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三章）7

　　一切安排就绪，艾忠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对山匪的训练当中。
　　向大山亲自督阵，这让一些想偷懒的山匪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时间的限制，训练既艰苦又紧张，很多山匪开始吃不消了。为了缓解他们的疲惫，艾忠想出来一套“坐地训练法”。山匪们一听很新鲜，就按艾忠的去做，殊不知，这是艾忠用计在引导他们学习。让这帮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蛮汉子坐下来听课，那简直比打他们还难受。不过，艾忠有的是办法，凡是听课不认真的，回答问题错误的就罚两百个俯卧撑。大部分山匪最多也只能作一百来个俯卧撑，两百个确实不容易。为了不被罚，山匪们只得听艾忠讲课，写字。当然，艾忠讲的最多的是革命的含义和意义，间隔还插述一些有趣的故事，他还说，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如假包换。如此一来，山匪们不但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思想认识也得到了很大转变。渐渐地，山匪们开始习惯了艾忠的训练模式，喊冤叫苦的少了，变着法以拉屎拉尿做掩盖逃避训练的人没有了。再后来，向大山不来督阵了。
　　就在山寨的训练搞得如火如荼的同时，段老财和小阎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来太平寨已经有一星期了，除了每天肉酒肉饭管够外，他俩就是迈不出这房门半步。而且，从始至终也没见人来洽谈结盟一事。这俩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们已经有了不祥预感。段老财现在考虑最多的是自身性命的忧虑，他害怕哪天也被按在铡刀之下成为一名无头鬼。因此，段老财除了恐惧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阎王想的要深邃一些，他突然意识到他和段老财被软禁了。段老财一听总算松了口气，他说软禁总比砍头的好。小阎王没好气的骂道：“你懂个屁，我们被关在这里就等于是小命被人攥在手心里了，说不定哪天我俩给‘咔擦’了。”
　　段老财一听又开始紧张起来，他连连说这怎么办？
　　小阎王深吸一口气说：“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把我们的处境告诉日本人；否则，就算哪天出去了，在日本人面前我们也是不得好死。”
　　段老财哭丧着脸说：“可我们就像圈子里的羊，这信怎么送啊！”
　　段老财说的是实话，小阎王觉得没必要再跟他怄气，关键是如何把信息送出去，小阎王急得一筹莫展。正当小阎王像丢了魂似地满屋子转时，只听得段老财突然喊了声“有了。”
　　小阎王一愣，问段老财想到什么办法了？
　　段老财眉飞色舞道：“在上山之前我女婿偷偷告诉我，说山寨里有他的人。”
　　“真的？”小阎王顿时喜形于色：“是谁？快告诉我。”
　　段老财沮丧道：“我女婿没说，他只说在关键的时候他会主动来找我们。”
　　“主动、主动，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不见人苗呢？”小阎王心急火燎般有开始乱窜。
　　“有可能他不方便来找我们吧，但我觉得他一定会来找我们。”段老财自言自语。
　　小阎王觉得段老财的话有道理，这才安静地坐下来。他举起酒杯，起身说道：“段老太爷，我为刚才的失礼向您赔礼道歉，请您一定不要往心里去。来，我敬您一杯。”
　　段老财的虚荣心顿时得到巨大满足，他端起酒杯说：“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王司令就不必客气了。”
　　“干！”
　　“干！”
　　又过了两天，艾忠正在给他的学员们解读“论持久战”，当他念到“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姚哥边奔跑边喊道：“艾教官、艾教官……”
　　艾忠只得合上书本，等姚哥到了跟前才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姚哥气喘吁吁道：“不、不好了，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吵起来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艾忠略一沉思，说：“这是你们太平寨的家事，我不好干涉。”
　　姚哥着急地说：“不是我邀您去，是吕小姐让我来喊您。”
　　“我表妹她怎么知道？”
　　“他们就在吕小姐住处外吵架，她能不知道吗？吕小姐怕大当家吃亏，她让我来喊您。”
　　艾忠心想，表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向大山了！艾忠把姚哥拉到一旁说：“回去告诉我表妹，大当家不会有事。”
　　姚哥还是不死心，他悄声道：“二当家带了不少弟兄，还带着家伙。”
　　艾忠微微一笑：“相信我，大当家如果连这样的事处理不了，那他就不是大当家了。”
　　姚哥将信将疑，这才转身离去。
