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懊悔者(中)
作品名称:青春十二门徒 作者:灰十章 发布时间:2017-01-05 11:31:39 字数:9444
5
停尸间里冰冷得吓人,当霍迦面上的白布再次被掀开时,霍妈妈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她紧靠在霍爸爸的肩膀上,哭声让停尸间里的所有人都感到心碎。
“谁是最后一个见他的?”霍爸爸声音里带着颤抖,他看见停尸间里每个人都埋低脑袋,缄默不语。
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是他。”陈凯文站了出来,他举起手坚定地指向林恩拓。霍爸爸于是走到林恩拓跟前,后者此刻正耷拉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说什么了?”霍爸爸揪起林恩拓的衣领,身旁的林熙然看在眼里想要阻止,但林恩拓的手却紧紧攥住她的衣袖。
“我问你话呢!啊?你都跟他说什么了?”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林恩拓的右脸上,一抹鲜红的掌印随即浮现出来。
这时,法医赶忙将霍爸爸拉到一边:“先生,请您别激动,我们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您的孩子究竟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想不开,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们都会弄个水落石出的,请您给我们时间。”
“还能有什么原因?他根本就是杀人凶手。”陈凯文眼里同样闪着泪光,但内心却是毋庸置疑。他坚定地认为林恩拓就是罪魁祸首,这样的念头在受害者死后一刻也未曾动摇过。
这时,站在林恩拓身旁的李聪真想上前也给陈凯文一记耳光,然而,似乎有人比他更有这样的想法。
“你给我闭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众人看着半调从人群中跳脱出来,内心由衷暗赞,要不是班长上官安娜及时制止,半调便真的冲上去了。
李聪清楚地记得,正式审讯是在霍迦爸妈认尸之后的第二天,同行的除了死者霍迦以外的其他十二个人,都在同一时间被传讯到了审问室门外,就连司机约翰逊欧也无法幸免。
在G市最大的警局里,约翰逊欧第一个接受审问,但跟警方料想的一样,他的言辞毫无线索,在同行的那段时间,他只负责开车,连车上究竟有哪些人他都不能准确说出,更何况是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事发当时,他正在一个旧车站给车子加油,因此有不在场证明,很快便排除了嫌疑。
约翰逊欧的侄子海伦欧第二个走进审问室,他只记得事发前一天他跟众人刚刚做完弥撒,次日早上大家决定到郊外野营。他因为比较懒,事发当时他只在营地附近转悠,时不时地给篝火添些柴薪:“穆流云可以作证,我们都在对方的眼力范围以内,他当时好像在玩手机,直到后来我俩同时听说小迦死了。”
警方紧接着传问了穆流云,发现他和海伦欧的证词基本一致:“我当时正在联系书商,给我的下一部绘本作品找出路。”警方后来联系了穆流云所说的书商,以及查阅了穆流云当时的聊天记录,言辞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李聪是在第五个接受审问的,排在他之前的是陈凯文。对方也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当时正和林熙然显摆自己出国旅游时的经历,当聊到美国费城时,林熙然说自己有个闺蜜前不久刚去了那里。
“他们貌似是说了谁在国外长久定居的事。抱歉,我只记得这些,当时我脑子很乱,因为我刚和我老婆吵架了,我就为这个才加入这次旅行的。”面对警方的询问,李聪卖力地回忆着。
“请问是为了什么事吵架?”
“我想……这个应该跟案件无关吧?这是我的私事。”李聪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睛。
那是国庆节前的一晚,因为一件西服,李聪和金秀关起了房门,他俩的婚姻第一次亮起红灯。
“你有没有人性?那是我妈的救命钱啊,让你去买药,你给我买的这是什么,谁稀罕穿什么破西服?”
“我是顺道看见了就买了,我也是希望自己老公能穿得体面一些啊。你看我们家的人都是怎么看你?你就当是我用我的钱给你买的不行吗?”
“什么叫你的钱?什么叫体面?我就是不想用你们金家人的钱,成天看着你爸的脸色,我在公司里狐假虎威难道还不够体面吗?”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金家人’?”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家的人’?”
