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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白主任栽了》

作品名称:水磨河的女人精      作者:秦剑君      发布时间:2016-12-18 11:24:21      字数:3692

  曾是水磨河上级领导的白主任,因为女人,得罪人栽了。一下子就被下放到水磨河纺织厂劳动改造。
  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拐角处,白主任想:“究竟是谁,这么狠,这么具有通天的本领?”正想着,从内地投奔姐姐的淑丽,赶巧也上了这趟车;更赶巧的是,淑丽又一屁股坐在了白主任身边。赶着今天心情糟糕透顶,不然白主任一定是几句话,就能和淑丽聊得热火朝天。淑丽瞧瞧身边这男人,一副冷冰冰加厌烦一切的样子,吓得淑丽在白主任身边僵硬地坐着,动也不敢动一下,但从身边这男人身上传来那特殊的气味,又让她不时的对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产生许多非非的联想……
  这是一辆,如一串刀把子馒头那般形状、上白下红、由市中心开往水磨河的公交车。上车刚一坐定,白主任立刻把帽子从头顶拉下来,遮住下面大半的脸,耷拉着脑袋似睡非睡,这会儿他又在琢磨:“到底是犯到谁的手里了,不动声色,就把他整得如此的凄惨……”
  白主任突然从天上掉到地上,水磨河这边的老班长,多少也知道一些。白主任栽了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一回,让其“栽”的哑口无言,晴天霹雳,在他仕途最关键的时刻……唉,真的是太不值了。说“哑口”,是因为连白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告发者是谁?又是谁一手遮天有着如此大的能量、要在后面把他往死里整?还只字不提那些偷鸡摸狗的男女之事,只将他和轻工系统最后一波的右派(分子),拴一起发放下去;就为给下面造成一种错觉:白也是被永远打翻在地的右派分子;可档案里(多少年以后,仅有老班长少数几个人,看过白档案里那份有关处理他的那一张纸)又明明白白写着,白是因男女作风问题,受到的降职处分。
  老班长立在办公室窗户前,呆呆看着窗外,他在想:哪能料到,过去高高在上的白主任,突然就被上面从城里打了回来。“老楼房”没资格住、难道冬暖夏凉带走道的俄式平房、也没资格住了吗?这几年在上面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能受得了这突来的打击吗?作为老部下,老班长还是想尽可能的,让白工作、生活的好一点,心情舒畅一点。
  回到家里,老班长把自己想帮白的想法,给妻子林霞说了。没想林霞脱口而出:“活该,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看着林霞恶狠狠一闪而过的神情,老班长吃惊了,“她、自己的妻子、林霞,怎么会这样,就像有了深仇大恨似的……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丈夫的震惊,让林霞即刻意识到:怎么能这么不冷静,万一让他追问出,自己和白“栽了”的事儿有瓜葛,那就不好办了。想到这儿林霞赶紧修改表情,拿出最温和、平缓的语气对老班长说:
  “老班长,咱们这时候落井下石肯定不对,但也不能违反了组织原则,你说是吧?”
  面对林霞表情忽冷忽热、不带划痕、大跨度的变迁,老班长一时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答,只好二二乎乎“哼哼、嗯嗯”,回应着妻子林霞。
  老班长这天夜里,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都过了大半夜,还是从妻子身边轻轻爬起来,抹黑通过走道,顺着斜洒过来的月光,来到外间的窗台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和慢慢向西飘移的云朵,愣愣地想了许久,最后决定,白的事儿还是要去找柱商量。
  夕阳斜照的厂办公大楼;老班长办公室,迎着晚霞的窗户格儿,把橘色的霞光,分割成一个个立体的菱形隔断。柱等人都走了之后,赶紧的过去把门关上,回头一想不放心;正好这时,老班长也朝他做了个朝下扳的手势,意思是“把那个反锁的门按钮往下扳扳”;柱领会了老班长的意思,返身回去,把门锁按钮“卡哒”一声搬下来,又拉了拉才回到老班长身边,小声地:
  “白主任这可是一撸到底啊——”
  老班长无言,点头。
  “到底为啥?女人!作风问题?”
  老班长依旧是无言和点头,而后又摇头。
  “一点儿,就给我透露一点点。”柱显出小孩子般好奇的样子,拇指掐着食指指尖比划着问。
  老班长从桌子上,抓起包香烟甩给柱一根,再往自己嘴里送一根,俩人点着烟抽起来。看着还是不说话的老班长,柱不死心又问:
  “多少说一点,我也好把握政策,区别对待吗。”
  老班长不看柱,眼皮低垂地说道:
  “右派言论,又没有定性——”老班长压低了声音又说:“让我看,一是管不住自己的老二;二是,得意起来,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柱锲而不舍,往老班长跟前凑了凑,小声说:
  “唉,我怎么听说,不光这些,好像还贪了点小钱;女人、右派、贪财,什么乱七八糟的!”柱扳着手指头说。
  “有人直接把检举信,捅到省里啦。”
  又说:
  “是个女的。”
  柱瞪大了眼睛:
  “明摆的,就是有人要弄他。”柱挪动两步,想想又说:“红颜祸水呀——那又会是谁呢?太阴狠了!搞不懂,真他妈搞不懂。”
  柱拨拉着脑袋上一寸来长的短发;
  老班长睁亮眼睛看看柱说:
  “你搞不懂,我也搞不懂。”
  “那、安排他什么工作合适呢?”
  “先让他去车间扫扫地吧。”
  “扫地?”柱又睁大了眼睛说:“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我也不想,可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老班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个贴了封条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柱看。柱被右上角“劳动改造,以观后效”八个大字震了一下。停了会儿,柱趁老班长去接电话这空挡,捧着档案袋,对着窗外的亮光,用食指和大拇指——柱琢磨着,想弄开档案袋上的封条……
  “你干啥?”
  老班长冲上来,一把夺过柱手里的档案袋,赶紧将其扔进抽屉,锁好。
  又说:
  “等过了这阵儿再说吧。”
  
