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连载四十八）

　　李中海推着自行车从镇政府走出来，心事重重，朱镇长找自己秘密谈话，让自己要做好接替村长李尚文的准备。自从李尚彪出狱后，仗势欺人，在村里不断生事，很多受欺负的人家因为李尚彪本身就很霸道再加上大哥是村长，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不曾想，李尚彪把大家的隐忍当成了软弱，越发目中无人欺人霸道，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喝醉酒，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受欺负的人家越来越多，终于，大家忍无可忍，联名一纸诉状告到了镇里，告的不是李尚彪本人，而是他的大哥李尚文。
　　朱镇长找李中海其实是在通风报信，明明知道李中海和李尚文是本家族人，又一起在村里供事很多年，不可能不把村民上告村长的事告诉他。同时摸摸底，看看李中海是否有驾驭全村的能力和意愿，毕竟老村长早晚有一天会下来，论资排辈，李中海是退伍军人，又是老党员，又是联庄村最多人口的李家人之一，下一任村支部书记兼正主任非他莫属。
　　李中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明明是李尚彪胡闹，现在却连累了老村长。老村长本人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管理村庄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换个人，这个村姓氏这么多，还有谁能够管得住！坏事都坏在李尚彪身上。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个事自己也不想多操心，村里大多时候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很多人家相互争斗的很厉害。有时一句话说错，就不知道得罪了谁，自家的草垛甚至菜棚就可能被人点着，树皮也可能被刮掉。这些年来，在村里问事耽误了不少家务活，自己也早就不想干了。这几年出生的孩子骤减，联庄小学招不到足够的学生已经倒闭，女儿要去更大的村庄上学，上下学总要有人接送；加上家里的菜棚农活，越来越忙不过来。更何况还要经常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镇里来的领导，一个个最爱大吃大喝。这镇里的领导就是名副其实的地老鼠，专啃庄稼人，上堵下收，肥了不少人。和这些人为伍，不如老老实实种自己家的菜，过自己家的日子。李中海告诉朱镇长自己不想干了，村里的事再也不想多问，无奈朱镇长倒是装着好言相劝非要其担起这个大任不可，还讲了一些共产党员勇于担当的大道理，听着真让人为难。
　　李中海骑着自行车，边想着心事边往前走，突然听到什么地方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学校广播里是小儿子在说话。由于今天是元旦，学校里正在举办联欢会，学校大门没有关，可以自由出入。来到学校门口，李中海骑着自行车径直进入学校，只见操场上全校师生坐在凳子上在看学生的演出，有不少家长也站在学生后面一同观看同学们的表演，操场里不时爆出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
　　李中海来到人群后面立住自行车，坐在后座上开始观看节目。临时用课桌拼凑搭建的简易舞台上，正是小儿子李卫国和李志伟在进行相声表演。二人表演的有声有色，表情、动作、语言很像那么回事。大喇叭里传来二人的对话：
　　国：二叔打工去了。我常常想，二叔可真够窝囊的，好歹是个读过书的人，怎么连个老婆也找不到呢？要是我的话早给他找个侄媳妇回来了！
　　伟：我看不见得你比二叔强多少。
　　国：你别看不起我，我心里早已经有意中人啦（表情神秘得意）。
　　伟：啊——你想早恋！
　　国：什么早恋，多刺耳！
　　伟：同学，你今年几岁？
　　国：不要问年龄。你看。
　　伟：往哪看？
　　国：往我头上看。
　　伟：你头上除了毛什么都没有啊。
　　国：你这人怎么这么直呢，让你往头上看你就盯着我的脑袋看呀！
　　伟：那我看哪？
　　国：身高呀！
　　伟：哦，我明白了。
　　国：明白了吧。
　　伟：明白了，你是比我矮了一点点。
　　国：你这人说话怎么只看到别人的短呀！
　　伟：那你得有优点让我看呀。
　　国：你再看（微笑、自信）。
　　伟：往哪看？
