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张律师

　　
　　
　　
　　张智最近一直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律师究竟是什么？按照教科书上的定义，律师的职责就是运用法律手段进行司法辩护，维护被代理人的合法权益。您可以把它说成是维护法律尊严，伸张正义，保持社会的和谐与稳定，也可以把它当成真理和正义的化身。但是，在当今中国社会转型时期，您果真这样理解的话，那就太天真无邪了，可爱的和幼儿园的孩童并无二致。律师，说白了就是替人打官司，一种挣钱的营生，它的唯利是图与商人毫无区别。
　　张智从事司法实践十几年，可谓久经沙场，唇枪舌剑，阅尽行业风云。对他而言，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沮丧。他以自己多年的经历认为，要想在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行业中有所成就，成为本行业的佼佼者，必须具备这样一些要素，一是要有超乎寻常的才能，包括深厚的专业理论和广博的各学科知识，要有与生俱来的雄辩之才，还要炉火纯青地掌握指鹿为马或白马非马之类的诡辩逻辑，只有这样才能在司法实践中，攻必可战必胜，摧城拔寨，傲视群雄，这种天才式的人物毕竟属于少数；其二要有超乎寻常的手段，练就奇招，剑走偏锋，以最不可能出招的部位突然发力，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从而一战成功。这些人利用规则的边缘，钻法律空隙打擦边球，专为那些重刑犯谋求减刑机会，从而为自己赢来最大的经济利益。这一招犹如刀尖上舞蹈，一不小心马失前蹄，把自己弄进局子里，可不是很好玩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要有足够的人脉，尤其是来自上层的。打官司做出评判的是法官，而最终的决定权则来自于权力部门，法官很多时候也只是一个聋子耳朵。尽管控辩双方针锋相对，为自己所代理的顾主据理力争，到最后都免不了淹没在潜规则的汪洋大海之中，这就是当下的中国国情，转型时期毕竟权大于法，任何人试图改变这一现状，无疑于当今的唐吉可德，徒留笑柄而已。
　　权衡自身情况，他觉得自己在这个行当里，既没有超强的能力，也没有过硬的人脉，走奇门邪路，无疑要冒太大的风险，实在不划算。那么，有没有一条变通的方法，既能绕开厅堂上刀刀见血的激烈对抗，又可避免承担太大的风险，而且能为自己赢得盆满钵满，这才是智者所为，上上之策。
　　最近以来，他作为患方代理人参与了几起医患纠纷，发现采用常规的诉讼程序其实并不理想，一来法庭重证据，取证工作麻烦不说，而作为医疗诉讼十分重要的证据──医疗技术鉴定往往不利于患方，那些鉴定中心大都隶属或附属于卫生行政部门，这些部门与医院之间犹如老子和儿子的关系，诸多嫌疑让患方无法相信，也无可奈何。虽然也曾实行举证责任倒置，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医院或医生们采用步步为营的措施，层层检查不厌其烦，尽可能把有利于自己的证据找全，以便万一出现医疗纠纷，始终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这在当今社会医患矛盾日益加剧的今天，实在是无奈之举。其二诉讼程序复杂，拖延时间长，即使走上法庭，法院的判决往往也让患方觉得不上算。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一旦发生医患纠纷，患方不愿打官司，更倾向于走民间途径解决，比如投诉、上访、围堵、干扰、网络曝光等，这些非官方措施常常立竿见影，效果奇佳。他在网上多次关注此类事件，发现越是大中城市这种现象越普遍，参与这类事件的人被称为“医闹”。医闹者，闹医也，俗之称为闹腾医院，何者？得利也！着啊！医闹儿，这途径实在是一条稳妥而实惠的致富捷径，只要自己动动脑筋，大把的钞票到手，真不错。
　　前些日子，有位患者亲属托人求助于他，说自己的兄弟因为发烧到市中医院就诊，医院按普通感冒治疗，打针输液几天后烧退，谁知回家不久突然死亡。家属觉得冤，找医院讨说法，院方的解释是患者死于心脏意外，与医院并无直接关系。亲属认为是服用了大夫开的药物后中毒死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僵在了那里，想请他这位高人给予法律援助。
