时间不长。不韦城破时他仓皇逃命,当了逃兵。吕祥派小阿蛮儿捉拿不及,被他逃脱,可他刚跑出城外,就被孟获下边的喽啰抓住了。
得知吕驼子是吕凯的大叔小阿蛮儿的岳父,狗蛮儿是吕凯的侄子小阿蛮儿的舅子,龙尾衣是吕祥的义父、小阿蛮儿的生父,孟获大喜过望。
“你们三人听好了,我想放了你们。”
狗蛮儿听说要放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问道:“大首领,是真的吗?”
“军中无戏言!不过,老的留下当奴隶,小的留下随我攻打吕凯,可否愿意?”
“我愿意!”狗蛮儿抢先答应。
“不过,你要跪下磕三个响头谢我。”
“跪下?磕头?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我跪,我磕头,谢大首领不杀之恩!”狗蛮儿满口答应,“扑通”跪地,“梆梆梆”地磕头。
“呸,没有骨气的东西!”龙尾衣骂。
“呸,吕家的败类!”吕驼子骂。
“两个老家伙,再不跪下磕头,我要你们好看!”孟获抖了抖手中的长斧。
斧光闪闪,直刺人眼。
“呸!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你这个反贼魔头!头掉不过碗大个疤,来吧,给我亲家俩一个痛快!”吕驼子和龙尾衣互相搀扶,昂首挺胸,誓死不跪。
“狗蛮儿,把两个老家伙一起绑在马后,拖死他俩,拖死他俩!”孟获被吐沫喷了一脸,恼羞成怒,用衣袖胡乱揩了一把,声嘶力竭地叫喊。
“喏!”狗蛮儿响亮地答应一声,把两个老人一起绑在马后,拖了起来。
“哈哈哈……”癞皮狗哈哈大笑。
吕祥看见了。
小阿蛮儿看见了。
二人气得眼睛冒火,要带兵冲出去救人。
“不可,此乃反贼之计。目的是诱我出城,杀之而后快。”
“不,我要去!”小阿蛮儿和吕祥挥舞长矛长枪冲了出去。
“站住!违令者,斩!”
“爹爹、岳父……”小阿蛮儿拄着长矛站住了,嘴里呼唤着,心如刀绞。
“义父,阿公……”吕祥也拄着长枪站住了,同样呼唤着,心急如焚。
两位老人年老体弱,拖不到三圈就死了。
孟获栽下两根大毛竹,把两具尸体吊挂起来示众。
入夜,吕祥和小阿蛮儿见吕凯睡下了,带上一支人马,悄悄地出城抢尸,却被孟获大军死死困住。
守城兵士报告吕凯,吕凯急率全城兵士拼死营救。没有救回吕驼子和龙尾衣,反而折损了许多兵士的性命。吕凯、吕祥和小阿蛮儿浑身是血,带着少许兵士败退回城。
吕祥和小阿蛮儿违反军规遭败,负荆请罪。
吕凯要刀斧手斩了他俩,王伉一干人等跪下求情:“吕功曹息怒,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就让他俩戴罪立功吧。”
本来,能够战斗的兵士就越来越少,如今再度损兵折将,吕凯心痛不已。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求情的一群人,只得折衷处理,同意王伉等人的请求。
青铜灯下,吕凯再次召集手下商议对策,挑选武功较高的族人,组成一支“吕家军”,夜深人静时候悄悄出城,偷袭对方将帅。
第一夜,孟获猝不及防,被吕家军砍杀到了床边,差点丢了性命。狗蛮儿和癞皮狗见状,吓得转身就逃,被吕祥和小阿蛮儿一枪一矛穿透了胸膛。
第二夜,孟获有了防备,吕家军得手较少,只砍杀了两三个守在木栅栏边的护兵。
第三夜,吕家军一无所获,反中了孟获的埋伏,吕木吕林和吕森被杀害,吕祥和小阿蛮儿身负重伤,侥幸逃脱。
吕凯见吕家军损失惨重,三个堂弟也牺牲了,反贼兵强马壮,一时难以取胜,只好放弃了“特种作战”方法,取消了战略纵深,收缩了防线,以护城河为界,做好了长期防御作战的准备。
弓箭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武器,但手工制作太慢,包箭头的铁皮不多,必须节省着用。何况,新来的叛军也拥有了这一武器。
孟获的兵士,号称强弓硬弩军,他们对弓箭做了新的改进,弓更硬了,弦更有弹力了,铁箭头更有杀伤力了,射程和准头都更胜一筹了。
孟获靠着这种弓箭,巧袭吕凯的城头哨兵。他把营帐直接扎到了护城河边,在吕凯设下的木栅栏上扎满草人,阻挡吕凯的飞箭。他自己的弓箭手则扒开一个草人缺口,昼夜轮班蹲守。只要城上的哨兵一露头,就立刻冷箭射死。
吕凯十分头疼,无计可施。为保存实力,只好把明哨改成了暗哨。
孟获大军得到了很好地休整,个个如狼似虎。连续三天三夜,孟获安排大军擂鼓进军。每次鼓声响过后,却并不进攻,闹上一阵,就偃旗息鼓,安排兵士睡大觉。
吕凯不敢大意,命令兵士高度戒备。大家通宵不敢合眼,身心疲惫不堪。
孟获师父狡猾,他也玩起了心理战。不断制造紧张气氛,为的就是消耗和瓦解对方的斗志。
到了第四晚,月亮在云层里忽隐忽现,孟获见时机已经成熟,下令兵士点起火把,先以云梯做桥,斜搭在护城河上,指挥兵士登城。
孟获手下果然训练有素,头戴竹叶帽,身披长蓑衣,开水烫不到,弓箭射不穿,像是敏捷的猴子,腾挪躲闪,飞快攀登,迅速上了城头,攻进了城里。
“杀呀!”随着一声大吼,在惨烈的刀光剑影下,美丽壮观的凤凰城破了。
吕凯挥舞大戟,截住孟获,奋勇拼杀。
“砰!”
