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军训之四 多愁善感

　　拉拉变得多愁善感了。
　　原来的拉拉，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和石楠、静怡三人下课后只要有时间就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周围同学说笑时，拉拉不太多言，但是一旦开口往往妙语连珠。自从军训晕倒以后，拉拉变得沉默了，沉默得连石楠、静怡都奇怪了。
　　妈妈也发现了拉拉的变化，以前拉拉回家，总要叨叨个没完，一会儿说同学们之间的事情，一会儿说教官的事情，可是近几天拉拉一回家，就钻进房子，还常常把门悄悄锁上。妈妈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天，等拉拉早上一走，妈妈悄悄又开始在拉拉屋子里侦探起来，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布布看着妈妈翻东西，就用嘴吧叼开拉拉的枕头，两张纸出现在妈妈面前。妈妈拿起其中一张，原来是自己见过的那一张，上面胡乱写着桑果，写着芽儿芽，妈妈觉得没有什么价值，顺手一揉，扔进垃圾桶里了，顺手又把另一张也揉成团扔进垃圾桶了。转身要出去，只见布布认真地从垃圾桶里捡出那两个纸团，还要把它们放到拉拉的枕头下。妈妈起了疑心，因为布布和拉拉是生死之交，只要是拉拉的东西，布布一定不会让别人拿走的。妈妈重新展开那两张纸团，只见一张上面素描了一个军人，旁边用铅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心里写着“桑果”；妈妈再看看另一张纸，上面也写了很多桑果。妈妈的心明白了，拉拉肯定是爱上了那个桑果，桑果就是军训的教官。
　　妈妈心中的火一下子就涌上了头，本来就埋怨学校没事找事，耽搁学生两个星期时间进行无用的军训，好吧，军训都把这些无知幼稚的小女孩都军训坏了，胆子大的竟然敢爱上教官。那叫什么桑果的教官肯定也不是个东西，现在的军人有几个是高素质的，他们来学校军训目的是勾引小女生的。拉拉的妈妈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上午，中午饭都没心吃，工作也没心干，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拉拉回来。
　　拉拉一进门，发现妈妈冷冷坐在沙发上，布布也老实地趴在妈妈脚下。本来布布看拉拉回来想迎上去，妈妈低声制止了布布，布布只好乖乖坐在妈妈跟前。
　　拉拉觉得妈妈今天肯定又要为某件事收拾自己，为了消妈妈心中的火，拉拉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妈妈，你又怎么啦，我都饿死啦。”
　　“饿死，活该!”妈妈气愤愤地说。平常妈妈若真的生气要收拾拉拉，也会等拉拉吃完饭。可是今天，妈妈竟然如此恶毒，拉拉想事情可能不会小。拉拉的脑子高速地绕着脑袋转了一圈，想着近来没有什么事情会惹妈妈生这么大的气。
　　“妈妈，英明的皇上，老臣又怎么啦？你要饿死老臣。”拉拉使出一贯都有用的招数。
　　“呸，谁是你的皇上，你是谁的老臣？少没皮没脸地，说，我为什么生气?”妈妈厉声审问。因为在妈妈看来，拉拉若早恋，那考大学就会变成一个肥皂泡，若如此，就等于拉拉亲手杀了妈妈。
　　“妈妈，老臣当然是妈妈的，难道还能是那狼心狗肺的拉麦加的?”拉拉又使出了第二招，平时只要拉拉附和妈妈骂拉麦加是狼心狗肺，妈妈就会放自己一马。
　　“别提那狼心狗肺的拉麦加，你和他一样。”
　　“妈妈，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你的女儿，他是我们俩的仇人。”
　　“你们俩都是我的敌人，要不我怎么不能消停，我欠你们俩这一辈子。一个为了一碗红烧肉抛弃了我，另一个，就是你，从来不省事，给我惹来多少麻烦。”
　　拉拉心想，到底什么事情，惹妈妈生这么大火。
　　但是肯定有事。
　　“妈妈，到底什么事情吗，你说给我听啊。”
　　“布布，去拿纸团去。”妈妈向布布下令。
　　布布赶紧到拉拉房间，叼出那两个纸团摆在拉拉面前。拉拉展开一看，一下子跳起来：“妈妈，我鄙视你，为什么老是偷偷翻我东西?”
　　“你爱鄙视就鄙视吧，我翻你东西，你要不做这些事，我能翻出来吗，你还有脸怪罪我?”
　　“妈妈，我怎么没脸了?你太不可理喻!”
　　“我问你，那桑果是谁，那画上的军人是谁，是不是你们的教官?”
　　“是，那桑果就是我们的教官，那素描就是桑果。”
　　“那你为什么把桑果放在心里?”
　　“我怎么把桑果放在心里的，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疑心疑鬼。”
　　“你还敢说没有，这是不是把他放在心里。”妈妈指着素描上的心形控诉着拉拉的罪状。
　　拉拉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她明白了，妈妈觉得自己爱上教官了，妈妈怕自己早恋。
　　“妈妈，别胡思乱想了。他是教官，怎么会爱上我，就是我爱人家，人家会爱上我吗?”