　　国：看我这模样。
　　伟：（仔细看）你长得是比我丑了一点点。
　　国：（生气的表情看着对方）同学，帅不帅不是你说了算，大家说了才算帅。同学们，我帅不帅？（台下欢笑齐呼：帅——）
　　伟：丑不丑也不是我说了算，大家说了才算丑。同学们，他丑不丑？（台下欢笑齐呼：丑——）
　　国：大家说我丑，我一点也不生气。
　　伟：这叫有自知之明。
　　国：错。你没有发现，说我帅的同学多数是女生，说我丑的同学多数是男生。
　　伟：我听到大家一起喊的，这你也能分得出。那喊你帅的部分男生算是怎么回事呢？
　　国：这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伟：那咱俩拥抱一下吧（伸手要拥抱）。
　　国：为什么？
　　伟：因为我也爱你这个萝卜青菜。
　　国：去你的（往外推对方）
　　伟：话说回来，你心里的意中人到底爱的哪一个？
　　国：这一个呀，现在还不能说？
　　伟：为什么呀？
　　国：因为我只是暗恋人家，还不知道人家爱不爱我呢？
　　伟：原来是暗恋。你打算什么时候采取行动呀？
　　国：我时刻准备着。
　　伟：光准备不行动可不行啊！
　　国：这你就不懂了吧，追女孩子怎么能直来直去的呢，怎么着也得用眼睛先勾引一下吧（挤眉弄眼）
　　伟：看来你挺在行。
　　国：那可不。我给你说，眉目传情可不简单，要多练习，广撒网才能捞到鱼，愿者上钩。
　　伟：唉——这下你们班女生可遭了殃了！
　　国：你情我愿，愿者上钩。我这么放眼往我们班一看呀。
　　伟：怎么，钓到鱼了？
　　国：还没有，我放眼往我们班一看，发现我们班兰兰长得那个好看呀！
　　伟：啊——原来是她！
　　国：（害羞，傻笑）嘿嘿，现在对她是有那么点意思。
　　伟：唉，兰兰可要倒霉了！
　　国：那可不见得，你看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会配不上她！
　　伟：我说的不是你配不配得上人家，人家还要上学呢，你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毁了人家的前程。
　　国：管她呢，愿者上钩吗。我呀，现在心里有了目标，接下来第二步，就是先用情书打头阵。
　　伟：（吃惊）什么，你要给兰兰写情书？
　　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合情合理。
　　伟：唉！你这样会影响人家学习。
　　国：愿者上钩吗。我写情书又不犯法。
　　伟：老师的眼睛可盯着看呢。
　　国：你傻呀，这种事能在老师眼皮底下发生吗！再说了，顶风犯案，也更说明了我一往情深，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伟：不过，现在你还小，不适合。
　　国：不适合？到适合的时候就……有首歌不是这么唱吗。
　　伟：哪首歌？
　　国：我唱一句你就知道了，你跟着配合一下，咱们一起唱一唱怎么样？
　　伟：我试试看。
　　国：同学们，愿不愿意听我们唱歌？（台下齐呼：愿意——）
　　伟：那你开始吧。
　　国：（台下，音乐老师钢琴伴奏。学女生唱腔，动作扭扭捏捏，含情脉脉）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伟：（男生唱腔，表情情深意切，深情凝视）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国：我的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心雨
　　伟：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
　　国：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国、伟合唱：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国：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伟：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音乐继续，二人慢步分开，情意绵绵，不时回首深情对视）
　　国：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伟：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国：我的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心雨
