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念父女 上广武 成义被捕（3）

兰氏也被张骞梦中的喊声惊醒，心想侯爷怎得思念那民女如此之深，竟将其暗恋入梦中，看来这民女定有过人之处，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安慰了张骞好一阵子，见张骞恢复了平静，便将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丈夫宽大的身躯中，欣享着自己认为不会太久的甜蜜。

次日天蒙蒙亮，张骞再也睡不着了，他便命众人起程，赶往广武山，来到山下，大山朦胧，云雾缭绕，映着东方的晨曦，好像还没睡够的娃娃。杨氏要亲自上山劝说儿子，被张骞劝阻道：“老人家，年岁大了，上山不方便，就让年轻人上山吧！”于是令张昌与张成二人上山。杨氏从头上取下玉簪递给张成道：“他们的巢穴就在山后半腰之间，你们上去后，拿出这玉簪，我那义儿一定会识得，跟二位下山的！”张成收好玉簪，二人便向大山攀去。
这时王家屯有早起的人们发现了屯口的这群人，围拢过来。见到杨氏都非常吃惊，因为杨氏曾在屯中居住，大家都非常熟悉，只是去年被捕后被关进了南阳郡的牢狱之中，能见到杨氏大家惊异自然不小，上前问这问那。杨氏就把侯爷张骞救自己和要劝自己的儿子下山为民之事一一讲给大家听，大家都称赞侯爷张骞。就在这其间，传事的小孩子们告知了屯子所有的人，王家屯的男女老少六七十人，全都围拢过来，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侯爷来到屯子，都想亲眼看一看侯爷。一齐跪地给侯爷张骞施礼，张骞急忙让大家起身。看着大家赞叹的眼神，听着赞扬的话语，张骞觉着在村口呆着，不如随便走走，于是他不自觉地迈步上了屯子的小路。
穿过几家院落，又来到了王老汉家的门前。他推开关闭的柴门，奚琴那含情的双眸便出现在眼前，矗立良久后，来到房门口，房门掩着，没有上锁，张骞轻轻推开了房门。屋内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没有了人的活动，显现得萧条凄凉了许多，屋内还弥漫着暴雨冲刷过后的湿潮与阴霉的味道。奚琴还金子时的一幕又浮现于眼前，看着奚琴委屈又执拗地哭着出门，自己真的是既心疼又怜爱，可是……
张骞的心头一紧，如今奚琴身陷囵囹，这都是因为自己呀！奚琴还会像那天一样对待自己吗？张骞想着，耳边隐隐传来《蒹葭》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诗萦绕于屯子的上空，回荡于山间，传便云端……久许久许，张骞掩好了王家的门，踱步回到屯口。

