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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计打便衣队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7-01-08 20:33:50      字数:18577

  翻译官崔七指着两个低着头的人,向边木介绍着:“太君,这位叫杨效风,是西店据点侦缉队的队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情况。曾经帮着皇军消灭了枣台村的八路后勤部队。这位叫杜济远,原来是八路军的政工干部,被我军俘虏后,投诚了太君。熟知八路的活动规律,枣台村八路的线索就是他发现的。而且,有文化,帮助侦缉队编写过《反八路游击战术作战指要》的训练手册,为侦缉队识别八路,侦察行踪发挥了很大作用,受到过皇军华北方面军司令的嘉奖……”
  边木站起来,笑着说:“好!大大的好!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为皇军效力要发挥你们的聪明才干,我本人对你们非常敬佩。”说着,慢慢走到他们近前,接着说:“你们都是有功之臣,让你们做皇军便衣队的教官我很放心。人才难得啊。崔桑。”
  崔七“咔”地一个立正答道:“哈伊。”
  边木说:“对他们,我们要特别地优待,优待。让他们安心教学,尽快把便衣队训练出来,尽快的投入清剿战斗。”
  崔七答道:“是!太君。”
  杨效风和杜济远也鞠躬附和道:“谢谢太君。”
  边木拍拍杨效风又拍拍杜济远的肩膀说:“好!你们的忠心一定会得到更高的奖赏。好好干,不要辜负了皇军的希望。”
  杨效风说:“放心吧,太君。八路是皇军的仇人,更是俺杨效风的仇人。他们杀害了俺爹、俺哥,俺一定要报这个仇。”
  边木问:“你的家人是如何被八路军杀害的?”
  杨效风悲伤地说:“俺爹和俺村的一个叫凤珍的姑娘相好,要娶她为妾。谁知道这丫头私通八路。娶妾那天,俺爹被八路抓了。八路把俺爹教训了好几天。回来后俺爹整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瘦了一大圈。有一天,遇上赶集,俺爹发现了凤珍,就派人把她拉回家,想说服她,没想到趁俺爹脱衣服的当口,那丫头拿着八路给的剪子,冲俺爹的命根子就是一刀。她跳窗户跑了。俺爹没人管就……”
  崔七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忍了忍说:“嗐,别扯些没用的。你爹多大了?”
  杨效风答道:“六十有五。”
  崔七又问:“你爹想说服人家,脱衣服干嘛呀?”
  杨效风愣了愣神说:“俺不知道。反正被那丫头给捅了。”
  崔七用日本话和边木嘀咕了几句,边木哈哈大笑起来。走过来拍拍杨效风的肩膀说:“杨桑,你的爹,大大的好,皇军的佩服。好,不要悲伤,等抓到那个花姑娘,皇军会赏给你。”
  杨效风说:“谢谢太君!”
  边木又问杜济远:“你的,原来八路军的干活。他们对待你如何?”
  杜济远说:“当然比不了太君。八路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您没听说吗,破鞋破袜子破军装,骑破马,拿破枪。不光这个,有时候野菜、草根都吃不饱,让皇军追得满山瞎跑。有一回,到了一个村子,我瞧见一只鸡,就捉来把它宰了,想解解馋。谁知道被人发现了,鸡没收了还不算,还关了我好几天禁闭,不光反省了好几天,还得写什么检讨,我实在受不了那份罪。正在这时候,皇军打过来了,把我放了出来。我就心一横投奔了皇军。”
  边木迈着方步问:“杜桑,你的熟悉八路的生活规律,对他们的装备应该更清楚。”
  杜济远说:“是,是,八路的装备和皇军比,那可是大大的差,简直不堪一击呀。不只是装备差,弹药就更不足了,一个人最多十发、八发的子弹,要不为什么打伏击非要放到五六十米才打呢。”杜济远猛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太君,我还有个建议,事关便衣队的装备,不知……”边木点着头示意着:“好,你的说,只要是对我们有利的,就放心大胆的讲出来。”
  杜济远说:“要辨别八路也不难,从枪声就能判断出来。八路的主要武器装备有捷克式轻机枪,德国造的驳壳枪,汉阳造步枪,还有一部分国军装备德国造的冲锋枪。而皇军装备有九二式重机枪,十一年式轻机枪,三八步枪,卢格手枪,还有掷弹筒,装备的不同。他们一听枪声,就能辨别出谁是皇军,谁是八路,还能根据枪声发现部队的位置。所以,便衣队要想接近八路,就得用他们的装备,这样,让他们混淆不清,才能出其不意……”
  边木高兴地打断他的话:“好的,大大地好!我们也要装备驳壳枪。”
  杜济远附和着:“对,德国镜面匣子,二十响,让八路辨别不出谁是友军,谁是敌人。”
  边木拍拍他的肩膀:“很好!杜桑,你的人才大大的。”
  杜济远说:“只要太君看得起我,杜某甘愿效犬马之劳。”
  边木说:“你的身体很瘦弱。这样,你既然爱吃鸡,每个礼拜都会给你,让你放心的吃。”
  杜济远说:“太好了,谢谢太君。”
  边木回到办公桌后,正色地说:“好。杨桑,杜桑,我们都是朋友了。好好干吧,希望你们培训的便衣队是强大的,要让便衣队成为皇军的一把尖刀,成为消灭八路的利器。皇军绝不会亏待你们的。好了,你们去准备吧。”
  杨、杜二人一起答道:“是。我们会使出我们吃奶的劲儿,把便衣队训练好。”边木一摆手,杨、杜二人转身出了屋。
  日军据点的操场上,十几个日军站成一排,杨效风身穿山区农民穿的破棉袄,斜背着粪筐,手拿着粪叉给日军讲课:“一般老百姓,出来捡粪,走路都是这样儿,看,两手揣着。沿着路看见骡马拉的粪蛋儿,用粪叉捡到粪筐里。这样——”说着,杨效风揣着手做着示范,日军士兵看着他的样子都嬉笑起来。
  教室里,日军士兵端坐着。杜济远讲道:“一般八路,游击队潜伏方法及对之搜索要点。八路潜伏的方法虽然巧妙,但注意其细微的变化和对俘虏老百姓的询问,就可以发现其线索,搜索到敌人。现将搜索敌人的注意事项列举如下:一、八路军干部,政府要人等,一般避开市镇和交通不便的大村,带着警卫员常藏在农户中,他们通常选择靠近村边的房舍……”
  黄昏,一条临近村子的小道上。在杨效风带领下,几个化了装的鬼子,穿着破衣烂衫,肩背粪筐,揣着手,拿着铁锨、粪叉,分散着走过来,杨效风边走边东张西望。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山坡上的梯田的石堰,便朝一个鬼子打了个手势,几个鬼子迅速靠近梯田的边缘,用铁锨把敲击着石块。杨效风和另一个鬼子则在路旁警戒。一个鬼子敲击出石块声音有异样,回身向另几个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人马上围过去。鬼子观察了一会儿,朝一块石头用力一捅,石头掉了下来。
  里边的人探出头来说:“老乡,这么早是不是有情况……”几个鬼子一拥而上,扒开洞口。里边的伤员发觉情况不对,纷纷往外冲,和鬼子扭打起来。躺在洞里的重伤员吃力地拉响了手榴弹,“轰”地一声,烟雾散去,鬼子便衣押着几个轻伤员顺着小路撤走。
  一个村干部刚出村,听到爆炸声,急忙跑过来,看到路旁的杨效风问道:“出了啥事,谁扔的手榴弹?”
