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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点将演兵

作品名称:南天一柱——不韦后裔吕凯      作者:赵春宝      发布时间:2017-01-09 22:40:47      字数:5893

  大地回春,风和日丽,小草探出头来,柳树发芽了,桃树开花了,摇曳着美丽的身姿。
  西汉时候,张骞从北方丝绸之路出使西域,在大夏看到了邛竹杖和蜀步,料想南方必定也有一条丝绸之路,就上奏汉武帝开发西南夷。汉武帝准奏,随即把吕嘉的后裔发配到永昌,开疆拓土,扩大疆域版图。
  吕嘉是南越国宰相,因叛汉失败被汉将路博德擒杀。路博德将吕嘉首级献给汉武帝时,汉武帝恰好在汲县新中乡,武帝大喜,改新中乡为“获嘉县”,取擒获吕嘉之意。吕嘉后裔遭遇连坐之罪,再次被流放。被流放者一路行来,爬山涉水,过五尺道,吃尽了苦头遭尽了罪。到了金鸡,见海水相伴,气候温润,盛产粮食,民风淳朴,且有凤来仪,觉得很吉祥,就爱上了这里,带领族人落籍了下来。
  追根溯源,吕嘉是吕不韦的后裔。
  吕不韦经商擅长低买高卖,依靠奇货可居发家后,把经济优势转化为政治优势。他利用生意场上的“买卖”形式,把在赵国当人质的“王子”异人弄回秦国当了“国王”。异人报恩,请他入朝当上了宰相。由于跟太后情感迷乱,他担心被秦王嬴政,哦,就是后来的秦始皇发觉,就找了个大阴人嫪毐替代。后来,有人告发嫪毐是假宦官,与太后意乱情迷,秦王追查牵连到了吕不韦。吕不韦饮鸩而死,秦王将其全家发配到了蜀地,史称“嫪毐之乱”。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从秦朝到三国,四五百年过去了。
  吕凯,又是吕嘉的后裔的后裔。
  江山几度易主,夷汉之间战乱频仍,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国势有盛有衰,地方或乱或治。
  吕凯祖先扎根金鸡,仿佛一粒优良的种子,播进了金鸡这片肥沃的土地。经过多年奋斗,建起了一座城,想取个好名字,但又觉得不能擅自做主,于是上报朝廷请求赐名。
  朝廷收到奏折,想到从前吕不韦所做的一切,依旧蔑视被发配的吕氏一族。为彰显吕不韦的恶名,于是降下圣旨说,既是不韦后人所建,就叫“不韦县”吧。城因县而名,也就叫“不韦城”了。
  不韦城格局很不一般,街道和民居巧妙配合,呈“井”字形结构,四周商铺林立,形成一条四方街,寓意男儿志在四方,当以天下为己任。
  吕氏一族是进入永昌最早的汉人,他们看到哀牢夷不懂衣食住行,处于未开化、不文明的野蛮状态,于是大兴汉学,在城里大办官学,在乡下大办乡学,教当地人识字习文,耕田种地,经商买卖,习拳练武,带来了中原文明,吕氏后人把一个未开化的哀牢夷教化开了。原先矮小弯着腰还容易撞头的人字形窝棚,变成了一丈多高有楼有梯的房子,不光能多住人,还能多安放各种东西。吃不完的鱼肉蔬菜,可以腌制起来备用。除了会做陶鸡陶鸭、陶牛陶狗,还学会了下酱,最受欢迎的是面酱和豆瓣酱。进入冬月,天气转凉,汉夷人就相约一起,舂好蚕豆,蒸熟后捏团晒干,到了腊八,早早起床挑水,放上咸盐辣子面调成糊状,装进坛罐,晒到发卤,搅拌几遍,收到阴凉处,用来炒菜调料,非常可口。
  官学和乡学的教材,都是四书五经之类。
  《论语》,自西汉以来,成为中国识字人一部人人必读书。对于孔子在书中所创立的以仁为核心的道德学说,吕凯非常欣赏。
  《吕氏春秋》是吕家的传家之宝,吕凯捧读先祖遗著,常常爱不释手。
  《孙子兵法》是兵学圣典,被称为“镇国之宝”,历来为兵家所推崇。此书一般不直接由先生教授,而是在军营中的将帅中流传。吕凯自幼崇军尚武,特别喜欢钻研爷爷传留给他的兵法。
