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龙在田 第四节

　　程二柱听完李虎所言，差点一头栽在地上，惊讶地问道：“你们为了这个物件不顾路途遥远又遭追杀几乎没命，却连自己守护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李虎见他吃惊的样子微微一笑，伸手将装有要物的直筒拿到他面前吩咐道：“请程兄弟打开。”程二柱不禁一愣问道：“虎兄，这合适吗。”李虎笑着点了点头，程二柱不在推辞，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直筒。
　　只见里面只有张卷成一卷的老旧羊皮纸，便再无他物，李虎接过羊皮纸摊开指着说道：“我等要送之物便是它了。”程二柱凑过一看那张羊皮纸上可说是空无一物，这时才明白李虎为什么会说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了，可心中却还是疑惑不解。李虎不等他相问笑着说道：“这件事物是一位回教的大毛拉交与林则徐大人的。在临行之前，我亦曾问过林大人此物为何如此紧要，而大人只说此物现以被些居心叵测之人盯上，如落入他们之手说不定西垂之地就此不保，我大清亦永无宁日。事关国家社稷叫我等尽全力保护，等到了京城交与工部沈维鐈大人一切便知。”程二柱这才知道这东西竟然是如此关键。难怪李虎他们会如此的拼命。
　　
　　他俩正说这，这时铁蛋走了进来：“爹，火生好了，该做晌饭了吧，我饿了。”程二柱赶忙对李虎说道：“虎兄今天就聊到这吧，不管身背什么样的重任，饭还是要吃的。再说东西已经到手，你也该放宽心了。”说着就要起身做饭去。李虎看着进来的铁蛋，忙问道：“这就是令郎啊？现今几何啊。”程二柱道：“正是犬子。刚满六岁。”说这让铁蛋给李虎行大礼，李虎赶忙让他免礼随后疑惑地说道：“这孩子有六岁？”又重新打量着铁蛋，见这孩子的五官样貌和他父亲差不多也都有一双出彩的眼睛，但气质上较他父亲多了几份清秀而少了那一份的风趣，只是这个头却要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上许多，颇有些早熟的感觉。要不是那一脸的稚气，任谁都不相信铁蛋只有六岁。不禁啧啧称奇。程二柱这时忙招呼铁蛋出去帮手，并嘱咐李虎好生修养，随后便出了房间。想到多日的出生入死，命悬一线再到现在，压在李虎心中一块巨石可以暂时放下来了，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把伤养好，以便尽快上路进京，省得夜长梦多误了大事。想着想着不一会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晃一月有余，李虎的伤也好了大半，已可以下床走动了。一日天气极好便想到院中透透气，走到门前，挑开门帘，一缕阳光照在脸上还颇有些刺眼。于是迈步走入院中透气，散心。这时只见铁蛋正在院中双手握这根数尺长的木棍，不断将木棍举过头顶，然后向下劈去。李虎开始看时只以为是小孩自顾自的玩耍，可看了会只见铁蛋的小脸上已是大汗淋淋，表情动作确是非常认真。不像是在作耍，不禁好奇：“铁蛋，在做什么啊？”“练功。”铁蛋回答着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李虎奇到练功练这个平生未见：“哦，那你练的这是叫的什么武功啊？”“我也不清楚，爹只说是祖宗传下的，叫我勤加练习。”李虎点了点头，又观察一会。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便也不在意，继续迈步散心。
　　走着走着，走到了堂屋之中。只见这屋子很宽敞，中间的供桌上供着祖宗牌位。香炉内插这刚上好的香，烟雾缭绕。李虎抬头，只见在祖宗牌位之上竟还挂着一把兵刃。李虎是行伍之人对各式兵刃自然是非常喜好，于是李虎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只见这件兵刃似刀似剑，说是刀，刀身比起军旅中的雁翎刀，连环刀等过于狭直，说是剑，又太过修长，让这行伍已久的李虎有些好奇。