　　伟：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
　　国：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国、伟合唱：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国：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伟：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国、伟合唱：深深地把你想起（二人牵手，深情对视）深深地把你想起（台下尖叫欢呼声不断）
　　伟：（伸手要拥抱）
　　国：去你的（把对方推开）
　　伟：明天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让我最后拥抱一下吗？
　　国：拥抱也不拥抱你，我要去拥抱我的兰兰同学。
　　伟：兰兰同学得让你拥抱才行呀。
　　国：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行动了吗，拥抱兰兰同学是早晚的事。
　　伟：要写情书了。你可要小心点，被老师抓住是要开除的。
　　国：不怕。
　　伟：把你开除事小，影响兰兰同学学习事大。
　　国：两厢情愿，把我们都开除更好，我们回家结婚去。
　　伟：你想的美。
　　国：想得美想得美越想越美，我的情书很快写好了。我重新读了一遍。我好感动呀，感动的我泪流满面（哭的表情）
　　伟：等一下，你的情书还没送出去呢，你哭什么？
　　国：我被我自己的情书感动了呀！
　　伟：（惊讶表情）不会吧！
　　国：太感人了，特别是第一句，最能代表我的心声。
　　伟：第一句你写的什么？
　　国：你猜。
　　伟：这我哪能猜得到。
　　国：这你都猜不出，大家写情书不都这么开头吗！
　　伟：你倒是说一说。
　　国：第一句我这么写的，（读信的姿势）兰兰同学我爱你，请你接受我的爱吧。
　　伟：咦——你这也太直白了吧！
　　国：我爱的真爱的切，哪有时间跟你磨叽。接着第二句是最能体现我的文采，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伟：我就深深的被你迷住了。
　　国：咦——你怎么知道的？
　　伟：大家都这么写。
　　国：怎么会呢，我还以为是我独创的呢！
　　伟：什么独创，大家写情书都离不开你这第二句。你的第三句是怎么写的？
　　国：不读了。
　　伟：怎么了？
　　国：伤自尊。
　　伟：怎么伤自尊了？
　　国：我写的情书用心良苦，没想到和大家想到一块去了。
　　伟：这不很正常嘛，就算你写的情书情真意切，到底送出去没有啊？
　　国：送肯定是要送的，趁没人的时候，我就把情书放进了兰兰的书本里。
　　伟：兰兰看到情书什么反应，是不是接受了你的求爱？
　　国：接没接受还不好说，上课的时候我特别注意兰兰的反应（诡异的笑，鬼鬼祟祟凝视一个地方）。终于，兰兰打开了书本，看到了情书认真的读了起来。突然，兰兰猛地回头（学兰兰的动作），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好大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用手捂着心脏）我的心扑通，扑通，扑通，跳的好厉害，很受鼓舞，心里就别提有多美了……
　　伟：等一下等一下，我怎么觉得兰兰好像是瞪了你一眼。
　　国：啊——不会吧，兰兰的眼睛睁的那么大看我不就更清楚吗？
　　伟：我看你是误会了，兰兰给你回信了没有啊？
　　国：回了呀，等放学的时候兰兰走过来扔给了我一封信。当时我心里那个激动呀，真想大声喊一句：爱情万岁——
　　伟：（面向观众）这个我相信，恋爱中的人都是疯狂的，特别是他这种暗恋的人，更容易走火入魔。
　　国：我收到兰兰的回信，心情真是太激动了，拿着信一口气跑进了厕所里。
　　伟：你看情书怎么选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国：厕所里安全呗。
　　伟：也不怕被熏着。
　　国：熏着倒不怕，我看完情书差一点没钻进茅坑里！
　　伟：怎么回事？
　　国：过于激动呗！
　　伟：信上怎么说？
　　国：我打开信一看（拆开信封，表情惊讶）。
　　伟：（莫名其妙）你发什么愣呀？
　　国：兰兰在信里怎么就写了这么一点内容！
　　伟：她写的什么？
　　国：就两个字。
　　伟：哪两个字？是不是表示同意什么的，字少不更好吗，简单明了，直来直去。
