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连载四十九）

　　秋天的时候，小燕子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它出生在北方，要跟随家人去南方更温暖的地方过冬。小燕子问妈妈：“妈妈，我们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说：“孩子，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没有离开家，家人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冬去春回，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们还会回来的。”小燕子长途旅行很开心，因为，无论飞到哪里总是和家人在一起。小燕子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优美的风景，对各种新鲜的事物非常的好奇，不知不觉在快乐中一天天长大。明年春天，小燕子已经成年了，它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带着爱人回到北方的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春节过后，农村中学里新一波退学潮到来了。初三这个时候，初中的课程学生已经学完，剩下的最后一个学期就是复习，准备中考。升学无望的学生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算是走到了尽头，学校把提前退学的学生毕业证发了下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告别同学开始回家。不久，有的被父母安排去学技术，有急需用钱人家的孩子联系到打工的去处，便迈向了打工的旅程。
　　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母亲的泪别总是让人终生难忘。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子女注意安全。父母虽然有一万个不舍得，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工作的。生活还要继续，现在谁家离了钱这日子还能过呀！于是，一车车满载打工者的客车向全国各地驶去。
　　放寒假时，李卫国和李志伟已经把自己上学的书本搬回家，与其他几位好朋友早就拿定了注意——春节后去南方打工。李中海的意见想让小儿子去当兵，因为没有当兵做伴的，所以李卫国很不情愿去当兵；又因为对外面充满了好奇，最后还是决定和好朋友一起出去打工。
　　蛇皮袋里塞满了自己需要的行装和被褥，扛着蛇皮袋上了公交车，车外站着的是送行的亲人，母亲们一个个眼睛湿润，擦一把眼泪，想要多看一眼汽车内往外招手的儿子，眼泪却不断地流，模糊了儿子的面容。只见车窗里到处都是摇晃的手掌，公交车发动，眼看着亲人渐行渐远。
　　苏州某电子公司人事专员让今年新招到的工人在泽源市火车站广场集合。新招到的工人女多男少，全是年轻人，有说有笑站成几排，正等待组织者点名。报名费中含有购买火车票的费用，点完名后，人员到齐，有人把火车票发到打工者手中。
　　火车站候车厅里挤满了旅客，走了一批又来一批，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吵吵嚷嚷正在焦急等待着自己乘坐列车的到来。有的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比普通打工者要斯文的多，站着也不怎么走动，坐着也显得比较安静；有的女人穿着时髦，拿出化妆盒坐在行李箱上对着小镜子看来看去，整理着自己的发型；有的人破衣烂袄，身边放满了大小包的行李，坐在地上往后倚靠在行李上竟然呼呼睡着了；有不少人带着老婆孩子，小孩大多正是嗷嗷待哺的婴儿，稍大一点的孩子应该留在家里上学了；有的小孩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哇哇哭闹，做父母的赶紧拿出好吃的零食安慰，小孩继续哭闹，父亲脸色装出生气的样子，轻轻一巴掌拍在小孩身上；有的小孩躺在母亲怀里正在吸允着母乳十分安静，小嘴巴一动一动，把母亲甘甜的乳汁变成了自己的营养，丝毫不受周围人群吵吵嚷嚷的影响，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夜里八点多开往苏州的火车开始检票，候车厅里突然人头攒动，不少人急匆匆向检票口跑去排队。工厂人事专员对着一伙新招的工人大声叫喊：“大家千万不要落下什么东西，带好自己的行李，我们有座，不要着急。”