  小草和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吕凯已经二十五六岁,浓眉朗目,身材魁梧,手握长戟,英气逼人,被前任太守看中,招进府衙,任五官掾功曹。不久,太守被调到别县任职去了,永昌郡太守迟迟未到。蜀郡人王伉,本在益州任辅佐官。因为永昌郡缺太守,朝廷一下子找不到合适人选,就派他前来辅佐吕凯,担任府丞一职。
  吕凯和王伉,一文一武,配合默契,成了一对好搭档。在没有郡守的情况下,共同治理不韦县。两人做了分工,王伉侧重于县衙内务,吕凯侧重于军事,但分中有合,合中有分。出门一把抓,进门再分家,把个不韦县治理得井井有条。男女老少,赞不绝口。
  居住较为偏僻的哀牢夷,思想非常狭隘,说话做事总是一根筋,无法接受汉人的礼仪教化。许多部落,不服汉人管教,经常聚众骚扰。保境安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促使吕凯又多了些思考和谋划。他派人上山烧炭,建起炉子,打造兵器,有刀枪剑戟,还有弓箭。箭头上,用乌头熬成的水浸了毒,一旦射中,顷刻毙命。
  高土台,天然生成,仿佛造物主有意安排。
  “天然高台,天赐宝地,真乃天助我也!倘做演兵校场,必定能把兵士训练得兵强马壮,真是妙极妙极!”吕凯第一次巡城,走到高台上,脱口赞叹。忽然,当年自己跟孟获打架的事浮现在他眼前,不由得又想起了多年未见的孟获。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孟获,上哪儿去了呢?好多年了,一直无影无踪。不会是变成土行孙,土遁起来了吧?”
  高土台,这座儿时的乐园,从此变成了演兵校场,又开始发挥它新的作用了。
  清晨,伴随着公鸡的叫声,吕凯巡城一周,把枣红战马拴在高土台的大青树上,吹起牛角号,召唤兵士起床,到高台上集合点将演兵。
  “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兰津,渡澜沧,为他人。”兵士们到来后,吕凯引吭高歌,用催人奋进的古老歌谣,激励兵士操练武艺。
  十多岁的小阿蛮儿,站在高台一侧,挥舞着一根包谷杆,学着哥哥叔叔的模样,边刺边喊。
  “杀!”
  “杀杀!”
  “杀杀杀!”
  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孺子可教也!”吕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脱口赞叹。他从小阿蛮儿身上得到启发,后来练兵也带上儿子吕祥参加。
  “老爷,祥儿还小呢,你不能带他去操练,小心吓着他呢。”朵娃心疼儿子吃苦,连忙劝说。
  “夫人,祥儿都五、六岁了,不小了,我三岁就跟爷爷练武了。俗话说,将门出虎子。从小不练,大了就练不了了。”
  “练练练,现在天下太平。练了有什么用啊?不要影响祥儿读书啊。”
  “眼下太平,不代表以后太平。我听来来往往的马锅头们说,益州、越雋、羌柯三郡的豪强渠帅势力越来越大,经常不听太守打招呼,有时候竟敢违拗太守的意志,弄得太守哭笑不得。更有甚者,竟然出现了杀害太守的大逆不道之事,已逐步引发了其他部落的蠢蠢欲动,性质十分恶劣。眼下,我蜀汉陛下正忙于兴师伐吴,无暇顾及边远之地的骚乱。我预感到,迟早会有大事甚至战争发生。现在不让孩子吃苦,将来孩子就会多吃苦甚至多受罪啊。”
  “你、你是读书人,你看的比我远。我是个妇道人家,就是你们男人常骂的头发长见识短的人了,我、我就依你吧。”
  “本来就是嘛。”
  “不过,我不希望战乱发生。那样的话,又将生灵涂炭了。”
  “我知道,你经常跟着老祖她们吃斋念佛,有一副菩萨心肠。尽管我是武将,但说实话,我也不希望战乱发生,可人家打到门上来了杀到门上来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战乱起来了,还得靠战乱去停止它啊。这叫以战止战,以乱止乱!”
