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性恋

　　丁立还是扛不住，住进了医院。
　　王民在电话里告诉她老婆说：“不是心肌梗塞住的医院，只是王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跨了，很不舒服，支撑不了就被我们送进了医院。可告诉你女儿就说是心梗，让她立即请假回家！”他老婆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丁立被安排在心内科抢救室，医院也怕院长再次心梗。因他以前曾经几次心肌梗塞过。
　　第二天，丁立老婆和女儿都飞了回来。直奔医院心内科，看到身上插满管子躺在急救室的丁立，他女儿妮妮晕了过去。被我掐人中掐醒后扶到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她哭的泪人似的。丁立老婆也吓得面色苍白，站立不住，被王民扶到外面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
　　最担心的还是妮妮，她靠在椅子背上，任泪水涌流。她知道爸爸是被她气成这样的，她的心里满是自责和羞愧。她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该何去何从？妈妈在旧金山就已下了最后通牒，给她两条路，一是和羽羽断绝关系，妈妈陪她一起把下半学期读完回国；二是现在就放弃学业，回国工作。两条路随她选。否则，她爸爸可能会送命，最亲的外婆知道了也可能送命。而且她们以后怎么做人！是啊，这是中国，人们如何接受！何况她是红色家族的成员呀。是人们曾经仰慕、崇敬的人！
　　她从小就在人们的注目礼中成长，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给爸妈和外公外婆丢脸。她从小到大没有朋友，说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的，就怕说错什么，让别人议论。只有羽羽把她当妹妹和知己。可不知何时她们就……
　　小时候，爸爸妈妈因工作忙，都是外婆接送她，她外婆和羽羽奶奶常常是一起去接她们，她和羽羽又住在一个院子里，慢慢的她们成了好朋友、好姐妹。她们一起上下学，回家都是到妮妮家，一起学习，一起玩妮妮的玩具。有时羽羽不想回家，就睡在妮妮家里。羽羽像个男孩子，从不穿裙子，剪个短发，个子又高挑。而她却是个娇气的小公主一般，整天穿着各式各样的公主裙，就是大冬天，她也有厚厚的公主裙。她被羽羽像妹妹一样宠着，那时的她们两小无猜，多么开心快乐啊！一起玩，一起跳，一起学习，一些上下学。羽羽妈妈在羽羽上小学时就去世了，从此，羽羽就变的很能干，像个男孩子般帮奶奶干家务活，帮爸爸忙。
　　她经常把自己的好吃的，留一半下来给羽羽吃！他们慢慢的成长，羽羽变得更像个男孩子，有时候她们摆家家玩，都是羽羽当爸爸，妮妮当妈妈。她们互相勉励，一起学习，以优异的成绩小学毕业又顺利考入中学，她们一起进入青春期，也真正明确了她们都是女孩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她们一起学习，一起努力，在胜似姐妹、胜过朋友的友爱中，在羽羽姐姐般的宠爱下她们长大了，都考上了一流的高中。
　　两家人多高兴啊！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不收礼金。那时大家还打趣说：“羽羽和妮妮多优秀啊！羽羽看着像个大哥哥，一身中性装扮，而妮妮像小公主一样美丽娇柔。要是羽羽是个男孩子，你们两家就好做亲家了！”
　　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她有时把他当男生看，但心里明白她是女生，羽羽越长越高，整天假小子打扮，别人老是开玩笑说妮妮有男朋友了。羽羽大大咧咧地说：“这样更好，不就可以当你的保护神了！”
　　但是妮妮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高中的课很重，大家都奋力拼搏着，妮妮老是在学习上掉队，羽羽急的是常常揪她，每周帮她复习，晚了就在她家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就那时，好像接触了羽羽的身体后有异样的感觉，有时见到她还不好意思！在一天紧过一天的复习，考试，不停的重复考试中，她们就迎来了高考，结果是她们双双都考上了同一所名校！
　　学校和家人都为她们高兴，为她们的友谊高呼万岁，她们的友谊和优秀直到今天，还是老师和家长们挂在嘴边教育学生的教材。想到这儿，她打了一个寒战。是啊，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大家会怎样？她不敢往下想。一阵羞愧从脚下升腾起来，让她浑身发冷，她禁不住全身收紧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此消失，一了百了。