　　看到这李虎心想唯有将其出鞘一观方知如何。于是先在程家祖先牌位前拜了三拜，信手将兵刃在持在手中，只觉得此物的轻重拿捏得非常之好，多一厘便嫌重，短一厘便嫌轻，可说是就在毫厘之间。而护手极小，一圈也就刚好将虎口止住。柄身却奇长，单手握住尚有很大余地随后李虎把兵刃拔将出鞘。只听得那兵刃出鞘之声犹如龙吟虎啸一般，未及出鞘杀气先出，出鞘之后更是通体精光不可逼视。李虎见此连连称奇，然后将兵刃横于胸前只见兵刃窄刃厚脊，应该算是刀属，刀尖呈角状，刀身笔直，棱角分明，尺寸甚长约有三尺有三，虽看起来年代久远，但是做工精湛，显老而未显旧，不用出手，把刀握在手中就仿佛感觉到一股削山断流之势，必是出自名家匠师之手。李虎不禁心中暗赞道：好一把宝刀！吾行伍多年这等成色的兵刃也是第一次见到。
　　
　　“此物年久，又与祖宗牌位相邻必是这家人的传家之物无疑了！”想完便将刀徐徐还鞘放归原处，又再拜了几拜。虽说属于刀类，李虎却从未见过如此样式的刀。尤其是那奇长的刀柄。忽地李虎望到在院中练功的铁蛋，又看了看刀柄，心中似有所悟：“看来小铁蛋之言不虚。他那身法，握姿确实是配合此刀而练。想不到这家人倒还颇有来历哩！”想到这又不由得回忆起被程二柱救下并照顾自己这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不由得感叹：“天下茫茫谁能想到在这山村野林之中，竟也有此不俗之物与不俗之人呢！”
　　
　　傍晚程二柱赶集回来，见李虎以行动自如，忙跟他恭喜道：“哈哈，我就知道虎兄应该康复的差不多了，这个把月养伤净喝稀的和药汤了。所以今日小弟特地买了不少酒肉回来为虎兄打打牙祭。”李虎赶忙言道：“二柱何必如此破费，李某也是个粗人对伙食并不挑剔，况且救命大恩未报，你让李某如何的过意得去！”二柱笑道：“就别跟我客套了，大病初愈不食点荤腥身体可顶不住啊。”说完拉住李虎进了厨房。不一会酒菜摆起，分宾主落座。程二柱先端起酒杯道：“虎兄伤病初愈这酒就量力而行吧，小弟就不相劝了。不过这荤腥请放开食用不必拘束。”李虎笑道：“不是李某自夸要不是身上这伤，我是真想与兄弟拼个高低，来日方长，一定与兄弟一醉方休。”“好，痛快到时你我兄弟必要分个子丑寅卯来。干！”“请！”说完二人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铁蛋则坐在一旁看着大人们推杯换盏一边乖巧的吃着自己的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程李二人是趁着酒兴海阔天空的胡侃着，侃着侃着就聊到了程家的家传的那柄长刀和铁蛋练的奇怪功法上了。二柱言道：“虎兄真是识货的。所猜不错，那刀确是我祖上所传。不过何时传下，哪辈祖先起始和到底传了几辈小弟却也不知。只能谨遵祖训代代相传罢了。”言罢喝了口酒顿了顿又道，“铁蛋所练的也是随刀传下的刀谱中的招式，虎兄若有兴趣便请一观。”说这吩咐铁蛋去了内屋。不一会铁蛋拿了一本册子进来，交到二柱手上。“来，虎兄请过目。”说着便将那册子递给了李虎。李虎却犹豫道：“这不妥吧，毕竟是你家的家传之物。”“唉，兄客气了。”二柱打断道：“程家都忘了从第几辈子都不识字了。我教铁蛋练这家传功夫也只能按照上面的图画依样画葫芦，上面的图所对应招式的名字都念不出，今虎兄识文断字也正好给我们讲解一二。请吧。”
　　
　　李虎也不再推辞，顺手接过翻看。只见那册子甚事古旧和那长刀一般透着时代的沧桑感，书面用正楷写着“内禁驭刀三十六式，果是本刀谱不错。便又继续翻看，虽是三十六式但每六式则对应着一个刀诀，分别是：斩，扣，撩，突，格，裂。六字刀诀。那三十六式的名称也及简单，如撩字诀所对应的六式：抽刀式，回刀式，纵进式，落天式，转横式，贴刀式。名称非常简洁，于此相对每招每式也极尽实用，直接，有效的宗旨。
