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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泊的云(十一)

作品名称:飘泊的云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6-12-31 19:25:51      字数:3469

  简单的洗漱之后,单于飞躺在床上难以入睡。虽然他感到极度疲劳,但外面阳光灿烂,机械轰鸣,根本不是睡觉的时间和场地。他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荡着,感觉思想像是个无底洞。你今天让它充实、满足,明天也许它就会空空如也,饥饿得让你不得安宁。他无奈地拿起床头的书,随便地翻看起来。那本早已看完了《秘密目标——刺杀美国总统》,真是有点离题,并没有美国总统的一点些事情。只写了几个恐怖分子的活动,还有一些不太恐怖的生活琐事,毫无意思。还有那本日本作家写的小说《豺狼的哀歌》,也无法让他沉下心来,权当消磨时间罢了。单于飞不想让自己的思想像野马一样乱跑,却又无法收拢它。
  下午,刚吃过午饭,司钻叫单于飞等几个新来的工人领了皮鞋等。按规定,上班时必须穿防滑、防护鞋。晚上,井队的电视房里挤满了人,不上班的工人们都在看录像《替天行道——杀兄》,里面有好多黄色的镜头。单于飞感到这样的录像是毫无意义的,但他又忍不住看起来。这也是人的本性和内心深处的欲望在作怪吧。人毕竟是高等动物,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仅仅把自己宝贵的精力浪费在性的方面,仅仅去满足低级的感官享乐,真是太可悲了。色即是空,青年人应该有更高级的享乐,而不应该去追求兽性的满足。然而,现在低级趣味充斥着生活,真是精神的腐化与坠落。青年人应该永远积极向上,健康快乐地发展自己,而不应该让情色来掏空自己,麻醉自己。
  看完录像,单于飞正心神不停地坐在床上,突然外面传来指导员的训斥声:“反了你了!竟然把卡姐领到我们井队来,你还想不想在井队干了?”
  “你还有点人味吗?人家发热了,我把她带到井队卫生室来看一下不行吗?”是一班的李民在与指导员争吵。
  “轮不到你来关心她!你以为自己的行为多么高尚吗?有点脑子好不好,把传染病带到我们井队怎么办?”平时说话和声细雨的指导员嗓门更大了,“你再与那些不干不净的人交往,别怪我不客气,趁早给我滚蛋。”
  外面的吵声越来越大,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多,单于飞正想出去看一看,夏之阳走了进来。他回家近半个月,开钻之前才回来。他笑笑对单于飞说:“没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咱们聊聊吧。”
  “我们家乡都还好吧?”单于飞问道。
  “还行,只是今年春天天气干旱少雨,小麦长势不好,老百姓正在抽水浇麦子呢。”夏之阳说。
  “唉,老百姓生活真不容易。”单于飞说,“你们班的李民怪厉害,竟敢与指导员对着干。”
  “他呀,说起来还与指导员有点亲戚关系呢。但工作吊儿郎当,下班后又太自由任性,常常与工人闹矛盾,用部队的话来说,是一个真正的‘稀拉兵’!”
  “这些‘卡姐’也够胆大的,竟然来到井队里,不怕丢人。”单于飞笑着说。
  “那些人还有什么脸面可丢,她们说是卡厅里的服务人员,其实就是卖淫女。所以指导员对她们特别反感。”夏之阳说,“这个地方虽然落后,可散布在荒野里的‘卡拉OK’厅,就像一个个毒瘤,污染着社会环境。上级领导有时候也来检查他们,但天高皇帝远,力度不够,他们又有赚钱的门路,所以生意倒红火呢。”
  “真想不到这么偏僻落后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人群存在。”单于飞不理解地说。
  “改革开放后,社会上各种现象都活跃了起来,怎么说呢,有些落后愚昧的东西也死灰复燃。”夏之阳不无忧虑地说。“不谈这些了,昨晚的夜班够辛苦吧。”
  “是的,比我们在部队站夜哨辛苦多了。”单于飞苦笑着说,“不仅是熬夜,还要出苦力,多上几个夜班也许能习惯。”
  “唉,打工是够辛苦的,谁能想到我们会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呢。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我马上要上班去了。”夏之阳看了看手表说。今晚是他们一班的夜班。
  “明天是‘五一’,咱们也不放假吗?”单于飞说。
  “怎么可能呢,只要钻机一开,别说是法定节日了,就是刮再大的风,下再大的雨,我们也要照常上班。”夏之阳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单于飞上白班。朝阳刚刚升起,他们就在司钻的带领下走上钻井平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为了迎接“五•一”国际劳动节,井队举行了一系列比赛。单于飞所在的二班正在上班,搬水泥,用大铁锤上丝扣等,十分辛苦。不上班的队友们举行了拔河、跳远比赛,还有套圈游戏等,二班的工友没有参加,都感到很懊丧。晚上,下班后,为了庆祝五一劳动节,井队为每班做了十个菜,每人一瓶啤酒,每班一瓶白酒,会餐。二班的十位工友因为刚刚下班,全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在寝车里席地而坐吃了起来。他们一边谈心,谈工作,一边吃菜喝酒。工友们都是善良的人,也都是不容易的人,他们常年远离家人,在这茫茫荒漠中,干着又脏又累又危险的工作……