金秀由于愧疚说了不该说的话,此刻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淌,李聪无意看向镜中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当下也一定是气坏了,面目才会变得如此狰狞。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都静一静吧!”李聪摆摆手,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他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紧接着,警方又审问了剩下的其他人,可除了林恩拓,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这可怎么办?恩拓他不但没有不在场证明,似乎还兼备了杀人动机,就差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了。我怎么也不信他会杀人,你们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们快想想办法吧!”
当林熙然眼泪汪汪地来找李聪和半调时,他俩也是束手无策,好在班长上官安娜隔天向警方补充了她所知道的另一点,才基本判定了这次案件为自杀。
“上官小姐,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但死者霍迦确实跟我们说过这样的话。”上官安娜笃定地回答,眼神丝毫未有犹疑。
随即,Yellow被再次传讯到审问室,他略显不安地坐到椅子上。
“黄在行黄先生,对吗?”
“是的。”
“黄先生,我们之所以再次传你问话,是因为跟你们同行的上官安娜小姐,今天跟我们说了死者临死前嘱托他们的一件事,而这件事是关于你的。你能想到是什么事吗?”
“不能。”Yellow说的是实话,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上官安娜跟警方说了什么。
“死者霍迦在出事的前一晚,也就是在你们决定第二天离开拉萨去露营之前,曾经找过上官安娜,死者郑重请求他们,在未来,无论黄先生你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都希望他们能够帮你。请问,死者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
“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呢?”
“我也不知道。”
“那……可不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遗言呢?”
Yellow随即陷入沉默,半晌他才再次补充说明:“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曾帮过他吧!”
“是吗?据说这次出行的旅费是黄先生帮死者垫付的,这一点不会错吧?”
“没错。”
“黄先生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不愿看着自己朋友因为付不起旅行的费用而有所遗憾,我有钱,所以我要帮他。”
“还有其他原因吗?”
“没有了。”
“好的,黄先生,谢谢你的配合。”
Yellow走出审问室的那一刻,警方也正式宣布这次案件告一段落。由于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林恩拓有罪,所以也就不会对其实行逮捕。
李聪知道,对于这样的结果,心里头最不服气的人是陈凯文,直到今日,他都想着翻案;而心里头最难受的人是林恩拓,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可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无罪,换言之,他将永远背负一个嫌疑犯的罪名。
6
四月初七,金家宾朋满座,只因这天是金老的六十大寿,金秀一大早便挺着九个月的身孕来回走动张罗。
“见到姑爷了吗?”
一上午不见李聪,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闲的行当,金秀忙悄声问桂妈。
桂妈是金家最年长的仆人,在金家工作了二十几年,可以说是看着金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金秀从小没有母亲,所以早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看作自家人了。此刻桂妈正清点着收到的贺礼,听见主家问话,忙全神贯注地转过头来仔细倾听,虽然金家上下无不尊重她,但她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所以从来未敢松懈。
“早上我见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出去了,还以为公司里有什么事呢,因为忙,也就没在意。”桂妈双手交叠着放在前头,一丝不苟地回答。
“开车出去的?”
“是。”
金秀偷瞄里厅正欢喜待客的父亲,又看看眼前成堆的贺礼,不禁揣度丈夫是不是到今天才去挑选礼物,电话也不接,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她暗想。然而下一秒,另一个念头敲醒了她——他在逃避。
“为了你,我愿涉足任何陌生的领域,尝试做好一切生疏的事情。”这是李聪在新婚之夜喝得酒醉酩酊时跟自己说过的话,而作为妻子,金秀当然也曾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她懂得李聪为她放弃了多少,更清楚缓和李聪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她当下对李聪就是感激不起来,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李聪对自己越来越冷冰,他宁愿整日跟工作打拼,与朋友混迹,就是不肯主动对她表现温存,更不愿与父亲过多亲近,难道他真是在想方设法地逃避吗?又或者,这是当初自己设计二人故意重逢的报应?毕竟太容易得到就太容易失去了啊!
