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访山贼 遇知己 兵临广武 （5）

众人不知为何？跪伏于地哪敢动得。见众人都伏地不动，张骞道：“你们都跪着吧！我走！”他转身对王老汉深鞠一躬，又充满欠意地望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王奚琴。没有解释一言片语，因为张骞知道此时任何的言语都将被认为是巧言花语的借口，或是为借口而巧言花语。只要自己的心是真诚的，日后一定会冰消雪融的。他翻身上了马，边用手拍打马背，边对张成道：“张成，走！”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向阳城而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王老汉也理不出头绪来。见张骞远去，也叫上女儿奚琴准备回家，张昌起身道：“老人家请留步！”老汉看了看张昌，不冷不热地说道：“干什么！官爷，抓贼请上山抓吧！”然后转身和女儿一起回了屯子。张昌始终不明白义父今日对自己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想问的人又都离开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和解钟二人在屯子前徘徊不定。
这时山顶的黑云已经铺了半边天，天色暗淡了下来。王老汉和女儿奚琴的心里空荡荡的，突来的甘甜与欣喜，瞬间又成为了苦涩与懊悔，这心情就像打翻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品不出来……
张骞此来说是劝说冀成义下山，可是冀成义真的下山来，官兵却也来到，这分明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大骗局。看来他一定是对打劫未成的冀成义怀恨在心，特意设下这骗局来诓冀成义下山捉拿的，其用心之险不言而喻。他装作有诚意，打动我们父女，实则是在利用我们，事情暴露后他连一句解释的话语都没有，故作发怒离开，这一切都又表演得那么逼真。幸亏这冀成义下山来迟了些，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张骞使西域十几年的坚贞不渝，他的大名早已举世闻名，他怎么会……他来到农家，谦逊恭敬、和蔼可亲、嘉言懿行，这些又都是邪恶之徒所不能，他怎么会……临走时还充满谦意深鞠一躬，那眼神充溢都是诚至的谦意，如果说骗局已被揭穿，他这又都何必如此呢？王老汉怎么想也弄不明白这些情景，另一种担心在他的心中升起：那就是冀成义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帮助官府做事，出卖了他们，他也不会善罢干休的……
在奚琴的心中更是五味翻滚，内心像油煎一样难受，张骞来此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如果他真心要劝冀成义下山，为什么官兵还会来？那管家对自己说侯爷无子，可是带兵前来的大汉分明叫张骞爹爹，这一切都是他们主仆在演戏吗？那么他对自己的情谊都是造作的吗？可自己却已付出了真……
回到家中，王老汉茫然若失地拿起袋子收晾晒的药草。奚琴顺手要关柴门，这时忽然发现柴门之上挂着一个马鞭，鞭稍细长，皮革细腻，手柄上还镶有上下两圈宝玉，共八颗，那细小的玉石润洁无比，奚琴想这肯定是张骞的，他怎么会把这马鞭忘在了这里？对，一定是那个管家出门被绊之时，掉在上面，忘记了拿走才落下来的。奚琴看着马鞭，一股伤感涌入心头，既然这一切都是虚假，自己还恋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应该让自己的情愫到此为止吧，把这马鞭和那俩锭黄金还给他吧，权作是个了结吧！想到这里，奚琴的心中也释放了轻松，她拿了黄金和马鞭向屯口跑去。

屯口空荡荡的，大队的官兵已经不见了，奚琴只好手捧金子和马鞭茫然往回走。天色已近中午，可是太阳已被铺满天空的黑云所遮，天地一片浑沌、昏暗，看来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了。奚琴回到家中，关上了柴门，看着爹爹忧心重重，一副懊悔的样子，她的心头一阵委屈与酸楚，不禁扑倒在爹爹的怀中哽咽起来。王老汉知道，此时此刻，最伤心的就是女儿奚琴，从他下山归来就见女儿在侯爷张骞痴呆的目光中坦然自若，知道女儿对侯爷张骞动了真情。官兵兵临广武山下，侯爷张骞又不辞而别，没有任何解释，她还能相信他吗？刚才她跑出去肯定是想还了黄金和鞭子在心里作个了结，可是现在人都走了，留下这莫大的痛苦却要她一个人来承受。她又怎能承受得了呢？！