  司钻喝得有点多了,又引起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他痛哭着,捶胸顿足地叫:“怎么办啊,我难受啊……”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从一个男子汉的口中发出,听了让人毛骨悚然。听一个工友说,司钻的第一个妻子死了,撇下两个孩子。他又娶了一位老婆,刚生下一个孩子,孩子多,生活负担必然特别重;而他又常年在外地工作,无法照顾家庭,他的痛苦可想而知。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怪领导平时不让喝酒。看到这些可爱又可怜的工友,单于飞想了很多,他心里想,一定要把这群人的故事写出来,让人们了解还有这些远离繁华世界的孤独者。他们也是社会的一员,为贡献石油默默地工作着,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呢。社会在飞速的发展,人们都在充实享受着物质和精神上的便利,可是,他们什么也得不到,他们仿佛被社会遗忘了,在荒漠里度过宝贵的青春岁月。
  酒足饭饱后,工友有的跑到电视室里看录像,有的在寝车里打扑克。单于飞却没有心思玩,他脑海里想了许多,无法平静下来。他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夏之阳走了进来。
  “今天一点都不冷,吃过饭就坐在床上不好,我们到外面走走如何?”夏之阳笑着说。
  “好吧。”单于飞高兴地说,他把书放在床上,穿好外套来到空气新鲜的旷野。
  天气晴得很好,仰望苍穹,星斗满天。他们并肩走在高高低低的黄土高原上,一时无语。
  “你还记得在部队时,江苏的一位战友孙宏吗?”夏之阳突然问单于飞,“这次我回家的时候,很意外地收到他的一封信,那小子现在混的很不错。他虽然没有进警校,但也不知通过什么关系,他现在进入了团部后勤,已是副连级干部了。”
  “就是你们中队的那个小个子上司?还曾当过你的副班长?”单于飞惊奇地问道,“怎么不记得,我们还在一起喝过酒呢。”
  “是啊,想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他最敬佩的就是我,无论在军事技能上,还是在组织能力上,他都无法与我相比。”夏之阳说,“可是,我现在混到什么地步了,想起来真后悔。后悔没有听指导员的话,好好准备考警校。”
  “就凭你的条件,考上警校完全没有问题。关键是咱们都是城市户口,总想着退伍回来后有个铁饭碗,谁能想到我们会下岗,城市户口也会贬值。”单于飞感叹地说,“农村户口的人们还有点土地,至少可以收点麦子当口粮,可我们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夏之阳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生活之路只能靠自己走,国家是不再管我们了。”
  “靠自己?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这个社会要靠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可以。有了关系才能找到立足于社会的附着点,否则谁会管你是干什么的。”单于飞感慨地说。
  又起风了,旷野的风特别大,阵阵寒意袭来,让他们忍不住打个寒噤。
  “咱们回去吧,睡不着觉可以坐在被窝里读点书打发时间。”夏之阳说。
  回到寝车里,工友们仍在一边打扑克,一边抽烟,吵吵闹闹地。单于飞想读点书,可是脑子里很乱,无法安静下来。那本《豺狼的哀歌》他早已读完了,书里描写了日本社会的一些内幕的争斗,很残酷。主人公黑泽是一位为了自己的目标,不顾一切的个人奋斗的“狼”。他企图凭自己的力量搞垮日本国家电视台KHK集团,但失败了。不过让单于飞最难忘记的是书中另一位人物嘉侬菲尔德,作者对她着墨不多,其形象却感人至深。她出生于美国的农村,心地善良,质朴,唯一的愿望是做一位母亲,但她被她的美貌扼杀了。因为她性感得很,被美国社会捧为“性感明星”。结果她只有被社会玩弄,连做母亲的资格也没有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的吗?!还有什么比这更深刻地、一针见血地揭露出人类最丑陋、最劣性的一面吗?女人只有靠“性”来生存,男人只有靠耍手段和作恶来风光,人类若如此发展下去,会有什么前途呢?
  猛烈的风刮了一夜,直到早上近八点了,风仍在吼叫。尘土满天飞,窗户等一切不稳定的东西都伴着风一起响动。钻井工人的工作就是这样,从黄土高原上一个不知名的山岗,转向另一个不知名的山岗。他们经受着风沙的洗礼,寂寞的煎熬,白天的炎热,夜晚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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