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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不做你的情人      作者:文简      发布时间:2016-12-22 14:19:17      字数:4452

  墨涵和池额神父开车跑了一大圈,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甄美丽的踪影。他们最后来到了科恩的办公室,在门口被一个年轻的本地男人拦住了:“请问你们找谁?”
  墨涵说:“我们找科恩先生,他在吗?”
  那个男人一耸肩:“抱歉,他一早就出去了,不在办公室。”
  “那您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我们找他有急事。”听说科恩不在,墨涵很失望。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的行踪从来不告诉任何人。”
  找不到科恩等在这儿毫无意义,墨涵和神父无奈的离开了月光夜总会。墨涵心里更加着急,为甄美丽捏着一把汗。
  
  其实此刻科恩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得满满的。
  科恩清楚王春瑞胳膊上烫出的几个字,明明白白告诉了大家他和甄美丽的关系。他的死讯一旦被甄美丽的朋友们知道,他们一定发疯似的找她,也会向自己打听她的下落。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此时的情绪不适合处理这件事,想等心情平静一下,再带甄美丽到教会医院看王春瑞的尸体。
  王春瑞的做法太出乎意料,是他没想到的。他认为女人就像身上的衣服,想脱就脱想扔就扔,没有多重要。一个堂堂的男人为一个女人自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觉得这样做太没有道理。这个中国男人真是个十足的傻瓜,愚蠢的东西!
  他的心不平静的原因,是怕因此失去了甄美丽。
  虽然女人不重要,但他还是从心里喜欢甄美丽。这个东方小女人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吸引力,和她在一起的感觉非常奇特。他想把王春瑞逼回大陆,就是怕甄美丽离开自己。
  他能感觉到她很爱姓王的中国男人,如果知道是自己逼死了他,她一定会发疯,也许宁死也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住她,他心里对自己的做法有些后悔了。
  
  墨涵没找到甄美丽,神情黯然的跟着神父来到了天主教堂。穿过挂着耶稣十字架的大厅,神父把她带进了二楼的书房。
  神父为她沏了一杯龙井,长长的茶叶漂浮在玻璃杯里。他把茶杯递给她,亲切的说:“林小姐,先别着急,喝杯茶休息一下静静心。”
  墨涵感激的致谢:“谢谢神父。我实在想不出来甄美丽能在哪儿……神父,她会不会也遭到了不测……”这句话说完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非常害怕这个假设是真的。
  听到这话神父安慰她说:“应该不会,现在并没有坏消息传来。甄小姐的去向,科恩先生一定知道。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耐心的等待……可怜的孩子,上帝会保佑她的。”
  怕墨涵等得心急,神父打开了录放机,一阵悠远古朴的古琴声顷刻间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墨涵一阵惊喜,她听出来了是《高山流水》,这是她最喜爱的一首古琴曲。
  中国茶古琴曲,还有小书架上摆着的唐诗三百首和宋词精选……墨涵觉得眼前的神父不像一个韩国老人,倒像一个中国的文人儒士。
  承载着浓浓乡情的中国古典音乐,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一瞬间,墨涵在心里把神父当成了知音。
  
