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高一三班的变化

　　萧阳老师的出现，使实验中学高一三班的局势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让老班猝不及防，更是让老班接受不了。
　　原来的高一三班被莫名地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蜗居在教室后面的黑撒，另一个是占据着教室前面阳光地带的红撒。
　　拉拉发现，上课老师大多数只是在教室前面活动一下，上课时也只是与前面的红撒们有互动有交流，黑撒本来也听不懂，上课老师自然也就忽视了后面这些黑撒们。
　　在实验中学，每个班都有像拉拉这样的黑撒。他们虽然不像红撒那样会以优秀的学习成绩来让母校荣耀，但是这些黑撒们却是实验中学经济飞速发展的源泉，而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不管社会各行各业是如何萧条，学校的经济一点都不受影响。
　　所以像拉拉这些少则三万，多则五万给学校交钱的学生也是不可缺少的。
　　拉拉学习成绩不优秀，但拉拉却是个内心非常渴求公平的女孩，从小都是。
　　拉拉常常会因为想获得公平而遇麻烦。小时候因在教室和同学争论猪有几个腿而打起来，拉拉认为猪有四条腿，而另外一个同学说猪有两条腿，就这样他们打起来。老师问清原委后，用课本拍打着拉拉的脊背，说拉拉一天不知道用心学习，只知道操心一些无用的事情，真是不可救药。拉拉清楚的记得老师满脸愠怒指着拉拉说：“你就只知道猪有四条腿，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拉拉仰着小脸和老师争论说：“我还知道花生不是长在树上，花生是长在土里。”说完还得意地看着老师。
　　没想到老师更生气了，把拉拉拉倒跟前，用手拽着拉拉的耳朵狠狠地说：“你这个笨蛋，就关心猪有几条腿，就关心花生是长在地里，你为什么不把心给学习上分一点点，真是傻瓜！”
　　旁边几个老师都抿嘴笑了，有个老师说：“这娃脑子可能有问题，让家长查查孩子智力，要建议家长送她到特殊学校就读。”
　　拉拉扑到那老师跟前，大声争辩：“我脑子没有问题，你脑子才有问题。”
　　“看看，这孩子不懂事，脑子是有问题，连老师都敢骂。”大家一致认为拉拉脑子有问题。
　　最后因为这事情，妈妈还被叫到学校。老师把拉拉的许许多多罪状控诉给妈妈，最后真的要求妈妈把拉拉转到特殊学校去受教育。
　　妈妈看着拉拉，无奈地说：“拉拉，你怎么敢这样说老师？”
　　“妈妈，猪就是有四条腿，花生就是长在土里。我这样说，老师就用书打我，还说我脑子有问题。”拉拉天真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拉拉，老师骂你是爱你，你怎么就不理解老师呢?”妈妈想问老师拉拉错在哪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
　　“不对，妈妈说假话，老师不爱我。”拉拉大声争辩。
　　妈妈抱着拉拉的头，趴在拉拉耳朵旁无奈地说：“拉拉，你是妈妈的妈妈，不许再说话，听见了吗?再说我会打你。”
　　这件事的后果是拉拉成了所有老师心中的问题孩子，而且是脑子有问题。
　　而现在萧阳老师却和拉拉握手，把拉拉称为好孩子。所以萧阳老师布置的语文作业，拉拉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萧阳老师引导大家学习《左传》中一篇文章《烛之武退秦师》，萧阳老师指导大家结合注释，通译了全文，然后提出希望，希望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把这篇文章编排成课本剧给同学们表演。
　　拉拉想，如果把老师比作太阳，那么萧阳老师就是给予拉拉阳光最多的一位，所以拉拉要以小草的身份回报给萧阳老师最多的绿色。
　　拉拉积极准备，一回家就在电脑上查找个不停。拉拉在查找有关这篇文章更多的背景，拉拉还向妈妈请教有关知识，因为妈妈是重点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
　　拉拉在妈妈的帮助下，用了好几天时间，终于编写好了剧本。
　　拉拉联系石楠、静怡，还有班里几个男生女生，他们组成了一个课本剧表演阵容。
　　拉拉和排演课本剧的几个同学一有时间就凑在一起琢磨人物心理，比划人物动作。他们如饥似渴废寝忘食，终于课本剧排演完成。