金秀不敢再往深处想,她转身看向桂妈:“桂妈,你在这里盯着,如果姑爷回来马上告诉我,我到他书房去看看。”
“好的,小姐。”
金秀微笑,点头离开。
金家的房子是典型的欧式建筑,丈夫的书房在三楼,金秀径直走向盘旋的红木扶梯。为了父亲今日的寿辰,一周以前整个大厅才叫人翻新过,扶梯这边自然也不例外,此刻隐约还能闻见新漆的气味,但较之之前,已经淡了许多了。
行于扶梯之上,能很清晰地鸟瞰大厅的全貌,金秀看见父亲正坐在最醒目的位置,接受着各方宾客的祝贺。一时间,父亲的寿辰成了众人的“争价会”,谁都说自己的礼物是最好的,可什么时候都能有更好的。
“老爷子,您老是最识酒的,别的我不多说了,就看在这瓶是百年珍藏的贡酒上,我们的心意也是天地可鉴的了!”
“老爷子,这尊观音您老可一定笑纳了,上好的和田玉,我专门请了有名的大工匠日夜赶工造作,十二位四方水陆法师同一时间坐飞机到灵光寺开的光,将这个作为送您的寿礼,方能聊表我们的一片心啊!”
“老爷子,这幅画您该见过吧?明朝绝对独一无二的真迹,其实上次您去我们那里的时候说喜欢,我就该立刻派人送过来的,可偏不巧后来有事耽搁给忘了,老天长眼,今天是您的寿辰我给您带过来了,还望见谅海涵啊!”
“老爷子……”
金老默默点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在他看来,礼物到了人没来缺了礼数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那些明明有求于他却又吝啬于献出一份像样贺礼的人。在这成堆的贺礼当中,金老随便瞄一眼就知道哪些人是有诚心的,正所谓人心难测,看得见的也只有这些明面上的东西了。当然,对此他绝对不多提半句。
“谢谢,谢谢,人来就好,人来就好,各位真是有心了。”
金秀推开李聪的房门,里边窗帘紧闭,没半个人影,这跟金秀料想的一样,她本来也没指望能在丈夫的书房里找到他,她会走进这里,全然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一条卡其色的棉麻沙发像具死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角落,那是李聪坚决从艺术家居门店买来的廉价商品,为此金秀还跟他吵过一架。
“这有什么好看的?多寒酸。”
“你懂什么?难道就因为住进你们金家,就连我的个人审美你们也要干预?也要剥夺?”
“……”李聪的一句话让金秀无言以对,“什么话?爱留你就留下吧,懒得管你。”
楼下孩童的玩闹声渐渐逼近,金秀走过去轻轻掩上书房的门。那是三表姐家的一对孪生姐弟,弟弟层了一级,姐姐则读三年级了。
金秀着实喜欢这对孩子,前不久还特意邀请他们来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期间,他们似乎跟李聪走得更亲近些,尤其是姐姐,时常拿着英文作业到李聪的书房寻求指点。
“她跟你走得近,你就多教教她,别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瞎说,我心不在焉了吗?”李聪嘴里说着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他正在给客户发一份文件。
这时,孪生姐弟中的姐姐又捧着英文课本走进书房来:“姨父,这道题我不会做。”
李聪回望了一眼孩子,又瞥了下此刻正打算走出书房而因为孩子进来于是伫立在门边的金秀,他叹了口气,故意提高分贝,像是要引起某人注意:“来——姨父教你。”
孩子的题目多而繁琐,李聪起初倒也有些耐心,但随着屏幕上不时弹出的待处理文件越来越多,李聪也渐渐变得焦虑起来。
“跟你说了很多遍了,这里填littlechild,不是smallchild。”
“那smallchild是什么意思呢?”
“没意思,那是错的。”
“我老师说是对的,姨父,你比我老师还厉害?”
“哎呀,你这孩子,我都说了,这个真没意思,你管我们谁厉害?”
