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签名更换萧阳老师

　　萧阳老师觉得学校学习只是学生生活的一部分，高考也只是学生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所以他决定找校长再谈谈，他希望打破实验中学现行教育模式。
　　在找校长之先，萧阳老师找来高一三班不同层次若干同学，拉拉、静怡也在其中，还有早先与拉拉产生纠纷的成绩第一的红撒。
　　“大家怎么看待我们班最近的情况？比如，把课堂教给你们，你们的课堂你们做主，还有我们班最近编排的课本剧，以及在我们班兴起的读中外名著活动？”萧阳老师自己觉得肯定大家会和自己想法一样，做课堂的主人，最大限度发展自己个性。
　　红撒抢先一步：“老师，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真话，请说。”萧阳老师很高兴。自从毕业以来，他身上还保留着新大学生的特质，热情、向上、向最快获得社会的认可。
　　“就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如果您这么教学下去，那么我们高考肯定泡汤，您教的一切，高考都不考。”红撒这回很爽快，直接说出了了自己的见解。
　　“老师，我觉得这样的课堂很好，只有这样的课堂，我才觉得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才觉得语文教学的价值得到了体现。”拉拉也不示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拉拉从小都是老师心目中的问题学生，从来都是连坐绿叶的条件都没有，她需要萧阳老师的课堂，只有在萧阳老师的课堂上，她才有自尊，有活力，有盼头。
　　萧阳老师示意静怡谈谈自己的看法，静怡的脸一下子变红了，拉拉发现都红到耳根了。静怡沉默了半天，低下头，用脚踢着地面，不知道说什么。静怡也喜欢萧阳老师的课堂，在萧阳老师的课堂里，也觉得身心从未有过大放松，在萧阳老师的课堂上她第一次听了许许多多中外名著，比如《傲慢与偏见》、《夜色温柔》、《了不起的盖茨比》、《毛泽东传》，以及秦城本土作家路遥的《平凡世界》和陈忠实的《白鹿原》，在萧阳的课堂上，静怡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仙女，穿着美丽的花裙子，像蝴蝶一样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但是静怡家境贫寒，从小就惧怕老师，唯恐说错话引起老师的批评。在萧阳老师的询问下，静怡面红耳赤，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阳老师也不难为静怡，拍拍静怡的肩膀，笑眯眯示意她别紧张。
　　拉拉是个急性子，说:“老师，您别难为她啦，她是不会说的，她最怕在人面前讲话。”
　　萧阳老师仍然笑眯眯看着静怡，鼓励她大胆说出自己的意见。
　　成绩第一的红撒看着静怡，一脸不屑，心里暗骂:“小家气。”
　　在萧阳老师的一再鼓励下，静怡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老师，我觉得很好，我爱这样的课堂。”
　　萧阳老师鼓起掌，赞许静怡的进步。
　　同学们各抒己见，很热闹，萧阳老师认为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义，让学生对一件事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一种教育，这种教育能使学生明辨是非。
　　除了拉拉几个，其他同学的担忧无非就是怕这样的教学影响高考成绩，同学们觉得课本剧编排的再好，高考成绩不好，一切都是白搭。
　　阳老师过高地制定了自己的目标，对于当今中国高考制度对全社会的影响程度估计不足。高考不但是关乎于一个学生，它关乎于一个家族，关乎于一个人一生的走向。
　　萧阳老师听了大家的意见，心情有点低落。是的，中国社会有哪一个家庭，哪一个学生敢和高考叫板?萧阳老师陷入了沉思中，放弃自己的教育理念，萧阳老师又有些不甘心。因为上大学毕竟是少数人，再说没有了文明意识的人即使上了大学，将来做了官，又能怎么样?还有，更多一部分学生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在学校受老师歧视，在家受家长打骂，没有考上大学本身就对学生是一种打击，而歧视会让这一层面的学生人格扭曲。
　　萧阳老师觉得自己力量很小，但他不愿轻易放弃，如果没有人去革新时弊，那么社会怎么能进步?
　　萧阳老师准备再去找校长，他希望校长能帮助自己。
　　还没等萧阳老师再去找校长，老班先萧阳老师一步，又坐在了校长办公室。
　　老班这次来找校长，很明显是怀着很大的怨气和担忧。
　　老班想辞去高一三班班主任一职，因为老班觉得如果一个班学生整天感兴趣的东西与高考无关或关系不大，那么将来高考成绩肯定是落后的，作为一个领着学生奋力奔跑在高考道路上的勇士来说，这是一种失败。
　　校长听了老班的意见后，也沉默了。是的，实验中学是秦城重点高中，是千千万万秦城人民改变自己家族命运的希望，如果一年高考成绩落后了，都是一种犯罪!
