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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节到一百四十七节

作品名称:在一起      作者:醉孤狼      发布时间:2016-12-24 08:03:38      字数:4441

  (135)
  08年2月,音子看着我,她向我读了一首诗。
  她说。
  远方只有孤独,更远的远方,是更远的孤独。  
  (136)
  08年10月,音子突然学了一种舞蹈,她把手臂紧贴着两侧的肋骨升上去,一直升到头顶,然后两只手交插握在一起,柔软扭动后再打开像一只大鸟,不断煽动,她的脚有时并拢,有时轻微前后摆动。学会后的某天夜里她反复地做这个动作,她跳得如此用心,浑然忘我。  
  我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舞动,她闭着眼,像一只轻盈的鸟,又像翩翩的蝴蝶,更像一团火焰。那是向上跳动的火焰,当她最终将手重叠在一起,脚尖着地模仿天鹅,她瞬间破碎成一团焰火,绿的焰火。  
  我看着她,那绿色的火焰,那爱情之火,生命之火,悲伤之火,快乐之火,寂寞之火,温暖之火。她就是如此漂亮然而悲伤地燃烧着。
  那是她第一次跳舞给我看,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  
  (137)
  你黑色的长发,你细细的长发,你悲伤的长发,你柔软的长发,她扎成马尾辫的样子,你被风吹拂时的样子,阳光照在你身上的样子,你安静的样子,你忧郁的样子,你微笑的样子,你橘黄色,青绿色,天蓝色,黄金色,白色的长袖,你的样子,我的小船,我的波浪,我的枯萎百合,我的怒放百合,我为你折断过的藤萝,我的冷漠的蝴蝶,我的伤心的露水,我的沸腾的海洋,我的飞翔的鱼,我的明媚的秋光……音子,我曾叫着你的名字游荡在这里的大街小巷,我将叫你跟我一起走,我将带着你穿过漫长的时间,我将与你闭上双眼,叫你忘记害怕,叫你得到平静,叫你感到幸福。 
  (138)  
  三天后的夜里,音子开始发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音子的病情。
  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泪流满面,不止的颤抖着,那种极度的悲伤可以让人死亡。
  之后的数周里,音子发病频繁,有时甚至无法支撑住自己
  (11)
  时间跳跃,我感到一阵无力感的冲动,从音子离开后,09年冬天的一天,一天的夜里。我叮咛大醉。  
  (139)
  那天夜里,我先是听到窗外的一声鸟叫,“欧”的一声,音色拉长音节短促就好像是猫头鹰的声音,她说过,猫头鹰的叫声会带来灾运,是不好的象征,可是我坐在床头,任窗外的月光洒到自己脸上,心想,来吧来吧,还能有什么更悲伤地呢。
  “去你妈的有种要来就一起来”我站起来打算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走过客厅的镜子,我看到自己蓬头垢面,疯子一样。  
  (140)
  之后的某天夜里,我翻箱倒柜出所有这几年音子留给我的,书面的文字,包括一些她写过的在家的留言条,草稿纸,签名单,我模仿她的笔迹写下一段段给自己的话,这让我很开心,就好像音子在陪我说话在陪我聊天在陪我做爱一样。我整理了好久,又把它们分成四分,用信封装好贴好邮票。我把它们包装好转交给要去英国度蜜月的悦子,告诉她让她别问原因别拆信封,每过一段时间再从英国转发回国内邮递给我。最后,我发信息给所有认识我和音子的人,告诉他们,音子去英国留学,要很久才能回来。 
  (141)
  做完这些,我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很久的觉,睡眠中我不断做梦,一个又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是生活片段,有时候只是某个人某些只言片语,我还梦到了我的幼儿园,我的第一个启蒙老师,梦到我第一次失手打碎一个心爱的玩具默默流泪的样子。醒来之后,我感到莫名的悲伤,眼睛有泪水,喉咙很干涩。  
  (142)  
  音子曾问过我,她说“穆绎,你有过信仰吗”
  我说,没有。
  “那我们信一个什么吧”她盘弄着手指“信什么好呢”
  “基督教?”