  杨效风一抬头说:“俺也不知道。好像就在山坡那边。”村干部急匆匆的往那跑去。身后,杨效风掏出枪打了过去,村干部应声倒下。杨效风向另一个鬼子摆摆手,两个人弓下腰,跑着消失在田野中。
  
  丁啸虎和金瑛的婚礼在一间教室里举行。没有阔绰的穿戴,两个人都身着军装。教室里高悬着“恭喜新婚”的四只彩灯,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八路军冀中军区、武工队和地方绅士的代表也赶来参加婚礼。士兵们排列整齐,四周是来看热闹的乡村百姓,一阵锣鼓声敲打过后,士兵们簇拥着丁啸虎和金瑛步入室内,。婚礼开始了,丁啸虎拥抱着金瑛,大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给一对新人带去祝福,接着就是喝酒,吃饭。一时间推杯换盏,敬酒道贺,热闹非凡。丁啸虎和金瑛向各桌的嘉宾敬着酒,这时,小秃子带着儿童合唱班的孩子们涌进来,他们深情地唱着抗日歌曲《太行山上》,大家再次爆起掌声。阎大宝带头喊起口号来:“驱敌出境,复我国魂,国存我生,国亡我死!”还有“结婚为抗战,生子为军人,从军卫国战,战死雪国耻!”丁啸虎感慨万分,他激昂地说:“早年我在黄埔军校,就记得军校大门两侧有一副对子,写的是‘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我丁啸虎把它奉为一生的座右铭,绝不辜负党国的栽培,民众的养育,誓为抗战宁愿流尽最后一滴血,以报效国家!”众人起劲的鼓掌。参加婚礼的人们无不被浓厚的抗战气氛所感染,纷纷开怀豪饮,抒发壮志,决心不惧牺牲,血洒疆场……。
  随着喧闹的人群散去,丁啸虎伸出手臂搂着金瑛的肩,步入简陋的洞房。尽管隔着厚厚的棉军衣,丁啸虎仍能真实地感受到金瑛柔软的身体。他抚摸着她的秀发,那散发着女性芳香和温馨的呼吸,那种异样的温暖,像电流一样贯穿着丁啸虎的全身,金瑛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心中泛起起伏的波澜,两个人都处于微醺状态,手臂交叉手臂,依偎在一起,感受着一种柔若无骨的拥抱,那样炽热,湿润还弥漫着酒香……。丁啸虎轻声唤着:“瑛子,我的瑛子。”泪水已经模糊了金瑛的视线,那种悲喜、哀怨、激动、娇羞涌动在心里,思绪坠入浪漫离奇的五彩云雾之中,她微闭着两眼,身心完全沉浸在炽热的情感里,整个身子像风吹的小树一样,颤巍巍的抖动着……。
  
  金玥、彩珠每人挎着个篮子,走在山边的小路上。相隔不远,三升、黑子带着民兵顺着路边紧随其后。金玥对彩珠说:“天越来越冷,咱们的药品也越来越少,要不是秋天采来的草药,恐怕就更困难了。”
  彩珠说:“这里偏僻,离城里又远,要想买药简直太难了。鬼子进山‘扫荡’都两个月了,怎么还赖着不走哇?”
  金玥说:“鬼子是疯了,要不又增设了休养站,看来不给他们来点颜色,他们是不会主动撤回老窝的。”
  彩珠说:“这条癞皮狗,真是打着不走,拉着不走。咱们也只好让他们磨道里赶驴,转圈地撵啦。”
  金玥说:“没错。那叫懒驴上磨,不赶不上道啊。”连个人咯咯笑着,金玥一指转弯处的草棚顶,碰了一下彩珠悄声说:“马上就到了,准备战斗!”
  彩珠伸出手,两个人用力握了一下,大步朝草棚走去。
  几个伪军正懒洋洋的打着扑克,伪军班长打得不顺手,把牌一摔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俺说李臭货,你他娘的手真臭,老子掏了三十年大粪,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屎蛋。真晦气。”
  一个伪军抬头望了望,眼睛一亮,说道:“哎,你们看,你们看,那边过来了两个小妞,那么俊的丫头,真的可真水灵啊,在这荒山野岭的可不多见啊。”
  听她这么一说,伪军们纷纷钻出草棚,注视着渐渐走近的金玥和彩珠。一个伪军咧着嘴愣愣的都看傻了。伪军班长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挤过来,边走边问:“在哪呢,哪呢?”一抬头望见渐渐走近的金玥和彩珠。
  金玥、彩珠走近他们,装作害羞的样子,只管低着头往前走。伪军班长搭话道:“哎,小姑娘,你们这是上哪去呀?”
  金玥回道:“送饭去。”
  伪军班长问:“给谁送啊?哥哥肚子正饿得叫唤呢。”
  金玥说:“俺给俺干娘送的,她身子不好。”
  伪军班长说:“她身子不好,俺的身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你就送给哥哥得了。”
  彩珠瞥了他一眼说了声:“讨厌!”
  伪军班长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两位姑娘到哪个村庄去呀?”
  金玥说:“前面刘峪铺。”
  伪军班长说:“哎呀,那不是还有三五里路呢吗?来,来,坐下歇会儿。哥哥这可有好东西,要不要给你干娘带点儿?”
  彩珠怀疑地说:“你连肚子都吃不饱,还会有啥好东西给俺啊?”
  伪军班长指了指草棚子里的箱子说:“知道这里边是啥东西吗?正宗的日本罐头,还有大米,土豆,萝卜。”
  彩珠说:“是吗,你咋有这么多好东西呢?”