  池额神父虽是韩国人但有中国血统,很多人以为他是中国人。他的祖母是北京人,曾就读于北大,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才女。自幼受到祖母的影响,他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八十年代初期,他在北京生活了五年。他深深地爱上了中国,尤其喜欢中国美食中国茶中国古诗词和古琴。
  他和北京的朋友学会了包饺子,每个星期都会自己动手包一次。他喜欢包饺子的过程,觉得很多人围在一起做吃的,让人感觉很温暖。
  中国茶里边他最喜欢铁观音龙井和碧螺春。他觉得铁观音有花蕊的清香,闻一闻都会心清气爽。龙井有一股竹叶的香味,悠远而清新。而碧螺春则有青草的淡雅绵软,喝一口无比甘甜。
  他从小就喜欢唐诗宋词,常常感叹于它们的深奥和精美。他能熟练的背诵其中的很多首,也能背出诗经中的著名诗句。他也喜欢中国的毛笔字,尤其喜爱浪漫流畅的行草。
  他对古琴的喜爱简直到了狂热的程度。悠远古朴淳厚深沉的琴声,常常使他进入忘我的境地。这种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天籁之音,让他如醉如痴,心陷其中。他说听古琴曲不是用耳朵,要用心来听。
  他善良正直仁义宽厚,用自己博爱的心帮助过很多需要帮助的人,其中也有中国人。在岛上只要一提起他,人们都会赞不绝口,对他满怀尊重和崇敬。
  他和杨文杰是挚友,经常在一块谈天说地,品茶吟诗下围棋。杨文杰回国前专程到教堂去找他,请他在必要的时候,帮助墨涵和甄美丽。神父是可以信赖的朋友,杨文杰把两个老乡托付给他很放心。
  
  一曲终了,神父关上了录放机。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心情欣赏音乐,一颗心始终悬在那里。他和墨涵默默的喝着茶,俩人都没说话,但都心急如焚。他们在心里对甄美丽的去向做各种猜测,最后的落点仍然是在科恩那里。只有找到了科恩,才能知道她的确切下落。
  看见外面已经有了淡淡的暮色,墨涵起身告辞:“神父,我先回餐厅,不管我们谁先得到了甄美丽的消息,都给对方打个电话好不好?”
  神父点点头:“好的,你先回去吧,有了消息我们互相通报一下。”
  
  天黑以后,忽然下起瓢泼大雨。科恩的车开得很快,把路上的水溅起一片片水花。甄美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睛看着车窗外的雨幕发呆。
  她在宾馆里昏昏沉沉的躺了一整天,什么事也没做。生怕有什么地方让科恩不满意,找到借口阻止她去见王春瑞。
  这一天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几乎是一分钟一分钟数着过来的。好容易挨到了天黑,接到了科恩打来的电话,说是送她去见她的未婚夫。
  她.的心跳得很慌乱,越要见到他越不能平静。她知道自己不会在世上太久,因为死的念头每时每刻都萦绕在心头。如果在活着的时候能见他一面,死后一定能闭上眼睛。她想到这些心里一阵难过,脸上流满泪水。
  
  透过雨雾,她看见科恩把车停在了教会医院的门前,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她怯生生地问:“科恩,我们不是去见……去见王春瑞吗?你为什么到医院来?”
  科恩看着她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丽丽,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王先生他已经……他已经死了。是失足落水的,尸体就停在这里的太平间。”
  甄美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好一会没说话。她瞪着眼睛看着科恩,半天才说:“你说什么?王春瑞死了……怎么会呢?他不是昨天才到这里吗?你撒谎!你骗我!”
  科恩近乎温柔的说:“丽丽,别这样。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进去看看吧。”
  甄美丽推开车门跳下车,撒腿就往大门里面跑。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科恩在撒谎,死的人一定不是王春瑞,王春瑞绝不会死的。科恩跟在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轻声说:“丽丽,慢一点别摔倒了。”
  甄美丽被科恩拉着,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一楼右边走廊的尽头,站在太平间的门前。一位老年男医生问道:“这位就是甄美丽小姐吗?”
  科恩点点头,那位医生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甄美丽一眼,打开了太平间的门。因为王春瑞胳膊上的字,甄美丽一天之间成了名人,她被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人们对她的行为做出各种猜测,对她的生活进行了五花八门的评价。
  