　　他详询了整个诊疗过程，仔细查阅了病历资料，除了字迹潦草之外，并未发现明显漏洞。受家属委托，他向医院提出私了，并提出了具体赔偿数额。院方觉得患者的死亡纯属意外，医院本着以人为本的态度，愿意补偿部分医疗费。双方意见分歧太大，谈判不欢而散。后来医院提出司法途径，做尸检。他把家属拉向一旁悄悄地道：“千万不能尸检，一旦做尸检我们就穿帮，往下的事情就不好办了。”“那怎么办吧？”“闹！多找些亲属老乡，拉上横幅，摆上灵堂，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搅得他们臭不可闻，不由他们不就范。”他设身处地为患方设计了一套系统的闹医方案。
　　家属们按照张智设计的的方案，经过两天两夜的折腾，果不其然，第三天头上，院方顶不住了，提出谈判解决，正中张智下怀。谈判桌上他据理力争，逼迫医院赔偿二十万元解决。
　　这一仗下来，张智深有心得，他突然想起了那句经典语录：“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老人家的游击战精髓思想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
　　之后他邂逅老赖，略施小计，让老赖和他的兄弟们大获全胜，再之后他多次如法炮制，每有斩获，逐渐确立了自己在这个行业的影响和地位。
　　这样说来，从事这行业似乎就可以一本万利高枕无忧了？不然，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医闹儿”这玩意儿也是个双刃剑，操作不好也会引火烧身。
　　更之前，他代理过一起医患纠纷，至今仍然心有余悸。患者，男性青年，平素体健，有一天突然自觉胸闷压榨，冷汗涔涔，恐惧异常。家人急送省医大医院，结果抢救无效死亡，最后诊断为心梗猝死。家属不干，说来时还好好的，送到医院却死了，一定是庸医误诊误治，草菅人命，要求医院赔偿。院方拿出各种证据证明自己无过错，患方虽无言却心不甘，于是托人找到张智。他询问了详情后，精心策划了一个自以为十拿九稳的“维权”方案，那就是聚众围堵医院，门口大设灵堂，披麻戴孝，大嘈大闹，等等，搅得医院日夜不安。找警察，求司法，都无济于事。偏那家医院的院长也是个性情中人，见闹得实在不像话，便悄悄纠集道上朋友以黑制黑，打得闹事者狼奔豕突，纷纷缴械，事件最后不了了之。这还不算，院长知道这事一定有人幕后操作，于是四处搜寻，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那幕后黑手，吓得张大律师急急如丧家之犬，慌慌地躲到外地很长时间不敢露面。这件事对他触动极大。俗话说，国弱无外交，要想在某一领域立足生根，靠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得找一个靠山，一个强力的组织，这个组织的首领必须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强人，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庇护在硕大的保护伞之下，充分发挥自己运筹帷幄的才能，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不愁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这个首领应该是谁呢？有了，大威？对，大威！这才是重量级人物，此人文武兼备，有魄力有心计，黑白两道通吃，虽然最近走了麦城，但虎倒架不散，谁敢忽略了他，恐怕您得掂量仔细了。
　　大威与张智很早就认识。都是司法界人士，工作关系难免打交道，一回生二回熟，喝过几场坐过几次，脾气投缘观点相近，渐渐成了朋友。大威人仗义，那时风华正茂，踌躇满志，少壮派警界精英俨然，对张智颇多关照，对此张智心中有数。如今大威落难，俗话说“疾风知劲草”，这个时候趋向于他，给他安慰和鼓励，那大威一定会对自己心存感激，视为知己。有了这棵大树，何愁大事不成！
　　
　　一些题外话：小说《医闹儿》到这里已经渐入佳境，我要说的是，这章、包括前面的几章都不是作者的凭空杜撰，而是愚者依据多年的从医和生活经历，把生活中曾经发生的故事串联加工提炼，于是就成了这篇小说的开始部分，故事或事件都是真实可信的，愚者试图从一个医者的角度，把“医闹儿“这个社会毒瘤”客观真实的呈现在读者面前，引起人们对这个行业和这样一个无良人群有一个较为清醒的认识，从而擦亮眼睛，自觉与之划清界限，避免上当受骗，并自觉与之进行解决的斗争，为广大患者赢得一个较为洁净的就医环境！就先说这些，恭请大家欣赏并批评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