　　检票上车的队伍十分拥挤，有好事的小青年大声叫嚷着手里提着自己的行李使劲往前挤。人群中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做父母的这会也顾不得那么多，父亲一只胳膊夹着哭闹的孩子，一手提着行李，挤在队伍中往前缓慢移动。终于到了检票口，检票员对着人群十分暴躁地叫喊：“挤什么挤，火车还没来呢！”检票员的喊话无人在意，排队检票的队伍照样拥挤混乱。队伍中有人大声抱怨道：“急什么，赶着投胎呢！”后面的人“嗷嗷”叫喊，催促前面的人快点。前面的人被推着往前移动，刚才照镜子的那位女青年啊啊大叫，她这时发型凌乱也已经顾不得整理。自己的票检完后，行李箱却夹在了人群缝隙中，两手拉着手把使劲往外拽，呲牙咧嘴，口里大声骂着脏话。
　　跟着人群队伍急匆匆来到月台，果然，这会火车还没来呢。车站工作人员组织旅客排成几队，手拿扩音器告知旅客哪一边是车尾方向，哪一边是车头方向，要根据自己的车票车号上车排队。有人探头探脑远望腿脚越过了警戒线，被车站工作人员及时发现大声呵斥制止。约莫七八分钟时间，远处传来长长的火车鸣笛声，人群又开始躁动，工作人员告诉大家不要着急，保证都能上车。
　　火车进站缓慢行驶，不少人跟着车厢号疯跑，此时先前排好的队伍大乱。火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厢里灯光明亮，不少车内旅客趴在窗前往外观看。车门打开，下车的旅客很少。开始上车了，刚才检票拥挤的一幕再次重演，有过之无不及。有人在队伍后面十分着急，转身跑向车窗处，“咚咚咚”拍着火车窗户，叫喊着让里面的人把车窗打开。行李通过窗户被塞到火车里，接着人开始钻窗往里爬，自己爬进去后，转身开始拉亲友往里爬。
　　终于，所有的人都上了车。李卫国一行人是工厂里招工组织者托关系集体订票，车票上有座号，找到自己的座号，把原来坐着的人赶走，一阵忙活，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外面的温度还是零度以下，车厢内由于人多十分闷热，刚上车的人放好自己的行李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
　　李卫国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人急着上车，原来这车厢里已经是人满为患，座位有限，很多人只能站在车厢里。如果能找到一个站着相对舒适一点的地方还能够蹲下就已经很幸运了，火车长途行驶一路的疲劳可想而知。
　　毕竟是第一次乘坐火车，李卫国和李志伟一伙小青年十分兴奋，这一切看起来既热闹又新鲜。火车发动，看着窗外移动的物体很是激动。
　　火车在夜幕里往南行驶，到了下一站商丘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月台上同样多等待上车的旅客震惊了李卫国一伙小青年，这么多人这车里还能装得下吗？只见火车外面人群涌动，不一会，外面“咚咚咚”有人着急地敲击车窗玻璃，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大声说着什么。靠近窗户的人目瞪口呆，这车窗到底给他开不开？看见外面的人十分着急，车里的人不忍心终于把车窗打开。只见外面的人举着行李使劲往火车里塞，嘴里说着谢谢兄弟，请求里面的人帮自己一把。
　　等把所有的人都塞进火车里后，火车终于又缓缓启动了。这时，车厢里人挤人，原本有人能蹲下的空隙也没有了，只剩下自己两只脚的空间。坐在座位上的李卫国感觉无比幸运，早在电视上看到过春运打工潮情景，连着十多天不分昼夜一列列火车把打工者从家乡运送到全国各地，那场面壮观的很呢。没想到，坐在火车里眼前的一切比在电视里看到的还恐怖！站的久了，由于疲劳，旅客们一个个面无表情，不时有人抱怨谁踩着了谁的脚，谁压住了谁的行李，因为一点小事就可能引发口角争吵。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列车乘务员不急不躁心平气和的叫卖声：“谁要——水果、饮料、香烟、扑克牌、方便面、火腿肠——前面的同志请让一下，请让一下。谁要——水果、饮料、香烟、扑克牌、方便面、火腿肠——前面的同志请让一下……”
　　李卫国站起来向叫卖声处观望，惊叹道：“乖乖，还有卖东西的！”李志伟几个也纷纷站起来好奇的观看。车厢门口处，一位身穿制服的乘务员推着一辆满载货物的小车正在缓缓向这边拥挤着走来。小推车前面站着的乘客只能往两边努力再挤一挤让小车通过，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火车行驶到亳州，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出现，月台上同样多等待上车的旅客再次震惊了李卫国一伙小青年，这么多人我看你们还能往哪挤！不一会，外面“咚咚咚”有人着急地敲击车窗玻璃，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大声说着什么。靠近窗户的人大声对着外面的人叫喊：“装不下了，装不下了，这里装不下了！”外面的人好像听不见，“咚咚咚”狠命的敲击着车窗，让里面的人打开。车窗外两边，车站工作人员正在拼命托举着乘客爬窗，人爬进去后，一件件行李往火车里塞。
　　过一会，窗外走过来一位车站工作人员，敲击窗户让里面的人打开。里面的人看到是穿制服的只好把窗户打开。外面的旅客和工作人员一起托举行李开始往火车里面塞，之后旅客开始爬窗。