  “我说不过你说不过你,你就带祥儿操练去吧。我上街去了,给你和祥儿买些布,多做点操练鞋。”
  吕祥比小阿蛮儿小十来岁,但两人一见如故,非常玩得拢。训练时候,两人走到大青树下,靠近吕凯的战马,单独站成一排,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太阳出来了,小阿蛮儿和吕祥到操场边拔来青草喂战马。那匹战马嚼着青草,好奇地看着两个小屁孩再次列队比划。
  操练的高台成了“点将台”,大青树成了“拴马树”。
  吕凯把汉夷人马混合编队,三支交给吕氏三兄弟领头,一支交给夷人大阿蛮儿领头。
  王伉得知大阿蛮儿带队操练,对吕凯说:“吕功曹,你把一队人马交给哀牢夷人带队,似有不妥啊。”
  “如何不妥?请王府丞细说端详。”
  “哀牢夷反叛之心很重,你教他们本领也就算了,不能让他们当头领队啊。万一时间长了,他长了更大的本事,控制我们汉人怎么办?”
  “王府丞多虑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再说,如果不把汉夷人混合编队,而是把哀牢夷编成清一色的一队,那么就更危险了。万一他们扭成一股绳,就真的无法控制了。”
  “吕功曹高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谋略不及你,惭愧啊惭愧。”
  “王府丞,切莫惭愧。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我各有所长,只有互相学习,取长补短,才能共同完成保境安民的大业啊。”
  吕凯召集兵士演练,不到十天半月,吕木吕林吕森就觉得很辛苦,觉得没有必要练兵,跟吕凯说:“哥哥,眼下是和平时期,根本用不着练兵啊。”
  “弟弟们,你们有所不知。一个国家,一个地方,必须时刻树立不忘战的思想,才能保证长治久安。”
  “问题是,你练好了兵士,无战可打,又有什么用呢?”吕木疑惑。
  “是啊,兵士们要吃要喝,每天每年要消耗多少粮食啊!”吕林担心。
  “对对对,还不如叫他们种田种地多打粮食呢。”吕森建议。
  “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俗话说,晴带撑子,饱带饥粮。不是下雨了才去做撑子、肚子饿了才去种粮食。再说,我们是清早训练,并没有耽误他们耕田种地啊。”
  “话虽如此,可是训练太辛苦了。”
  “当兵怕吃苦,就是怕死的表现。既然怕吃苦又怕死,一旦战事又起,你拿什么保护我们的父老乡亲不受欺辱,你拿什么保护我们的家园不受践踏?忘战必危,备战方胜啊。”
  吕凯一番不可辩驳的话,说得三个堂弟低着头,哑口无言。
  第二天,吕凯特意加强了对吕木吕林和吕森的训练,时间上比别人要多练一个时辰,战术上要比别人多练几项。
  强化训练不到三天,吕木吕林和吕森吃不了苦,竟然躺在床上不起,还闹起了绝食。
  吕凯大为恼火,派六名执法兵士,将吕木吕林和吕森反捆到大青树上,朝每人屁股上重责了二十军棍。
  吕木吕林和吕森棍伤痊愈后,思想全通了。回到军营,天天苦练杀敌本领。
  吕凯规定,每年举行一次比武,先是将对将兵对兵,后是将对兵兵对将。副将胜了副将当主将,兵士胜了副将当副将。
  当将的,苦练本领,不敢懈怠。当兵士的,觉得有前途有奔头,越练越有劲。
  如此一来,战斗力越来越强了。
  一开始,却没有这样的效果。
  副将不敢挑战主将,兵士不敢挑战副将。即使是兵士与兵士对抗,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比划一下而已。
  吕凯一看,很不高兴,亲自点将,叫四支人马的主将副将一起来攻打自己。
  众将一听,吓得脸如白蜡,站在队列里,一动也不敢动。
  “站出来!”吕凯吼声如雷。
  众将扭扭捏捏,虽然走出了队列,站到了吕凯面前,但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心中非常担心伤了吕凯。
  “来呀,快来呀,攻我呀!”吕凯用长戟一一指着众将。
  众将还是不敢上去,弱弱地说:“刀枪无眼,小心伤了你。”
  “伤了我?不是没有可能,但练时少流血,战时就会保性命!”吕凯见众将不敢出招,干脆主动出击,“胆小不得将军做,众将看招!”