　　想到这，校长想老班保证，学校一定会改变这种现状，大力支持老班的工作。
　　老班回到办公室，也叫了不同层次的学生进行调查，当然老班所叫的学生多数都是学习成绩优秀的。
　　拉拉也在其中，老班叫拉拉是有理由的。老班发现自从萧阳老师代语文课后，拉拉变得大胆了。老班是不会让这些差生在高一三班成气候的，她要找机会把差生的气焰压下去，这样班级管理才能顺手，也才能保证高一三班的高考质量。
　　成绩第一的红撒当然是一定会有的，因为成绩第一的红撒就是老班最大的希望。老班的我光辉业绩就是有这些第一们打造的，老班的人生意义也是在这些第一们身上体现的。
　　老班在征询意见之先，先讲了一通话。
　　“同学们，我首先想说。萧阳老师是个好老师，年轻、热情、思想先进，我与他无法相比。但是我想说，你们的家长把你们送到学校，学校又把你们交给我，我得负起这个责任，就是尽一切力量为你们做人梯，送你们到大学。你们只有上了大学，才能见识外面更美好的世界，也才能成就你们更美好的人生。”
　　老班说的很动情。
　　同学们觉得老班说的也有理，说的那些好像比萧阳老师更为贴近自己。
　　拉拉想发言，但是老班示意她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老班继续说道:“你们最近热衷于什么编排课本剧，热衷于读什么中外名著，我想问你们，这些高考会考吗？你们觉得这样快活，但是快活过后，你们三年后，怎么来到这个学校就怎么在离开；萧阳老师仍然还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而你们将会失去许许多多的机会，你们的人生也许将要陷入困境。”
　　大家听完老班的话沉默了，包括学习成绩差的。
　　“就是的，老师，我们也很担心，萧阳老是这样上语文会影响我们的高考成绩的。”红撒们开始还有心向着萧阳老师，一听老班的分析，觉得老班说得对，如果高考失败了，一切就都失败了，谁敢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拉拉又想发言，刚一开口，老班就制止了拉拉，希望拉拉想好再说。
　　老班嘴角有了一些快慰的笑容，到底这些学生还没有忘记来实验中学的初心。
　　“老师，那我们怎么办呢?”同学们显得急，好像萧阳老师继续代语文下去就会使自己陷入深渊一样。
　　老班拿出一张纸，让这些同学签字，要求更换语文老师。
　　面对这张签名纸，同学们显然没有预料到，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老班来这一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首先在上面签字。
　　拉拉不顾一切地举手发言，这回没等老班同意，拉拉站出来，质问大家：“萧阳老师有什么错?萧阳老师这种教学，怎么就影响了大家的前途?难道我们活着就只为了高考吗?”
　　拉拉说得很激动，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心口不一?为什么大家要置萧阳老师于死地呢?