那日张昌和解钟带着人马刚刚离去，奚琴正在爹侈怀中痛哭之时，尖嘴猴腮便领着几个喽啰将王家父女带上了广武山，带到山寨的议事厅内。此时黑云压顶，昏天暗地，漆黑一团，滂沱大雨急骤而下，尖嘴猴腮对冀成义道：“大哥，人已经带到了，这两个刁民，竟然敢出卖大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还不跪下！”
说着两个押解的喽啰上前就要强按，冀成义摆了摆手，两个喽啰退到一边。尖嘴猴腮看了看冀成义，转了转眼珠说道：“我们大哥不让你们下跪，你们还不谢恩！”父女二人站在堂下一声不吭，冀成义走下堂来说道：“老人家，我上山为盗这么多年，从未骚扰过百姓，而是于百姓亲如一家，您还曾为我探望狱中老母，有恩于成义，可现在我真的弄不明白，你为何又要引官兵来捉拿我？！”
王老汉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老汉我也无话可说，况且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信不信由我，有话您就说出来吧！”冀成义话语平和，跟本没有要审问意思。
老汉就把张骞想让他下山为民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冀成义听着，眼里不时燃放出光亮。话音刚落，那个尖嘴猴腮的军师就在一旁气恼地叫道：“骗人啊！这些都是骗人的，王侯达贵能有如此好心肠！我们刚截过那个张骞的车队，他一定是不肯善罢干休，他来劝我们下山为民，还不如说就是来诓我们下山捕捉的，这种把戏能骗得了谁呢？”
“是啊老人家，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能上当呢？”冀成义也跟着说道。
“不！肯定是他们受了那张骞的什么好处，才做出出卖我们的事来的！”尖嘴猴腮转而对冀成义道：“大哥，搜搜他们的身上，看看有何脏物？”见冀成义不语，尖嘴猴腮便知他没有拒绝，便不怀好意地向王家父女靠近，他来到奚琴身边。奚琴怒目而视，他却嘻皮笑脸地说道：“奚琴姑娘对不起了！”借着昏暗的光亮就要动手动脚。王老汉对女儿道：“琴儿，拿出来吧！他们想要我们也不必掖着藏着！”
“爹爹，这是你给侯爷看病时的赏赐，怎么能给他们呢？还有那马鞭是那管家忘在我家柴门之上的，怎么能成了脏物呢？”
“琴儿，清者自清，又何必在乎旁人的抵毁！拿出来吧！”
奚琴含着眼泪从袍衣中取出了一个红包和一个精致的马鞭。
“大哥你看这马鞭就不是普通的马鞭——拿过来吧！”尖嘴猴腮说着，上前夺过了马鞭和红包，不怀好意的小眼始终盯着姑娘看。他打开了红包一看又是大呼小叫地嚷道：“黄金啊！大哥，你看看吧！”说着就拿到了冀成义面前。“大哥，这真是人心叵测啊！这小老儿父女一定是要把大哥引下山去，让官府捉拿——恐怕得到的赏钱还不止这些吧……”冀成义一改刚才客气的口吻，表情严肃，走上大堂说道：“老王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不等爹爹答话，奚琴便上前说道：
“冀大哥，感念你劫富济贫是个英雄，我才这样称呼于你，那俩锭黄金是我爹爹前几日为侯爷张骞治病之时，侯爷为了感谢特此相赠的！那马鞭是他的管家忘于我家柴门之上的！我们请您下山是被侯爷一片赤诚之心所打动，绝对没有害您之意！但后来官兵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我们真的不知情，但我认为那不是侯爷的本心，我想里面肯定有不少的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一口一个侯爷，大哥相信你们才是个天大的误会，才是天大的错误！”尖嘴猴腮迫不及待地接过话题说道：“治次病就赏两锭黄金，你当侯门贵府都是开金山的，他们搜刮民脂民膏还唯恐不及呢！这马鞭贵重无比，本身就是个宝物，侯门管家心细如丝，能说忘就忘了？如此骗人的话语，你们也能编造得出，足见你们用心之恶毒！”正说道这里，天空中一道利闪撕破天际，堂内煞时如昼，紧接着一声炸雷震彻天宇，屋内的人都为之一惊。尖嘴猴腮狰狞着面目停了一下接着道：“大哥，现在人脏俱获，他们还想狡辩，如此顽固之徒，实在是欺人太甚啊！刚才这道利闪和炸雷就是上天对大哥仁慈的警告！”又道利闪划破天空，奚琴看到了冀成义面沉似铁的脸，仗胆又道：
“冀大哥，我父女二人如若真想加害于你，又何必等到现在！”炸雷再次响起，震得大山都晃动起来。雷声过后，奚琴又道：“我父女真的出卖于你，又何以在乡邻之间立身，为贪图小利而失去大义，遭人一生唾气值吗？！”（又是道闪电、雷鸣）奚琴接下去道：“我相信那侯爷张骞第一次劝说不成，还会再上山来的！”奚琴虽然这样说心中也没底，但现在也不得不这样说了。
“当真？”冀成义眼前一亮问。
“当真！”奚琴话语坚定。
冀成义又不吱声了，尖嘴猴腮扯着嗓子说道：“大哥，这丫头嘴好是利害，她深居闺房，却方夫害命，如今说尽鬼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的是可恨之极！”又一道闪电和雷声过后，尖嘴猴腮狡獬地说道：“大哥，不如把这害人的妖女赏给弟兄们，让弟兄们为她锉锉身上的晦气！”冀成义没有吱声。
“你这尖嘴猴腮的恶人，那冀成义是从不伤天害民的义贼，如今你想残害我女儿，置他于不义的境地，我老汉是不会看花了老眼，为其牢中探母的……”王老汉见尖嘴猴腮要惨害自己女儿，便气愤地说道。
……
听着一申一诉的辩解，冀成义始终沉着脸悉眉紧锁，犹豫不决。最后他道：“先把父女二人看押起来，看那张骞来不来广武山？！”于是喽啰们把王家父女带到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房内关了起来。
就这样奚琴和爹爹被关进了这间又阴暗又漏雨的杂物房内。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看屋内滴下的雨点，父女两人在墙角不陋的地方偎依在一起，静坐无语。
一天来发生的甜酸辣苦，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品味便被吞咽了下来，现在太多的滋味又在奚琴的心中翻起，涌动，真的让她说不清也道不明，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