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封地 遇强盗 骞病阳城 （2）

大家随着他的喊声寻看，果然山的正南方向上来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能有数十人，远远望去，为首的是一个年岁并不太大的小伙，中等的个头，头裹红巾，身披蓝黑斗蓬，手握大刀，山贼们口里还不停地叫喊着向车队冲来，一时烟尘四起，喊叫声震天。
张成和仆人们都不知所措，惊慌了起来乱作一团，只见张昌翻身上马，对众人喊道：“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快把马车赶到一起，拿出武器守卫！”说着自己拍马向前，取下弓箭就要冲出。张骞一看大喊道：“昌儿勿射，不要伤及山贼性命！”张昌便收了弓箭，抽出张骞所赠的青龙剑，立马横剑，怒目直视，眼睛死死盯住为首之人，等待山贼前来。张成按张昌所言，把十来辆马车聚在一起，让人们各自拿了武器守卫。张骞把兰氏送到围起的车子上，由几个丫鬟护在中间，然后不慌不忙地上了马，兰氏喊道：“侯爷当心啊！”张骞应了声：“知道了！”便打马来到张昌跟前，他对张昌嘱咐道：
“这些山贼都是贫苦百姓，山贼不硬抢，且勿伤及他们性命！”
“爹爹放心，孩儿谨记在心！”
来的这队人马，正是冀成义。张骞的车队丛广武山经过，山中的喽啰早已看到，并报于冀成义知晓，冀成义站在山上，看着载重的马车和前面华丽的轺车，点点头道：“这一定是个大官，看那马车之上也定的财物可不是小数目，到嘴的肉岂能不吃，不管他是哪家权贵，先抢了再说！”很快他便招集了数十人的马队，藏在山南的涧坳内，见车队停下来休息，便冲杀出来。
山贼们“嗷嗷”地叫着便冲到了近前，见张骞和张昌横马拦截，冀成义将大刀一举，众山贼停止住叫喊，一字排开站立在冀成义身后。冀成义想：“平日里抢劫，只要自己带人马一现身，那些富商豪强就乱作一团不是逃跑就是跪地求饶，今天是怎么了？刚才自己带人杀出之时，车队非但不乱，而且井然有序地聚在一起，还有不少人拿起武器守卫，有一年轻的小伙，虎背熊腰，横刀立马；那四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像是主人，不慌不忙，直到现在手无寸铁，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这让冀成义吃惊不小，所以才止住手下，自己提马向前道：“呔！对面权贵富豪听真，本大王已占山多年，今日要想过这广武山，还请留下买路钱！”
张骞看着冀成义和他身后的队伍，他们衣着不整，服装不一，有的手执兵器，有的手中拿的竟是铁耙、铁锹等农具，看来队伍既没有像样的兵器，又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不是养之有素之兵，都是一群成不了气候的哥们义气之众。他笑了笑道：“多少？”
冀成义一惊，这人怎么这么爽快，便说道：“不义之财，有多少就留多少！”
张骞道：“钱财乃是皇上所赠，您说的不义之财，我这里还真的没有。”
“别给我提皇上小儿，官绅富豪欺压百姓，他可曾管过？当官不耕种却家财万贯，这就是不义之财！”
“这不义之财，今日被你劫去，不还是去不掉这‘不义’二字吗？孰知劫来的钱财更为不义呀！”
“我劫你钱财，非为已用，老弱病残、贫困无助者，皆以送之，助人济贫，把不义之财义用，敢问何来不义乎？”
张骞见这山贼句句珠玑入理，还挺会言词，便道：“你可是冀成义？”
“正是本大王，你为何人？竟敢直呼本大王的名号！”
“你的身事我也了解一二，今天我前往博望封地，路过此山，就留点钱财给你吧！钱财算得了什么，只图日后再相见也好做个熟识。”张骞并没有直接回答冀成义问话，他转身对张成喊道：“张成，你等抬箱铢钱过来！”张成听得侯爷要给山贼钱币，莫名其妙，但侯爷的吩咐又不敢不听，只好随便捡了箱铢钱，和人一起抬了过来，放在冀成义马前的空地上。张骞又道：“打开来看！”张成把箱子打开，只见满满一箱的三铢钱，能有数万。
这时，冀成义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山贼也骑马上前，对冀成义耳语片刻。冀成义道：“官爷真是家财万贯呀，留下这点钱就想过路，为免太薄情了！”见山贼相逼，张昌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用剑指着冀成义道：“呔！狂妄的山贼，你可知面前的官爷是谁？！”见张昌发话，尖猴腮的山贼道：“报上名号，不然抢了钱也不知道是抢谁的！”
张昌向着张骞一挥手对冀成义示意道：“他就是出使西域十三年，北伐屡立奇功、皇上刚刚加封的博望侯爷！”冀成义心中一惊：这是张骞的家眷，这张骞出使西域早已名声大震，归国后又随军北伐，兹与大将军卫青大败右贤王于居延城，被武帝封为博望侯。南阳太守在郡内征调民工在博望城邑修建的府宅，应该就是为他所建。难怪刚才他的车队稳而不乱，自己又不带寸铁竟然对阵。此人久经沙场，今天看来自己……人的名树的影，冀成义心中不免滋生了怯意。看冀成义犹豫不决，尖嘴猴腮上前说道：“大王，还愣着干什么！这车上肯定都是黄金珠宝，够兄弟们享用几辈子的！”见冀成义不答话，他传令道：“弟兄们给我围了！抢——”
