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击匈奴 立奇功 张骞封侯 （2）

中军帐中，卫青一直没合眼。每当帅军征讨匈奴，职责的重荷与使命感让他彻夜难眠，夜静之时，他便想到武帝的重托，想到众将士的安危，责任感使他感到一定要打好这一仗。他站起身，走出营帐，帐口守夜的士兵向他施礼，他没有理会，沿着帐口径自走着，夜朦胧凝重，只能看清近处交错的营帐，每个营帐前都有两名持戈的士卒站立守夜。卫青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营帐里射出几缕微弱的光，他便向这个营帐走去。
这应该是张骞的营帐，张骞怎么也没有睡？卫青想着来到了帐口，帐口竟没有士卒把守，卫青便挑帐帘进了营帐。张骞正手拿帛书在灯下仔细看着，忽觉有人进帐，便猛地抬头，手下意识地握住了佩剑，见是大将军，立刻起身上前施礼并说道：
“不知大将军前来，未能迎接，望大将军恕罪！”
“张校尉何罪之有！是我冒昧前来，打扰了校尉，还望校尉谅解才是。”
“大将军太客气了！”
“久闻张校尉才华横溢，读书颇丰，今行军之中也不忘学识，真令人钦佩！”
“大将军言过了，一则帛书《论积贮术》是太史令司马兄赠送，与匈奴大战在即，今晚无眠，特拿出回味一番，不想却让大将军撞见。”
“帐外守卫哪里去了？”
“我无睡意，不需要卫士值班，就打发他们去睡了。”卫青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张骞问道：“大将军怎么也没有休息？”卫青道：“睡不着啊，承蒙皇恩，帅三军征伐匈奴，自知责重千钧，而今我军十万铁骑，是皇上十几年来一点一滴心血的凝聚，交与我手，实在是寝食难安呀！只有大败匈奴，不负皇上之重托，才能使我心稍安！”张骞道：“从现在起匈奴人也要尝一尝我大汉铁骑的利害了，大将军智勇双全，一定能克敌制胜！”说着两人走出了营帐，帐外渐渐刮起了风，中军帐前矗立的大旗随风摆动起来，两人沿着卫青来的路向中军帐走着。
“张校尉自西域归来，一直从军北伐，熟识匈奴地理，知晓草原水草，使我大军能随时得到补给，得到休息充实了战斗力，为我军征战匈奴立下显赫的功绩，今天又出智谋奇袭居延城，真可谓智勇无双，国家之干才呀！”
“大将军夸奖了！今日之谋正是您的谋略，属下只是带劳您思虑罢了，大将军一向用兵如神，入匈奴征战从未失利过，您的才能天下无人与之匹敌！”
“那不过是侥幸取胜，要扫除匈奴祸患，彻底击败单于，还有待时日！”
“皇上自元光二年（前133年）‘马邑之谋’与匈奴开战，十年来不屈不挠，虽屡经挫折，但意志坚定，相信用不了多久，定能荡平匈奴，铲除祸乱。”
“是啊，皇上是铁了心要扫除匈奴蛮夷，做为臣子更应为君分忧，马首是膽。”
“为君分忧，我等义不容辞！”
… …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军帐前，卫青忽然问：“张校尉，现在是什么时刻？”张骞看了看天上已越来越暗淡的大半弦月说：“禀大将军，今天是初九，弦月自东南天际出，午夜便会落于西南，现在月已偏西，月光渐暗，说明离子时不远了，按预定计划，应该为三军准备战饭的时候了。”
“传令官！”卫青喊道。
“到！”传令官早已悄悄跟在二人身旁，听到卫青喊，立刻上前领命。“传令各营，埋锅做饭，大军要在一更天开拔！”
传令官下去传令，不一会儿，各营便喧闹起来，一堆堆灶火在山丘上燃起，炊事班开始忙碌，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士卒也已醒来，打点行装，忙着擦刀擦枪……
暗淡的月色束不住忙碌的兵影，经过半个时辰的准备，大军已收拾完毕，整装待发。弦月已经隐退西南天宇，黑色的幔帐吞噬了一切。汉军就在这茫茫黑夜之中悄无声息地出发了，只留下杨仆的一个营士卒，在这里驻守天明，以备迷惑敌军。