　　也是，经拉拉一提醒，妈妈觉得自己也太莽撞了，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拉拉没有那个想法，自己这么一闹，不是提醒拉拉去早恋吗?妈妈赶紧对拉拉进行教育：“拉拉，没有就好，听妈妈话，千万不敢早恋啊。那什么桑果，你离他远点，你要知道早恋是会害了你的，妈妈就是例子。”
　　“妈妈，你那也能叫早恋，你和拉麦加上大学时恋爱，都已经是成人了，我这才叫早恋!”
　　“什么，你真早恋了?”妈妈的神经又绷紧了。
　　“我没有，我是说如果我爱上桑果就是早恋。”拉拉赶紧向妈妈解释。
　　“拉拉，你要没爱上桑果，就把他从心里擦掉，妈妈看了会不放心的。”
　　“好，妈妈，我把桑果从心里擦掉。”拉拉说着拿起一块橡皮，把素描上的心擦掉，只留下桑果二字孤零零站在纸上。
　　妈妈还要拉拉把桑果的素描扔掉，拉拉照办，桑果的素描被扔在客厅的垃圾箱里。
　　拉拉终于把妈妈哄乖了，一场战争化解了。
　　拉拉回到自己的天地，一下子躺在床上，心里说：“真险！”
　　这时，布布悄悄进来了，嘴巴里含着一个东西，走到拉拉窗前，一张嘴，一个纸团放在拉拉床上，拉拉展开，是桑果的素描。
　　拉拉高兴地拍着布布的头“真够朋友！”
　　布布咧嘴笑了，只要是拉拉喜欢的东西，布布是不会让别人拿走的，包括妈妈。在布布心里，拉拉是第一，妈妈是第二。
　　拉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三岁时，拉麦加和妈妈由于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产生了分歧，关系越来越远，以至于分手了。拉拉随着妈妈生活，拉麦加从此以后在拉拉的生活里消失了。只是在每年“六一”和拉拉生日时候，妈妈会拿出一大堆玩具和衣服等等，说是拉麦加给拉拉邮寄回来的。在拉拉心里，拉麦加只是一大堆礼物，除此别无意义。
　　听说，拉麦加和妈妈离婚以后，辞去了工作，南下了，至于在什么地方，拉拉不知道，拉拉也不想知道。但是拉拉心里经常会希望有一个人能像爸爸一样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能给她以指导；在她烦恼的时候，能陪着她，能在在月光下静静倾听自己的心声；和妈妈闹矛盾的时候，能像一个粉刷匠提着一桶浆糊，这刷一下那刷一下，让妈妈和自己能理智处理矛盾。可是拉麦加只会送来一大堆礼物。
　　记得小时候，妈妈晚上发烧，拉拉陪妈妈去看急诊。走在半路恰好打雷闪电，妈妈紧紧抱着拉拉浑身发抖，在雷雨之中母女俩哭成一团，那时拉拉就发誓要做一个像男孩那样有力量的人去保护妈妈。随着年龄的增长，拉拉变得非常有主意，如果学习成绩能忽略不计的话，拉拉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现在桑果教官出现了，拉拉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阳刚之气，桑果教官虽然和拉拉说话不多，但桑果的沉稳，说话时富有磁性的浑厚的男中音都给拉拉一种安全感，还给拉拉一种能依靠而获得爱护的感觉；拉拉的心，让桑果教官占满了，只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第二天军训时，细心的拉拉发现桑果教官声音哑了，在休息时她不声不响地给桑果教官端上一杯水，还会怂恿同学们给桑果送上润喉糖之类的东西；可她永远不敢自己单独去送，她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决不让心中的秘密泄露。
　　这天，军训间隙间，桑果和女营女生坐在操场，女生们围着桑果教官嘻嘻哈哈，石楠大胆的和桑果开玩笑：“教官，你怎么姓的那么甜蜜？”
　　“我不甜蜜呀，假小子。”桑果也和石楠友好地开玩笑。在桑果眼中，这些小女生性格活泼，思维开放，但是她们一个个都很纯真。别看她们心怀诡计，但都是些幼稚可爱的调皮行为。桑果也上过高中，高考考入军校，毕业后成了一名军人，每年都会被派出来在高中或者大学给新生军训。他很了解这些可爱的女生，她们常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谁让他们拥有大把的青春，拥有无限的想象力呢。
　　“桑果，你家是哪里的呀，你怎么把一二一喊成芽儿芽呢？”有个女生笑嘻嘻地盘问桑果。
　　“哎呀，你要查户口呢。不过，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们我家是哪里的？”桑果故意卖关子，他在这群十五六岁的小女生间也变得调皮了。
　　“哎呀，教官，你就说呗，我们请你吃棒棒糖。”女生们想诱导教官说出自己的籍贯，因为她们实在想知道桑果为什么会把“一二一”喊成“芽儿芽”。
　　“要我告诉你们，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老是说我姓的甜蜜呢？”桑果教官还不知道女生们给自己起外号的原因呢。
　　“因为你姓桑果呢。”静怡终于大胆地对教官说了一句话。
　　“哈哈，我怎么姓桑果呢？我姓上官，不姓桑果。”桑果感到很奇怪，但他还是把“上官”读成“桑果”。