　　招数中没有半点花哨，却也不成套路。每一式的招数都好像是各不隶属的。并且对照图谱上的演示，每一式的使出的动作都很大，甚至大到破绽百出的地步。仿佛只讲究一击即中并不考虑其后如何。李虎行伍已久从未见过不守紧自家门户，确如此搏命的招式。自刚看时只觉得此刀式颇符合军旅操典的路子，可看到最后，这三十六式如此激进于斯，不禁连连摇头，心中暗道：“这些招式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出手一击就能将对手放倒？如若不中你那破绽确又如何收场。唉，还认为是多高深的武学，却也不过如此啊，看来自己是被那宝刀给骗过了。”于是便想劝程二柱今后这功不练也罢，可又一转念，程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随意品评人家的家传之物岂非失礼再说这父子皆是山野之人练练这个就当强身健体也是不错。
　　想到这便对二柱言道：“李某虽识得几个字，但兄弟家的刀谱高深莫测，我也只认得明面上的几个招式名称而已。”二柱言道：“无妨，在怎样也比兄弟目不识丁要强。”言罢便拉着铁蛋向李虎请教。一盏茶的功夫李虎把刀谱上的招式名称都一一讲解给了程氏父子，二柱听罢大声笑道：“我们程家几辈练此功，都是照图画影，从不知练的叫什么功，练的什么式，谁知今日有您这位李先生为程二柱解惑，我也算是开水浇坟——欺了祖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拉着铁蛋给李虎一揖到地。李虎见此赶忙扶起：“兄弟折杀我了，李某不过粗通文字罢了，况且你乃我的大恩人，这我可受不起啊！”“虎兄勿要谦虚。”说完二柱起身，随后给自己的酒杯斟满，冲这李虎言道：“这一杯，谢虎兄解惑之恩。”李虎也赶紧持杯起身道：“大恩未报，却先受了恩人大礼，李虎惶恐！”说完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着屋里二人的推杯换盏，屋外夜色也渐渐深了。不一会一轮明月已挂在半空。李虎端着酒杯，望着窗外的明月凝视良久，便不住的唉声叹气。程二柱看到他又起了心事，安慰道：“虎兄日渐康健，不日便可继续完成使命。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虎兄这回上路进京再遇凶险都必会逢凶化吉，一路通达的！来，饮酒！”李虎端着酒杯勉强笑道：“谢兄弟为我宽心，只是我刚才在想的是林则徐大人啊！”二柱不明就已道：“此话怎讲？”李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受林大人之重托，出来以大半年有余了。而今我等仍未将使命达成。其他兄弟生死不明，自己又困在此处，大人那里不知状况又迟迟等不到我等复命。他老人家现在该是多么焦急啊！”二柱听后也一时无语。
　　
　　李虎看了看月亮又自斟自饮道：“某现今快已康复，继续进京办差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路途漫漫，凶险未知。某孤身一人上路如再遇凶险，李虎自是不惧。折某的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只是……唉！”说着又给自己满了杯酒。二柱忙问道：“只是什么啊，你明言说来。”李虎先将酒饮下接着道：“李某所担心的是我如遇不测，还有谁能继续保护物件的安危，以完成林大人的重托啊!”说完捶着桌子痛哭起来。
　　旁边的铁蛋正在开心的大口吃着肉，看到虎大叔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不禁一愣；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父亲也是一脸凝重，低头不语，握拳的双手骨节啪啪作响。铁蛋看的明白，这是爹每次决定家里的大事，经常会做出的表情和动作。于是知趣的捻点了肉和菜，下桌蹲到一旁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