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围城困兵（3）

　　29)长春金家大车店，日内。
　　金国英见邻居丛婶子家闺女玉兰瘦得一把骨头，手扶着门框。
　　金国英：兰子，家里又没吃的了？我这有刚炒的黄豆，给你一碗，回去先解解饥。
　　玉兰：英姐，我这总来麻烦您，实在是过意不去，可家里实在是没有能填肚子的东西了。
　　
　　30）丛家，日内。
　　玉兰把那一二碗炒黄豆送到娘的怀里，玉兰娘便每人分了一把。玉兰把自己那份给了弟弟。
　　小虎：姐姐，你饿的都病了，快留着吃吧。
　　玉兰：姐刚在英姐家吃了，你得上学，走那么远路。
　　小虎接过姐姐手中的黄豆，便抹着泪水出了门。
　　老俩口谁也没舍得吃一粒豆子，都把自己手中那把黄豆摊到女儿面前。
　　玉兰：爹娘，你们已两天没吃一粒粮食了，你们年岁大，身子骨不禁折腾，不用管我，我年轻。没啥事，现在大街上也没人买画，我进里屋炕上躺着，免得饿得快。
　　
　　31）丛家夜外。
　　小虎也不知是饿得还是怎么着，心中闹得慌，他回到家门前就听到屋内一片哭声，他想家中一定出大事了。
　　
　　32）丛家夜内。
　　小虎冲进屋里，只见娘坐在炕上抱着姐姐痛哭流涕。
　　小虎：娘，姐姐怎么了？
　　玉兰娘：小虎，你姐姐最后连一把黄豆都舍不得吃，她这是活活饿死的，我可怜的闺女呀！
　　小虎上炕，抱住姐姐撕心裂肺般哭喊着。
　　丛叔（流着泪，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无论有多难，我得带着你们出卡子，我不能眼看着一家人饿死在城里。
　　听到哭声，王连长和国英都赶了过来。
　　王连长：丛叔啊，你的想法也对，不然早早晚晚都得饿死。不过出城也难，我看这样，我听说凡带枪过卡子就说是国军投城的，一般都放过去。丛婶会看个小病小灾的，你就说是医生，这是共军缺的人。我这有把手枪和三十发子弹，你们带上，能不能过了卡子就看运气了。
　　丛叔：兄弟，你们俩口子可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呐，我这给你们跪下谢恩了！
　　金国英（赶紧扶起丛叔）：丛叔快别这样，患难中谁都有个难处。我这也没啥送你们的，这半袋炒黄豆你们带着路上吃吧！
　　一家人一谢再谢。
　　
　　33）金家大车店，日内。
　　今天是星期天，郭晓辉来金家凑点吃喝。
　　王连长：幸亏我这有点老底子，不然也和队伍上一样，连喝粥都困难。
　　金国英：今儿我给你们捞顿高粱米水饭就咸萝卜干，老王，你去把张营长也叫来一起改善一下，恐怕往后这样饭食不多了，为活命还得细水长流呢。
　　王连长去找张洋。小雪阳硬缠着郭晓辉教他武术。
　　金国英：雪阳，都懂事了，你郭叔叔腿还没好利索呢，等好了再教你。
　　曹雪阳：我让郭叔叔坐在椅子上教我，等我学了本事看谁还敢骂我是小鬼子！
　　金国英：别胡说八道，他们听谁瞎白乎？
　　曹雪阳：是我自己个说的，你不是我亲妈，我亲妈是日本人，让大鼻子杀了，这些我都记得。
　　郭晓锋：嫂子，雪阳说的是实情吗？
　　金国英：孩子离开父母那么小，难为他还记得。雪阳，以后出门千万别说你是日本人，你就是我亲儿子。
　　郭晓锋：雪阳，听妈妈话，等叔叔伤好后一定教你练武好不好。
　　曹雪阳：好吧，我听妈和叔叔话。
　　郭晓锋和小雪阳玩着，国英准备饭食。不一会王连长和张营长进了屋。
　　张阳：总是来白吃，不好意思。
　　郭晓锋：外面进不来粮食，郑司令号召市民开垦种地，大街小巷凡是能种的地方都种上。
　　张阳：有的地方连路都翻了一遍，庄稼不是今儿种明儿就收，那是要老秋才能收割，谁能等到那时？
　　王连长：路上进不来粮食，大房身机场唯一空运的渠道也让共军占领了。空投的粮食三分之一都落到城外。
　　郭晓锋：剩下三分之二的粮食还被新七军和第六十军的守军哄抢。苦了谁？苦了士兵和老百姓。六位有良心的师长联名给老蒋发电，无论守军还是市民，全城的粮食只能吃到七月底，诉说长春守军被困之艰苦境况，请求派大军前来解围。
　　张阳：老蒋给每人都回了电，说：“我对部下士兵如兄弟子侄一般……希望你们艰苦卓绝，支持到底。”真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连长：原先一斤高梁米的实价只有几元钱(东北流通券)但到光复后第二年三月底，价格就涨到每斤上千元。
　　郭晓锋：飞机空投的万元钞已不够用了，郑洞国不得不下令长春銀行发行大额钞票。开始每张面额一百万，以后递增到五百万、一千万、三千万、五千万、一亿元、最后达到一亿五千万。
　　金国英：一斤高梁米的市价已两亿。
　　郭晓锋：发国难财历来是上层军官的拿手好戏，这点我领教过，东北天价的粮食和关内的比值差额成百上千倍，这些高官们将大量的现钞汇到关内，赚取高额之财。
　　王连长：咱们只有眼巴巴看的份，打心眼里也厌恶，眼下还是顾命要紧。
　　金国英（深感一场灾难就要降到几十万普通市民的身上）：大热天，有人被饿死，连树皮草根都被吃光，虚弱的市民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倒下死去，饿殍遍布大街小巷，尸首也无人安葬。
　　张阳：前天有人报告，说“关记包子铺”卖的包子是人肉馅的，我和王连长过去一看觉得不对劲，往后院仓房一搜，好家伙，两三具尸体摆在那，大腿肉全他妈被剔光。我拔枪二话没说，一枪毙了这个王八蛋！
　　王连长：好在平时藏了富裕的粮食，看金队长李队长何时捎信了?