  “乒乒乓乓!”一阵响,众将兵器一一脱手,飞出老远。有那么一两个副将,还没有招架就躺在了地上,痛得大声叫唤。
  吕凯十分冒火,当场撤换了他们,把敢于和他打斗的兵士提拔了起来。
  吕凯住在靠城南边的温泉旁,感觉长戟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放。他见院内有块高约6尺,周长约9尺的大石头,是很久很久以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盖房子的时候,用不上它,就把它闲置在天井一旁。平时,作为一个晒东西的地方,特别适合晒肉,猫狗不容易跳上去吃到,主人不用担心。现在,吕凯开发了大石头的新用途,请来工匠,在上面凿了个深洞,专门用来插戟,叫“插戟石”。
  石和戟的完美结合,衬托出了主人的睿智、英武和果敢。
  戟这种武器,最早出现在商代。它是在戈和矛的基础上,逐渐演进而成的,是军队中常备的兵器之一。到了汉代,兵士们又把戈矛钺混合一起,呈现出一种分枝状,有“十”字、“卜”字和“井”字等许多形状。柄前的直刃和横刃,可作为“矛”刺杀,也可以作为“戈”钩杀,“刺”和“钩”的杀伤力特别强,对自身防护十分有利,自然便成了一种重要的兵器。
  吕凯的长戟,呈“井”字形,兼有“钩、挑、剢、划、刳、刺”六种功能,他感觉十分称手,心里非常喜爱。
  兵士操练完毕后,吕凯总是最后一个出场,仿佛唱一出戏台上的压轴戏。他手握大戟,耍练得虎虎生风,长戟一出,所向披靡,时而钩,时而挑,时而剢,时而划,时而刳,时而刺。顷刻之间,随着“稀里哗啦”一阵响,一排排稻草人,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脑浆”迸裂,有的“四肢”折断,有的“肠肚”外流。
  “好!好!!好!!!”兵士们的拍掌声、叫好声,响彻高台,不绝于耳。
  每次,吕凯练武回到住处后,将长戟在插戟石上插好。然后,一边品着凤溪茶,一边看书。有时,看一篇《论语》。有时,看几页《吕氏春秋》。有时,又看几页《孙子兵法》。之后,再开始办理公务。
  周边哀牢夷,时常冒出小股力量,窜到不韦,犯境骚扰。
  吕凯拿出在点将台点将的做法,不分汉夷,不分亲疏,轮换拉出一支人马攻打。这种轮换方法,使每一支人马都有实战机会,在实战中得到实战锻炼,更加丰富了作战经验。事实证明,每次交战结果,任何一支人马都能将来犯蛮夷打个落花流水。
  闲暇,吕凯又一次想起孟获来。
  “咦?有些年头没见孟获了,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吕木吕林吕森都摇了摇头。
  吕凯又转过身去,问大阿蛮儿小阿蛮儿。
  小阿蛮儿回答:“吕功曹,你经常提起孟获,我替你留心着呢。可是,我找来来往往的马帮打听过,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啊。”
  大阿蛮儿猜测:“是啊,这么些年了,都没有他的消息。会不会死了呢?要么病死,要么被人打死。”
  小阿蛮儿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会。他生的虎背熊腰、膀大力粗,打死的可能性有是有,但不大。病死嘛?就更不可能了。”
  “嗯,小阿蛮儿分析的有道理。我也觉得不会。那天,他离开时的眼神说明,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哦,吕木吕林吕森,没你们事了,下去吧。”吕凯蓦然想起一个对付孟获的办法来,立刻找个理由,支走了三个堂弟。
  “是。”吕木吕林吕森应了一声走了。
  “大阿蛮儿,又该喂马了。”接着,吕凯又支走了大阿蛮儿。
  “吕功曹,我刚喂过呀。”大阿蛮儿有些愚笨,听不出吕凯要他回避的意思。
  “真喂过了?”
  “真的喂过了。”
  “你没记错?”
  “我没有记错。”
  “嗯。这样吧,你去帮我遛一趟马吧。”
  “功曹的马,我可不敢遛。”
  “你喂马辛苦了,今天就赏你遛一趟,去吧。”
  吕凯见大阿蛮儿出了门,对小阿蛮儿说:“小阿蛮儿,你很有心。附耳过来,我想这样,这样……”吕凯在小阿蛮儿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小阿蛮儿“嗯嗯嗯”的点头答应着。
  大阿蛮儿和小阿蛮儿脾性各有不同,大阿蛮儿性格绵一点,小阿蛮儿却很有些脆劲儿,动作也十分麻利。小阿蛮儿领受完新任务,两脚一并,纵出门槛,飞跑而去。
  望着小阿蛮儿远去的背影,吕凯捋着胡须,频频点头。略显憔悴的脸上,浮现出连日来难得一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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