　　国：我一看就两个字。
　　伟：你倒是快说呀，到底是哪两个字？
　　国：我一看就两个字：混蛋！（语气重，表情痛苦）
　　伟：乖乖，你可要冷静。
　　国：（痛苦、沮丧）我失恋了，好痛苦呀！
　　伟：能够理解。
　　国：我要借酒消愁。
　　伟：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国：我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酒。
　　伟：啊——两瓶酒？
　　国：对，是两瓶，两瓶啤酒。
　　伟：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买了两瓶白酒呢！
　　国：两瓶白酒，喝死我呀！
　　伟：看来你还算是有些理智。
　　国：我提着两瓶酒。
　　伟：两瓶啤酒。
　　国：反正是酒，我就这么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嗝（打嗝）感觉好多了。
　　伟：那接下来呢？
　　国：接下来？接下来每当想起这个事我还是痛苦，越来越痛苦，不可自拔。（哭的表情）最后，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啊……
　　伟：停停停，怎么，你的学习成绩还有一落千丈的可能吗？
　　国：怎么不可能，原来是全班倒数第二名，现在成了倒数第一，这难道还不叫一落千丈吗！
　　伟：倒数第二名和倒数第一名差距没这么远吧？
　　国：差别可大了，这个你不懂。倒数第一名总是被人前背后议论，倒数第二名藏在倒数第一名后面不起眼嘛，被议论的自然就少了。现在好了，失恋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成了倒数第一名，更难让兰兰对我回心转意了。
　　伟：你还想着兰兰对你回心转意，看来你还真是够痴情的！
　　国：我对兰兰一往情深，怎么可能轻易动摇我对她的爱呢！
　　伟：那你还想怎么着？
　　国：我……我要对她唱情歌。
　　伟：啊——你要学你二叔那一套！
　　国：我怎么会学我二叔那么笨呢！深更半夜，我在男生宿舍，站在窗前对着女生宿舍方向亮开嗓子深情唱歌。
　　伟：你怎么唱的？
　　国：（深情演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要是有人来问我为什么要歌唱我就骄傲的告诉他我爱兰兰心忧伤（台下尖叫欢呼）
　　伟：（哭笑不得）你这唱的都是些什么呀！
　　国：我正深情的唱着，突然，听到查房的老师用手电筒照着窗户大声呵斥，（学老师口吻）谁，是谁？在那里叫唤什么呢？不想睡觉滚出去吼去！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躲了起来。老师走了，我想兰兰却欲罢不能，难以入睡。
　　伟：看来你真的走火入魔了。
　　国：（表情痛苦）我失恋了呀，唱个情歌也不让唱，这里不让唱，我就出去唱！
　　伟：你怎么出去，学校已经关门上锁了呀？
　　国：这个难不倒我，我可以跳墙出去呀（得意）。我偷偷摸摸来到墙根前，看看墙的高度，心里很有把握。（唱）这个跳墙难不倒我，两手去抓强棱角，一跳一伸一回脚，哎，跳过去咱再说。我就这么两手去抓强棱角，一跳一伸一回脚，（做攀爬的动作）起身一跃爬上了墙头（拍拍身上的泥土），接着往下一跳（做下跳动作），只听扑通——哗的一声响。
　　伟：（奇怪）你又怎么了？
　　国：（哭丧着脸）我……我忘了墙那边是条水沟了。
　　伟：啊——你跳进水里啦？
　　国：（哭）唉——我可真够倒霉的，现在可是立冬后的天呀！我从水里爬出来，冻得直打哆嗦，（全身哆嗦唱起）为，为，为了唱段情歌（打喷嚏）上天惩罚我，跳进这坑里简直冻死我，（哆哆嗦嗦对手哈气）我到底是为什么？我哆哆嗦嗦回到墙边，又爬墙回到了宿舍里。第二天，果然感冒了！
　　伟：唱个情歌容易吗！
　　国：感冒发烧不得了，我只好去看病，只见一位大夫手拿针筒，在我的屁股上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来来回回扎了许多天，感冒总算好了。
　　伟：病好了，不用再打针吃药受罪了！
　　国：病是好了，我的屁股从此以后总是湿漉漉一片。
　　伟：为什么会这样？
　　国：汗孔发达呗。
　　伟：啊——是被针筒扎的吧！
　　国：可不是吗！病好后，我吸取了一个大教训。
　　伟：什么大教训？
　　国：早恋不要太过火，害她又——害——我——
　　国、伟：（对着观众鞠躬，表演结束，掌声欢呼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