王老汉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肩膀说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的！哭出来就能忘掉这一切的！”
奚琴哭出声来——
张骞回到阳城驿馆，余怒未消，兰氏见状在一边问长问短，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倒是心里不明一切。张成对夫人说：“让侯爷一个人静一静心吧！”兰氏这才退了出来，留下张骞一个人独自静处。她来找张成，张成也再埋怨张昌和解钟，他说：“都是他俩给搅和了，这下弄得侯爷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怕还会连累王家父女的？”兰氏听得张成话中有话，心道侯爷出去春游，这才半天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张成肯定知晓，于是追问张成，张成就把刚发生的事一一讲了出来，但却向兰氏隐瞒了侯爷与奚琴姑娘一见钟情之事。兰氏听完道：“这件事要怪只能怪我，是我担心侯爷的安慰，才让二人带兵去广武山的！”最后张成道：“夫人，事情发生得突然，我把侯爷的马鞭也给弄丢了，可能是落在王家了。”兰氏道：“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我去王家给他们父女解释要比侯爷解释好，况且那马鞭随侯爷十几年，是侯爷的心爱之物，我们得把它寻回来！”张成道：“夫人也要去广武山吗？”兰氏索性道：“走！你来带路，找回马鞭、安慰王家父女，也好向侯爷将功补过！”
二人拉马出门，正好春红在门口便问道：“天要下大雨啦！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呀？！”兰氏顺口答道：“春游！”兰氏本是匈奴女子骑技非常娴熟，虽然个子矮了点，但却十分利索，她轻转身快提步，一晃便上了马背。张成也骑上了马，这时张昌也正好回来，见兰氏和张成又要出门，也道：“干娘这是要去哪里？”
“回来再说吧！”
兰氏带着张成真奔北而去。张昌对今天发生的事不知其因，又没有给自己细说原由，一头雾水，只好暂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天上乌云压顶，四野里开始刮起了狂风。张成打马跟在兰氏的身后对兰氏喊道：“夫人，风太大了，就要下雨了，我们改天去吧！”兰氏回头道：“这点风算什么！我们快去快回！”二人来到屯口，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张成打马直奔王家，兰氏紧随其后，来到王家，只见王家的院门与房门皆大开着，箥箕和袋子躺在地上，半干的草药撒了一地，二人下马进院，张成不停地呼喊“有人吗？”没有人应答。
张成进到屋内，屋内简简的用品都完好无陨，张成道：“夫人，我们来晚了，肯定是山贼来此抓走了他们父女！”兰氏点点头说：“你找侯爷的马鞭，我来收拾一下。”她把袋子捡起，把地上的药草一一装入袋子，然后把东西都在屋内放好。张成在柴门上怎么也找不到马鞭，心想这马鞭是我故意落在柴门之上，好使找借口让夫人前来王家，现在夫人来了，却不见了这父女二人，看看黑下来的天，蒙蒙细雨已经飘下。他对兰氏道：“夫人找不到了，可能是已经被这父女二人拾到收好！”
兰氏关好了房门道：“那我们走吧！”
出了院了，又关好柴门，二人正要离去，就见上午来时引路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边，眼睛溜溜地地看着张成，张成过来问：“小姑娘，爷爷和姑姑呢？”
“他们被带上山了！好几个人来，可凶了！”
证实了一切，张成对小女孩说：“赶快回家吧，天要下雨啦！”
“好的，你们也赶快走吧！”小女孩童声童气，像个大人向自己的家中跑去。兰氏与张成上了马，兰氏叮嘱张成道：“王家父女被山贼抓之事，先不要告诉侯爷，免得他再次动怒伤身！”张成点头，二人打马冲向村口，这时细雨已经变成了豆大的雨点落下，二人不敢耽搁，向阳城飞奔。