  “那是洋人的玩意”
  “佛教?”
  “那也是印度的”
  “道教?”
  “好,就这个”  
  就这样,我们成了两个隐藏模式的道教信仰者,我们跑到句容的茅山逛了两圈,烧了两根香,准备回家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看不出几天没洗澡的老头,卖给我们一个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巴掌大黑黑的鼎。  
  买下那个玩意的原因是,音子听到老头说此鼎可保佑我们的爱情平稳永远在一起。
  “多少钱”我问
  “三百”老头抓抓痒。
  “太贵了,一百”
  老头摆了摆手“心诚则灵”
  音子在旁边拽了拽我的手,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就这么掏钱买下来了。
  后来那个鼎就被音子放在家里的玄关架上。
  那是音子第一次的迷信。  
  (143)
  她说:“穆绎,我们来祈祷吧”
  我看着她,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便跪坐在卧室的毯子上。我为她祈祷,她为我祈祷。我祈祷她能不再头疼,我盼着她能永远不再悲伤,我祈祷疾病不要再折磨她,放过她,我企求世界上一切能听懂我祈祷的力量,那分布广泛无迹可寻的力量,那些神秘善良的力量,那些不分圣贤妖精的力量。我请求他们站出来,帮助我,我不停地祈祷,嘴里念叨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我猛地睁开眼,看到音子,她泪如雨下。
  让我爱,使我爱,给我爱吧,让她快乐,给她温暖,使她不再悲伤吧。让我们手拉手拥抱祈祷吧,让我们在一起吧,永远在一起吧。
  让希望随着第二天的晨阳来临吧,使上帝光明的手出现吧,给我给她给我们所有幸福吧,让寂寞悲伤哀嚎流泪也被夜风吹走吧。  
  她跪坐在毯子上,双眼空洞,泪止不住的流淌,她喃喃细语,双手放在胸前,竟是如此的虔诚。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虔诚的音子。
  那是她最后一次迷信。  
  (144)
  音子说:“穆绎,我们来祈祷吧”
  那是音子和我最后一次的祈祷。她在祈祷中昏迷过去。
  我将她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三天后音子被转往重庆第三医院。我回镇江的时候去公司请了年假在新水街买了一大袋水果后退掉了租房。 
  (145)
  音子说过,哀伤是一种最疼痛地情感,它那么真实,却又难以描述。它比悲伤更加沉痛,比忧伤更加深刻,比绝望更加折磨。它接连着,永恒着,当你若有天明白这种痛苦,你会发现,  
  原来置身于地狱之火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此。  
  她说这话时平静而温婉,音子坐在阳台的椅子里,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她看着我。  
  后来,音子离开后,我为她哀伤,而那种哀伤多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击倒,我默默恢复之后,哀伤再次降临,将我击倒。  
  (146)
  等我再次赶到重庆第三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重庆的夜色是如此诱人,就像一个完全成熟的蜜桃,我站在街头,川流不息的车辆把我吞没。
  我进了病房的时候,她正在熟睡着,我静静地看着她。她长长的头发斜斜地散在棉被外面,被不算强烈的灯光照射下,我看到她可以被称为褐色的发泽。轻柔的,柔软的,温暖的。  
  她的脸变的更加消瘦,不再具有以前那种美丽的弧线,却让人更加怜惜。她的脸颊及鼻梁变得稍许暗淡,但我得说不管她变成如何,她仍然是我心目中那只最美丽妖娆的小狐狸。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跳动着。应该正在作梦吧?她梦到什麽呢?是我么?还是别的什么?  