　　“拉拉，这是你的看法，你不能强迫大家和你一样，你不想高考，大家还要高考。”老班厉声制止拉拉。
　　“老师，我不会在上面签字的。”拉拉说的很任性。
　　“拉拉，这个问题我不勉强你，但是我得和你妈妈谈谈。”老班使出了杀手锏。
　　拉拉只犹豫了一下，然后倔强地说：“即使你和我妈妈谈，我也是这个意见。”
　　拉拉觉得妈妈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因为妈妈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说假话。
　　在老班的示意下，成绩第一的红撒首先在上面签了字，其他同学陆续在这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纸张传到拉拉手中，拉拉看着上面的签字，眼泪流了下来。
　　拉拉拒绝签字。
　　再后来，那张纸上很快签下了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名字，看来萧阳老师不能代高一三班语文课了。
　　拉拉心情很糟糕，还有几个同学心情也很低落。
　　拉拉刚刚拾起的自尊又要失去了，刚刚燃起的学习兴趣又要被浇灭了。拉拉想哭，想大声痛哭，她觉得自己怎么如此无能，不能留下萧阳老师。
　　操场的角落，拉拉眼睛红红的，石楠和静怡陪着拉拉。
　　“我看这些人简直就是哈巴狗，没有自己主张。我没在现场，我要在的话，非得教训他们不可，一个个不说真心话。”石楠犟脾气又犯了。石楠也是个敢说敢为的女生，虽然是个女生，但是喜欢穿男生衣服，喜欢留男生头发，头发比男生稍微长一些。
　　静怡只是坐在拉拉身边，抱着拉拉的胳膊，什么都不说，眼睛也红红的。
　　拉拉突然站起身来，对石楠和静怡说:“我要去找校长。”
　　石楠和静怡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要去找校长?”石楠、静怡不约而同反问拉拉。
　　“是的，我要去找校长!”拉拉说的很坚决，她要去找校长。
　　“你一个人吗?”石楠、静怡问道。
　　“你们俩愿意不?和我一起去找校长。”拉拉觉得人多力量大，她想邀请石楠和静怡，如果有可能，她还想再联络一些同学。
　　“我……”静怡低下头，不敢看拉拉。
　　石楠稍一迟疑，爽快地同意和拉拉一起去找校长。
　　其他同学没有联络到，大家觉得找校长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被开除了怎么办。
　　拉拉和石楠二人来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个很和蔼的人，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严肃。
　　一听是关于萧阳老师的事情，校长笑了，心想这个萧阳老师是个有争议的人。问拉拉和石楠：“谁说要停萧阳老师的课?”
　　拉拉一五一十说起了老班让大家签名更换萧阳老师的事情。
　　校长听后感到很诧异，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并没有想换萧阳老师，他只是希望萧阳老师能按照实验中学常规去教学，希望萧阳老师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引导学生高考上面。
　　校长向拉拉石楠保证不会更换萧阳老师的。
　　拉拉和石楠才放心了。
　　第二天，拉拉的妈妈被老班约谈，同时还有一部分家长，大多也都是成绩优秀的家长。
　　老班还和以前一样，给家长讲了高考的重要性，讲了代课老师对学生成绩的影响。
　　最后讲了萧阳老师的教学现状:“新语文老师是个好老师，少数学生喜欢他，是因为这个老师对学生更多的自由，学生当然喜欢对自己没有要求的老师。可是高考就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它不以我们善良而善待我们，高考是无情的，它要的是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成绩。”
　　家长听后直点头，认为老班说得正确。
　　老班受到了鼓舞，继续说:“社会很残酷，就业很困难，我们大多数家长也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大富大贵的老板，我们只是社会中的普通老百姓，我们的孩子就更不是官二代，不是富二代，这个社会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个公平的战场就是高考。如果没有了高考，我们还能拿什么去和官二代、富二代竞争？如果我们的孩子高考失败了，我们还能让我们的孩子用什么途径去和官二代富二代去竞争？所以我们要感谢高考，要重视高考。”
　　家长们听的群情振奋，一致要求更换萧阳老师，每一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上大学，上好大学，能比自己过得好一些。作为来自农村的家长本身就生活艰苦，出去打工工资都没有保障，谁不希望孩子将来有个好工作!作为一般的家长，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飞的比自己高。
　　家长们不用老班提出来，他们自己主动要求签名更换萧阳老师。
　　一切都按照老班的预料发展着。
　　老班这次也是下定了绝心，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高考这个规则。
　　高一三班学生签名要求更换萧阳老师的单子送到校长办公室办公桌子上。
　　家长签名要求更换萧阳老师的单子送到了校长办公室办公桌上。
　　萧阳老师吧被校长召唤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把两份签名单子默默递给萧阳老师。
　　萧阳老师看了看，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很平静。虽然预想教学方法改革有困难有阻力，但是没有想到困难和阻力如此之大，看来高考已经在中国人心中深深地扎了根。
　　萧阳老师看了两份要求更换自己的签名单，然后轻轻放在校长办公桌上，心里产生了一个很坚决的想法，就是要辞职。
　　萧阳老师提出了辞职要求，校长很诚心地挽留，校长觉得萧阳老师教学虽然有些标新立异，但是还是很有能力的，如果能回归到常规教学，一定是个很优秀的语文老师。
　　萧阳老师感谢校长的美意，但他决定了要辞职，他不能像别的老师一样去干扼杀孩子天性的工作。
　　辞职时，萧阳老师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与高一三班学生做一个最后的道别，他不想灰溜溜地离开秦城实验中学高一三班，他想和同学们做一个快乐的告别。
　　萧阳老师认为，这件事本身对学生也是一个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