“老师说是对的,那就一定有意思。”
看着孩子鼓胀着脸,明明无理却还一副据理力争的架势,让李聪突然想到他的老丈人。
金秀这时正在外头跟桂妈说话,听见孩子哭声就立马跑进李聪的卧室,小姐姐跑过来一把抱住表姨的大腿,泣不成声。
“你怎么她了?”金秀质问李聪。
“我……我能怎么她?这孩子没完没了,要答案我就给她答案呗,我还要问问她,她父母都是给她请了哪门子老师?”
“姨父……姨父骂我‘死毛孩子’。”小姐姐说着,哭得更大声了。
“你这人……怎么还骂人了呢?真是的,走,我们下楼去,不理他。”
李聪站了起来,被无辜扣上屎盆子的感觉真是糟透了,这事后来自然也惊动了老丈人,李聪难免又挨了一顿训。
往昔历历在目,在金秀的记忆里,仿佛真的只有婚前才是甜蜜的。金秀走近书桌,凌乱的桌面上摆满了各式纸质文件,一张稿纸引起她的注意,金秀将它拿在手里,上边全是李聪闲暇时鬼画符式的字迹,其中,有那么几个字特别扎眼。
“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好聚好散。”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是今天早上?还是在哪个争吵过的夜晚?金秀只觉得肚里一阵痉挛,她紧紧扶住书桌。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金秀按下接听键。
“你好?”
“请问,你是金秀小姐吗?”
仅此一句,让金秀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对方的声音明显经过特殊化处理,甚至无法辨出性别。
“是我,你是谁?”金秀咽了咽,故作镇定。
“呵呵,是你就没错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我接下来要让你听到看到的,我敢打赌,你肯定很感兴趣……”
半个钟后,门外传来桂妈连续而规矩的敲门声。
“小姐,您在里面吗?我们找到姑爷给老爷准备的贺礼了,也难怪您找了那么久,原来就放在老爷的书房里呢!”
桂妈脸上挂着愉悦,不见里头回应,她又敲了几下门,但仍然没有动静。
“小姐?小姐?您在里头吗?”桂妈把耳朵凑近门边,里头没有任何响动,只能听到楼下宾客的嘈杂声。
桂妈本欲转身离开,可出于长年累月对主家负责的态度,她还是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然而,眼前的一切使她目瞪口呆。
只见她的小姐双手捂着腹部,挣扎着似地蜷缩在地上,此刻一动也不动,暗红的血液由下身蔓延开来,向周围肆意流淌。
7
李聪迅速摇下车窗,向一个晨间遛狗的大爷询问:“您好,清溪湾是这个方向吗?”
大爷没正脸瞧他,只往后摆了摆手:“直走,转个弯就是。”
“好的,谢谢。”
车子继续在G市的城郊飞驰,从Z市到G市,李聪最终把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靠近红绿灯的地方。他拿出手机,按开屏幕,对照着上边的电子地图,嘴里嘟哝着:“妈的,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下了车,李聪环顾四周,果然在不远处依稀看见Yellow给他发过来的图片里显示的那排破败房子,李聪心里再次惴惴不安起来。
事实上,李聪一整个上午都胆战心惊。他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更记得金秀对他的反复叮咛,但他却仍然选择在这个极不恰当的时刻,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远处的雾霭渐渐散去,那排楼房在晨曦的阳光下逐渐露出真容。
“真的会在这里吗?”
李聪向那排楼房靠近,每走一步内心的矛盾就加深一分,这是对朋友不信任的表现啊,他多希望这里边没有他要寻找的东西,多希望是Yellow或者说是那个给Yellow写匿名信的人搞错了。
李聪的脑海里再次出现三小时前接到Yellow电话的情形……
那时天微微亮,他也还在Z市,在金家的庭院里摆弄着花草,厨房里传来桂妈做早餐的动静声。楼上房间的灯光透出窗外,看来老丈人也已经醒了,他永远不会忘记今天是自己的大好日子。而李聪之所以起得和金家仆人一样早,全仰仗于他那不争气的睡眠。他失眠已久,相反的,金秀却在房间里睡得正香。
一起铃声划破天际,着实把李聪吓了一跳,那是从他手机发出来的,他赶忙将听筒贴近耳边,里头传来Yellow神秘的“嘎嘎”声。
桂妈从厨房里走出来了,她往李聪这边看了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忙躲到一边,压低声音对手机那头责备道:“你干什么呢?”