  伪军班长得意地说:“要不咋叫休养站呢,凡是在这经过的部队吃的、喝的,都得咱供应。咋样?进来歇会儿吧,走那么远的路,哥哥俺可心疼呢。来吧。”
  伪军们也起着哄:“来吧,咱们一块玩会儿。”
  一个伪军上前说:“哎呀,小妹妹,你的脸蛋可真白净,跟俺们家磨的豆腐一样白。”
  伪军班长说:“去去去。臭货你小子靠后点儿,三年不刷牙,别呛着俺妹子。再说脸蛋能跟豆腐比吗?真他娘的笨蛋,比你娘的腚都白还差不多。”
  一个伪军说:“他娘的腚咋个白呀?”
  伪军班长说:“废话,天天穿着裤子捂着,见不着太阳,能不捂白了吗?”
  臭货说:“你咋知道俺娘的腚白?”
  伪军班长说:“废话,俺不知道咋有的你。哎,别给俺丢人了。当着姑娘的面,说话都斯文点儿啊。没听说人家城里人根本就不兴叫腚,多难听啊。”
  一个伪军说:“班长,那叫啥呀?”
  伪军班长说:“城里人都叫屁股,知不道吧?笨蛋,啥事儿要学着动脑筋,要不你长脑袋干啥用?”
  伪军答道:“戴帽子用的呗。”
  伪军班长嬉笑着:“说你笨死也不冤。真他娘属黑瞎子的,胎里就笨。”说着转身对金玥、彩珠嬉皮笑脸地说:“妹子,别见外,当兵的讲话粗,又不识个字。来吧,咱们进去聊吧。”说着伸手来拉金玥的手臂,金玥用力一甩。
  伪军班长一瞪眼:“嗐,小丫头,还挺厉害。说说你想干啥呀?”
  金玥厉声说:“干啥啊你,没听人常说的一句话吗?”
  伪军班长问:“说啥呀?”
  金玥说:“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八路拉清单!”
  伪军班长笑着说:“开啥玩笑,你也不想想他八路管得了这么宽吗?”他转过身来一抬头定睛一看,两支手枪正对着他,忙说:“哎,这是咋说的,姑娘,咱有话好好说,有话好说。”再看其他伪军,都纷纷举起手来,他们四周全是枪口。三升、黑子带着民兵早就把他们围起来了。伪军班长忙说:“八路饶命,俺们也是出来混饭吃的,没做过对不起乡亲们的事儿啊。”
  金玥说:“那好,今天让你做一件对得起乡亲们的事儿!”
  伪军班长迟疑地问:“啥事儿?”
  三升说:“缴械投降。”
  伪军班长说:“好办,早说呀。马上投降,听候发落。”
  金玥对黑子说:“队长,你们赶快搬运物资。三升,你去给俘虏们讲讲课。”
  三升说:“俺有的是力气,干活儿还行。教育俘虏还是你来吧,是吧?黑子。”
  黑子笑着说:“还真是,俺们大字不识一箩筐,还是你来吧。俺们抓紧搬运物资。”
  金玥只好说:“那好吧。来,把俘虏带到这边来。”民兵让伪军们站好队后,金玥说:“伪军弟兄们,你们虽说大多数也是苦出身,可你们当了汉奸的事儿,已经丢了祖宗八辈的人。今后不要再真心为鬼子卖命,干祸害百姓的坏事。只要你们能做到这点,我们八路军就不会杀你们,老百姓还能把你们当人看。只要你们及时回头参加抗战,我们八路军将来绝不算旧账。”伪军们连连点头称是。臭货说:“俺们干这个也是被逼的,谁不知道这名声不好?”
  金玥接着说:“现在咱边区的妇女是‘宁嫁鸡犬,不嫁汉奸’,像你们这样的,还想传宗接代,谁还敢要你们呢?闹的你们家里人也成了坛子里的豆菜,一辈子直不腰来。”
  臭货说:“长官说得对,俺干了这差事,经常有人往俺家门口泼屎汤子。现在连媒婆都不搭理俺,就更甭提找媳妇啦。”
  金玥说:“所以,替日本鬼子卖命,祸害自己的同胞姐妹,只有死路一条。要明白自己做的事儿,是不是对得起咱的父老乡亲,是不是对得起做人的良心。”一个小个子伪军说:“这个理儿俺们知道,就是到事儿上,鬼子逼着俺们打,不打又不行,俺们向来是枪口抬高,应付差事,不像你们八路瞄着打呀。”众人一阵哄笑。金玥笑着说:“只要你心里记住你自己是个中国人,不要死心塌地的给鬼子卖命,八路军心里是有数的。弟兄们,咱们边区有一首儿歌是专门为你们写的。歌儿是这样的:桂兰常常面愁烦,不是愁吃和愁穿,因为丈夫当汉奸,闹得丢人又现眼。”伪军们听着听着,有的羞愧地低下头,有的摘下帽子……
  
  边木举起酒杯,微笑着说:“我代表三十七联队石井大队,祝贺便衣队成立后,首战告捷。为彻底消灭晋察冀八路军和游击队干杯!”
  众人一起喊道:“干杯!”酒罢,边木摆手让大家坐下,继续说道:“今晚大家可以放心的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众人笑着,喊着,吃喝起来。边木来到杨效风、杜济远身旁,两个人连忙站起身来,边木示意他们坐下。边木举着酒杯说:“感谢二位教官,不是你们,便衣队就没有今天的胜利。来,敬你们一杯!”
  两个人说:“不敢,不敢,还是我们敬太君一杯。”
  边木说:“哎,我们已是一家人了,不要这样客气。”说着一饮而尽。他拿过酒瓶,一边给杨、杜斟酒,一边说:“这第二杯,为了下一步的胜利。在搜索八路主力军的同时,要破坏他们的学校、医院和隐藏粮食、弹药的地方,消灭他们的伤病员。特别要查清他们的化学武器生产基地,以便彻底摧毁。来,干杯!”边木举起第三杯酒说:“这第三杯,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要打赢。这些土八路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消灭了一个八路伤兵隐蔽所,他们干掉了我们的一个休养站。报复来得很快,一比一,势均力敌,打了个平手。所以,你们要打赢。用他们熟悉的战术对付他们,迅速出击,不要放过一村一寨,一山一石,让这些麻雀失去藏身之地,统统的消灭掉!”
  杨、杜俩人连声说:“是,我们抓紧行动,趁他们还没防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边木一仰脖子干了酒,哈哈大笑道:“好,大大地好。继续喝。”
  崔七走过来说:“报告太君,石井大队长到!”
  边木忙整理了一下军装说:“走!”话音未落,石井笑着走过来招呼道:“边木君,打了胜仗,喝酒也不打招呼啊。”
  边木说:“听说石井君出去清剿还没回来。所以……”
  石井说:“边木君,我是开个玩笑。来,咱们为捕雀行动的胜利,为皇军神勇的便衣队,喝他个痛快。”
  边木说:“那真是太高兴了。石井君,请!”