　　火车终于发动了，李卫国坐在座位上也已经十分拥挤，除了屁股坐着的地方和地面上只留有放脚的地方是属于自己的领地，整个身子想动一下也动不了。即使腿脚能动一下也不敢乱动，因为座位下面都已经躺了人，不注意踩着人家的脑袋那就过意不去了。在这拥挤的车厢里，人挤人几乎已经没有空隙的地方。突然，车厢门口处又传来列车乘务员不急不躁心平气和的叫卖声：“谁要——水果、饮料、香烟、扑克牌、方便面、火腿肠——前面的同志请让一下，请让一下。谁要——水果、饮料、香烟、扑克牌、方便面、火腿肠——前面的同志请让一下……”
　　十多个小时的行程，火车终于来到了苏州站，走下火车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人起死回生了一回。坐上工厂来迎接的大巴车，李卫国和李志伟忘记了旅途的劳顿，好奇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久负盛名的苏州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名不虚传，号称“中国园林之城”的苏州城，绿化建设比家乡小城漂亮的多，高楼林立，街道更是宽阔整洁，看起来十分繁华的样子。如果说与家乡小城有什么相同之处，远处成片正在建设的工地上，建设工人忙碌的身影似乎与家乡看到的景象无二般。都说苏州出美女，看那大街上悠闲走动的女孩们的确一个个穿着光鲜，很是靓丽。
　　大巴车来到工厂门口停下，人事专员让大家按照男女站成两队，女工被人领着进入工厂，男工站在原地听人事专员讲话，说，现在工厂部分工人宿舍还没建设好，新来的男工暂时在工厂外不远的居民区居住，房子已经租好，房租会在每人的工资里扣除。
　　男工们扛着自己的行李跟随人事专员来到居民区，街道上人来人往，路两边全是店铺，饭店、服装店、杂货店应有尽有。进入一个小胡同里，抬头一线天的天空，周围全是简易的小楼房；矮的有两三层，高的有四五层，用来为周围各厂工人提供租住。不少处对象的男女工在这里租下一间房屋享受着二人世界。
　　进入一家楼房，电子厂租下了整座楼房，现在春节刚过房间里空空的还没有人居住。人事专员安排大家在一楼几间房间住下，在一间狭小的宿舍里有六张上下床铺可供十二人入住。安排好各自的房间后，人事专员交代大家明天进厂，今天休息一下，四处转转是可以的，但不要生事，后果自负。
　　李卫国和李志伟睡同一张上下床，整理好床铺与其他几位好朋友小息一会后，大家决定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居民区里的小巷四通八达，边小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路上走着的多是外地的年轻人，操着不同的乡音，可谓是来自五湖四海。居民区周围还有不少其它工厂：制鞋厂、服装厂、拉链厂等都是需要很多人的工厂，租住小区的人有很多，所以小区里就显得特别热闹。这里鱼龙混杂，不少小混混发型特别，一手夹着香烟嘴里不断地吞云吐雾，一手搂着女友，几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嘻嘻哈哈，看起来很是潇洒的样子。
　　第二天进入工厂，首先接受一次安全生产的教育，组织者说明一番工作的相关事宜，之后领着大家熟悉一下工厂环境。新建不久的厂房很大，据开会的领导无不自豪地说，厂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职工一万多人，证明这是一座大工厂，只要在这里好好干，工资绝不会拖欠。工厂里很多栽种的园林花木还很小，绿化带里显得有些空阔。这里有超市也有供人娱乐的活动场所，特别是在食堂用餐时场面很是壮观，需要排队盛饭。伙食还算不错，几样菜任意挑选，只是汤类食物很少，据说是为了减少工人工作时去厕所的次数。
　　因为报名时已经在家乡中介所根据工厂的要求做过体检和查验过证件，被带来的已经是人事专员把关后的合格工人，所以新来的工人第三天便直接进入车间工作了。
　　说是一个月的学徒期，其实不用老工人怎么教，生产元器件流水线式的工作看起来很是简单，穿上工作服坐在流水线旁边拿件、插线、固定就可以了。计件工资多劳多得，每天正常工作八小时，自愿加班，事实上是必须的，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
　　李卫国身穿工作服坐在流水线上，每天反复做着简单而又重复的工作，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久便适应下来。拿件、插线、固定周而复始的动作，整个生产流水线的工人说话的人很少，目光呆滞如同机器一般。偶有工人做出什么出格的小动作，立即引来领班的一顿痛骂训斥。遇到领班、监工心情不好时，可能要还要被罚扣工资。中午饭后，来不及去宿舍午休，趴在车间生产线上小息一会后，流水线上的机器又开始运转起来。
　　一个月后，第一次领到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工资，包括加班费用，一共九百多元，去除这个月各种扣除的费用，还剩下七百多元钱。李卫国和几位好朋友领到工资后，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馆子庆祝去了。之后把剩下的钱存入银行，存到一定数目会寄回家里，打工生涯从此走向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