茫茫大雨似瓢泼一般，随着猛烈的狂风，向天地间席卷倾倒，四野里到处都是哗哗的雨声。幸好刮的是东北风，二人顺风行进，借助风力，马儿也轻松了许多。突然一道利闪穿开浓云，撕开了昏暗的天际，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宇，雨更大了，闪电不断地划破天空，雷声滚滚，为这场大雨增势助威。道路已经泥泞不堪，马儿在雨中放慢了速度，不停地摆尾甩头，雨水迷住了双眼，主仆二人也不停地擦试进入眼中的雨水，尽管已是四月天气，但雨水还是十分寒凉，二人浑身早已浸湿，衣服紧紧粘贴在身上，但只顾着打马赶路，顾不上这些。
大雨突降，驿馆内张骞已经消了怒气，张昌来到义父屋内，见义父怒气消了许多，跪在地上磕头道：“都怪孩儿鲁莽，气着爹爹，还请爹爹责罚才是！”张骞道：“昌儿，起来吧！愿不得你，只怪爹爹没有嘱托。”张昌起身问道：“爹爹为何今日如此动怒？”
“昌儿，那山贼冀成义与你生父有着相同的遭遇，我想劝他下山为民，今天在王家屯还得到了王老伯的帮助，不想正当那冀成义下山相见之时，你和左尉史带兵赶到，那冀成义定会认为我是骗他下山捉拿，所以不会再轻易相信为父啦，怕是也要连累到王家父女！”张昌一听，再次跪下说道：“孩儿坏了爹爹的大事，还望爹爹一定惩罚才会心安！”
“昌儿，不知者不怪，况且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危才带人去的！怎能责罚我儿，快快起来吧！”
张昌起身道：“爹爹，干娘在孩儿回来之时又和张成一起出门，这是为何呀？”张骞心头猛然一惊，会不会是张成把自己与奚琴姑娘相互爱慕之事告诉了夫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风风火火前去！狗奴才，真是存不住半点热屁。
这时大雨开始倾泻，丫鬟春红急得直跺脚，推门进来向张骞禀道：“侯爷，夫人也去春游啦！这么大的雨怎么是个好！”张骞道：“我也关心夫人和张成的安危，我们一起去驿馆门口等他们回来吧！”大家沿着屋檐下的走廊，来到了驿馆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兰氏和张成。
看着闪电，听着雷鸣，想着夫人回来的态度，也许会比眼前的暴雨下得更大！但夫人不是经常想让自己再续一房吗，也许会欣然同意呢？张骞的心七上八下的。这么大的雨，他也为兰氏和张成担心，希望二人早点出现在眼前，可是又怕夫人回来“下雨”，他的心中似有千百蝼蚁攀爬。
过了好一会儿，淋成落汤鸡的兰氏和张成终于出现在驿馆的门口，张骞急忙披上蓑衣，向雨中的兰氏跑去，边跑边说：“夫人可回来了！快点进屋吧！”兰氏见张骞怒气已消，还出门来接自己，和刚才自己走时判若两人，心中也是高兴，忙说道：“侯爷病刚好，怎么能经受雨淋呢？快快回屋才是！”说着三人都进入驿馆内。有家院把马匹接过，张骞瞪了一眼张成，然后问兰氏道：“夫人可曾见到那王姑娘？”兰氏被张骞突然一问显得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答道：“啊，这——见到了，见到了！是不是张成？”兰氏话语又转向张成，张成忙答：“是！”张骞又瞪了他一眼说：“还不回屋去换衣服！”
“啊是啊，赶紧回屋换衣服吧！”兰氏既是在说张成也是在说自己，二人都各自回房换了衣服。张骞又来见兰氏，兰氏有些神不守舍，张骞道：“夫人，王家父女可好啊？”
“他们都好！”
“今日里，我陷他们父女二人与不义之地，我担心那冀成义不会放过他们，定会派人虏上山去问个究竟，夫人既然见到他们，我就放心了！”
“是啊，我也放心了！”兰氏附和道。
“那夫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张骞很认真，也很严肃的说道。兰氏心中一惊，心想张骞是不是知道了我在欺偏他，不可能啊！他让我说什么呢？兰氏心想夫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张骞这样郑重其事的给自己说话，于是他把张成弄丢马鞭，自己和张成回去取马鞭之事告诉了张骞。当然她说在王家见到了王老汉父女，父女俩怎么怎么热情，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后说没有找到鞭子，便回来了。张骞听了，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