  
  金玥、红玉推开院门。红玉喊道:“娘,娘!看俺们给您带回啥啦?”
  苏大娘和安怡撩开门帘走出屋,红玉说:“哟,指导员也在,看这是啥?”说着递过一个日本罐头。
  苏大娘看了看说:“这是啥玩意儿,干啥用的,不就是个破洋铁桶吗?”
  红玉说:“这是日本罐头,里面是做熟的牛肉。”
  苏大娘说:“这小鬼子还挺碌碡,没事做个铁桶桶,不当吃,不当喝的。傻不傻。”大家哄的笑了。
  金玥拿过刀子来,启开罐头,叉起一块肉来,递给苏大娘。苏大娘尝了一口,说:“哎呦,敢情还挺好吃,这小鬼子还挺会享受。”
  安怡说:“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金玥答道:“没费劲儿,就把休养站一锅端了!”
  安怡说:“太好了。大伙儿正为你们担心呢。”
  金玥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罐说:“这是奶粉。有了这个,志新和虎子就不愁营养啦。”
  秀儿从屋里钻出来喊着:“你们带什么好吃的啦?也不叫我一声。”她一眼看见红玉手中的罐头说:“太好啦,咱又可以改善改善啦。”说着拿过罐头用手抓着就吃。
  金玥说:“你呀,就知道吃。快去,把手洗干净。女孩子要干净,你都忘了?”
  秀儿一边吃一边说:“就知道洗呀洗的,等俺吃完了再说。俺可是做梦都想吃肉啦。”
  红玉说:“秀儿,去洗洗手。这么争吃夺喝的,赶明儿谁还敢娶你呀?!”
  秀儿说:“爱要不要,谁稀罕?俺吃饱了再说。”大伙儿看她的吃相都被逗乐了。
  金玥对安怡说:“这次行动最大的收获是搞到了一箱西药,对伤员们的恢复、治疗真是及时雨呀。”
  安怡说:“好啊,咱们得计划计划,省着点用,可能的话还要支援一下其他部队。”
  金玥说:“是,真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不能自己吃独食啦。”
  秀儿吃完了,看看空罐头盒,伸着手说:“还有吗?俺刚吃上瘾。”
  红玉说:“去去去,你还吃上瘾了。快回你家去,找你娘要,咱们各家都有份儿。”
  秀儿高兴地说:“太好了,俺马上回去,要不俺娘那个老抠门儿,又给藏起来了。”说着转身就跑。
  金玥喊着:“哎,记着把吃我们的还上。”
  秀儿说:“就你行,分那么清干啥?一点互相帮助的精神都没有。”
  金玥说:“好,那你就把你家的东西拿过来,给俺们也互相帮助帮助。”
  秀儿说:“唉,真不够意思,回头再说吧。”说着跑出院门,一头撞上刚进门的黑子。
  秀儿从地上爬起来喊着:“你这人,往人家身上撞,没长眼呢。”
  黑子说:“俺往你身上撞?小无赖。”伸手一抓,秀儿从他腋下钻过去,引得大家都笑了。黑子走进院,有意迈着方步,冲着众人颠了颠身上的枪。
  红玉说:“哎呀,缴了几支好枪,牛的都不知道咋迈腿了。”
  黑子说:“咱这装备,都快赶上主力了。”
  苏大娘说:“就这,你就要上天呢?狗熊穿大褂,成人啦,你还差着一大截呢。”大家都笑起来。
  冬季的群山,枯枝败叶的树丛,显得格外的苍凉,结了冰的小溪,山坳里堆积的残雪,让大地格外的静寂。安怡和金玥沿着小溪慢慢走着。
  金玥高兴地笑着指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说:“大姐,你看,这么冷的天,麻雀还在自由地欢唱,它们的生命力多顽强啊。”
  安怡笑着说:“鬼丫头,一个麻雀还这么多浮想联翩的。不管天气冷热,麻雀需要生存,人也需要生存,你看天凉了,你不也穿上棉袄啦。”
  金玥问:“指导员,你说麻雀有什么优点吗?”
  安怡说:“当然有了。你看,狼表面上强大而且聪明,却能被人驯化成狼狗,寄人篱下。反倒是这小麻雀,一旦让人逮着,必以死抗争。人们慢慢才明白,麻雀是没法驯化的,逮着也是养不活的,就嘲笑麻雀很傻,不灵活,可就是这种劲头,才能使它永远自由的飞翔,你说是吗?”
  金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安怡笑着说:“想什么呢?”金玥说:“我在想,麻雀虽小,但用它倔犟、从不屈服、以死抗争的精神才换来自由,人何尝不是如此。”安怡用手抚摸着金玥的棉衣,说:“知冷知热的,学会照顾自己啦。”
  金玥说:“那是,四季分明嘛。现在是战争年代,咱们现在只有冬夏二季服装。等打走了鬼子,日子好了,咱们一定得穿四季服装。那时,就可以穿裙子啦,多美呀。”
  安怡说:“臭美,看把你能的。小鬼,最近感觉怎么样,思想上有什么变化?”
  金玥沉思了一下说:“感觉挺好,刚开始把我们分散在神仙山,离开了集体脱下了军装,又独立作战,总感觉心里酸酸的。没有组织的领导,没有了心理的依靠,一下子离开大队、学校、战友,确实觉得孤零零的。后来,看到老百姓对咱们这么热情,这么亲切,真把自己当成亲人一样,心里才有了底。更加感觉到我们肩上的责任,因为咱们是人民子弟兵,对子弟兵这个称呼有了更深的理解。”
  安怡说:“小鬼,真为你的进步感到高兴。只有明确自己的责任,才能真正理解我们这支队伍的性质。她的目标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为人民利益工作的。只有军民团结一心,才能打败日本侵略者。”
  金玥说:“大姐,你说的太好了。自从咱们和村里的民兵结合到一块儿,主动出击,打击骚扰敌人,不但消灭了零星的敌人,还缴获了咱们急需的物品,现在同志们是士气高涨,决心多打几次漂亮仗。让进山的鬼子吃不上、睡不着,疲惫不堪,处处被动挨打。把他们从这一点点挤出去,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安怡兴奋地说:“你这个鬼丫头,真是成熟多了。”
  金玥得意地一撇嘴:“战争锻炼人嘛。毛主席不是说,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嘛。”
  安怡故意板着脸说:“呵,夸你几句又翘起尾巴来了。”
  金玥说:“冤死人了。人家敞开思想跟您谈,说的都是事实嘛。”
  安怡说:“好,你放开了,好好干。展开你的翅膀勇敢地飞吧,大姐支持你。”金玥兴奋地说:“说实在的,大姐,我这个人还真不喜欢四平八稳的生活,喜欢轰轰烈烈的干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儿,而事情越难越有挑战性就越兴奋。”安怡爱惜地说:“你呀,天生就这性格,人嘛,就要有大志向,遭遇天磨真铁汉,不被人嫉是庸才,不能枉费自己的青春。哎,小鬼呀,今天找你来,还有件事,上级要我去汇报一下情况。这一去,可能要有一段时间。”
  “什么?”金玥惊异地问:“现在情况这么复杂,怎么还要去汇报呀?”
