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好孩子

　　萧阳老师的到来，使拉拉对于语文课有了全新的认识。拉拉觉得很惊奇，原来语文课还可以这样上，原来语文课并非只是听写生字，并非只是近反义词的记忆，也不仅仅是背诵几篇课文；更不是没有抄写完古文原文和译文就被老师罚站一节课，语文课是如此的有意思，中国的语言是如此生动活泼。拉拉很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地退学。
　　从此以后，拉拉每天最盼望的就是语文课。
　　萧阳老师上课很特别，第一节让全班学生用三句话介绍自己，第二节课他没有按着原来语文老师的进度按顺序教学，他的教学让拉拉感到既新奇，也感到震撼，更是盼望。
　　上课了，萧阳老师来到教室。
　　“起立！”全班起立。
　　萧阳老师环视一周教室，好像把每个同学都看到了，好像和每个同学都进行了一次眼光的交流。拉拉觉得萧阳老师觉得看到自己了，因为拉拉感觉到萧阳老师的眼光在自己的脸上停顿了一下。拉拉不由自主站的更直了，她希望萧阳老师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拉拉也希望自己能给萧阳老师一个好印象。
　　石楠和拉拉的感觉一样，石楠也把脖子伸得很长，她也希望萧阳老师能看到自己。
　　两人微微互相向对方斜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笑笑。
　　萧阳老师情绪很高，脸蛋红扑扑的，好像课前运动了，头上的热气还在微微冒着。
　　
　　“好孩子，请坐。”萧阳老师用了这么一个词语来称呼大家，而且还用了一个“请”。
　　拉拉马上就想哭，虽然萧阳老师的“好孩子”是对所有全班所有同学的称呼，但是自己就是这个班级的一个，好孩子自然包括自己。拉拉真的想哭，因为从上学以来，拉拉从来都是调皮捣蛋之列的，好孩子从来都轮不上给拉拉，而今天，萧阳老师却称呼自己是好孩子。
　　班里和拉拉相同感受的同学不止一个，就算红撒一份子的静怡也觉得感动。静怡虽然学习成绩优秀，但是家庭贫寒，这个讲究颜值和服饰的社会，让静怡永远有一种自卑。在同学眼中，静怡只是一个学习成优秀的同学，在老师眼中，静怡只是一个乖顺的女生，仅此而已。而今天在萧阳老师眼中，静怡是个好孩子。
　　班里那些学习成绩优秀的同学其实心里也很感动。学习成绩优秀，使他们成了家长老师眼中的希望，他们在家里说一不二，在学校备受重视，家长称呼他们为宝贝，老师称呼他们为优生，但是作为一个孩子，他们最想的是做一个好孩子，一个自然状态的好孩子，他们不希望自己双肩背负过多人的希冀。
　　有十秒钟的安静，然后大家共同对着萧阳老师说：“谢谢。”
　　拉拉觉得今天天气特别好，空气特别清新。
　　再下来，萧阳老师又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好孩子们，我们今天商量一下，我们来学习哪一课？”
　　大家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拉拉觉得自己耳朵可能上火发言出了问题，伸手拽拽耳朵。
　　听到萧阳老师继续说：“好孩子们，我刚才问大家，你们希望这节课我们学习哪一课?”
　　拉拉这才相信自己耳朵没有问题，萧阳老师的确是这样问大家的。在拉拉的学习生涯中，从来没有老师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方式来上课，老师永远是课堂的主宰，是学习的领导者，所有的老师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按部就班一课接着一课上；而且每一课的教法都一样，无非是预习、上课、作业。而今天萧阳老师却征询大家意见。
　　等大家和拉拉一样明白过来后，马上你一言我一句发表自己的看法，教室里热气腾腾，就像一锅水烧开了。
　　突然，教室里一下子静下来，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拉拉觉得奇怪，不知道怎么了。
　　石楠用手悄悄戳了一下拉拉的大腿，小声说：“窗外、老班。”
　　拉拉马上收住脸上正在开放的笑容，坐端，低下头。
　　其他同学也和拉拉一样，正襟危坐。
　　教室里一下子这么静，使萧阳老师感觉很奇怪，他看着大家，不知所措。
　　微微斜眼，透过教室窗子玻璃，拉拉看到有个人影。那是老班的身影，对于这个身影，拉拉太熟悉了。刚来实验中学不久，拉拉就发现了这个身影，大家给这个身影起名为“窗外观音”。观音会在适当时候念紧箍咒，孙悟空即使有七十二变也会疼痛难忍。
　　萧阳老师还不知道原因，他来到一位同学跟前，弯腰询问：“大家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那同学“吭吭哧哧”脸都憋红了，就是说不出话。
　　萧阳老师再看看大家，觉得大家好像都在偷偷看着窗外，萧阳顺着大家的眼光，萧阳老师看到了窗外的身影。
　　萧阳老师明白了，大家是怕老班。
　　萧阳老师走上讲台，伸出右手随声说道：“好孩子们，你们就如秋天的天气，看起来天高气爽，但一会儿就又秋风萧瑟了。”
　　“同学们，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很负责任很负责任的好班主任，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班主任也是这样，她永远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她也在窗外这样观察我们，她在窗外默默观察我的身影是我一生记忆中最温馨的影子，我为你们也这样的班主任而高兴，请我们为这温馨的身影鼓掌。”
　　“哗”大家鼓起掌来。
　　拉拉也使劲鼓起掌来，但拉拉是给萧阳老师鼓掌。拉拉觉得萧阳老师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快乐的能量，这种能量能把一切猥琐的做法和想法消融。