“嘿嘿,吓到了吗?没想到我会这时给你打电话吧?老实说,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还躺在床上搂着娇妻美美入睡啊?”
“关你屁事?你就说什么事吧?”
“其实也没啥事……”
“哦,那我挂了。”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长途费贵着哩!好吧,其实是有件事,是一件怪事。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在天上?”
“我在国外哩,要不然也不会给你打这通电话。”
对于Yellow所说的“国外”,李聪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富二代嘛,哪里去不得,此时他更好奇对方这通从国外打回Z市的电话里到底想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怪事?”
“说起这怪事,可了不得了,我今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边的内容可没把我吓死。”
李聪明白Yellow所说的“今天”也许跟他的不是同一天。
“信里说什么了?”
“是关于霍迦命案的,信的主人说他知道恩拓就是杀害霍迦的凶手,他有相关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狗屁,简直胡说八道,是哪个龟孙这么不要脸诬赖好人?”
“我要知道那还叫匿名信吗?”
“你说会不会是咱认识的人,又跟恩拓有过节的?比方说,陈凯文?”
“陈凯文?我觉得不太像,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好,你继续说。”
“那人信里还说了,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虽然掌握了恩拓犯罪的证据,但却不打算揭发他。他说他把证据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希望我俩能将这证据找出来,牢牢握住,否则就会落入警察手里。”
“胡诹,他这算是威胁吗?要是真站在我们这边,干嘛还把证据藏起来,干嘛不直接交给我们?更何况,这恩拓没干过的事,他妈能有什么证据?我们可别中了他人的圈套。”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万一呢?要真有什么对恩拓不利的把柄握在别人手中可怎么办?”
“你是不相信恩拓的为人吧?”
“我当然相信恩拓,但事情总有个万一吧?本来这件事,我也大可看过信笑笑就算了,也当是有人胡编乱造,但我一想到这个‘万一’,我心里头就总不舒服,你说这件事原本就有人死咬着不放,大做文章,搞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了,可要再出个什么事,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是吧?”
“那也得讲证据啊,你说他能有什么证据?”
“我不知道,信里头也没写,所以这才需要您老尽早跑一趟啊,免得夜长梦多。”
“您老干嘛去?”
“我?我这不是在国外一时半刻回不去嘛!”
“哼,你可真行。”
“好了,你就别抱怨了。对了,这事最好先别跟其他人说,尤其是恩拓,你明白了吗?”
“这还用你说?我比你有分寸。唉,这算个什么事嘛?”
“嘿嘿,你就别抱怨了,等下我就把详细地址还有照片发你手机上,先挂了。”
李聪挂上手机,心里暗暗咒骂起Yellow和那个给Yellow写匿名信的人,。他知道这是明摆着的坑人,还坑得他没话说,坑得他没有半点脾气。
而那个写信的人一听就不是善类,却还得瞒着林恩拓,以免他多心。
8
李聪根据手机显示的地址,走到指定的那栋房子楼下,轻轻拍了几下那扇锈迹斑驳的防盗门,不一会儿,一位年过六旬的蓝衣女人开了门。她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一番李聪,冷冷地问:“找谁?”
“你好,我到803号房。”
“803?你是谁?”
“什么?我……其实我……”
李聪困惑了,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自己是来帮朋友找犯罪证据的吧?那该怎么说呢?
正当李聪慌乱地思索着应该怎样应付过去时,他听见那女人又开口了。
“算了,你进来吧!”
蓝衣女人把门打得更开些,李聪颇感意外,这是他没想到的,他赶忙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里边的楼道比李聪想象的要长要黑许多,白天不开灯,伸手根本看不见五指。李聪找出手机,想要使用里边的照明功能,却发现这里完全没有信号。
“不用打了,里边没信号,我带你上去吧!”
