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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事故,明伟丧命

作品名称:清河怨      作者:芳草无香      发布时间:2017-01-05 13:32:59      字数:3280

  宿舍里,八个月大的女儿莹莹不停哭闹,令明伟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哭声惊动了隔壁采煤队队长的媳妇儿莲花嫂子,她推门进来问道:“明伟,莹莹这是咋啦?她妈呢?”
  “回娘家了,随后就回来。”明伟强装平静,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夫妻闹了不愉快。
  “让娘娘看看,咱妮子为嘛要哭?看看,小脸都哭出汗了。”莲花从明伟怀里接过莹莹说,“你一个男人哪能带得了正在吃奶的孩子呦,她这是饥了,要吃奶呢。”
  “那怎么办呀,她妈得一会才能回来呢。”明伟着急了,真后悔不该赌气带莹莹回家。
  “矿部的供销合作社有卖炼乳的,快去买一包回来给妮子冲了喝。”
  莹莹喝了炼乳,果然不再哭闹,而是躺在床上冲他这个爸爸“啊哦,啊哦”又说又笑,看着聪明可爱的女儿,明伟忘记不快,忘记饥饿,忘记烦恼,和女儿开心地“交谈”起来。莹莹玩累了,闭上眼睛瞌睡了,明伟望着莹莹,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低矮黑暗的小屋里,妈妈被戴着红卫兵袖章的造反派打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她畏缩在墙角旁,哭泣着喃喃自语:“明伟,我的孩子,你在哪儿里?妈想你,你知道吗?你千万别回来呀,他们还在找你,你回来是要坐牢的。你逃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一切都有爸妈给你担着……”
  “妈,你们为我受苦了,我这就回家,马上回家,我不要你们为我受苦受罪……”
  被莹莹哭声惊醒,明伟才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虽然是梦境,但他却被梦中妈妈那呼唤声强烈震撼,他急于想知道家里的情况,他更想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哪怕是给爸爸买一副眼镜,给妈妈买一件衬衣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重又躺在女儿身边,明伟睡意全无。想起秋雁为自学高中课程的参加高考事情,他被嫂子的坚强不屈所感动,也萌发了回到老家继续读书考大学的念头。他相信,有爸妈做老师,再加上他的努力,一定能考上大学的。他想给李红和莹莹母女俩一个幸福的家。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外面的高音喇叭上正在播放午间新闻结束曲。一点半了,李红咋还不回来,难道她真的听她娘的话和他离婚吗?这个想法在明伟心中一闪,立刻就被他否定了。他和李红虽然只做了一年的夫妻,但李红的个性他最清楚。他知道,当初她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现在她绝不会狠心扔下孩子不管。
  “杨明伟,上班走啦。”
  门外班长的叫声让明伟着急起来,该上班了,莹莹谁带呢?正想给班长请假,外面又传来了班长的声音:“真邪乎,有事都赶一块了,再有一个人请假,活儿都没法儿干了。”明伟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明伟,咋还没出来呢?别磨叽啦,快走。”听到班长的脚步声消失了,明伟抱着孩子来到了隔壁莲花家:“嫂子,莹莹她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着急上班呢。孩子你先看着,她要是哭闹,你就把她送到街道理发店她妗子那儿。”
  “中,你放心走吧,莹莹我先帮你照看着。” 
  安抚好娘,胡乱扒拉几口饭,李红才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这爷俩,也不知上哪儿了。”发现屋门锁着,她嘟囔着,来到嘈杂的街市上。
  娘今个说话太过分了,可明伟也不该顶撞娘啊。要搁以前,她会站出来为明伟辩护的,可是自从有了莹莹后,她才知道,娘一个人带着他们七个兄弟姐妹有多不容易,她心疼娘,可怜娘,总想找机会弥补娘,尽一份做女儿的孝心。许多次,明伟上班后,她都会抱着孩子回到娘家帮娘烧碗汤,洗件衣服。她爱明伟,珍惜他们这个幸福的家,她又心疼娘。明伟和娘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多想让他们消除矛盾,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在一块呀。每次回家,给娘带一些东西,她都说这是明伟孝敬她的。回到家里,她又对明伟说,娘夸她有福,找了个好女婿。她觉得娘已经逐渐接纳这个女婿了,没想到娘还是这么讨厌明伟,更没想到平时不善言语的明伟会顶撞娘。
  走在街上,李红还在心里想着中午的事儿。今儿是咋了?俩人都吃炸药啦?都没想想把我夹在中间多为难啊。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忍一忍吗?这么多年了,无论娘说得对错,姐夫们哪一个不是对娘恭恭敬敬地,你可倒好,当着姐夫嫂子的面,娘说一句你顶一句,娘怎会不生气呢?娘是蛮横、不讲理,可她是我的娘啊,今天还是她的生日,我咋忍心给她添堵呢?你没看到岁月的沧桑和磨难已经在她脸上刻下了许多纹路了吗?和同龄人相比,娘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我咋忍心再让娘伤心呢?娘啊娘,你也知道明伟最忌讳别人骂他是右派分子的儿子,你咋偏要往他的痛处戳呢?明伟,我已经是孩他娘了,我有我的坚持,无论娘怎么说,我是绝不会和你离婚的,一路走来的一年里,你对我的疼爱,对我的呵护让我感到幸福和甜蜜,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我们有女儿莹莹,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
  一道街转到了头,也没找到明伟和女儿,她正准备往回走,抬头看到“美丽发屋”的牌子,李红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妹妹,你咋来了?莹莹呢?”整头发的把屋子挤满了,秋雁正在帮一个男人理发。
  “找了一大圈,也没见着明伟和莹莹,也不知道他把孩子带哪儿了?”