　　郭晓锋：我们必须为中共做些贡献，否则有何脸面面对人家。
　　
　　34）长春宋家洼子，日外。
　　此处聚集了大量难民，卡子口处民主联军战士正苦口婆心向难民讲述他们是在执行命令。
　　丛叔一家老少刚到此处，还不摸不透这里的情况，便靠近一家老少五口。
　　丛叔：请问老哥，你们在这等多久了？
　　老汉：一个礼拜了。城里往外撵，城外不准出，你看那卡子口上吊的，饿死的多了去了。
　　丛婶：我看你这一家老少病倒两个了。
　　老汉：没法子，都三天了，只喝凉水。大姑娘最重，属她懂事，有点吃的都省下给弟弟妹妹们吃，饿的站都站不住。
　　丛婶（听到此言，想起闺女，不仅泪流满面）：当大的都懂事。老天爷这是要夺走多少人的性命啊！
　　丛叔默默流着泪水，从小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豆面放在老汉面前一个小洋铁盆里。
　　老汉：大兄弟，这可金贵着呢！还是你们一家老小留着活命吧。
　　丛婶：赶快弄点水冲了给闺女喝下，可怜见的，这孩子像我闺女。
　　老汉：老人伴呀，快谢谢人家！给闺女喝下！这年头像你们这么好心肠的不多了，各顾个都顾不上，哪还有帮别人的？
　　丛叔：啥世道也有好心人，我们一家也是好心人帮忙才逃出来的。
　　老汉：不易啊，卡子出不去。看来我们都得饿死在这里。
　　
　　35）宋家洼子一棵老榆树下，夜外。
　　经过白天了解，这家人姓关。
　　丛叔：关大哥，我刚到，不懂规矩，当真有枪是大夫就让出卡子？
　　关老汉：有枪就放，一般是国军投共的多，老百姓没看到。有医术也行。
　　丛叔：关大哥，我看这样，咱们一家老小不能就这样饿死，我这有把撸子和三十粒子弹，明一早你带上，过卡子就说是国军穿便衣，带家属投共。
　　关老汉：主意道不错，可你家老少咋办？
　　丛叔：我老伴懂点医术，就说是大夫。
　　
　　36）卡子口，日外。
　　关老汉抬着女儿和几个儿女来到卡子前，放下女儿来到哨兵跟前，神神秘秘从后腰掏出那把小撸子和口袋里的三十发子弹。
　　关老汉：军爷，我是城里的国军，这是枪和子弹，实在是饿的没法，一家老少才冒死投共。
　　哨兵（接过枪弹）：好枪！听语气不象个当兵的，你们团长师长叫啥名字？
　　关老汉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哨兵：回去吧，下一位。
　　丛叔（听到叫喊，丛叔赶紧上前）：长官，我内人是大夫，一家老小实在是饿的没活路才出城求生的。
　　哨兵：是吗，正好我们班长病得三天起不来床，那就请给看看口吧。
　　
　　37）哨卡旁一处简易房，日内。
　　丛婶进屋一看，床上这位班长大热天还盖着被子，脸色发青。
　　丛婶：这孩子八层是热伤风？
　　小战士：啥叫热伤风？
　　丛婶：就是寒着了。
　　小战士：啥叫寒着了？
　　丛婶：说你也不懂，快去弄碗凉水，我给他刮一刮，保他睡一觉就好。
　　小战士用瓷缸接了半下水送来，丛婶用手上的顶针沾水，在这位班长前心后辈上刮出一道道血迹。
　　班长：请问大夫，管用吗？
　　丛婶：小时娘家妈就用这方法给一家人治头痛脑热的，很灵验。
　　班长：呕，是这样。别说，松快多了，看来队伍需要你这种大夫。小王，通知小孙，她们一家过卡。
　　丛婶：班长，我们还有一家亲戚，枪都交了还是不让过卡。
　　班长：是吗？小王，通知孙班副，都放他们过卡。
　　
　　38）卡子口民主联军一方，日外。
　　丛、关两家跪在地上，冲北磕着响头。
　　
　　39）哨卡，日外。
　　班长走出小房，向这两家人摆手致意！
　　
　　40）卡子口北侧一棵大杨树下，日外。
　　关老汉，丛老弟，你我患难交情无以报答，我看你家儿子有出息，今儿往后咱们结个儿女亲家，你看好不好？
　　丛叔：好是好，只怕闺女嫁到我们这个连家都没有的家，怕是苦了孩子。
　　关老汉：没有你们一家解救，恐怕早归黄泉了。
　　俩家人合为一家，相互搀扶着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