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黑撒红撒（2）

　　当着全班同学，拉拉在班里做了一个公开的检讨。检讨了自己鸡鸣狗盗的行为，检讨了因自己唱歌跳舞而使班集体乌烟瘴气，更检讨了因自己唱歌跳舞丢了班集体的脸面，影响了班里同学的学习。
　　拉拉在读检讨书时，心里虽然想笑，但是却把检讨书读的抑扬顿挫，读的声情并茂。拉拉想笑自己，也想笑老班。笑老班是因为老班有一种对普通事件无限上纲的能力；笑自己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拉拉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虚伪了，变得说话言不由衷了，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拉拉站在讲台，表情严肃沉痛读者检讨书，边读便在心里想自己怎么成了这么一个言不由衷的虚伪之人。对于唱歌跳舞实在想不出错在哪里，可是老班说错了，她就得承认自己错了，如果不承认，老班就要和妈妈谈话，为了妈妈，拉拉就得承认自己错了，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拉拉就这样内心纠结着做完了检讨。
　　拉拉读完检讨书，诚恳看着老班。老班严肃地征求全班同学的意见：“同学们，拉拉同学已经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也认识到给咱们班集体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不良影响，你们愿意原谅拉拉同学吗？”
　　“愿意，拉拉唱歌跳舞没有给我们造成影响，我愿意原谅她。”有同学发表自己看法，拉拉很感动。
　　“怎么不愿意，拉拉唱得好，放松了我们的紧张心情，我觉得很好。”又有同学小声嘀咕着，拉拉更加感动了。
　　“教室每天死气沉沉，早都应该有些活力了。”还有同学在表达自己意见。
　　“不原谅，拉拉就爱作死，开除。”又几个红撒表达着自己极端的意见。
　　“不行，教室不是你们几个学习好的，也是我们的。”高一三班两个团体开始交锋了。
　　老班不愧姜是老的辣，她本来想杀一儆百，可是没有想到大多数同学并不反对拉拉在教室里唱歌跳舞，只有几个学习成绩好的自我感觉高高在上的红撒对此有意见。其实那意见不在于拉拉在教室里唱歌跳舞，而是两种势力的交锋，即红与黑的较量，优与差的较量。这种较量存在于每一个家长心里，也存在于每一个老师心里，更存在每一个班集体。老班发现情况马上采取措施，快刀斩乱麻，即使扭转这场批判会的方向：“既然大家愿意原谅拉拉同学，那么我们就给拉拉同学一个机会，让她改正自己的不良习惯。”
　　大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着拉拉，又看看老班，希望老班能原谅拉拉。
　　老班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教室是学习的地方，是充实我们头脑的地方。如果把教室比作海洋，那么我们大家就是遨游于知识海洋的鱼儿；如果把教室比作草原，那么我们大家就是奔驰在知识天地的骏马。”老班动情地演说者。
　　老班说话很有煽动性，很多同学都被老班动情的语言所感染。不知谁在下面低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大家都听到了：“如果把教室比作魔方，那我们都是神经病。”
　　大家想笑却没有人敢笑。都在心偷偷笑。
　　老班也听到了，但是老班今天并没有追究这句话是谁说的。老班知道，这些孩子，过分来硬的就被炸的，做班主任二十多年，她是有工作经验的。
　　“同学们，我希望我们大家共同努力，把我们班打造成一个人人在学习上力争上游的班集体，就像刚才有个同学所说的，如果把教室比作一个奇妙的魔方，那么我也希望你们就是那个手拿魔方穷其一生精力，持之以恒去追求知识吧，即使成了神经病，那也是值得的。”
　　拉拉佩服老班的热情，内心也承认老班是个尽心的好老师，只是拉拉觉得老班的思想与自己格格不入，在老班心里，学习是第一，其他都是浮云。