“哦,好,谢谢!”李聪说着,忙闪到边上,随即战战兢兢地跟到蓝衣女人屁股后边开始上楼。
看来那女人是误以为李聪拿出手机是想给上边的某人打电话,但李聪没作解释,事实上,他的心里也着实好奇那个803号房里究竟有谁?难道证据就在他们手上?
李聪不敢随便发问,这个女人想必就是房东,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连803号房里具体有谁都一无所知,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李聪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跟在女人后边一步步上楼,楼里浓重的发霉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使他快要叫出声来。
“到了,就是那里。”到了八楼,蓝衣女人指着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对李聪说,“你自己走过去吧,他就在那儿。”
“谁?”李聪心里暗想,这在他和Yellow的对话里可没有提及,难道他真要问什么人拿那所谓的证据?
蓝衣女人转身下楼了,此时只剩李聪一人独自往前走,好在这里是八楼,周遭没了其他建筑物的阻挡,些许微光折射进来,影影绰绰倒也可以辨清走廊过道的轮廓。
803号房的门虚掩着,李聪敲门,里头无人应答,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头一目了然:一个衣柜,一张床,一方书桌,一把椅子,还有……
人呢?没有人?
李聪吃了一惊,这跟他预料的可不一样,不是说有人在这里吗?他狐疑地再次环顾四周,确实一个人也没有。那么,他要找的证据呢?这样简易的摆设能藏下什么证据?
这时,在角落里摆放的一个红木箱子引起了李聪的注意。他走上前,发现箱子并未上锁。李聪犹豫片刻,也许匿名信里所说的证据就在这里边吧,他伸手触碰木箱,箱盖比看起来的要重些,李聪轻轻往上抬。
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下一秒,李聪看到一只血淋淋的吉娃娃躺在里头,狗的死状凄惨,面相狰狞,俨然已经断气多时。
李聪脸色煞白,几乎作呕,他急忙转身,打算尽快抽身离开;可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了,陈凯文同样吃惊的表情出现在李聪面前。
“怎么是你?你在做什么?”
陈凯文的脸颊因激动而抽搐,李聪断定对方所表现的意外神色不是装的,从他所站的位置和角度,难道也能看见木箱里血淋淋的吉娃娃吗?还是光因为看见自己,就足以让对方脸颊抽搐?
二十分钟后,李聪被几个民警以涉嫌侵犯私人财产罪带回当地派出所。他一头雾水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直到椅子被坐热,他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直接促使这次“抓捕”行动发生的陈凯文,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李聪清楚记得,对方是在看着他被带回警局后愤愤然离开的,大有要找某人算账的架势。
“我跟你们说了很多遍了,那狗真不是我干的,我也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聪竭力为自己辩解,他有些后悔自己趟了这趟浑水,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审问李聪的是两名男警官。
“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那个报案的人不也出现在那个房间了吗?当然还有你们,为什么不是你们杀了那狗呢?”
“请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已经证实了,报案人是在你之后进入那个房间的,他跟你一样,也是房东开的门。”
李聪略微吃惊,但随即是满脸鄙夷的神色:“那房东还有没有跟你们说,其实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去过那个房间了?”
“你说什么?”审问室里,两个警官面面相觑。
审问室的门开了,另外一名女警官走了进来,她悄声跟审问李聪的警官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位男警官同时站了起来,走出审问室。
十分钟后,李聪被宣告无罪释放。
“事情弄清楚了,这事确实跟你无关,杀狗那人很可能比你早到一步,估计在我们去到之前就已经逃了,楼里没有找到。”一位细眼警官这样告诉李聪。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李聪再次看见那位蓝衣女人。李聪知道,一定是这个女人向警方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于是李聪走上前,当面向女人致谢,女人摆摆手,首次在李聪跟前展露笑容。
“我能请您吃顿饭吗?我还有些事情想当面请教您。”李聪思索片刻,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女人答应了,二人同往警局对面的一间茶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