  安怡平静地说:“这是上级的命令。记住,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坚决执行。”
  金玥点点头说:“那你什么时候走?”
  安怡答道:“明天就动身。我走以后,你要提高警惕,防止敌人的偷袭报复,志新就托给你和红玉嫂啦。”
  金玥说:“放心吧,大姐。我们会照顾好志新的。大姐,真舍不得你走。”说着扑倒安怡怀里。
  安怡轻轻地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坚决地说:“按照咱们的计划开展工作,不要怕,一切责任由我兜着。”
  金玥一愣问:“大姐,是不是有人说咱们什么啦?”
  安怡说:“什么事儿也瞒不住你,没什么。咱们的做法没有错,要相信组织会公正解决的。”
  金玥说:“我还真不明白,咱们错在哪儿了?难道咱们就束手待毙,让敌人困死消灭我们吗?那我们岂不是连只小麻雀都不如。大姐,你给我说说吧,要不我心里堵得慌。”
  安怡说:“没什么,咱们不但要坚持斗争还要照顾好伤员,不要让人说咱们不务正业。”
  金玥瞪大眼睛说:“不务正业?上级不是一再强调说我们不但是护理员、勤务员,更是战斗员吗?如果面对困难咱们不去争取,坐着等死,那就是不务正业啦。而且,在这种环境下,我们丝毫没有放松学习,伤员同志们也恢复得很快。我们在战争中学会生存,加上咱们缴来的药品、食品,不但改善了伤员同志们的营养,也改善了乡亲们的生活。不但鼓舞了他们抗战的斗志,还让他们更加感觉到八路军才是他们的依靠,只有军民团结,才能打败日本鬼子,中国才有希望。能有今天的局面,真是来之不易。什么不务正业?让他们站出来说说,什么是最大的正业。”
  安怡笑着说:“鬼丫头,嘴也越来越厉害,不像过去遇到困难就哭鼻子啦。”
  金玥说:“人家在长大嘛。再说我凭什么哭啊,要哭就让敌人去哭吧。”
  安怡说:“好样的,有了智慧,也有了坚强,这才是革命战士嘛。等打完了仗,我非得给你找个好婆家。”
  金玥不好意思地说:“你又来了。革命战士不出嫁,就不是革命战士啦?”
  安怡说:“呵,鬼丫头,干嘛那么一本正经的,你以为你们这群姑娘就没人惦记呀?军区上上下下都盯着你们呢,要不是司令员拦着,说不定造就出嫁了。司令员说,这些孩子是咱军区的宝贝,是治病救人的天使,谁敢在她们身上动歪心思我就处分他。你不知道托我给你做媒的首长多了,让司令员一句话都给吓回去了。”
  金玥觉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怡轻轻说了声:“瞧你那傻样儿。”用手捅了他一下,两个人咯咯地笑起来。这时,三升和黑子从后面赶过来。黑子吞吞吐吐地说:“看你俩那么高兴,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金玥说:“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不也过来了吗?”三升、黑子都乐了。
  安怡问:“有什么情况吗?”
  黑子报告说:“刚接到区里的通报,说有一股鬼子身着便装,化装成老百姓,前几天在石峪口袭击了咱们伤员的隐蔽所,昨天又袭击了马庄的村公所,还抓走了几个村干部。”
  安怡说:“敌人的报复行动来得很快呀,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严加防范,不能给敌人留有可乘之机。通知乡亲们也要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特别要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
  金玥、三升和黑子一起答道:“是!”
  金玥说:“把提前在山里找好的隐蔽所利用起来,必要的时候把伤员同志们转移出去。”
  三升说:“粮食已坚壁了一部分,把剩余的这几天也要藏起来,绝不让鬼子抢走一粒粮食。”
  黑子说:“还得加强巡逻,增加岗哨,不放一个生人进村。”
  安怡说:“好!咱们马上商量一下,分一下工,各负各的责,分头行动。”
  黑子风趣地说:“行啊,谁的孩子谁抱着,责任明确。”
  安怡转身对三升说:“三升,敌情复杂,明天你就不要跟我去了,留下你就多一个战斗力,你有不少战斗经验,留下好多帮助他们出出主意。”
  金玥说:“那怎么行,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而且,到处是敌人,很不安全,万一发生了情况怎么办?”
  黑子说:“三升留下俺没意见,人家毕竟比俺有经验。不过大姐一个人走,俺坚决不同意。要不俺挑两个机灵点儿的民兵送你。”
  安怡说:“不要争了,服从命令。”
  金玥坚决地说:“指导员,你也得民主民主。命令一定服从,可民兵一定要派,把三升留下不就行啦。”
  三升、黑子附和着:“是啊,要不俺们就不让你走。”
  安怡无奈地说:“真拿你们没办法。好,答应你们。民兵只能派一个,多一个也不行。”
  大伙说:“行,听你的,服从命令。”
  安怡笑着说:“行啦,看你们这样儿,好像倒是我犯多大错误似的。”大家都笑起来。
  杨大伯走过来招呼大家:“刚接到区上的通知,咱主力要从咱这儿调些粮食。咱得赶紧通知,今儿晚上就集中,趁天黑就送出去。”
  黑子说:“好啊,咱队伍上要粮食,说明又要打大仗了。俺们马上通知乡亲们。”
  傍晚,乡亲们把粮食用肩扛,用小车推,纷纷运到村公所。民兵们忙前忙后地把粮食搬上大车,几个民兵把红玉嫂推来的粮食往下卸,二嘎吃惊地叫起来:“哎,这是谁家的?咋把嫁妆都做成口袋啦。”人们纷纷围过来看着用绣花被面做成的口袋,红玉急忙放下小推车转身向院外走去。
  金玥上前拦住她问:“嫂子,你怎么把……”
  红玉说:“娘见这批公粮急需口袋,也找不着合适的布。俺就让娘把俺成亲时做的新被子裁了做成了口袋。娘说,部队用粮是当紧的事儿,咱在家怎么也好对付。等打跑了小日本,咱再也不用钻山沟,趴豆棵了,不愁没好日子过。”红玉的话虽说得很轻,可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金玥说:“嫂子,你说得真好。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咱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黑子带头鼓起掌来,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起鼓着掌。
  红玉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瞎拍个啥呀,这还不是应该的?”