大军犹如一只黑莽在大地上蠕动着，卫青让张骞与自己并肩行于队首。天色蒙蒙亮时，黑夜的雾帐也慢慢地消散着，卫青不时地抬头看着天空，东边的启明星越来越亮了。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大军应该摸黑走了二三百里，一定要在天亮绕过对岸匈奴的军队，他有点着急了。忽然张骞道：
“大将军，河！”
果真，蒙蒙中一条宽数十米的浅滩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卫青勒住马问：“张校尉，是乌多尔河的下游吗？”
“回将军，正是！”
“三军怎样过河？”
“禀将军，现在是春季，是大河的枯水期，这里又是大河的下游，只有浅滩，没有深水，我大军又都是骑兵，可直接过河！”说着张骞拍马下了河堤。
等到大军都已过河，天色已经渐亮，东方已见鱼肚白色，前方的路依稀可见，能看清了前方士兵的身影了。卫青命令：趁天还未大亮，三军改向北急行。
鱼肚的白色染亮全部天际，东方升起一抹火红，渐渐的火红渲染了半边的天空，一轮红日开始露出脸膛。卫青统三军在草原上疾驰着，空旷清幽的大草原上，大军越过了一道道山陵，前面又迎来了一道道丘冈，所到之处一直没有匈奴人的影子。
太阳已经升起到东南天宇，和煦的阳光撒遍整个草原，绿色茫茫有点刺眼，经过几个时晨的急行军，卫青身体发热，渐渐的已有汗意，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就放慢了速度，大军也跟着随之慢了下来。他问张骞道：“张校尉，我军已入草原多时，怎么看不到匈奴人的影子？”张骞答道：“大将军，匈奴人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每遇战事，牧民都要向北迀徙，向首领腹地聚集，现在我军北伐，牧民们一定是接到了右贤王的命令，正在向居延城附近集结，以防止我军虏掠。”
“噢，张校尉，我军已行多时，绕开了敌军的主力，而且又没有被敌军察觉，应该停下来休整片刻。”
“大将军，你看前面有一道山岭，山岭的背面应该就是一片凹地，那里四周高，中间低，背风向阳，是匈奴人生活的好场所，我们赶到那里休息，大军隐遁其中还不易被发觉。”
“很好，探马！”
“在！”
“向前方打探！”
“喏！”两匹探马向前飞驰而去。大军跟随其后继续前行，过了好一会，只见一匹探马飞快折回，来在卫青身前道：“大将军，前面凹岭之间有数十匈奴牧民，他们好像正在准备搬迀。”张骞急忙道：“大将军，这批牧民恐怕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迁徙的时间，不能放走一人，否则会暴露我大军的行踪。”卫青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将军李沮道：“强驽将军，你立刻带一支人马，前去追截，如有反抗立即斩杀，勿使一人逃脱！”
“得令！”李沮回身向后手一挥，大喊一声：“轻骑营，随我来！”自己跃马第一个向前冲去，身后的一支人马应声紧随。

且说在山坳的匈奴牧民，他们昨天傍晚已经接到右贤王的命令，要他们向居延城迁移，可是头人有匹心爱的宝马晚上要下马驹，耽误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吃过饭后，牧民们这才收拾帐蓬和用具等物品，集合起羊、马。就要走了，负责哨卫的牧民也撤回家中，准备和家人一起北迁。正在这时，后面的山梁上，一支骑兵突然出现，一字排开，立于山梁之上，可是搬迁忙碌的牧民却丝毫没有发觉。只见李沮向两边的骑兵各打了一下手势，两边的士卒便心领神会，放马向下呈包围队形向匈奴牧民冲了过去。
“汉军来了！”