　　基于对一个人多方面的了解，就能对这个人的办事作风与能力可以作出正确的判断。艾忠说得没错，他完全相信向大山可以应付一切突如其来的事件。但向大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不让——他的二弟，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发生强烈的抵触，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李不让只是想下山猎些野味，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还是遭到向大山的阻拦。向大山认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宜下山，便好言相劝。但李不让似乎是了秤砣铁了心，他说非要下山不可，便准备硬闯山寨大门。李不让似乎忘了向大山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筒子。果然，向大山忍不可忍，他拔出盒子炮大喝一声：“老二，今天我给足了你面子，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就别怪大哥我无情……”
　　李不让顿时焉了，他深信向大山收到做到；他向大山一口气砍杀恶少十八口，他这几个自然不在话下。再说，他向大山毕竟是一寨之主，李不让再怎么狂那也得掂量掂量。
　　正当李不让进退两难之时，吕天赐的房门开了。她冷言冷语道：“你们吵架真会选地方，是不是做给本姑娘看的？我看你们还不如到后山悬崖那边去，那里没人，清静……”
　　吕天赐连讽带激，把俩个男人的火气一下给降下来了。李不让正好找到了台阶，他恨恨然转身离去。向大山本来是应邀前来吕天赐住处，却被李不让搅得毫无兴致。吕天赐站在门口对他凝视，向大山看了她几眼也转身走了。
　　李不让为什么急着要下山？难道他真的要去猎野味吗？
　　每一个人都有他阴暗的一面，李不让的阴暗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形成。两年前，李不让奉穿山甲之命下山采购药品和食盐；这两样东西在任何时候都属于日本人的禁品。它们没有市场，但价格贵的惊人。没有谁敢明码标价，在黑市却可以自由流通。因为干这行当的大多都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纵然卖出黄金的价格也是他们说了算。
　　尽管李不让把此事做的相当隐秘，但还是被方原的鹰爪嗅出味来。就在李不让进行交易的时候，他被逮了个正着。李不让再硬也硬不过方原的酷刑；活剥人皮足能使人毛骨悚然。李不让怂了，最终成为方原的一条狗；而这条狗不在明处，他就藏在暗处可以随时给人致命的一口。李不让藏得很深，与之朝夕相处的弟兄谁都不知道他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穿山甲到死都不知道，穿山甲虽然混蛋，他同样不会放过李不让。穿山甲死后就易主他的义子向大山，李不让不服，但他不会做在表面，他可以心里藏刀，嘴里含蜜。向大山信任他，这个令李不让非常得意。然而，他不会让向大山自在，他要向大山彻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他首先离间老三和向大山的关系，最终迫使老三负气出走。随后，他把这一消息偷偷告诉给方原，老三落入敌手。在诱降老三不成的情况下，方原最终对老三下了毒手。
　　接下来就是老四了。老四，冯继业心无城府，头脑简单，这样的人怎经得起李不让的怂恿？冯继业屡犯山规并不是他的初衷，按理说他跟大哥合得来，但李不让无中生有的一句谣言让冯继业彻底改变了对向大山的态度。李不让造谣，说穿山甲之死与向大山有关，这更加激发了冯继业的逆反情绪。
　　可怜的向大山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他太注重兄弟情义了。这是向大山的软肋，又恰恰被李不让所利用。
　　李不让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虫，他时刻在等待方原的召唤；段、王二人的到来已经暗示他不可袖手旁观，他得不遗余力帮助段、王二人收服向大山。但李不让万万没有想到，艾忠从中橫插了一杠，这使得向大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李不让明白，在这种时候想说服向大山简直比登天还难。更让李不让意想不到的是，向大山不仅要与日本人死扛到底，还将段、王二人软禁了起来。李不让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有艾忠背后操纵的结果。
　　段、王二人彻底失去了自由，这就切断了他们与日本人联系的纽带。如此一来，日本人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李不让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否则，方原绝对饶不了他。当李不让再次想起活剥人皮的恐怖场景，他就会不寒而栗。李不让坐不住了，但段、王二人被看得死死地，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那还是自己亲自来吧，李不让想借下山狩猎瞒过向大山的眼睛，然后将情报送达德安府。
　　然而，李不让的如意端盘打错了，向大山的态度让他的希望再次破灭。李不让心中不甘，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条更阴险的计谋油然而生，他恶毒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