　　拉拉几个一起邀请萧阳老师第一观看。
　　拉拉男扮女装，演的是单身入秦师的烛之武。由于妈妈给拉拉详细分析了烛之武的形象，拉拉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惧强权的烛之武，拉拉表演的烛之武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器宇轩昂，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前来灭郑的秦师，挽救了国家，成就了自己的忠心报国之志。
　　表演完后，萧阳老师被震撼了，他绝对没有想到拉拉几个竟然能把一篇文章的内容编排成这么一出精彩的课本剧，萧阳老师计划要把这场课本剧拿到学校大礼堂给全校师生观看。
　　萧阳老师很兴奋，他觉得学生在学校不但要学习，更要去发展个人的优势，学校教育要全面发扬学生的长处。因为未来社会不缺全面发展的人才，而是举止文明有特长的人，这样的人即使很普通，也是社会所需要的，即使很普通，他们也是快乐的。萧阳老师心里暗暗计划。他要改变现状，以全新的理念来教学。
　　萧阳老师拜见了校长，如此这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校长。
　　校长沉默了。秦城实验中学是秦城人民的骄傲，每年都要给清华北大等名牌大学输送很多优质生源，之所以有这样骄人的成绩，全靠的是全校老师严抓细管，全靠的是能够每年吸引来全市的优质生源，全靠的是老师玩命地教学生玩命地学。如果课本剧表演这件事破坏了全校这种现状，恐怕每个人都担当不起。
　　最后校长说要仔细考虑考虑。
　　萧阳老师有点失望，但还怀有一线希望。
　　拉拉几个很兴奋地在等萧阳老师带回来的消息，一看萧阳老师一脸失望的样子。拉拉就明白了，几个学生安慰着老师。
　　萧阳老师决定先在高一三班语文课上先演出，他借来了戏服。
　　拉拉几个的演出，就像给高一三班扔了一颗炸弹，演出完后，整个高一三班欢呼起来，拉拉几个被同学们抬起来在教室游行了几圈。
　　演出带来的欢呼声惊动了老班。老班又趴在教室窗户玻璃外，忧心忡忡地看着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然后来到校长办公室。
　　老班其实姓晋，被学生一直称呼为老班，自己也差点儿忘记就自己姓晋了。
　　对于老班这样的老师，校长也是很尊敬的，秦城实验中学的辉煌，正是有无数个像老班这样兢兢业业的老师。
　　校长让座、沏茶。
　　老班忧心忡忡，端着茶杯，闻不到茶香。
　　“校长，我今天来，是由于……”老班好像有难言之隐。
　　“晋老师，您有话就请讲，不要有顾虑。”校长安慰着老班。
　　“校长，我们学校为什么能有今天，您知道是多么来之不易啊。”老班说的很有感情。
　　“您说的对。来之不易啊。”校长同意老班的感受。
　　“现在各个学校争夺生源就跟打仗一样，我们学校之所以能每年稳稳招来优质生源，就是我们的高考成绩优秀，老百姓之所以把孩子送到我们学校，也是由于我们学校高考成绩优异，我们学校形成了良性循环。”老班语重心长地说着，看着校长办公室墙上悬挂的许多高考优胜锦旗。
　　“晋老师说得对，何尝不是呢!”校长啜了一口茶，附和着老班。
　　“可是近来我很忧心啊。”老班端起茶杯又放下。
　　“为什么，难道学校有什么不好的苗头？”校长放下茶杯关切地问老班。
　　“也没有。”老班在思考如何合适地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达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校长，新来的萧阳老师给我们班带语文。”
　　“哦，那孩子怎么样?”校长很关心萧阳老师。
　　“萧阳老师年轻有为，有活力，受学生喜爱。”
　　“那就好，我还怕学生不接纳他呢。你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多指导他。我们学校需要补充一些新鲜血液的。”
　　“当然，可是……”老班说了半截话。
　　“可是什么，他有什么不合适的行为吗?”校长认真询问老班。
　　“也没有，只是……只是萧阳老师太活跃了，最近班里乱乱的，各科老师都反应学生被他带坏了。”
　　“怎么个坏法?”校长很担心。
　　“萧阳老师太给学生自由了。自从他代语文课后，学生们变得爱说话，认真学习的时间被侵占了；再说，学生不务正业，整天想着写诗，想着编排课本剧。”