  杨大伯说:“红玉,你娘她是把心思全用在打鬼子上了。乡亲们都看见啦,这叫啥,叫啥精神?看看人家的觉悟,就是比咱高,咱得跟着好人学好人,别学着巫婆跳大神呢。”说得大伙哄笑起来。
  一个民兵插话道:“跟虎吃肉,跟狗吃屎……”
  “跟龙上天,跟鱼入海,跟了乌龟王八崽儿——”杨大伯说:“二嘎,数你屁话多,让你跟人家学觉悟,你小子满嘴都是羊杂碎。快!干活儿了。”人们欢快地忙碌起来。
  
  村口打麦场上。国军游击大队列队高唱着《国民革命军军歌》,声音高亢、雄壮,铿锵有力。金瑛的手臂随着节奏舞动着,丁啸虎、阎大宝等人放声高唱道:“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战士矢精忠。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风纪扬。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哥唱……”一曲歌罢,丁啸虎来到队列前,扫视了一眼精神抖擞的士兵们说:“弟兄们,按照上峰的命令,我游击大队除留下非战斗人员外,将开赴新区,执行特别任务。被服、弹药军需处已发到大家手上了,军饷也足额发放了。”队伍发出笑声和小声地议论,丁啸虎干咳了一声,队伍安静下来。他接着说:“现在大家就回去准备,今晚出发。好了,解散!”队伍由各小队带出打麦场。丁啸虎、参谋长、阎大宝、金瑛走在后面。参谋长问:“老丁,上峰派这次任务有没有明确的战略意图和时间,是不是把我军调离战区,让别的部队接防呢?”丁啸虎说:“由于鬼子增强了情报的侦缉,为了不暴露作战意图,只能到了指定位置,才能明确任务。老盛啊,我们这一走,家里这一摊子就全靠你了,除了一个班的兵力,就剩下老弱病残了,真难为你了。”参谋长说:“唉,不是还有抗敌文工队呢吗,你们这一走,鬼子是不会善甘罢休的,他们连睡觉都惦记着这块肉呢。”丁啸虎说:“文工队都是些姑娘学生,没什么战斗力。老盛,情况很复杂,必要的话咱也学学八路军的做法,化整为零,分散隐蔽,减少伤亡,保存力量。”参谋长说:“我也这么想过,我已经派人去找李老铁了,让他帮着出出主意,保存好这支不带枪的队伍。”丁啸虎说:“这么说,你都想到前边去了。”参谋长笑着说:“我不想行吗?谁的孩子谁抱着,办法还得自己想啊。”几个人都笑了。说着走到了队部,丁啸虎对阎大宝说:“厨房都安排妥了吗?一定要让弟兄们吃饱吃好。”阎大宝说:“安排好了,今儿个特意宰了一头猪呢,管保让大伙吃个够。”说着,几个人走进院子。参谋长拍拍丁啸虎说:“我还得去安排一下,挤出点弹药来,给人家老铁分点。他们的给养根本就没有,唉……”丁啸虎笑道:“行啊,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你这工作做得很细致嘛!”参谋长自嘲地说:“啥细致,我这叫草绳子拔河,禁不住使劲拉呀。”说着冲阎大宝丢了个眼色,阎大宝看了看不解的还往屋里走去。参谋长急了:“哎,我说大宝,你咋这么没眼力价儿呢,让人家小两口亲热亲热,你在这非当电灯泡干啥?”他这么一说,阎大宝不好意思地给丁啸虎和金瑛鞠了个躬,撒腿跑出院子,把刚要进门的李老铁撞了个趔趄,人们笑着看他把李老铁扶稳了,李老铁笑着说:“这个愣小子,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参谋长迎上去说:“得,刚送走了一尊神,又来了神一尊。”之后对丁啸虎说:“老丁,你看这……”丁啸虎说:“哪来这么多讲究,金瑛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没那么多卿卿我我的。来吧,伙计,铁锅烧饭,三个人推牌九,就等你一个啦。”几个人说笑着走出屋去。
  丁啸虎穿着整齐走到金瑛面前,轻声说了声:“瑛子,我走了。”金瑛注视着他,眼泪禁不住涌出眼眶来,丁啸虎爱怜的为她擦去泪水。然后,郑重地向她行了个军礼。一转身,毅然地走出几步,金瑛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他。丁啸虎抚摸着她的身体说:“瑛子,多保重,等着我回来。”金瑛用力点点头,哽咽地说:“啸虎,真舍不得让你走。”丁啸虎坚定地说:“瑛子,坚强起来。你放心,我对你的感情苍天可鉴,天可崩,地可裂,此情永不灭。等着我。”说完,扶着金瑛的两肩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大步走出屋去。金瑛站起来冲到门前,用门框撑着身体,泪眼汪汪地望着丁啸虎坚实的背影……。一阵清脆的号声响了,隐隐传来《国民革命军军歌》:“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清晨。金玥、彩珠来到村口,三升、黑子和几个民兵正在巡逻,秀儿跟几个儿童团的孩子摇头晃脑地唱道:“同志我问你,你到哪里去?通行证儿你可带着,拿过来看看,你才能去,因为情况关系,马虎不得……”
  金玥问黑子:“前边的岗哨还要多派几个人。派了吗?”
  黑子说:“已经增加了两个人,估计问题不大。”
  三升说:“那个岗哨很关键,得及早发现情况,村里才能及时反应。”
  金玥说:“对,咱们过去看看。”
  黑子说:“好,过去看看。”
  三升看了看众人说:“大伙儿就别都跟着啦,又不是去赶集。”
  金玥说:“是啊,我,彩珠,三升和队长过去就行了,其他人留下。”
  秀儿说:“就你行。又不带俺,小看人。”
  彩珠说:“就是去看看,又没什么好吃的。好好等着,对了,咱们刚学的常见病汤头歌,你都背过了吗?明天可要考试啦。”
  秀儿说:“哎呦,考啥试呀?又没人看着咱们,差不多就得了呗。有啥别的活儿让俺干干,老是背呀背的,俺脑子本来就笨,现在营养又差,脑子都没劲儿转了。”
  金玥说:“你又吃肉罐头,又吃粮食的,营养还跟不上。前天给你补脑的核桃让你一口气儿都吃完了。那可是一小篮子呢,还没补上啊。我看下次该用猪脑子给你补啦。”
  秀儿说:“那可不好。俺娘说过,猪脑子越吃越糊涂,不识数。俺才不吃呢。”
  三升说:“呵,你挺挑拣。真是狗吐舌头,烧得你。”
  秀儿叫道:“好啊,你骂人。哎,咋都没人管呢?他欺负小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三升说:“其实,俺可没骂你,你看夏天狗才吐舌头呢,有散热的作用,冬天狗才不吐呢。”
  秀儿问:“为啥?”
