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建校工程一天天紧锣密鼓地进行，工人师傅们不辞劳苦地在现场日日夜夜，无论烈日下，风雨中，从没轻易停工待产，必须抢在开学前完工。
　　林校长、茂情、梅吟除了巡回山乡外，还时不时参加工人师们的抢建工程，往往都是灰头垢面也在所不辞。一天下午，当他们间歇时，大家都想清洗清洗，于是纷纷涌向离校不远的一个宽敞而洁净的池塘去洗涮。当他们到此一看，哇，梅吟一下惊呀了：“这水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的污染，纯天然绿色水质，何不纵身一跳，下去好好畅游一番呢。”一句话没说完，梅吟已经纵身跳下去了。在大学时，学校经常组织游泳比赛，梅吟是姣姣者，经常获得游泳比赛名次，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虽然旁边的林校长、茂情没吱声，但是梅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长长的水底蛙泳，梅吟已到了池塘的中央。岸上的茂情看着梅吟如此优美的游泳姿势，浪漫、潇洒、自若毫不夸张，即便没穿泳衣，只是一身的便装，也掩饰不住梅吟的俏丽。她时而浮出水面伸出一个头，向他们呼喊：“茂情，下来呀。”
　　直呼茂情？这让茂情吃惊，怎么连个杨字也去掉了？傻丫头。别人听了该怎么想？茂情心里自语着。看着梅吟尽情地畅游，好是欣赏，一个没心没肺纯洁如荷的女孩，多么令人爱恋啊。梅吟啊你没喊错，直呼其名，是同学时代的叫法，是母亲喊的乳名，是相知、相好之间的亲昵直呼；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应该是我今生的伊人。因为我们都是远赴山乡，走到一起的，恰逢我们相遇，而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志向，愿把青春与理想献给支教事业。
　　茂情看得如痴如醉，魂不守舍。岸上的工人师傅们也都个个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了不起的女子，我们乡下女人还没有谁会游泳的。城里来的女孩还会游泳？这给工人师傅们带来惊奇。她的俏丽如出水芙蓉，好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令人如此赞赏！
　　半天没看见梅吟的影子，茂情担心地大叫起来：“梅吟——梅吟——”当他定眼一看，原来梅吟已经游到岸边自己的脚底下了。林校长担心安全，连声呼喊：“该上来了，梅吟。”梅吟还没尽兴，极不情愿地上岸了。上岸的梅吟一身湿漉漉的，茂情赶快脱下自己的上衣给她披上，自己打赤膊，站在人群里。林校长取笑地说：“宁可自己晒烈日，不可伊人露芳容。”茂情说：“哪里话，女人是用来心疼的。”林校长道:“你老兄，如此慈悲为怀，善哉，善哉！”说完，两人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是的，走到一起的他们，何止此事，往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相互关照，同甘共苦。
　　一天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地过去。晚上，一轮明月从遥远的地坪线上升起，它们时而从山坳露出迷人的辉光，播撒一地的清澈，时而被山顶遮挡一会，幽暗而宁静，这比城市霓虹灯下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夜空下，茂情、梅吟乘着白天的余兴，不约而同地来到学校旁不远处的宽敞草坪地上赏月。他们选了一块草坪厚实的地方席地而坐，两人向着月儿升起的东方，兴致勃勃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天说地起来。
　　“你在城里看到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景观吗？”茂情问。
　　“没有，我家住在上海石库门，那是个老街，里弄拥挤不堪，不论是房屋，还是人群，整天熙熙攘攘，看不到一年四季的变化，看不到春去秋来的更替。在学校时，我和同学常常爬到最高的楼顶去欣赏月起月落。”
　　茂情说：“哈哈哈，我比你强，我家是农村，可以看到。”
　　“你毕业哪里？”
　　“华中师大。”
　　“什么系？”
　　“历史系。”
　　“你呢？”
　　“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
　　此时是两个年轻人地第一次这样单独接触，单独交谈，但他们是随意随缘的，没有刻意，也没有往日的回避与羞涩，连日来的接触，让他们彼此渐渐熟悉，消除顾虑。出来走走，观月抒怀，看景写意，是他们的渴望。两个年轻人在大学时，就是成绩优秀的佼佼者，茂情擅长古典文学，梅吟擅长现代汉语言文学。他们有着相等的文化底蕴，共同的谈话基础，谈古论今是他们的主题。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中的主要情节，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梅吟背得滚瓜烂熟；历史文化名人，茂情可以乱点鸳鸯。此时，就在静谧的月光下，对着星空微微拉开了甜蜜的谈话序幕，他们要谈好多好多的话题。