忽然有一个牧民发现了已经冲下来的部队，惊恐万状大声喊叫。牧民们立刻乱作一团，看着汉军逼近，一时间忘记了奔逃，或是汉军已经来的太近了，逃跑只是无用的挣扎。他们老的护着小的，母亲护着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向前一跃，翻身上了一匹雪亮的白马，拍马提僵向北面的山梁驶去。他正是头人的儿子乌耶尔哥，那匹马正是昨夜下了马驹的宝马，这马真的是一匹好马，一会工夫就将包抄过来的汉军两翼甩在了后面。
强驽将军李沮一看，有人要跑，只见他在自己的马后连击三鞭，手牵马僵在马背上几乎站立起来，两条腿紧紧夹着战马的两胁，口中还不停地吆喝着：“驾！驾！”这匹战马被主人如此驱赶，四蹄撒开，向前飞一般腾跃，两匹马一前一后向对面的山梁冲去。那匹白马虽然是宝马，但是昨晚下过马驹，跑了一段路之后，显然有些体力不支，尽管主人不顾一切地驱赶，马儿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当白马冲上山梁时，李沮也追到了山梁下，眼看白马就要翻过山梁，只见李沮不慌不忙从身上取下弓，抽出一只利箭，在飞驰的马上站直了身子，拉满了弓弦，只见一道银光掠过，山梁上的人滚落马下。冲上山梁的白马没有了主人的驱使，立刻停止了奔跑，呆立地站在山梁上，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地上身中箭羽，痛苦挣扎的主人。
等李沮冲上山梁，乌耶尔哥已经气绝身亡。李沮翻身下马，从死者身上拔出箭羽，用死者的衣襟擦静血渍后装入回随身佩戴的箭筒中，然后牵起白马的僵绳，欣赏了一下，对后面跟随上来的士卒说道：“把马和尸首都带回去！”自己骑上战马，下了山梁。那头人远远就看到了李沮射死自己儿子的一幕，正在已经装好行囊的马车前痛哭失声，见李沮回来，冲着李沮上前道：“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儿子！你们还我的儿子！他不是士兵，他是牧民啊！”声音凄惨悲痛，还没等冲到李沮跟前，就被几个士兵按倒在地上。
这时，卫青已率大军赶到。张骞下马，看了看被射死的乌耶尔哥，走了过来，他示意士卒退下，扶起了在地上痛哭的头人，用匈奴的语言对他说道：“大头人，我们天朝汉军是不会滥杀无辜的，是你的儿子要逃跑，如果他要是跑了，我们行军的秘密就会被暴露，所以不得以才射死了他，现在你可以用你们的殡葬方式为你的儿子举行葬礼。”
头人听了张骞的话，止住了哭声，他叫来了几个年长的族人，在汉军士卒的监视下，为自己的儿子举行葬礼。
卫青命十几名哨兵，分别埋伏于四周的山梁之上。然后传令三军在这里休息，一时间，大军站满了山坳，士卒们取出干粮充饥，张骞向牧民们讨要了些粮草和水，分发给各营……
近午时分，天空中刮起了风，风儿越来越大，晴朗的草原扬起阵阵的尘沙，吹得锦旗呼呼作响，尽管汉军躲进了山坳中，但士卒还是被风吹得难以睁眼。大军已休整多时，看着越刮越猛烈的大风，卫青心中着急，不禁问张骞：“张校尉，不知这风要刮到何时？”
“禀大将军，昨夜出现月晕，料定今日午时会有大风，将军不必担心，过午时之后，大风便会停止。”张骞对卫青答道。卫青点点头道：“那就好，只要不误行军，我们再等一会儿！”
正像张骞所说，几阵大风过后，风儿慢慢地小了，午时没过风就停了，但漫天的尘灰还弥留在天际，空气并不那么清爽，视野也不那么清晰，正是行军的绝好时机。卫青命令留下一个班的人马压解匈奴牧民，其余大军立刻出发，向居延城开进。
傍晚十分，前方探马来报，说是发现了匈奴大批迁徒的牧民。卫青刚要下令追击，却被张骞连忙叫住道：“大将军，我们已经追上了迁徒的牧民，说明居延城已经离此不远了，这些牧民很有可能会连夜进城。”卫青看了一眼张骞，道：“张校尉是不是又有什么妙计？”张骞一笑道：“什么事也瞒不得大将军！”于是张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卫青连连称妙。大将军卫青命令三军减速慢行，和匈奴牧民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