　　那时的她俩多优秀，美丽窈窕，目空一切，好像世界就在她们脚下，没有她们踏不平的地方。
　　就在这种自我膨胀中，她们一起手牵手踏进了名校的大门。她们住在一个寝室，一起生活，一起上课，一起参加学生会，她们再次成为这个系里最顶尖的高材生，学生会的热门人物。
　　在她们眼里只有彼此，一心学习，还有就是忙学生会的事。图书馆里，花前月下留下她们畅谈理想，探讨人生，憧憬未来的倩影。她们不知道，那时的她们就已经住进了对方的心里。牵手时的那种传遍全身的电流，靠在对方身上的愉悦和心动，那种甜蜜是她们从未有过的。
　　她们就这样陶醉着，学习着，校园里的大学生们都在恋爱，有的轰轰烈烈，有的感天动地。但她俩眼里只有对方和学习，再加上学生会。她们全身心的投入，使她们在快毕业时同时申请到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她们激动地滚在了一张床上，就那晚，在只有她俩的宿舍里，她们跨过了那只有男女才能跨过的最后一道防线。全身颤栗的融入对方的身体里，紧紧拥抱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那时的她们，忘乎所以，她们全身充满了力量和斗志，就像一辆高档车加满了油，只等着踩油门冲出去，奔驰在高速路上一样。
　　她们都在心里面默默的想，这天下之大，一定有能容下她们的地方。网上显示：某个国家已经容许同性恋结婚。她们都看到了这则新闻。但她们谁也不说，她们不想给对方压力，心想只要爱着就够了。是的，年轻的她们认为只要有爱，她们就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归宿的。
　　那时的她们，和所有正在恋爱的男女一样，沉浸在爱的海洋里。心里、眼里只有彼此。此刻的她们，在想的只是如何征服世界！
　　她们如愿去了斯坦福大学读研，她们的爱的力量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她们不仅学业优异，还在导师研究室工作，她们的科研成果是突破性的，得到了学校的嘉奖。她们在研究室每月有工资，足够应付她们的一切费用。毕业时，她们被学校破格以全额奖学金留下读博。
　　这就是爱的能量，只是她们的爱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罢了。她们搬到了同性恋居住区，在那儿，她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不会再有羞愧感，更不用经受心灵的煎熬。她们的爱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升华！她们可以像所有恋人那样恋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整天腻歪在一起，她们觉得，她们终于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她们才知道自己是个真正的人！
　　“妮妮，来，喝杯豆浆！吃点面包吧，你爸爸会没事的。”我边把豆浆和面包递给她边说。
　　她脸色苍白的接过豆浆喝，我发现她很美，一双水旺旺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也挡不住她眼里的忧伤和自责。高高的鼻梁和丁立的一样，笔直的耸立在洋娃娃般的脸上，小嘴嘟着，就像个受伤的小公主。我的心不由得抽动着，不知道优秀的她，未来会怎样……
　　我想，她并没有错，可为什么要让她为此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为什么她周围爱她的人不为她着想呢！爱到底是什么？父母该如何去爱孩子！
　　“译刈，译刈！”
　　正在出医院大门，就听到后面有女声在喊我，回头看，似曾相识！我再此在大脑里搜索着，我高兴的喊：“林丽！”
　　她激动地说：“我听她们说你回来了，常在医院讲课。看着身影像你，我就试试喊了，没想到真是你！”我们相拥着。
　　我问：“你到医院看病？”她是我们家以前的邻居。
　　她立即一脸痛苦表情的回答：“我啊，要说也没什么大病，只是这腰椎间盘突出老是不好，吃的药不少，看的地方也很多，可就是不好！已经都几个月了还不好。你给看看。”说着就把片子递给了我。
　　我拿出片子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后，就对她说：“你这是单纯的腰椎间盘突出症。”
　　她急的问：“有办法治好吗？”