  空荡荡的太平间,一切都笼罩在惨白色的灯光里。地中间的停尸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他赤裸的身体被一块白布盖住,只有几缕黑发露了出来。
  甄美丽以冲刺的速度跑到尸体旁边,一把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白布下面的人,立刻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那个熟悉的面容和那双半睁的眼睛,就是她心里梦牵魂绕的那个人……她的未婚夫王春瑞啊!
  她慢慢低下身去,拨开挡在他眼睛上的一缕头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她轻轻地吻着他冰冷的唇,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
  科恩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丽丽,别太难过了……”
  听到科恩的声音,甄美丽慢慢放下王春瑞,回过身来怒视着他:“是你把他害死的,对不对?是你让人把他推下河的,对不对?”她边说边抓住了科恩的衣服,眼睛里射出刀子一样的目光:“你是杀死他的凶手!你这个恶棍,我今天和你拼了!”
  王春瑞的尸体把她心中的怒火完全点燃了,她压抑了很久的仇恨终于毫无克制的爆发了。她再也不顾及什么名声和生死,用尽全身力气,打了科恩两个耳光。
  长期以来甄美丽对科恩都是逆来顺受,从未有过半点反抗。科恩没想到这样娇小的女人,会有这么强烈的爆发力。
  她的神态就像一只绝望的困兽,目光像一把把带血的刀子。他被她从心底喷发出来的仇恨震慑住了,不但没还手,还有些卑微的说:“丽丽,你别太冲动好不好?王不是我害死的,是你害死的……你看看他的胳膊上烫的字就知道了。”科恩说着话用手把王春瑞烫着字的胳膊拉到甄美丽的眼前。
  甄美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六个字,心就像被戳了六个窟窿。他死前竟然这样恨自己,真的是自己害死了他!科恩,科恩,都是科恩这个混蛋,把自己最见不得人最龌龊的一面展示给他,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经受不住这样致命的打击,才会选择轻生……
  科恩伸出双臂抱住了她:“丽丽,我们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难过也没什么用……”
  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歇斯底里般的大叫着:“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要杀了你!”她抓住了科恩的一只手,放进嘴里用力撕咬着。她要把他咬出血,把他那颗狠毒的心咬碎!
  科恩疼的跳了起来,从她嘴里拽出手来,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贱货,不识好歹!”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墨涵接到了池额神父的电话,说是科恩和甄美丽已经在医院太平间里。她急忙冒雨发动了汽车,快速向教会医院驶去。
  她在医院大门前停下汽车,看见神父已经等在那里。他们打过招呼就急匆匆的走向太平间,还没到门口就听见甄美丽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推开太平间的门,墨涵看见甄美丽躺在那张铺着白布的停尸床上,把王春瑞的尸体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墨涵和神父悄悄地走到床前,墨涵哭着喊了一声:“丽丽……丽丽……”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孩。
  王春瑞的脸色白得瘆人,一双眼睛半睁着。甄美丽用手为他阖上,可是手一拿开又睁开了,依然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甄美丽哭着说:“春瑞,你说你恨我,我不相信……你要是真恨我,就不会走这条路了……你不肯闭上眼睛,是舍不得我吗?可是你的瞳孔已经扩散了,你用什么来看我……我的心都为你疼碎了,你看见了吗……你为什么要走绝路,你怎么这么傻呀……”
  墨涵和神父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块上前把甄美丽抱起来,放到床前的椅子上。墨涵把她抱在怀里:“丽丽,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别把自己的身体哭坏了……我想王春瑞也不愿意看到你太难过,他会心疼的……”
  神父慈爱地说:“甄小姐,别太伤心了……我们每个人都会到天堂去的,王先生先走了一步。他一定希望你快乐,不希望你这么伤心难过。孩子,上帝与我们同在,他会保佑你的。”
  甄美丽哭诉着:“他刚刚来这里一天,心里一定痛苦到了极点……他满怀希望万里迢迢的来看我,却没见上一面,所以他死不瞑目啊……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的软弱害死了他……该死的是我!我怎么不早点死了……”她捶胸顿足的哭着说着,用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的心已被悔恨和痛苦撕碎了,她的灵魂依附在昔日爱人的身体上。此刻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和王春瑞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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