“梆!”
“咔嚓!”
“咣当!”
吕凯的长戟和孟获的长斧,忽而架拢,忽而分开。
贼兵越聚越多,把吕凯团团围住。吕凯寡不敌众,情形越来越凶险。
“侄儿,快走,大叔二叔来也!”吕刀和吕矛喊罢,一个挥刀,一个舞矛,勇敢地冲上去解围。白发飘飘,刀矛闪光,快似流星。
吕凯得到两个叔叔的接应,杀出一条血路,跳出了战阵。
伤愈不久的吕祥负责断后,刚要下暗道,却被三个举着大刀的凶悍贼兵截住了。
“义兄,闪开,义弟来也!”小阿蛮儿个子矮小,胆子不小,手持双刀,率先冲了上去。吕刀和吕矛返身赶到,汇合小阿蛮儿,一同勇战叛贼。
“嘣!”
“嚓!”
“哐!”
六个人拼杀在一起,你刺破了我的手臂,我斩断了你的大腿,你的剑刺进我的胸膛,我的刀砍掉了你的脑袋,最后同归于尽。
“大叔,二叔……”吕凯呼喊着冲上去。
“义弟……”吕祥也呼喊着冲上去。
父子俩几番拼杀,早已浑身是血,分不清哪是自己的,哪是别人的。朵娃、王伉和几个老弱病残者,赶忙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将父子俩拖进了暗道。
“哐啷!”一声,关上机关,巨石合上了,封住了救命的暗道口。
地上,凤凰城火光冲天,“凤头”破碎了,“凤翅”折断了,“凤羽”剥落了。墙倒屋塌,梁折柱断,一片瓦砾。
昏暗的地道里,吕凯吕祥为吕刀吕矛小阿蛮儿的英勇壮举痛惜不已。父子俩泪流满面,王伉和其他人也唏嘘不已。
孟获一瘸一拐地走进城里,看到城内躺满了尸体,却不见吕凯和他的家眷,感到非常奇怪。派人搜索各家各户,也是一无所获。他想,全城皆被我攻占,西南两道城门有我大军把守,无路可逃。东北两道城门面临禁水,难道他们投水而亡了?可当他察看了东北两道城门后,发现通道上没有乱物遗弃,粗大的门栓紧插着,上面积满了灰尘,根本没人打开过,越发觉得奇怪了。他又想,不对呀?那么多人在慌乱中逃跑,必然丢盔弃甲遗落些什么,可通往两道城门的路上毫无逃遁迹象啊?尤其是城门仍然紧闭着没有打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报告大首领,凤凰城府衙大堂已经打扫干净,恭请大首领登上大堂宝座,以了大首领坐上吕凯官位的夙愿。”
“吕凯活不见尸,死不见人,我怎能坐的安稳?等抓到吕凯杀了再坐。退下!”
孟获双手拄着长斧,心里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怪哉。吕凯等人哪里去了呢?难道学土行孙土遁了不成?难道学雷震子插翅飞了不成?难道学嫦娥上了月宫不成?”
忽然,在月光和火光下,一只狸花猫追着一只老鼠,从破烂的下水道里窜了出来。老鼠嘴里,死命地叼着一小块火烧粑粑不放。
孟获恍然大悟,立即命令兵士挖开暗道搜索。想不到,许多反贼又在搜索中死的死伤的伤。他停止了搜索,砍了一节毛竹,对着洞里喊话:“吕凯等人听着,我孟获大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占你城池,掠你地盘。今天,你死到临头了,休要顽抗,赶快出来投降吧。如果投降,可饶尔等不死,留尔等全族活命。如若不然,挖开暗道,灭你全族,断你族根!”
一遍,两遍,三遍,暗道里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孟获把肥硕的耳朵贴到洞口,仔细去听。“嗖”的一声,暗道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他一偏头躲开了,身后的一个副手却中箭身亡,成了替死鬼。
孟获勃然大怒,再次命令兵士挖开暗道,可还是不断地徒增伤亡。看着一具具尸体和伤员抬出暗道,他气得拍桌子打板凳:“妈的,挖地三尺,也要把吕凯匹夫挖出来,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喝他的血,吃它的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一段段地挖,一处处地找,暗道一节节地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