  “音子,音子,音子”我把手伸进她的被单,握住她的手。我试图感受她的温度,可是她的手冰冷,我摸到她手上针管,顺着输液的塑料软管,我也摸到它的冰冷。
  音子,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那你就好起来吧。
  让我再抱你,吻你,轻揉你的头发,让我贴着你,和你靠在一起。  
  音子有时清醒,有时不清醒,她有时能认出我,知道我是她的穆绎,她蜷缩着,诉说着那些她昏迷时梦到的一切,那些故事,她对过去的追忆,她的那缕绿色的火焰,这是最后的奇迹,最后的上帝之光,我抱着她把她环在怀里面对窗外的阳光,真不错,挺好的,最后的垂死挣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我看见他们问她话,给她吃药,打针,帮助她,安排她的日常活动,想让她正常,想挽救她,最终,他们无法挽救她。  
  音子在那里有三个状态,第一个是昏睡,醒来后有时正常,能和我说说话,有时却只能坐在午后的阳光下沉默,音子说过,她沉默时,是因为脑海中汹涌着幻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都在颤抖,她看到另一个世界,那是只有疼痛,悲伤和回忆的世界。  
  “梦中我总是看到你”音子曾这样说。她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依偎着我。我背靠着医院惨白的墙,看到窗外冷的光照进来。  
  “我能在幻觉中看到你,可你是站在人群中,我呼唤着你你听不到”
  “有时我是那团绿色的火焰,我能嗅到自己燃烧的焦灼味。”  
  “有时我甚至不想醒来,穆绎,在梦里我能和你在一起”她激动着握紧我的手,“有时我不能分清现实和梦”“有时候我就在想,你如果也能梦到我的梦,该多好。”  
  清醒时,我与她说这话,我和她说一些等她好了以后准备去做的事,我和她约定好去那些了无人烟的地方生活,去那些寂寞也杀不死的地方旅行。我不断地说着,说一些充满希望的话给她听,她则看着我点头,脸上偶尔出现黄昏时脆弱的微光。我总是充满希望的和她说着话,并任由颓废冲刷自己,清醒时的音子越来越少,她开始大片大片的时间睡眠,醒来后就是坐在椅子里,她的发呆有时流着泪。眼泪从眼角滑落,悲伤无比,我用手擦着擦着却泪流不止。我知道,那幻境一定是那么的,让她疼。  
  偶尔好些的时候,我接她出院,到我租住的那里。
  她喜欢我窗前的那一棵树,一颗黄葛树,树生命蓬勃枝叶茂盛,她专注地向上看着树,对我说:"它是多么美好啊。"
  “你会好起来的”
  “穆绎”
  “嗯”
  “如果我是它,也很好呢”
  “如果你是它,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做在这里筑窝的候鸟”
  “为什么呢”
  “这样你就可以告诉我外面的世界,看到你所看到的”
  "好,那我就是候鸟""为我读书吧,读言情小说读爱情诗歌。"于是我为她读。
  看到她在我的阅读声中睡去,真是一件赏心乐事。
  我与她一起玩纸牌,下跳棋,还用棋子做游戏。
  她只能玩这些不耗费体力,只需很少智力的游戏。
  有时,她玩着,忽然沉睡过去。 
  (147)  
  醒来后,她又陷入了悒郁,我看着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手心,血渗出来,就这样,也无法让她解脱,我看到她坐在那里,昏昏沉沉,时而扭动,时而沉寂,时而低沉呓语,好像有什么怪兽正从她的内心嘶咬着她,我渐渐瘫软,看着她,绝望包裹环绕着自己。
  我叫她亲爱的,她叫我最亲爱的,我再叫她最亲爱的,她再叫我亲爱的,就这样,我们彼此叫着,有时声音高,有时声音低,有时拖长声音,有时又缩短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一连叫了很久,起初是笑闹着叫着玩,叫到后来,眼泪开始止不住。
  我们拉手时,是五指交叉地拉在一起,五指还相互钩住,往往是拉手拉得我们很疼,但她却依然这样拉着,仿佛用着自己活着时所有的力量。  
  我能和她聊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于是每次她的清醒就变得更加重要,我答应音子,要成为一个言情小说家,把我们的故事写成言情小说,从我们相遇写起,从我们的第一句写起。  
  “那你一定要早点好,不然写到你的病就没法写下去怎么办”
  “穆绎”
  “嗯,你要乖乖的,想说什么你说吧”
  “你知道吗”
  “那个世界里也有你”
  “是那个梦的世界吗”
  “是啊”
  “那,那个世界里我们也是在一起的吗”
  “是啊”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音子说过的话。
  最后一次感受到她独特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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