　　关于校园：那是人生最美的青春时代。那里有大家一起的郎朗读书声，有“博学多才，厚德载物”的名言，有同学们在林荫道上赶往课堂的匆匆倩影，教室、食堂、宿舍、灯光球场以及图书馆等，有太多太多难忘的回忆。茂情、梅吟眼前时时浮现着莘莘学子们带着祖国的重托，不忘师恩，虔诚地在母校前宣誓，誓将青春献人民的豪言壮语。毕业时，同学们的难舍难分。如今，茂情、梅吟还深深地陶醉其中。他们深情地追忆，也向往着未来。
　　关于人生，走上社会才一年多的茂情，切身体会到：人的生命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信念与意志。失去信念，将一事无存。人生的信条太多，看你追求什么。茂情的宗旨是脚踏实地，接地气，以山乡人民为依靠，以大山为伍，将自己的青春与热血，融进山乡人民的生命里，直到永远。
　　关于支教，理想与抱负都在脚下，不是夸夸其谈。
　　这给刚来山乡的梅吟无疑不是一次启迪。先来一年多的茂情，有太多太多的值得骄傲，可他始终低调。
　　梅吟啊！梅吟，往后你能与茂情一起比翼双飞吗？山乡人民期待着你们。
　　这样的谈话直到皓月当空，它好像见证着两人的交流是推心置腹的，是诚挚已见，不是涌动、幻想。
　　此时，两人还没有睡意，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长的一次谈话。彼此间拉近了距离，了解中。茂情大胆地问：“梅吟，你怎么叫这么好听的名字？”
　　“哦，我应该先给你介绍。”梅吟回答。
　　那是在我没出生前，中国上海的一位绘画爱好者，在日本举办画展，他最漂亮的画就是梅花，每一幅梅花的图案，都栩栩如生；图画上还赋有一首首感人心脾的名人诗词，有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李清照的咏梅词：“雪里已知春信到，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
　　“这诗词让当时年轻的母亲如痴如醉，从此让她迷恋于梅花，清晰怡人，高雅别致，她要做梅花似的人。后来画展办完，那位绘画者，就是我现在的父亲要回国，年轻的母亲穷追不舍，一起来到中国，她一片真挚的情谊深深打动了父亲，后来他们就结婚了。婚后生下了我，当时要取什么名字呢，聪明的父亲脱口而出：‘叫梅吟樱子。’梅花是中国的国花，樱花是日本的国花。从此，我的梅吟樱子的名字就诞辰了，以后，从小父亲常常教我咏梅，颂梅，画梅、它成为我的生活主题。于是我的咏梅诗：
　　漫天雪花弄梅蕊
　　凌寒独自吟芳菲
　　娉婷玉立度严冬，
　　一朝花开万花随
　　父亲看后非常满意。希望我有梅的品质与志气。”
　　一口气说完的梅吟开心地笑了又说：“茂情，今天把我的秘密全告诉你了，这不是寻常的谈话哟。”茂情由衷地说：“你有日本血统的女孩子哦。”“不，我出生在中国，我爱中国。”茂情上前握着梅吟的手：“感谢你的信任。”
　　“你呢，说来听听。”梅吟说。
　　茂情娓娓道来：“我出生在武汉农村家庭，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有姊弟三人，一个哥哥当兵回家，没去向组织要工作，而是响应党在农村的政策，在承包的土地上耕耘，那年勤奋而聪明的哥哥在自己承包的土地上，种出了别人没能种出中草药，收入颇丰，远房亲戚为我的哥哥介绍对象，哥哥在相亲的路上遇车祸不幸身亡。断气前，留下遗言，捐献眼角膜。哥哥的去世，给家人极大的精神打击，青春年华的妹妹接受不了事实，后来得了抑郁症，父亲年老体弱，不久得病仙逝。自从我来山乡后，就没回过家看看老母，心里的牵挂往往被教学任务和可爱的孩子们所代替。今年五月自己得了一场大病，亏了阿爹救了我的小命，要不然我们哪能坐到一块啊。”说完，茂情微微地苦笑了。
　　听了茂情的叙说，梅吟的心沉甸甸的，两眼含着没掉出来的泪花，在月光的映衬下，透着一种让人理解的荧光。那荧光，是人生的结晶，是茂情奉献山乡品质的写照。
　　此时，两颗年轻的心，在静谧的夜空，在宽阔洁净的四野里，静静地依偎着……他们的行为没有出格，都以高度的自律展示给对方，可心相映，走得很近很近，由此他们的感情即将从这里开启！
　　两个年轻人的故事，似乎在书里看到过，怎么这会都变成了面对面的事实了呢，难道这真的是命运之神的驱使吗？
　　而故事又是雅俗共赏。一个是阳春白雪的童话，一个是下泥巴人的命运挑战。但他们都充满人间真情，写满悲欢离合，谁又能剖析出一道令人及其满意的命运答案来呢。
　　夜深人静，山野的四周，送来了阵阵清凉，蝉鸣、蛐蛐还在不辞劳苦地拼命鸣唱；田野稀疏的蛙声，凤尾竹在秋风的吹拂中，发出沙沙的微弱响声，它们打破了夜的宁静，这对大城市的梅吟来说，简直就是童话。她被这里的一切所陶醉，被山乡的气息所浸染，还有茂情的温厚，让她信心百倍。想当初来山乡，凭着一股热情与向往。来到此地，现实不容你自己幻想，脱离实际，是教条主义者。摆在面前的任务艰巨而道远。
　　那一晚，他们沉浸在无比的快乐中，敞开心扉的交流，毫不隐晦地谈话，是彼此间的信任，他们的感悟，远隔千山万水独独遇上你我，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帝的恩赐。董永七姐是槐荫树前的誓言，他们的心声，就请高山流水来聆听吧。
　　茂情是如此，梅吟也希望，两颗淳朴而年轻的心事，融入在清澈的月光下，宁静的夜空里，山乡温暖的土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