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封地 遇强盗 骞病阳城 （3）

张成来到侯爷的床前，呼喊了几声，张骞牙关紧闭，没有一点反应。他拉了一下侯爷的手，吃惊地说：“侯爷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凉！”兰氏道：“侯爷这是在发高烧，人在发烧时，体温越高手脚反而越凉。侯爷现在已经昏迷了！得赶快给侯爷找个医官来！”
这时张昌等人也都陆续起身，来到了房内，大家围着侯爷，心急火燎。兰氏对张成道：“我们对这里不熟，得找个本地的人来！”正说着，顾圃也来到了房内。侯爷生病，驿官半夜喧嚣，他也被惊醒了。顾圃一见侯爷病得不轻，急忙道：“我去见左尉使大人吧，让他派医官来，这城内有两名医官呢！”过了一会，左尉史解钟也赶来探望，他听说侯爷病了，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传唤医官，一边就匆忙赶来了。解钟也和大家一起着急地等待医官的到来，可是传唤医官的人很快就来回报，说是昨日两名医官到乡里寻诊，至今未归，可能留住在乡村啦！解钟厉声道：“这可怎么是好！你等骑快马去传唤，不得有误！”来人跪地为难道：“大人恕罪！医官留住哪里，我们不得而知，上哪里去找呢？”
“这——”
解钟没有了办法。
兰氏真的着急了，在这偏僻的城邑连个医官也找不到，这要是在京城那该多好呀！难道要侯爷——今天晚上必须为侯爷治病，否则……她着急地道：“左尉史大人，宛城离此有多远？”解钟道：“一百来里。可是夫人即使现在就去，到宛城时，恐怕天已亮了，侯爷的病耽搁不起呀！”
“那总比在这里静等的好，去宛城！今夜必须把侯爷救醒！”兰氏现在开始下命令了。这时顾圃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广武山下有一个姓王的老者，年纪六十有余，他常常上山采药，颇懂医术，经常奔泊于附近的几个城邑之中，靠卖草药和行医为生。前年我去城中买办，他在宛城街头卖药，有一个妇人突然腹痛，扔了手中的竹篮，用手捂腹倒在街道旁边，痛不欲生。这老汉上前瞧了瞧，随手拿了几样草药，让好心人帮着煎熬后给那妇人服下，不过半个时辰，那妇人便止住了疼痛，谢过老人，然后拾起篮子和撒落的菜回了家。我觉得老汉医术高深，于是问及路人，才知他家住广武山下王家屯。”
“好！快去王家屯请这位老人！”看兰氏着急，解钟也迫不及待。但顾圃又接着说道：“明天阳城开集，这位老人已经进了阳城。”解钟道：“王家屯离此地十来里路，他明天一早来城卖草药有的是时间，为何今天要来？”
“不知为何？傍晚时，我在城中见到了这位老人。”
“是那个身背一个大袋囊，个高身瘦、鹤发童颜的老者吗？”传话的人在门口接道。
“对对！就是他！”
“他是城内高大户请来的医者，听说是他家小姐有病，城内医官又不再，就去王家屯请来了这姓王的医者，傍晚才进的城，应该今夜就入住在高家。”传话的人一席话，众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解钟道：“不管在不在高家，你立刻去请，不得有误！”
“喏！”传话之人匆匆离去。
屋内大家急切地等着，兰氏不停地给张骞换敷着毛巾，不过一刻，传话的人高兴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背大袋囊的老者。油灯下，老人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深陷，一缕胡须并不浓厚，却把下巴遮挡得很严实，他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来到堂前，对众人稍施以礼节，便直向张骞塌前而来。兰氏道：“老人家，我夫君有难，望您老答救！”
老人已看出病人病得不轻，也不相让，将身上的袋囊放下，望了一眼床上的张骞，只见张骞双目紧闭，面色发紫，呼吸急促。他握住了张骞的脉膊，手臂一颤，皱了皱眉头，兰氏看得真切，心中也不由一颤。老人把了片刻脉后说道：“病人脉来极大，状若波涛汹涌，来盛去衰，内热充斥，气盛血涌，但去时衰微，说明素体不强，加上近来多有劳累，体内虚火妄生所至，但呼吸急促，发热如此之高，吾也很少经见！”
“老人家，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侯爷呀！我们将感恩不尽的！”兰氏对老人哀求道，张成、张昌等众人一起请求。老人道：“夫人，救人乃医者所为，我自当全力的。”老人取过袋囊，边从袋中找草药，边自言自语：“表证先治标解表，柴胡、葛根、白茅……”
未待老人选好几样草药，兰氏便命张成和张昌二人前去生火，老人选好药后，嘱咐二人此类药草质轻，猛火快煎，少许即可！”不多时药煎好了，兰氏给张骞服下，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齐聚房中静等侯爷醒来。过了半个时辰，张骞的脸上浸出了汗水，并且越来越多，脸色也开始润红起来，呼吸平稳了许多。兰氏给张骞不停地擦着汗水。又过了一会儿，张骞的脸色渐渐趋于了正常，兰氏拉着张骞的手，轻轻地呼唤，张骞慢慢睁开了双眼。