　　“哦，那也是好事呀，百花齐放了。”老班觉得校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校长幽默，校长没想想，大家都干这些事了，学习成绩怎么保证，高考成绩怎么保证?”老班提醒校长。
　　“也是。”校长明白过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关于萧阳老师的教学问题讨论了很久。
　　最后校长决定找萧阳老师谈话。
　　萧阳老师来到校长办公室，很高兴，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落座后，校长单刀直入。
　　“萧阳啊，听说你很受学生喜爱。”
　　“谢谢校长抬举，也谢谢学生认可，还得努力。”萧阳老师站起来给校长鞠了一个躬。
　　校长示意萧阳老师坐下说。
　　“萧阳啊，咱们学校一贯高考成绩稳居全市第一，在全国都是有些名气的。”
　　“我知道，校长。”
　　“明白就好，我希望你在工作中能以高考为重，一切以高考为指挥棒，多钻研业务，你还年轻，将来会大有作为的。”
　　萧阳明白了，自己的排演课本剧计划破灭了，实验中学是一个高考成绩优异的学校，实验中学是一个生产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工厂，自己就是这个生产线上一个技术员。
　　但是萧阳老师不甘心，他还想做一些争取。
　　“校长，那么我可以不可以……”没等他说完，校长抬手看看手表，起身说要去市里开会。
　　萧阳老师低头纳闷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一路上在想，如果一个学校优秀的标准是高考升学率，那么学生不就变成了生产线上生产出来产品了，他们一个样子，社会的丰富多彩怎么能体现出来。
　　萧阳老师想了很多，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社会的复杂性还不能完全了解。
　　萧阳老师认为，每一个学生都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特质，学校学习不应该只是学习一些书本知识，学校学习应该是一种生活，在这个生活中，大家互相合作，互相尊重，互相爱护，大家从每一个学习活动中去感受人类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去感受文明的喜悦。学生编排课本剧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萧阳老师想了很多，但是没有想明白到底为什么，虽然没有想明白，但是他并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他要继续前行。
　　拉拉能够感受到萧阳老师带来的变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原来的高一三班，全班同学就像个陀螺，永远按照老班的规定旋转着，每天学习学习还是学习，一成不变，拉拉觉得自己在这个环境中只是一个推动秦城实验中学经济发展的贡献者。而现在，高一三班同学，在语文课上大声争论，萧阳老师只是笑眯眯在一旁很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等到适当时候，就像一个路过教室的智者，轻描淡写地指导一下，然后又离开，课堂又回到学生的手中，拉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狂热的淘金者。
　　原来的高一三班永远是静寂的，教室里除了翻书本的声音就是学生呼吸的声音，拉拉觉得痛苦异常。每天从早上坐到晚上，当一天和尚也没有撞响一次钟，而现在，课前课后，同学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会为某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差点打起来，拉拉就是其中一员。
　　原来高一三班的学生一本接着一本资料题挨着往过做，这一点是老班最引以为荣的。现在的高一三学生像疯了一样抓紧一切时间阅读萧阳老师介绍给大家的中外名著，拉拉更是推动阅读活动的积极分子。
　　这些变化，老班不能接受，她要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