　　其实不只在老班思想里有这样的认识，全社会都是这个认识，学习，学习，再学习。只有学习好了，成绩优秀了，才能考上大学，才能考上重点大学；考上重点大学，才可能有好工作。可能我们中国人穷怕了，生活上一直没有安全感，所以全社会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寄托在教育上。
　　中国有两大怪现象。
　　一是全社会都把希望寄托在教育上，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不惜一切代价帮孩子择校择班择老师，没有人去关注孩子的心里、孩子的爱好、孩子的苦恼。
　　二是全社会都离不开医生，但是全社会都仇恨医生，医生在我们国家既是白衣天使，又是搜刮钱财的恶魔。
　　老班说完自己希望，全班同学报以热烈的掌声，摩拳擦掌，准备像神经病患着那样如痴如醉遨游于知识的海洋。
　　从此以后，秦城实验中学高一三班成了全校最安静的班集体。教室里只能听到同学们翻书本的声音和大家的呼吸声。
　　拉拉每次进了班，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班里的安静使人感到恐惧。拉拉总有一个感觉，背运还在继续，于无声处听惊雷。
　　正像拉拉所唱的，人背了吃什么药都不灵，拉拉又一次背运了。红撒黑撒的游戏还在继续，最让拉拉心里憋屈想不通的是这场游戏就像中国大地的雾霾，游戏规则永远偏向于红撒。
　　又该拉拉值周了。
　　高一三班每天有四人值周。老班在分配值日生时，每组四人，两个学习成绩好的搭配两个学习成绩差的。在老班的认识里，学习成绩差的劳动都做不好，学习成绩优秀的什么都好。
　　早上，拉拉早早吃了早饭来到学校，班里只有几个同学，值日的四人中只来了一个，连拉拉到了两个。拉拉不讨厌劳动，在家就是个劳动好手，会做饭，会拖地板，还会帮妈妈买菜，最拿手的是会裁剪，会给布布做衣服，而且做的衣服穿在布布身上，走在大街遛狗时很拉风很吸睛。
　　拉拉和另一个早到的同学手脚麻利地开始劳动，一个扫地，一个拖地。不一会儿教室就被他们俩打扫的干干净净。
　　7:20了，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有打着呵欠走进教室的，有背着英语单词走进教室的。和拉拉一组值日的两个红撒也来了。
　　两个红撒中的一个是全班成绩第一，是老班的心尖尖，心头肉，是老班的骄傲，是家长的自豪，是中国的未来和希望。
　　他们来到教室，没有任何迟到不参加劳动的惭愧。他们走到自己座位，放下书包，坐下，拿出书，朗读。一切都很自然。
　　拉拉想提醒他们今天值日，但是地已经扫完了，心想，下午劳动他们可能就参加了。
　　天很快完了，转眼到了下午第四节课，也就是整天第八节课。按照高一三班要求，下午第四节课后，值日生还要再打扫一次教室。
　　同学们吃晚饭去了，教室里学生不多，一个红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教室，全班第一的那个红撒还坐在教室学习，好像处于一个无人之地。
　　拉拉和另一个同学又要扫地拖地了。拉拉想提醒那个还在学习的红撒今天该值日了。拉拉拿着扫帚，来到成绩第一的红撒面前：“嗨，今天该我们几个值日。”
　　成绩第一的红撒是个女的，皮肤白皙的发亮，好像从没有见过阳光。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拉拉，然后明白了拉拉的意思，随之态度傲慢轻声说了两个字：“走开！”
　　拉拉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提醒她说：“今天该我们几个值日，你早上可能忘了。”
　　“凭什么？”成绩第一的红撒仰着头，觉得拉拉很奇怪。
　　“不凭什么，今天我们几个值日。”拉拉理直气壮，她今天一定要那个成绩第一的红撒明白，值日面前，人人公平。
　　“那我要不值日呢？”成绩第一的红撒也不让步。
　　“不行，值日是每个人的事情，人人有责，人人平等。”拉拉也不让步。