张骞见满屋的人都在，自己浑身是汗，身体酸软，知是自己夜里生病，才惊动了这么多人，便想用手撑身体坐起，却又没有一点力气。他问究竟，兰氏便把刚刚的一切告诉了他，张骞对众人含笑以示谢意，然后对王老汉道：“谢谢老伯答救之恩！”老人道：“这算不得什么，只要侯爷病好，大家就都放心了！”老人边说边又来为张骞把脉，张骞不语，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位和颜悦色的老人，觉着老人倍感亲切。老人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起来，换了手腕后又把了一阵道：“侯爷的表症已去大半，只要再服些药就可暂时痊愈，只是侯爷还有里症在身，已深入骨肉脏腑内，需长时间调理。”张骞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我曾在匈奴十几年，又随军北伐三载，匈奴草原的劲风虽然没有把我吹倒，但却注入了我的身体之中，想一时除去也是不容易的！”
老汉惊道：“您就是为大汉出使西域十三载不辱使命的侯爷张骞！难怪侯爷对自己的病也了如指掌！”
“我只是对自己的身体知些皮毛，真的治病还是要仰仗老人家呀！老人家我将要去博望封地，身边缺少医官，你能去那里助我吗？”张骞因为早年失去双亲，对老人有一种慈父的依恋，想留下老人在身边。
老人笑道：“多谢侯爷抬爱，我乃山野游夫，平日里上山采些药草，行医于乡间，散慢惯了。如今侯爷病已无大碍，我留些药草，煎服两三日即可，只是要多休息些时日，老汉我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告辞！”说着老人就要离去。兰氏忙上前拦助老人，对张成道：“拿两锭黄金来！”张成忙取来了黄金，老人淡淡一笑道：“夫人，我虽家贫，但却不欠钱花，几把草药怎值这个价？侯爷张骞国人仰慕，今日能与之相见，实乃老汉的幸运，为侯爷看病我已知足，这钱我是不会收的！”
兰氏道：“老人家，拿着吧，黄金有价，药无价，况且今夜不是您来，侯爷性命堪忧啊！”老人还是不肯收下。兰氏再次诚心相让道：“老人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您对侯爷有救命之恩，如此恩泽，您不收下，我和夫君将寝食难安呀！”王老汉无奈，只好收下，说道：“夫人盛情，老汉我暂且收下，如有事情，就请到广武山下王家屯去叫上一声，我老汉一定随叫随到！”老汉告辞离开了。折腾了大半夜，现地侯爷转危为安，大家都纷纷离去，兰氏守着张骞直到天亮。
张骞病了，队伍不得不停下来，一停就是六七日，这些天来左尉使解钟天天来驿官探望，送这送那，殷勤备至，生怕有不周之处。这天张骞觉得体力已经完全恢复，出了屋子在驿馆内散步，走到张昌所住的房间门口，不知不觉地抬腿进了房间。
张昌手举简书正在案几前专心研读，见义父进屋，慌忙起身见礼道：“爹爹身体恢复得可好？”张骞一摆手道：“昌儿免礼，爹爹身体已经无恙，你是在研读《孙子兵法》吧？”
“正是！”
“孙武的这部兵家圣典，其精髓是慎战，重战观，宣扬‘以战止战’、‘不战而屈人之兵’。对于兵家而言是必读之书。可惜此书被后人误用，穷兵黩武，纷战不断。”
“孩儿这几日品读，总觉窥豹一斑，今日听爹爹一言，才豁然开朗！”
“昌儿得书时间不长，能知之皮毛就已不易，不懂之处，尽管向为父请教，为父早年也曾研读此书，略知一二！”
“爹爹，孩儿正有疑要问！”
“尽管讲来吧！”
“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是为何？”
“‘诡’是孙子用兵思想的重要原则。虚虚实实，扰乱敌人的部署与判断，使敌攻以其不备，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在书中已列举了‘十二诡道’，这些都是作战指挥的奥妙所在，要根据作战的实际灵活运用，且不生搬硬套。”
张昌点头又道：“兵法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之可胜。为何？”
“有足够胜敌之本，当然攻敌即胜，而当没有胜敌之本时，能做到不为敌所胜，然后等待和寻求可以战胜敌人的时机。所以读书之言论，悟书之精华，用书之灵活，择时择事而应变，则常胜矣！”
“爹爹教导的甚是，孩儿已记下！”
“昌儿读书一定要用心，反复品读如古人言：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不用无不明矣。到那时有了学识，为父会在皇上面前荐你入朝的！”
“谢爹爹的教诲！谢爹爹为孩儿着想！”
“昌儿继续研读吧，为父只是随便走走，散散心。”
说着出了房门，张昌在后面道：“恭送爹爹！”张骞在驿馆中迈大步伸双臂走了几圈，直到身体微微有了汗意，才回房。
翌日张骞呆在驿官之中日久烦闷，于是独自一人走出了驿馆。这驿馆就在城中主街的西侧，这条街向北就是广武山，向南通往博望封地，张骞向北走着，街上的行人稀疏，不是开集的日子，一反来阳城时的热闹景象，城内一排排严然的房屋没能挡住高耸的广武山，才几日，山上的绿色又浓了许多，大山清晰可见，但山顶之上却云雾缭绕，像是给大山戴上了峨冠，偶儿可见几只鸟儿匆匆飞过上空，向着大山飞去。
张骞走着，想到了几日前山贼打劫的一幕，这冀成义并非穷凶极恶，那日虽说张昌射下大鸟吓住众贼，但是凭他们那么多人，又怎么会硬抢而不得手呢？只是他知难而退，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听袁青谈及冀成义的话，字里行间不但没有半点恨意，还表露出对山贼的亲近之感。想这群山贼也一定是识大理知大意之人，从山贼们带的兵器可知，这些都是被富豪官吏逼反的穷苦百姓，如果百姓尚有一线生存之机，就不会走上抢盗之路的。自己现在身为侯爷，多少有一定的感召之力，不如上山去寻访盗贼，即便不能劝他们立刻下山为民，其码也能熟识山贼，为日后劝勉作下伏笔……想着张骞便转身回了驿馆，带上张成，对兰氏道：“这几日足不出屋，多有烦闷，想要去城外走走看看。”兰氏见丈夫体力恢复心情高兴，没有多想，也就随了张骞之意，嘱咐丈夫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