  关于白主任回来住哪儿的事儿,老班长安排给柱,让他想法子妥善解决。此时此刻,分管生活总务的柱,也不含糊、立正敬礼、字字句句应承下来。
  “就是生挤,也要挤出一间房给老排长;实在不行,就把我那间让出来给白;怎么地,也要对得起咱这多年的情分。”
  老班长轻轻长吁了口气,点头又说:“把你的房子让出来?你可知道,白是那么一个死要面儿的人,我想他未必会去,你的房。”说完,老班长伸拳头,在柱的膀子上轻敲了两下,就匆匆忙别的去了。
  老班长这一敲,把柱敲的有些二乎。
  其实柱和老班长,把这事儿都想简单了。柱哪儿曾料到,回科室一问,所有的回答,几乎完全一样:
  “几天之内,腾出一间房,不要说几天,就是几十天,也未必;”
  还有说:
  “‘老楼房’那边,不要说挤,就是打破头,半间过道都‘挤’不出来,还一间住房!”
  没办法,只好自己想辙。柱回到家里,蹲在妻子身旁,微笑的看着爱妻凌,慢慢的、循序渐进同正给孩子喂饭的凌商量。听完柱的叙说,凌把手里的小碗小勺朝饭桌上一扔,挪屁股到床边坐下,什么也不说,背对着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柱这边还没回过神,那边孩子涛涛学他妈的样儿,又“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柱有些懵了,想这事儿如果换到淑芳身上,出现这种难以接受的过激反映,那还有情可原;可凌和白没有过关系呀——柱朝孩子涛涛伸开手,想抱孩子哄哄,哪想小家伙被柱奇怪的样子,吓的直往凌的腿下钻,凌只好抱起孩子去了厨房……
  柱哪里知道,就是这个白白净净,说话文绉绉、总是露着淡淡一点点笑意的白主任,曾经差一点儿,就把凌那什么了。
  白想占凌便宜这事儿先放放,遇到合适的当口,再一一道来。眼下的关键是,白来水磨河,到底让他住哪儿。
  还是林霞脑子好使,见老班长和柱俩老爷们,头对头坐在饭桌前,“大前门”抽一支又一支、小声嘟囔、盘算着这也不行、那也不合适、从日落到天黑,还是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说是旁观者清的林霞,真替他俩着急,就起身来到桌子旁,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空盘空碗,一边看似轻描淡写的说:
  “嗨——这事儿,你们怎么不先去找白商量商量呢。”
  林霞说着,给柱和老班长的杯子里,添上热乎乎的茶水,接着:“找他商量好处有二。一呢,过去他是你俩的领导,处理这种头疼事,肯定比咱有经验、有水平;咱在这里搓脑袋、掐指头想半天,赶不上人家眉头一皱;第二、房子好赖是白主任自己住,咱在这儿操心费力想半天,没准人家压根还看不上……”林霞瞅瞅老班长和柱,眼珠子“地里咕噜”转了转,接着:“他在司令部大院住的那会儿,我可听他老婆说过,他从来就不喜欢好几家人家,挤在一个门洞里生活、过日子,一直想有个自己的独门独院,就像现在马号老王和尹淑芳那种。”
  林霞把话引到“地窝子”附近,再不往下说了,她收拾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到厨房洗去了。
  林霞走后,柱站起来,安安静静在老班长面前来回转悠、抽烟,等一颗烟抽完,柱一字一句对老班长:
  “我觉得林霞说的有道理,咱还是先听听白本人的。”
  “哦、哦!可以,嗯……”
  柱的话,打断了老班长对妻子林霞心计的评估,赶忙胡乱接了柱的话儿,回应着。
  第二天一上班,老班长和柱各自忙完了,手头那些七七八八的杂事,就如约而至赶去厂招待所,找他们的老上级白主任。到了那里,没想扑了个空,听招待所工作人员说,“白干部”说去北山坡“地窝子”了。柱看看老班长,老班长赶紧通知司机小赵去北山坡……
  到了北山坡,一眼望去,淑芳家右边的那块空地上,一些人正在那里,铲土、抛石、担水、合泥忙着盖房子呢;不仅如此,他们还看见,白和一个长像酷似淑芳的女子,正在一个小土包上热聊;说话间,白主任还时不时朝干活的人,吆喝点儿什么。
  见此,老班长和柱对视了一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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