　　“哇塞，马丁路德来了。平等，什么是平等？你见过农民工和老板要求公平了吗？笑话。”拉拉觉得没想到这么一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女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竟然有这样的思想。
　　“我不管农民工不农民工，你，今天必须值日。”拉拉上前一步想拉那个同学出来扫地，可是没等她拉上，那成绩第一的红撒使劲一推，拉拉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把一张桌子碰翻了，桌子上的书本哗啦撒了一地。
　　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围了过来，有扶拉拉起来的，有问什么原因的。
　　成绩第一的红撒见状，一挥手说：“走走走，看什么，没见过神经病患者吗？”
　　拉拉又气又急，自己一骨碌起身，指着成绩第一的红撒，血液中西域游牧民族的粗犷一下子表现出来：“你，贱人，自以为成绩好就高人一等，鄙视你。”
　　那成绩第一的红撒从来都是家长老师心中的佼佼者，父母一声声宝贝称呼着长大，老师天天表扬着长大，做梦也没想到被拉拉称为贱人，被拉拉鄙视。
　　成绩第一的红撒气红了眼睛，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使劲砸向拉拉。那书不偏不巧砸在了拉拉的脸上，拉拉半只脸马上红了。
　　拉拉也不示弱，举起手中的扫帚，正要拍下去，石楠不知从哪冲进来，一下子抱住拉拉的双臂，一下子把拉拉抱出了教室。拉拉还想挣扎，石楠悄悄说：“你想怎么，想让老班约谈妈妈吗？”
　　一听“妈妈”二字，拉拉一下子清醒过来，但还是气哄哄的。拉拉不服气那红撒凭什么就不劳动，凭什么学习成绩差的就该做成绩好的仆人。
　　“冷静、冷静、再冷静，深呼吸一百下，如果你还气不过，那就找她去决斗。”石楠不断提醒拉拉。
　　拉拉听着石楠所说的决斗，再看看石楠抱着自己还没有放下手，自己不由得笑了。
　　老班来了，不知谁把老班请来了。
　　老班皱着眉头，看着拉拉。然后来到成绩第一的红撒面前，安慰着。
　　值日的四个同学都被老班叫到了办公室。
　　成绩第一的红撒在老班面前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对不起，老师，让您操心了。”
　　“老师，周末我在书店买了一本数学资料，我做上面的题入神了，忘记了扫地。可是拉拉骂我是贱人，我气不过，才和她动手的。”
　　“你说谎！”拉拉是个敢爱敢恨的叛逆者，她最听不得别人讲假话。
　　“拉拉，怎么说话?”老班皱着眉提醒拉拉。
　　“老师，今天值日，早上她就没有扫地，下午还不扫。”拉拉想把事情说清楚，但越着急越说不明白。
　　“拉拉，你怎么就这么爱冲动，你就不能包容一下同学吗?”老班教育着拉拉。
　　“不是，老师，她……”
　　没等拉拉说，老班开口了：“我知道，她买了一本资料书，急着做上面的题，拉拉，这正是人家的优点。”
　　“再说，同学专心学习，你替同学多做一些，怎么就不可能呢？”老班想不通拉拉怎么就不能多做一些呢。
　　“拉拉，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自己惹了多少事，心胸还不宽广，拉拉，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懂事，才能像她一样潜心学习。”
　　老班痛心疾首地教育者拉拉。
　　“呸，我才不想像她一样，自私，懒惰。”
　　“拉拉，注意语言文明。她如果懒惰，怎么学习成绩那么优秀?”老班永远偏向的是学习成绩优秀的，拉拉知道自己又错了。
　　任凭老班再说什么，拉拉都不吭声，但是拉拉心里不服气，暗自在心里发誓：“我要证明我是对的。”
　　怎么证明，拉拉心中很迷惑。
　　雾里看花，花非花。
　　拉拉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她要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怎么了，想想这个世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