这尖嘴猴腮平素多有诡计，上山后取得了大家的信任，很快就成为山寨二当家的，今日替冀成义发话也相当有份量。身后的山贼开始呈月牙形向车队围来，张昌着急了，义父叮嘱自己不要伤及这些人，可是他们真的动手抢东西，怎么是好！情急之中，他看见一群大鸟从头顶飞过，这群鸟儿夜晚要飞入山林之中栖息。他收剑摘弓，从羽囊中抽出两只箭来，在马上扬手拉弓，射向鸟群，刹时有两只大鸟中箭，“扑”“扑”落在山贼的面前，山贼们看得真切，惊呆在原地。冀成义也看到了两只大鸟各中一箭惨死在地，吃惊的同时不禁叫了一声：“好！”心中暗道：“这年轻人好生利害，一次射出两支箭，两箭皆命中飞鸟，真是少有的奇射手，如果他开弓，恐怕我们冲来之时就有数人亡命……”张成一看众山贼皆被吓住，在一旁没有了胆怯之意。山贼要围冲之时，他和仆人抬起铢钱退到张昌马后，现在却蹦了出来，一边给张昌拍手叫好，一边对山贼大声说道：
“我家少爷好箭法！你们谁想用身体试箭，有种的往上冲啊！”他丈着胆子来到冀成义身边，捡起了那两大鸟，他也看出来了，这山贼的战斗力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拿着农具来打劫吧！他拿着箭支，把两只鸟举得高高的，看着冀成义道：“看看这两只鸟，死得多可惜呀！多冤枉啊！可是他们不死，有人就要倒姥姥霉了！”冀成义看了看张成，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张成又道：“有了这俩只大鸟，今晚就可以吃烧烤啦！”冀成义心想：自己上山当贼，这是头一次被人当面侮辱，看来今天遇到侯爷张骞自己是栽了，不管怎样，也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来硬撑面子，撤吧！
冀成义想到了走，于是对张骞在马上抱拳说道：“官爷，今日冀某认栽！请官爷自便吧！”说着他打了声呼哨，拨转马头疾驰而去，身后的人马也都调头随他而去。张骞见冀成义要走，在马上大声道：“冀义士，后会有期——”很快山贼便消失在原来出现的地方了，草地上又荡起一阵尘烟。
山贼跑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张骞欣赏张昌射技的同时，对山贼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情，一个想法慢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张昌吓走了山贼又没有伤到任何人，心里十分的高兴，把箭支上的血迹擦净装入箭囊中，张成兴奋极了，一边夸耀张昌的箭法，一边让人们把车马驶开上路。

夕阳的余辉失去了炫目的光亮，柔和的金色下，大地更显得美健、平和。经历了千里的颠簸，那木制的轺车已显得筋骨松动，吱吱呀呀的随着坎坷的道路，弹唱起一支破旧的歌。虽然如此，赶走山贼的畅快让大家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阳城。这阳城虽说不算大，但却是这方圆二十里最大的集镇，虽然已是傍晚，进城的人流不断，有的挑着五谷，有的推着碳车，有的带着农具，有的牵着牛羊……
城门不大，显得十分拥挤，车队也渐渐慢了下来，张成来到轺车前道：“侯爷，进城的人太多，是否让行人让道？”张骞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袁青道：“这阳城的集市这般热闹，怎么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进城赶集？”
“回侯爷，这阳城每月初六、十六、二十六开一次集市，今天是四月初五，明天开集，所以各地商贩都要在今晚抢个摊位，怕误了明天的买卖，为此他们要连夜进城。”张骞点了点头，对张成道：“不必开道了，这些都是做生意的小贩，我们随他们一起进城。”
当晚张骞等人就住宿在驿馆之中，驿官内南阳太守派来迎接侯爷张骞的引路已在这里等待多日，见侯爷来到，跪地就拜。这引路姓顾名圃，五十来岁，个子较高，身材较瘦，肤色较白，一看就知是个做事十分的老练之人。他原来是南阳郡的司空（郡内主管土木建造的人）主事，现在被太守义纵下派到博望城邑做了侯府的管事。听说侯爷来封地，他便来阳城驿馆迎接。袁青见到了同行，认识后交谈了些话语便准备明日一早回淮阳复命。
这时阳城左尉使解钟急急忙忙前来拜见。这解钟是阳城的城管，管辖着阳城方圆十里八乡的事务，因为广武山上有山贼，为了防备这些山贼，维护地方治安，阳城也增加了防御，有二三百名的常备驻军。他听说侯爷被山贼打劫未成之事，心中不安，一个劲地自责，命人加强了阳城的防卫，还在驿馆外安排了士卫把守。
张骞好不容易送走了解钟，身体实在支持不住了，勉强吃了点饭，便睡下了。兰氏是个有心人，感觉到了丈夫这几日有些异样，多次关心地问张骞是不是生病，张骞总是笑笑说没事，看了丈夫吃晚饭的情形，自己晚上便没敢睡熟。半夜张骞急促的呼吸声把兰氏惊醒，她赶忙起身点亮了油灯，一摸张骞的额头，滚汤炙手，便知丈夫发烧不轻，就叫醒了丫鬟春红，让她打来了冷水，将毛巾沾湿敷在张骞额头之上，又让她去把大家都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