　　我望着她焦躁的样子，看着她保养的还好的脸说：“可以治好。也不用什么太特别的办法，你明天先去针灸科给整个背部拔火罐，把寒气都拔出来，然后就是睡硬板床，天天躺，除了上厕所起来时带上腰围，上完了就脱掉，其它时间都要躺在床上。吃饭可以趴床上吃，把饭让家人用大托盘拖到床上，没事侧睡时给腰上暖个热水袋，平躺时踢踢腿、伸伸胳膊，动动头。否则总不动，就会消化不良，引起便秘等。你只要这样坚持做，两个月肯定好。三个月绝对好。因为我自己也是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在治疗时走了很多弯路，当然要除根是不可能的。好了以后还要注意不能拎重物，不要做过分弯腰的动作，还要保持背部肌肉的锻炼，发病时是不能锻炼的。”
　　她听了问：“就这么简单，不用吃药啊？”
　　我答：“是的，就是要坚持在床上躺两、三个月。”
　　她说：“躺这么久，我们家的家务活谁干啊？你也知道我老公他在外地工作，每周才能回来一次；而且他在私企工作，请一天假就要扣工资的。我家女儿又刚出国留学，虽然是全额奖学金，但伙食哪些杂七八啦的就一年要近二十万，如果他不上班，我们就要借钱啦。”
　　我惊奇地问：“你家豆豆都出国读研了？真是快呀，记得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时，你家豆豆还很小的，一转眼就出息了。”
　　她高兴地说：“你家不也大姑娘了，要结婚了吧？”
　　我答：“今年准备办，是啊，小孩是大了，可我们也都老啦。”
　　她也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啊！那时我们都才刚结婚的小媳妇，现如今我们都是老大妈啦。”
　　我提示她说：“你们两边家里有闲的人可以做好了给你送来，你自己在微波炉里加热就好了，偶尔过来帮你打扫一下卫生就行，也就两三个月，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她想了想激动地说：“我可以让我妹妹帮帮忙。谢谢！谢谢！”
　　我笑了！看着她因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引起的走起路来有点瘸腿的样子，我就想起了自己那时的囧样。忍不住就笑了。
　　王民看不过去了说：“你还是小声点笑，别让她听到生气了。”
　　我忍不住笑着说：“我不是笑她，是想起了我自己当时的样可能和她一样才笑的。”
　　王民好奇地问：“你当时也这么重吗？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我说：“是的，整整三个月。你以为我是给别人瞎说呢，那是我的亲身体验。”
　　他问：“三个月躺在床上？像你这样爱跳好动的人怎么能躺得住啊？”
　　我回答说：“我就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每天看电视，把所有电视频道都看了个遍，什么类型的节目都看过了，到最后不是看电视而是听电视。还要一边踢腿伸胳膊扭头，坚持锻炼，否则会便秘等。”
　　王民看着我很久才说：“译刈，都怪我。要是我们不走那么多弯路的话，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的。”
　　我笑了，说：“其实，那是我人生最宝贵的三个月。我得以静静地思考和反省自己的生活，从新认识自己和别人。静观这个世界，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活需要改变等等。我也知道了人的身体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作为一个医生，我终于领悟到了书上讲的做人要长期坚持起居有节，生活规律，劳逸结合，饮食清淡，情致平和等的真正意义。想想自己平时给病人讲的不停，但自己真正有感悟吗？没有，真的没有。不躺在病床上，是不会醒悟的。”
　　王民牵住我的手说：“以后有我，我们一起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理性、健康的生活！”
　　我看着邻居的背影，想起现在的人看病都走入了一个误区，一个蛮常见的病，就是要不停的这个医院，那个医院，这个专家，那个偏方的，不折腾的筋疲力尽不为数。
　　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就连我自己的腰椎间盘突出症，在治疗时都想快点好。过后想想还是那个刚工作不久的小年轻医生说的对，单纯的腰椎间盘突出症，急性发作时，在医院挂几天甘露醇脱水，以减少水肿对神经跟的压迫。然后就是躺在硬板床上两、三个月，就好了。
　　以后注意腰部不要受凉，不要负重就行。教课书上就是这样写的，其它都是过度治疗。可我们却都在过度治疗。就说CT吧，也不知道拍了多少次，殊不知CT是放射线挺强的仪器，过多检查会致癌。这在国内外都得到了证实。
　　这就是现代人快节奏导致的万事都要追求速度，以至于我们大家都产生了焦躁不安的情绪，使我们忘记了任何病都有个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好。