  三升说:“保暖呗,不信你也吐吐试试,保险管用。”
  秀儿捶了三升几拳头,骂道:“坏蛋,骗俺,你咋不吐呢?”
  三升说:“俺得让着你先吐。”
  金玥说:“别闹了。秀儿,好好复习功课。咱们走。”
  秀儿踢了三升一脚说:“哼,回头非拔你几根毛,做鸡毛掸子用。”
  三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小鬼脸,跟大家走了。秀儿望着树杈上跳跃的鸟儿,背着:“托里定痛四坊兼,乳香没药挂心添,再加蜜炒罂粟壳,溃疡虚痛去如拈……去如拈?啥叫去如拈,拈来拈去不解馋。当里个当,当里个当,从前有个武二郎……”几个民兵和儿童团员在她身后捂着嘴忍不住乐得前仰后合。
  金玥、彩珠、三升、黑子沿着小路往山口里走着。金玥指着远处走过来的人说:“瞧,这儿的老乡可真勤快,这么早就出来捡粪了。”
  彩珠说:“是啊,为多收点粮食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
  三升说:“要想粮食好,马粪是个宝嘛。”
  彩珠说:“看,又过来几个,那么多人捡粪,哪捡得着啊!”
  黑子突然止住脚步,对大伙说:“感觉情况有点不大对。”
  金玥说:“你说说看?”
  黑子说:“俺们这老乡捡粪都是顺着大道捡,因为那过的骡马车多。可这几个人专顺着小路捡,那儿根本没啥马车走过,啥都捡不着啊。”
  金玥说:“对呀。你们再仔细看看,那几个人距离离得这么近,揣手的姿势好像都一样。瞧,连走路左右腿迈的都一般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可是正规部队的水平。”
  黑子说:“走路和模样也不像咱本地的老乡。”
  金玥说:“看,他们头上戴着一样的毡帽。老百姓不年不节的哪有戴着新帽子捡粪的?而且都是一样的,不会那么巧吧,这伙人太可疑了。”
  黑子说:“你们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三升说:“那还用问,不是鬼子就是妖怪,八成是便衣队。”
  金玥说:“我估计八九不离十。”
  彩珠说:“怎么办?他们越来越近了。”
  三升拍了一下腰间的两支枪说:“既然鬼子送上门来,咱还客气啥?”
  金玥说:“对,没说的,坚决打掉他,不能放跑一个。”
  黑子数了数说:“他们一共是七个人,咱们只有四个,现在通知别人也来不及呀。”
  金玥说:“队长,你赶快从小路插到山口哨位,带着民兵截断敌人的退路,其他人,迎着冲过去,冲到他们面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黑子说:“你们……”
  金玥一摆手:“快!没时间了。”
  三升拍拍黑子的肩膀:“放心吧,有俺呢。”黑子快速顺着山坡爬去。
  金玥、彩珠、三升慢慢悠悠的向敌人迎面走过去。鬼子三个便衣队员在前,四个在后,相隔大约五六十米。这时,金玥他们已经走到敌人跟前。三升招呼道:“老乡,这么早就出来捡粪啦?辛苦啊。”两个便衣队员看着金玥他们的装束,不自觉地把手伸进怀里,脸上还不然的笑笑。说时迟,那时快。金玥、彩珠、三升猛地拔出手枪,前面的三个便衣队员还没反应过来,就中弹倒下,后面的便衣队员慌忙掏枪,三升双枪齐射,一梭子扫过去又撂倒两个。金玥、彩珠依托路旁的石头,向敌人扫射,便衣队见情况不好,撒腿就跑。金玥她们一跃而起紧追不放。这时,黑子和民兵“叭叭”的枪声响了,又撂倒一个。最后一个见势不好,向左一拐,往山坡上的树林跑去。黑子和三个民兵三四支枪瞄着他“叭叭”地一个劲儿的放,就是打不着。三升赶过来,拿起一个民兵的步枪,将准星慢慢下移,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扣动扳机,“呯”的一枪,敌人趴在地下不再动弹了。
  三升把枪递给民兵不满地说:“啥臭水平啊?四支枪都打不着一个,要不咋说是地方的,就是地方的水平。以后好好练吧。”说完,朝敌人倒下的地方跑过去。
  一个民兵撅着嘴说:“神气啥?你才多大,刚当两天兵,就会训人啦。”
  黑子说:“犟,你犟啥?有本事跟人家好好学学,别给俺丢人现眼的。”
  民兵说:“不蒸馒头争口气,省的净挨狗屁呲。”
  金玥赶过来对黑子说:“怎么样,没有漏网的吧?”
  黑子说:“一共七个,一窝端了。”
  彩珠说:“太好啦。他们也真不长眼,不看看咱这是什么地方。”
  黑子说:“那是,这不是找死吗!快,打扫一下战场。”
  三升翻验着敌人的尸体,从敌人手里拿过驳壳枪,笑着说:“嘿,崭新的镜面匣子,烧蓝都是新的,一枪还没放过呢。”这时,沿着山路跑来一群民兵,儿童团和乡亲们,人们拿着枪,举着刀,还有干活的农具。人们汇合在一起,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怪了,丘田小组已经出去两天了,咋一点音信都没有?会不会……”杨效风皱着眉头伏在地图上说。
  杜济远埋怨道:“你老兄不去带队,非给他们放单儿,不出事就怪啦。”
  杨效风说:“俺也没想到啊。再说,边木太君让咱们放开了干。丘田这小子,非要自己带队去,以为自己能耐大啦,翅膀也硬了。俺说啥他也不听啊。唉,这要是出了事儿,咋跟边木太君交代呀?”
  杜济远说:“根据我的经验,这伙人是跟八路的游击队遭遇了,而且暴露了身份,被人给‘咔嚓’啦。”
  “啥?你说啥,被消灭啦,俺的亲娘祖奶奶哟!”杨效风愁眉苦脸地说:“这死了这么多皇军,边木太君饶得了俺吗?”
  杜济远说:“你现在急也没用。现在,要紧的是打探出他们的下落,找出事发地点再说。”
  杨效风说:“俺早就派人去了,今儿个一早走的,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又……这不要俺的命吗!”
  杜济远说:“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等。老兄,你先别着急嘛,这次行动如果有责任,咱俩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说都脱不了干系啊,我正为这事儿担心呢。”
  杨效风说:“哎呀,老兄,快想想法子吧。不行,俺明天也去找,找不到活的,死的也行啊。死活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杜济远冷冷地说:“老兄,不必了。八路的那一套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我敢断定,丘田小组是有去无回了。而且,活不会见人,死不会见尸。就是说他们从地球上已经消失了。”
  杨效风苦着脸说:“不会吧,咱们这么玩命的训练,而且,他们反应速度也是很快的,这是有战斗能力的,不至于一下子全被消灭了吧?”