  “他会不会去上班呀?”秋雁随口说了一句。
  “他是上四点班,可带着孩子他咋上班呀?绝对不会上班的。”李红肯定地说。
  “妹子,你坐那儿等会,等忙完了给你也整整头发,保准你年轻漂亮许多。”高美丽麻利地给一个女人剪着头发同时和李红说着话。老洪给一个老年人刮着胡须。
  “谢谢姐啦,下次吧,找不到他们,没心情。”
  “你家明伟带着孩子你还不放心呀?他可是个疼爱闺女的好爸爸呐。”
  “不是不放心,而是怕孩子饿了他没奶喂孩子。”
  “你操啥心呀,急了他会想办法的,总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饿着。”
  “美丽姐说的是,妹妹你就别着急了。回去好好劝劝明伟,要他别和娘计较,她说她的,咱做咱的,千万别因为娘的话再生气。”
  “嫂子,我知道。你忙吧,我回去看看他们爷俩回家没有。”李红转身刚要出门,却和急急忙忙进来的莲花嫂子撞了个满怀。
  “妹子,你咋在这儿呀,赶快抱着孩子,学校通知我过去呢,说不定我家那混小子又闯啥祸了。”
  “嫂子,你咋抱着莹莹呢?明伟哪儿去了?”李红接过孩子问。
  “明伟上班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回到家里,李红把睡着的莹莹放在床上,脚步轻轻来到厨房,发现早上的剩菜还在碗里放着原封未动,案板上的面条还原样扣在盆里。
  “中午都没吃饭,咋能去上班呢?”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来给明伟做饭。自打结婚后,明伟就再也没去食堂吃过饭。明伟对她说,食堂的菜没味道,没有她炒的菜可口,食堂的面条不好吃,没有她擀的面条香。他还说,有家的男人就应该在家吃老婆做的饭,穿媳妇儿洗的衣裳,以后下班了,他都会在家守着媳妇儿守着孩子的。明伟说这话让她感动,一家人在一起,这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井下采煤的活儿又苦又累,十多个小时呢,明伟饿着肚子能坚持下来吗?想到明伟是生气回来的,李红既担心又害怕,心里祈祷说:莹莹她爸,求你别生娘的气,也别生我的气啊,等你回来我一定代娘向你道歉,我一定给你做饭吃。
  正担心害怕时,外面传来了家属们乱哄哄的嘈杂声:“井下出事了,听说有人受伤了。”
  李红急忙跑了出去,拉着说话那女人的手,声音颤抖地问:“谁出事啦?是谁出事了?伤到哪儿啦,严不严重呀?”
  “我也是在街上听人说的,到底伤到谁了,伤的咋样,我也不清楚。”
  李红放开女人的手,发疯似的向矿部跑去,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谁受伤了?我家明伟呢?”刚跑到矿办公室,李红就嚷嚷。
  “你是杨明伟的家属吧,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我……我是。我家明伟咋啦,他……没事吧?”
  管事领导不忍心看李红那充满希望的眼神,把脸转到了一边。
  周围的沉默使李红觉得窒息,她抓住其中一个领导的胳膊,无力地摇晃着:“他受伤了……他真的受伤了?”
  周围的职工家属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伤到哪儿了?严重吗?我要见明伟,我要见明伟,我要见我家明伟……”
  “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你节哀顺变。”
  炸响的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李红给击垮了:“他……他……莹莹她爸……我的明伟啊……”
  话没说完,李红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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