　　“可是，是你自己说你姓桑果，还让大家叫你桑果教官的。”石楠说的很认真。
　　“我知道了，是我的普通话不标准，把上官说成桑果了，但是我没吃过桑果，它真的很甜吗，它是什么样子？”桑果一点儿也不虚伪，开心地承认自己没见过桑果也没吃过桑果，女生们更放肆了。
　　“桑果很甜很甜，但是只有每年六月时才有。教官，我明年请你吃很多桑果，不过吃黑你的牙我可不负责任的。”有几个女生热情的向桑果教官许诺。
　　“好啊，明年我一定要吃吃这种果子，顺便把牙染黑，一张口是黑牙，多酷啊。”看来桑果教官并不是死呆呆的人，小女生们也哈哈笑起来。
　　拉拉坐在一群女生的后面，屈起双腿，把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桑果有些黑的脸庞，心里怦怦跳着，脸颊红扑扑的。她想和女生们一起和桑果教官谈天说地开玩笑，但是怕别人发现自己心中的秘密，因此一个人默默坐在后面看着大家快乐地谈论。桑果教官坐在女生们中间，大声地说笑，女营传出一阵阵欢乐的笑声。
　　桑果说自己最喜欢读小说，还问大家最喜欢哪一个作家的作品，女生们七嘴八舌，但要真正说出一个作家，一部书，大家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现在功课太紧张，没时间没精力看什么闲书，只有小时候看过的一些童话故事。
　　“这不行，你们怎么能不看书呢。阅读非常重要，阅读小说能让你的灵魂和高尚的人对话。”桑果很惋惜，其实桑果也是一路紧张奔过高考这座独木桥的，但他希望同学们能尽量多阅读一些。
　　“呵呵，你们这些小女生们，阅读很有趣的。我说的不是在手机上阅读，是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上，或者坐在树荫下，慢慢读，慢慢品味，你们会发现阅读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事情。”桑果抬头看着远处，说的非常享受。
　　“教官，拉拉读小说很多，你问她。”有人提议。
　　“拉拉读书很多吗？对不起，拉拉是哪一个呢？”桑果向四周看着，在找寻一个叫拉拉的姑娘
　　拉拉心里很难受，眼泪差点流下来，桑果教官竟然不知道自己叫拉拉，她把头埋的更低了。
　　“拉拉，拉拉，教官找你呢。”石楠一下子看见坐在最后的拉拉，大声喊着。
　　“教官，就是那天晕倒的女生，她就是拉拉。”有人提醒桑果教官。
　　“哦，知道了，她就是拉拉。”其实很正常，一百个女生，大家都穿着迷彩服，都拥有一样青春的脸庞，桑果也就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几个特别有个性的教官才能记住，像石楠，像个假小子，桑果教官当然能记住她的姓名。顺着石楠的指点，桑果看见了拉拉，他笑着向拉拉招招手，拉拉来到桑果面前，脸红红的，还烫烫的。
　　“拉拉，你就是拉拉，名字很特别呢。”桑果开心得很。
　　“教官，她姓拉名字也叫拉，就是拉拉。”有同学很热心地向桑果介绍拉拉。
　　“教官，拉拉还是我们班的诗人呢。”更有同学给桑果教官介绍拉拉。
　　
　　“教官，你找我吗?”拉拉明知还问，语言丰富的拉拉说的很不流畅。
　　“听大家说，你看了不少小说呢？还会写诗。”桑果笑盈盈地问拉拉。
　　“没看多少，大家开我玩笑呢。”拉拉看着桑果教官，眼睛扑闪扑闪的，脸颊红红的。
　　桑果心里赞叹道，年轻就是好啊：“说说，你都看过什么小说?”
　　“我不喜欢看网络小说，我喜欢看老小说，《飘》、《安娜卡列宁娜》、《复活》、《鲁兵逊漂流记》、《西游记》、《红楼梦》，还有《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还有我记不起来了，还有陈忠实的《白鹿原》，大约就这些。”拉拉一口气说了许多。
　　桑果教官很惊讶，拉拉读的小说这么多，有些书自己都没有看过，他问拉拉：“这些书是你买的吗？”
　　“不是，是妈妈和拉麦加原来买的，我自己乱看。”拉拉的妈妈和拉麦加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上过大学的人。
　　桑果很认真地看着拉拉，像发现了一块金子。手机时代，能阅读小说的人已经不多了，何况这么小一个高中女生。
　　桑果很有兴致地和拉拉探讨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拉拉说自己最喜欢的是《飘》里的斯嘉丽，她认为斯嘉丽敢爱能恨，有责任心，还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最让拉拉喜欢的是斯嘉丽不畏世俗，敢于活出自己的勇气。
　　桑果看着拉拉，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比同龄人懂得多。
　　桑果教官和拉拉探讨读书时，同学们羡慕地听着，她们觉得拉拉很了不起，看过这么多书，竟然能和可爱的桑果教官津津有味地谈论她们所不知道的小说，大家很羡慕拉拉，拉拉又获得了自信。
　　拉拉觉得自己的春天好像要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