　　最后大家选择学习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萧阳老师没有让大家预习，老师让大家随便朗读，想怎么读就怎么读。
　　这下热闹了。
　　大家都按着自己的理解来朗读。
　　萧阳老师拿着书，在讲台上走来走去也在读，读的很投入。
　　拉拉本来喜欢读文学书籍，理解这首诗对拉拉来说不是问题。加之萧阳老师的独特教法，拉拉很快就进入到诗境里了……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拉拉包含着感情朗读着，朗读着。不知怎么搞的，明明拉拉朗读的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但是拉拉心中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好像是拉麦加，又好像是妈妈。当年拉麦加临走时，捧着拉拉的小脸蛋，郑重其事把妈妈托付给六岁的拉拉，从此以后拉拉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再后来成了叛逆的学生，和老师对着干，和妈妈对着干，和同学打架，拉拉得靠自己去强大自己。当拉拉读到“在康河的柔波里，我愿做一条水草”时，拉拉停止不读了。
　　石楠觉得奇怪，拉拉读的那么起劲动情，石楠都被她吸引了，可是怎么就停止了。
　　拉拉读不下去了。
　　拉拉眼眶湿润了。
　　拉拉趴在桌子上，竟然哭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石楠不知道拉拉怎么了，摇着拉拉，小声问：“哥们，怎么了，今天上学路上碰到煞星了？”
　　拉拉摇摇头，鼻子尖是粉红的，眼睛也是红的。
　　“那怎么了吗?好好的哭什么?”石楠觉得更奇怪了，哎拉拉怎么说哭就哭呢。
　　拉拉抬起头，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字：拉麦加。
　　“拉麦加，拉麦加是什么东西?”石楠不知道拉麦加是人还是物。
　　“拉麦加是个狼心狗肺。”拉拉又在本子上写到。
　　石楠眼睛萌萌的，还是不知道拉麦加是什么东西，但是她觉得拉麦加应该是拉拉的仇敌。
　　当拉拉读到“在康河的柔波里”一句时，她突然想起了拉麦加，想起了自己和妈妈在暴风雨的晚上互相抱着，妈妈把头埋在拉拉小小的胸怀，头发一颤一颤痛哭的情景。
　　拉拉的表现引起了萧阳老师的注意，老师以为拉拉病了，来到拉拉身边。
　　拉拉很不好意思，由于刚刚哭过，声音嗡嗡的。
　　大家也很奇怪，从来都很强硬的拉拉竟然还会哭，有同学奇怪拉拉还会流眼泪。
　　“老师，对不起，我没事。”
　　没事好好的为什么哭呢？萧阳老师你觉得很奇怪，心想小女生的心就是怪，好好的就哭，自己的女朋友也是这样。
　　大家自由自在的朗读了十几分钟，老师什么都没有讲，但是同学们好像都已经明白了。
　　诗歌里所表达的爱恋、希冀好像都是同学们所经历过的。十五六岁的男生女生正处于花开季节，他们对生活对爱情虽然很懵懂，但是自然规律使然，这些花开季节的少男少女怎么能不憧憬美好的感情呢？诗歌里的感情在各个同学的心里所投下的涟漪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各自不同。
　　然后萧阳老师要求大家朗读任何文章时都要思考两个问题，那就是写什么以及怎么写。
　　萧阳老师解释说：“写什么，是我们读每一篇文章都要搞清楚的，是最基本的，而怎么写是作者在教我们如何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语文就是这样，希望大家怀着一颗平常心去体会我们所接触的每一篇文字，就像你们周末在家想吃什么及怎么做一样简单”
　　一切在萧阳老师所讲的课中显得很简单，很平常，但是拉拉觉得学得很愉快，收获很大。
　　接着萧阳老师又要求大家要多读书，而且多读纸质的书，他认为纸质的书有质感，更能够营造一种阅读的氛围。
　　拉拉觉得萧阳老师的语文课很简单很平常，没有优秀老师公开课时所用的什么课件或者什么导学案，内容很简单，就是自己自由读，然后思考几个问题，再发掘一下自己的感受然后用语言表述出来。萧阳老师的语文课安排很简单，但是同学们一堂课里动的很多想的很多，而且很多都是与生活有关系的。拉拉觉得语文学习其实就是对生活的再次理解和感悟。
　　要下课了，萧阳老师留的作业更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惊讶的，是同学们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的，作业是：
　　1自己给自己编写一套时间三十分钟的试卷，内容包括字、词、句、文化常识的积累和理解。
　　2仿照所学过的现代诗自己写一首诗，不许做作，怎么想就怎么写，下个星期一语文课就是诗歌朗诵会。
　　大家欢呼！觉得语文课太爽了，萧阳老师太可爱了。
　　有些女生悄悄说想把初吻献给如此可爱的萧阳老师。
　　男生朗声郎气说想邀请萧阳老师踢一场足球，最好是萧阳老师能作为一个球员和他们一起踢一场。
　　对于女生的要求，萧阳老师认真地说：“那不行，你们的初吻得留给你们将来的爱人，我的初吻已经给我女朋友了。”
　　“哇，老师，你怎么就这么早就有了女朋友了，也太早恋了吧。”
　　“可惜啊可惜。”
　　“为什么说我可惜？我那有沉鱼落雁的女朋友听见你们这样说，会生气成沉鱼落雁的。”
　　“哈哈哈，老师，你就直接说你女朋友花容月貌得了，何必那么饶舌。”
　　“萧阳老师有了女朋友，真是可惜，说你可惜是因为你这么一朵鲜花被囚禁了，不能再享受春天的灿烂了。”大家欢笑起来。
　　在萧阳老师面前，拉拉是放松的，大家也是放松的。
　　在萧阳老师面前同学们是畅所欲言的，是平等的，是有选择权利的。
　　在萧阳老师的语文课上，拉拉觉得自己是学习的主人，是学习的体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