  杜济远说:“你不信也没法儿。我看你怎么跟边木太君交代吧!”
  杨效风说:“老兄,你咋说话呢?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呀,太不仗义了吧?”
  杜济远笑道:“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我劝你,你又听不进去,只好如此啦。”
  杨效风刚要发作,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杨效风急切地问:“咋样,有情况吗?”
  派出去的人回答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是看见他们往西走的,好像是往石峪口方向去啦。”
  “石峪口!”杨效风跳起来说:“上次咱在石峪口占了人家的便宜,人家能不防备吗?这群笨蛋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
  杜济远说:“别说去石峪口,到别处都一样。共产党发现一个地方出了问题,会迅速向其他地区发出通报,很快整个地区都会警觉起来。所以,咱们以后的行动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杨效风说:“老兄,你既然知道这样,咋不告诉兄弟一声。现在说这个,黄花菜都凉了。”
  杜济远说:“我这不是在帮你吗,凡事成败都有原因。咱们现在只要找出原因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把问题摆出来,边木太君可就见怪不怪了。”
  杨效风说:“哎呦,俺的亲弟,不,亲爹,只要边木太君不怪罪俺,俺做牛做马一辈子孝敬你。如果边木太君不怪罪,俺在醉英楼请你。”
  杜济远笑着说:“老兄,不必客气。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儿,我琢磨着,那立功心切的丘田竟二肯定是暴露了,所以,不等他出手就被人家……”杜济远用手做了个一抹脖子的动作。
  杨效风说:“有道理,可他们咋暴露得这么快呢?”
  杜济远掏出一支烟,杨效风赶紧拿出火柴为他点着。杜济远吸了几口,随着吐出的烟雾说:“我想问题是出在这儿——”说着用手指了指脑袋。
  “脑袋?”杨效风惊讶地说:“这些人不傻呀。”
  杜济远说:“这些人是不傻,可是你傻呀!我问你,他们头上的毡帽是不是你去买的,而且都是一个颜色的。试想,一群破衣烂衫的农民每人带着一顶崭新的毡帽,岂不是自己戴上了标签……”
  杨效风恍然大悟地跌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骂道:“哎呀,俺真他娘的瞎了狗眼啦。”
  杜济远接着说:“更可怕的还有,你跟这些皇军在一块,没发现他们忒认真吗?认真就死性,就不知道灵活点儿。”
  杨效风说:“对。他们太规矩,职业军人嘛。”
  杜济远说:“这就是原因,你跟边木讲清楚原因,他还会砍你的脑袋吗?”
  杨效风感激地说:“哎呀,多谢兄弟,多谢,多谢!”
  边木听完杨效风的汇报,慢慢走到杨效风跟前,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一边说:“杨桑,很好!打了败仗并不可怕,怕的是找不到失败的原因。知道错在哪里,我们及时的补救并加以改进,这样才能打胜仗。两位能如此用心,说明我们才是知心的朋友。用中国一句老话:失败乃成功之母。很好!不得再自责了,放心的去干吧,皇军相信你们。”
  杨效风听了这番话真是感激涕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感谢太君的大恩,俺们一定努力,为皇军效力。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边木笑着把他扶起来,伸出大拇指说:“好的,大大地好!皇军很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吧。”
  “是!”杨、杜俩人立正答道。
  
  两个民兵押着臭货走进村公所,迎面和三升走了个碰头。臭货忙喊道:“长官,长官。”
  三升打量了他一下问:“你是……”
  臭货说:“长官,你不认识俺啦?俺是沟口休养站的,上回你们……”
  “哟。”三升说:“你这是……”
  臭货说:“俺上次听了你们那位女长官的训话,是中国人嘛,不能给小鬼子卖命,俺也得有点救国思想不是。回去俺就脱了那身狗皮不干了,俺回到了县城先是闲呆着,后来,就是昨天上午碰上了俺大舅子,他让俺给他办一批货,俺觉得这是个情报可能对你们有用,就出来找你们。这可真太巧了,真找到你们啦。长官……”
  三升打断他的话:“在这不兴叫长官,还有你是咋找到这来的?”
  臭货说:“俺也不知道,俺是正往山里走,稀里糊涂的就被你们的民兵抓住,后来就带到这来了。”
  这时,金玥、彩珠、秀儿等人从外边走进来。三升冲她们摆手喊道:“金子姐,你过来一下。”
  金玥走过来,臭货向她鞠着躬说:“你好!八路长官,俺是……”
  金玥叫出他的名字:“你是那个臭货吧?”
  “千真万确,俺有情况跟你报告。”
  金玥说:“好啊。我说过抗日不分先后,只要多干点儿对国家、对百姓有利的事,我们都会给你记个红点。反过来投靠日寇,帮助他们欺压百姓,出卖自己的同胞,甘当汉奸,我们就会给他记个黑点。这笔账迟早都要算的。用山里老百姓的话说: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八路拉清单。对吧?”
  “对对,是这个意思,要不俺就不来找你们了。”
  金玥说:“欢迎。来,到屋里谈吧。”说着和三升、臭货走进屋去。
  彩珠、秀儿把用包袱皮儿包着的几条毛巾放在桌上,金玥捂着鼻子说:“太脏了,这样行吗?”
  臭货说:“俺大舅说啦,越脏越破越好,行!没挑的。”
  三升把包袱系好交给臭货。臭货说:“那俺就先走了。”
  金玥说:“吃了饭再走吧?”
  臭货说:“不用了,这离县城还有半天的路呢。”
  金玥握了一下臭货的手说:“谢谢你。再见!”
  臭货转身走出屋,向院外走去。金玥、彩珠、三升送到门口。这时,臭货转过身来,招着手喊道:“记着,给俺记个红点啊!”说罢,朝通向山口的路走去。
  金玥、彩珠笑道:“咱们的力量越来越大啦,连伪军也不愿意给小鬼子卖命啦。”
  彩珠笑着说:“哼,让鬼子搞什么反游击战术,过不了几天就有好戏看啦。让他死了都不明白是咋回事儿。”
  金玥说:“我的词你也用上了,跟人学,变小狗。”俩人说笑着,三升走进来说:“你们就知道笑。”
  彩珠说:“我们高兴,干嘛不笑啊!哎,金玥,咱们好久没有唱歌了,都憋坏了。”说着掏出口琴来,轻轻地吹了一下,清脆的琴音让人精神一振。
  金玥说:“没错,那咱们就来一个:我们都是神枪手——预备,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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